第二章
翌日。
下午一時半。
凌月庭在他的辦公室內埋首工作,雙目聚精會神地盯著計算機熒光幕,為快將要發布的程序作最後修改。
凌月庭的辦公室位於高聳入雲的遠天商業大廈的頂樓,地方寬敞,設備完善,布置美觀,牆上掛著莫奈的名畫荷花池,周遭雅緻地擺著幾件藝術品和幾棵常綠植物,從面南的落地玻璃窗望出去,還可以看到美麗的海境。但這充滿品味的辦公室的主人卻一年到尾忙得透不過氣,從沒時間去看看身邊的風景。
像今天,他又忙得錯過了午飯的時間而不自知了。
「呵~好睏。」盯著熒光幕快三小時,凌月庭累得打了個小呵欠,揉揉酸痛的腰,由晨早會議就坐著不動的他,終於忍不住起來活動活動,鬆鬆筋骨。
可是一站起來,腿就酸了,差點連腰都挺不直,凌月庭「哎喲」一聲,想起昨夜一個不小心又給那可惡的傢伙給得逞了,不由得恨恨地咒罵某人:「可惡的變態翔、性獸、色魔。」
對啦,就是昨晚,他們本來說好不做的嘛。豈料後來二人追追逐逐,不知不覺就追到床上去了,然後在那張加大的床上扭打著玩兒,誰知滾呀滾的,就、就、就滾出事來了。雖然事後變態翔有抱他泡了個美美的熱水澡,再加一個力度適中,技術一流的全身按摩,可是早上醒來時他還是累幾乎撐不開眼皮。嘖,他明明一早打定主意說不做的嘛,怎麼還是給吃干抹凈了?
凌月庭想著想著,不禁懷疑昨晚的事是那狐狸翔計算好的。正當他認真考慮晚上要怎樣討回這筆債,應該要算幾分利息時,他的手機就響了,屏幕顯示屏顯示著某熟悉的代號。
「喂。」刻意讓電話響了幾下,凌月庭才去慢吞吞去接聽。
「……誰是你親親了,肉麻。」故意說得淡淡的。
「我才沒有想你……什麼?你想我?那是你的事。」嘴角微微地上揚,像一彎弧度優美的新月。
「吃了飯沒?有沒有好好吃?連這些也要問,你是老媽子啊?」摸摸肚皮,凌月庭這才覺得肚子空空的,可是又因工作太累,沒有食慾。
「……知道了,要準時吃飯,不要太累……嗯、嗯、好啦,我現在沒空跟你聊天,……重要的事要商量?那就多聊個三分鐘吧,只給三分鐘啊。嗯、嗯……」然後不知對方說了什麼,只見凌月庭聽得十分適意,一直以甜甜的聲音「嗯、嗯」的應著,眉梢眼角的幸福滿得要溢出來。
三十分后。
「嗯……咦?翔,真的要掛線了,我的助理快要吃完午飯回來了。」凌月庭壓低聲音,依依不捨地說。
「重要的事還沒說?那快說吧,今晚的約會?嗯…...隨你安排啦,像普通情侶約會就好。嗯?看電影?好。吃晚飯?好。蹺班?不成!提早下班啊?」
凌月庭看看案頭堆積如山的工作,咬咬牙,答應了。然後又纏纏綿綿、拉拉扯扯地道別,只剛好來得及在他的助理推門進來前一秒掛線。
「凌先生。」新任的助理梁莉小心地推門進來,手上捧著一個精緻的漆盒。驟眼看來像是某間著名日本料理的外賣盒子。
「什麼事?」凌月庭清清喉嚨,冷靜一下被某人的熱情熏得暈陶陶了的腦袋。
「你的午餐。」梁莉小心地挪開辦公桌上的文件,把漆盒打開,放在凌月庭面前,然後戰戰驚驚在一旁靜候,看這世上最難侍候的上司可還有別的吩咐。
凌月庭定眼一看。艷紅豐腴的鮪魚、橘色的三文魚片、雪白的劍魚腩、鮮美的鮑魚片、爽脆的小黃瓜,造型像花朵般的卷物,在漆黑的盒子內構成一副漂亮得令人垂涎欲的圖案。
凌月庭抬頭看看這新任助手,不禁感到很奇怪,這個年輕女郎一直表現平平,怎地忽然貼心起來,會知道他胃口不好,特地買來他來愛吃的食物。
「呃,謝謝。請問要多少錢。」這頓午餐所費不菲,凌月庭連忙掏出錢包。
「外送小弟說你已經付了錢。對不起,凌先生,我忘了外出前問問你要吃什麼。」身為私人助理竟然忽略了上司的午膳時間,還讓他自己叫外送,梁莉正擔心會捱罵。
「呃?不是你……啊啊,對,是我叫的。」一定是翔吧。
「那我去替你泡杯茶。」梁莉退了出去。
凌月庭連忙拿出手機一看,果然看到霍星翔的傳來的短訊。
『寶貝,就算沒食慾,也不能空著肚子工作,我會心疼的。乖,吃些清淡的東西吧。工作不要太大壓力,要保持心情良好,建議每三分鐘想我一次。你的親親上。』
看著這篇不知所謂的短訊,不難聯想到霍星翔賊忒忒的笑容,和肉麻兮兮的語氣。
「傻瓜……」凌月庭傻笑著收起手機,甜甜蜜蜜地拿起筷子。
助理梁莉捧著茶進來時,剛好看見他一臉幸福地夾起一件三文魚壽司,動作優美地放入口中慢慢品嘗,表情虔誠又可愛,令在一旁看的人心中都湧起幸福的感覺。
「怎麼了?我臉上沾了什麼嗎?」凌月庭抬頭看見她在發獃,奇怪地問。
「沒、沒什麼。哎呀,對不起。」梁莉一個失神,把茶倒翻了半杯,心中正暗暗叫糟。
但凌月庭現在的心情甚好,只是笑笑作罷。平時為保持嚴肅形輕易不肯笑的他,一笑就活像從漫畫中走出來的親切貴公子。梁莉登時給煞到了,完全忘了眼前人是她最怕的疙瘩上司。
「呃,這個……梁莉……」
「凌先生,叫我小莉就好。」化身為死忠扇子的助理說。
「小莉,這裡有些文書工作,雖然不是太難處理,但是趕著星期一要用的……」
「要加班嗎?太好了!呃,不!是沒問題才對,交給我吧。」心裡想著只要可以看到那張漂亮的臉,就算加班也是值得的。梁莉發揮出她百分之二百魄力,精神抖擻地答應。
「真的嗎?我剛才還擔心要是我早走的話,會不會有問題,但見你這樣有幹勁,我也可以安心了。」
「呃?我一個?」梁莉聽了立即失望得虛脫,但見了凌月庭高興的笑臉,又再感到只要看這個笑臉,再累也是值得的。
「是,有問題嗎?」凌月庭小小聲問。這些工作如果要他來做,一個晚上就夠完成了,但由梁莉做,可能要一個周末。要一個上班族女子犧牲假期來成全他的約會,不禁大感歉意。
「沒問題。我一定給你做得妥妥噹噹。」梁莉卻活力十足地答。唉,看來美男的力量真是無遠弗界啊。
下午,遠天大廈的後街,一扇不常使用的側門正緩緩打開,一個纖細的身形飛快地竄出來,然後敏捷地躲進小巷。
過了半晌,一張即使架上墨鏡也掩不住俊美的臉悄悄探出來。
「翔?翔?你在哪裡?快出來啊,我到了啦。」壓低聲音。
「變態翔,約了人家,自己又遲到。」東張西望了一番也沒看到目標人物,凌月庭蹙起秀氣的眉,正想發脾氣時,忽然被一隻有力的手臂,從背後摟進厚實熱暖的懷抱。
「親親,你還是這樣準時啊。」隨之而來的是悅耳的磁性嗓聲。
「赫!你幹嗎不聲不晌的在我後面出現?想嚇死我?」給嚇了一跳,凌月庭頭也不回,就亳不客氣地賞對方一記手肘。
「我想給你驚喜嘛。」自恃胸腹肌肉厚實,霍星翔聳聳肩,一臉不在乎地笑。笑容無辜而甜蜜,像個初嘗戀愛滋味的小夥子。
「驚是有了,喜呢?」凌月庭瞟他一眼,調皮地攤出手掌。
霍星翔胸有成竹地笑,一手摟著愛人,一手從懷裡掏出一朵含苞待放的香檳玫瑰,和一小盒精緻的巧克力。
「送我花和糖果?」皺皺小巧的鼻子,對那朵玫瑰花是有點嫌棄,至於那盒巧克力……呃,他承認他是嘴饞了少許。
「翔,你該不會是把我當成女人或小孩子吧?
」凌月庭一邊發嗔,一邊拆開那淡金色的糖果盒,在琳琅滿目的糖果中,悉心挑了一顆酒饟巧克力。酒香混和濃滑的巧克力,香甜的滋味像絲絨般鑽進味蕾,凌月庭瞇起眼睛,一臉幸福地品嘗,神情活像個可愛的孩子。
「哪有,我是把你當是最重要的戀人啊。戀人約會就是要有花有糖才更有氣氛,你看你親親我多細心。」霍星翔愛憐地看著寶貝情人饞相,隨手把玫瑰別在他的衣襟。
不知是因為花香還是酒意,又抑或是霍星翔的愛語,凌月庭覺得自己有點微醺。
「乖了,賞你點甜頭吃。」拈起一顆櫻桃巧克力喂到霍星翔的唇邊,凌月庭露出一個青澀的笑容。
「好東西要大家分享喔。」霍星翔一陣悸動,嘴巴輕輕咬著像情人小嘴般甜的櫻桃,雙眼煽情地盯著眼前更可口的櫻唇。
「喂,這是街上耶,雖然是後巷,但……」退後一小步。
「不怕,沒人會看見……」蹅前一大步。
「唔……」唇舌雙交,新鮮的櫻桃、摻了白蘭地的巧克力、和彼此的味道。酸酸的、甜甜的、醇醇的……既似初戀,又像偷情……
***
在狹窄的跑車車廂內,凌月庭縮低身子,緊張地盯著對街的一幢建築物。
「翔,我們真的要進去啊?」聲音猶猶豫豫,還有點發顫。
「都來到門前了,當然要進去啊。」霍星翔挑起眉,理直氣壯地說。
「可是……要是碰見熟人……那多尷尬。」低眉。
「怕什麼,現在距離下班還有一段時間,怎會碰見熟人。」
「還是不太好吧?我們兩個男人來這種地方……」看見進進出出多的是一雙一對的男女,凌月庭的頭垂得更低。
「那又如何?又沒規定兩個男人不能進去。再說,沒人會留意我們的。」
「說得也是……好吧,我們進去。」凌月庭一咬牙,鼓起勇氣。
「嗯。」霍星翔正要下車,袖子忽然被拉扯著。
「等一下。我還沒準備好。」深呼吸。
「月庭寶貝……你也太誇張了吧?難道你以前從沒來過這些地方?」不會吧,月庭年紀也不少了,怎可能……
「當然不是了!這些地方我從前經常來,只是、只是今次有點緊張。」
「可是……」霍星翔遲疑地說:「我們只是去看電影而已,又不是去情侶酒店,有什麼好緊張的?」
「呃,我就是愛緊張,怎麼樣?」凌月庭臉上一紅,凶霸霸地說。
「不、不怎樣。」霍星翔舉手投降:「我們可以進去了吧?電影快開場了。」
「嗯,呃,等一下。」
「又怎麼了?」
「戲票給我,我們分開進場。」
「啊……」太小心了吧?好好的約會弄得跟幽會一樣。
「快點。」
「好,你怎麼說怎麼辦。」算了,幽會也有幽會的樂趣。
「嗯,還有,你待會遲十分鐘進場,電影完時我會早十分鐘離開,我們在車上會合。」
「……」好像在演特務電影,戀人約會不是應該手牽手的共同進退嗎?
「翔……你不高興了?我是不是很麻煩?」凌月庭放軟聲音,像個小媳婦似的垂下眼瞼。
「哪有,你別多心。」霍星翔朝他笑笑,握起他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啄吻。
凌月庭臉上一紅,「到戲院不許樣做。」
「當然了,誰會在漆黑的戲院做這種事。」
「嗯。」
「我至少要摟著你,把手放你的大腿,或兩腿中間,每三分鐘跟你接吻一次……」
「翔!!!」
凌月庭的怒吼才落,霍星翔已經哈哈笑著跳了下車。
新落成的戲院作復古布置,巨大的古董水晶燈懸垂在大堂中央,四周飾以紫紅色的天鵝絨布縵,和歷代電影巨星的海布。現在距離入場還有一點時間,凌月庭隨意駐足在大堂的一角安靜地感受著懷舊氣氛。
『戲院嘛,是最適合情侶約會的地方。燈一熄,四周黑漆漆的,做什麼也沒人干涉。既有滿足了表演欲,又夠安全。既然花了錢買票,當然要親熱個夠才值回票價啊。』
沉思間,學生時代某個學長說過的話,突然清晰在腦海浮現,凌月庭的臉上一陣潮熱,一顆心突突亂跳。天知道他的心情有多緊張啊,比少年時第一次約會還要緊張好幾十倍。
不、不要緊張,那個學長只是開玩笑吧。翔也老大不少了,不會這樣沒操節。
凌月庭這樣自我安慰著時,電影散場了,人潮魚貫而出,一對男女偶然跟他擦身而過。
「討厭啦,剛才看電影時,你……又……,弄得人家……讓人看到多不好意思。」
「小娟,不要生氣嘛。我見整個戲院的人都這樣做,所以我想我們親熱一些也沒關係。對不起,下次……」
私密的對話不經意地鑽進耳朵,凌月庭雖無心,但也聽得一清二楚。
什麼?!整個戲院的人都這樣做?難道我真的關在家裡太久了,竟不知世風日下成這個樣子?哼哼,我不管,要是翔敢把手放到不該的地方,看我不把他的手扭成腫豬手,我就不姓凌。
那對男女的聲音漸漸遠去,最後只隱約聽到那女的在發嗔道:「總之,我下次不要來情侶戲院了。」
情侶戲院?
凌月庭一怔,轉頭一望。看到牆上一面廣告牌上書著:本戲院專為情侶而設,特備情侶雙座椅,寬敞私人空間,精美食品餐飲。祝貴客有個愉快的時光。
哦,這個生意概念不錯嘛,挺能吸引消費者的……但好像有點熟悉的感覺……
凌月庭側頭想了想,忽然跳起來。
「啊!可惡的變態翔!」尖叫聲衝口而出,凌月庭連忙捂住嘴巴,在眾人奇怪目光中低頭臉紅。
可惡啊!他們兩個男人怎能去情侶主題的戲院啊!就算變態翔愛惡作劇也太過分了。
凌月庭氣得牙痒痒的,磨拳擦掌正要找人算帳,忽然有人在背後恭敬地喚了他一聲。
「凌先生,您好。想不到您會大駕光臨,失迎了。」身穿制服的男人畢恭畢敬地說。
「你……你認識我?你、你是誰?」凌月庭由滿臉的怒臉轉為驚訝,不由得結巴起來。
「我是戲院的經理,本戲院隸屬遠天集團,我和這裡所有的員工當然認識凌先生啊,但凌先生日理萬機,不識得我是理所當然的事。」男人一臉獻媚地說。
「遠天集團旗下的戲院……難怪會這麼眼熟……」凌月庭幾乎昏倒。他千方百計地為戀情保密,偏偏翔就帶他來自家的店去約會,這是不是故意跟他作對啊。
「凌先生,你是來巡視業務的嗎?」經理搓搓手。
「不是……」凌月庭喃喃地答。
「啊,那您一定是來約會的了。」經理呵呵笑著。
「嗯……啊?不是!」一驚。
「?」
「我不是來約會的,我只是湊巧在路過而已。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凌月庭正在慷慨陳言,眼角忽然瞄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的大堂正門出現。
翔,你不要過來啊!千萬不要過來……
可惜霍星翔見到了他實在太高興,連一秒也不遲疑就走到他身邊。
「咦?親……呃……你在等……呃?你們……」看到寶貝情人臉露慍色,霍星翔很機警地收斂下來。
「啊?這不是霍先生嗎?」經理躬身說。
霍星翔一怔。凌月庭連忙暗示他:「這是我們遠天旗下戲院的經理。」
「啊……」無言。霍星翔搔搔頭,歉意地看凌月庭一眼。
對不起嘛,月庭寶貝,我也不知道是這樣啊。
哼,你是故意的。
親親……
誰理你啊。
只有情人才能意會的訊息透過眼神在暗中交流。
「這個……兩位……」經理的聲音打斷了二人的溝通,凌月庭粉臉泛起一絲紅暈,不由自由地撇過頭去,霍星翔側輕咳一聲,回復常態跟經理寒暄。
「兩位是一起的嗎?」難得見到最高層的人物,經理有點興奮過度,渾沒發現二人不尋常的暗涌。
「不是!」
「對啊。」二人搶著說出迥異不同的答案。
「呃?」經理茫然地看看他倆。
凌月庭的臉更紅了,放背後的手暗暗在霍星翔的后腰重重捏了一把。
「啊……我們本來不是在一起的,但後來剛好遇上了,就變成在一起啦。」霍星翔苦哈哈地笑,笑容比哭還要難看。
「哦,這樣啊。那既然來了,要不要順便看場電影。」
「要。」
「不!」
「哎……還是不太方便,我們還有公事要處理,馬上就要走了。」霍星翔打著哈哈,手撫著后腰,額角冒出一大滴汗。
「也對。兩位在情侶看電戲,被不知情的人傳了出去,或給八卦雜誌拍下照片,傳出些不堪入耳的傳言就糟了。哈哈。」經理自以為幽默地哈哈大笑。
「月庭寶貝。」
「哼。」
「親親。」
「哼。」
「不要生氣嘛,我又不是故意的。」霍星翔雙手合什在陪小心。
「你是故意的,故意看我笑話。」
「不是,不是。我根本不知那戲院是我們的旗下的產業。我怎會故意搞砸自己的珍貴的約會?你知道我是盼星星盼月亮的才盼到你我的約會,我又怎會不珍惜。只可惜天公不造美,讓我們遇上這等意外。不過,月庭寶貝,我相信這只是上天給我們的考驗,只是我們不放棄,一定有守得雲開的約會天,到時候……」霍星翔肉麻兮兮地說著瓊瑤式對白。
凌月庭皮笑肉不笑地說:「你在演八點檔的肥皂劇?你好興緻啊,但恕我不奉陪了。」
「不成,一部戲必需要男女主角啊,我怎能沒有你。」
「誰是女主角了?!」掄拳。
「呃,我。」
凌月庭臉色稍霽。
霍星翔連忙巴上去撒嬌:「親親,我后腰好痛,不知是不是青瘀了。」
「你怨我?那要不要捏回來?」秀眉一軒。他對霍星翔拳打腳踢還少了?就這麼捏一兩下他才不會內疚。
「我怎捨得。」苦著臉。
凌月庭心中一軟。
「轉過來給我看看。」讓霍星翔背過來掀起衣服一看,青瘀是沒有,但也紅了一片,夠他心疼了。凌月庭一邊替他揉,一邊拿話擠他。
「你怎地笨,連公司的業務狀況也不知道,傻傻的撞到自家的戲院去,還怕人不知道我們蹺班去約會啊。」
「耶?我從美國回來還沒一年,怎能完全掌握公司的業務。而且我視線一向只放在某人身上,從沒關心過什麼業務不業務的。」
凌月庭臉上才泛起一個甜笑,又聽到眼前人以氣死人的語氣說:「可是,月庭寶貝啊,我說不知還說得過去,怎麼你也不知道呢?你可比我還資深些。」
「誰說我不知道了。」怒叫。
「啊?你知道又不早告訴我?」
「我……我……只是忘了。」想起來,大約在一年多前,他的確有撥款投資過幾項娛樂場所的計劃,可是遠天集團旗下的業務那麼多,由高科技項目、金融投資到衣食住行,加起上來好幾百樣,他怎記得那麼多啊。
霍星翔嗤的一笑,惹來某人狠狠的一瞪。
「笑什麼?都是你不好,什麼戲院不去,偏要去情侶戲院,全城唯一以情侶尊享這點子招徠的,就只有我們遠天而已,要不是你搞怪,我們已經在看了。」
「好好好!是我不對。可我想我們是情侶,理所當然要去情侶戲院啊。」
凌月庭沉默下來,垂下眼瞼。
「就是我們才不適合去情侶去的地方。」
「噓,親親。」霍星翔輕輕抬起他精緻的下頷,在那唇瓣上安慰地輕吻一下。「你知道嗎?我是在網上看那間戲院的,它之所以這樣成為全城的潮流熱點,就是因為它標榜自由自在,不只歡迎熱戀中的男女去光顧,也歡迎相愛的男男和女女啊。所以客人都有默契,不會去多管他人的事。」
「喔?這點子很好喔,難怪客似雲來。是誰想出來的呢,回去要給他升職才是。」凌月庭側頭說。
「月庭……現在不是說公事的時候吧,你沒更重要的事要問嗎?」
「呃……好吧,那你帶我去是因為?」
「因為我想你知道,我們的關係是正常的,我們的前途也沒你想的灰暗。」
「翔……」凌月庭羞澀地低下頭。
「月庭……」霍星翔深情地扭著他的腰。
「翔……你的心意我明白了,我也很感動……可是我想你還是把你的手放回你自己的大腿上比較好。」
「親親,又何必多此一舉呢,我們的關係已經無分彼此,你的大腿就是我的大腿啊。」
「這裡是餐廳。」凌月庭瞪他一眼。
「是餐廳的包廂。」霍星翔笑嘻嘻的糾正。
「你想吃苦頭嗎?」
「呃?不想。」霍星翔乖乖地舉起手。
「那就乖了。」凌月庭賞他一個笑臉,眼珠兒輕輕一轉。「對了,這不會又是情侶主題餐廳吧?」
「抱歉,這只是一般的會所。但你放心,這裡很隱密的,店主很重視私隱,沒有吩咐絕對不會有人進來打擾我們。所以,親親,你想做什麼也行啊。」霍星翔作款款情深狀地握住他柔軟的手。
「這樣啊……」凌月庭甜甜一笑。
「是啊。親親,你想做什麼?」霍星翔兩眼放光。
「抱歉,我現在只想去洗手間而已。」凌月庭啪一聲打掉那頑皮的大手,翩然離開包廂。
「親親,快點回來啊,我會想你的。」霍星翔笑著叫道。
可話聲還沒落下,廂房的門砰的開了又飛快地關上,凌月庭幾乎是立刻沖回來的。
「月庭寶貝,我知道你也很想我,但也不必這樣快啊。」霍星翔奇怪地揚眉。
凌月庭還在吁吁的喘氣,無暇教訓他的出言不遜。
「怎麼?有老虎追你?不要怕,天大的事情有我扛著。」看著愛人煞白的臉,霍星翔暗吃一驚,心疼地過去擁著他。
「翔……」凌月庭眼神無比焦慮,急得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你看到什麼?讓我看看。」說著霍星翔伸手去推門。
「不要!」凌月庭連忙擋在門前,顫聲說:「我碰見我爸。」
啊,原來不老虎,是你老爸啊,難怪嚇成這樣。霍星翔恍然大悟。
「冷靜點,也許他沒看見你。」
「會、會嗎?」凌月庭期待地問。但下一瞬間,他的期望就破滅了。
「月庭,你在裡面嗎?幹嗎見了父親就跑,快開門。」隨著叩門聲,凌震天冷峻嚴厲的聲音震痛了凌月庭的耳膜。
「怎麼辨……」自小種下根深柢固的恐懼,令凌月庭失了方吋。
「不怕,讓我來應付。」暗想要來的始終要來,沒什麼好怕的。霍星翔一臉從容。
「不!還是由我來,你快躲起來吧。」著急。
「躲?躲哪?」霍星翔一愕,這個包廂沒有可以藏人的地方呀。
「桌子下!」尖叫。
瞄了那沒鋪桌布的餐桌一眼,霍星翔咬牙說:「那只有更顯眼。」
「啊……」凌月庭一愣,又急得團團轉。
這時催命的叩門聲和老父震怒的聲音又響起了。
「怎麼辦……」
「月庭,其實我們只要……」
「啊!對了!躲在窗外的露台去。」
「月庭,這裡沒有……」
「閉嘴!你給快一點,你想讓我們的事暴光嗎?」凌月庭怒吼一聲,不由分說已經把霍星翔給推出去,再急忙拉上窗帘。
***
「爸……」才轉過身,凌月庭就看到父親滿臉怒容地推門而入。
「你在搞什麼,為什麼不開門。」凌震天雖已年過七十,但依然魄力十足。
「我剛好在說電話,分不了身。」凌月庭暗捏一把冷汗。
凌震天冷哼一聲,睨著餐桌上二人份的餐具。
順著老父的眼光看去,凌月庭暗吃一驚,連忙垂下眼瞼,強自鎮定說:「對了,我本來約了客人洽商,但他臨時失約了。」
「嗯。」凌震天也不深究,徑自坐下。
「爸,你幹什麼?」失聲尖叫。
「唔!」
「呃……我的意思是,爸你不是要招待客人嗎?」
凌震天輕咳一聲,沈聲說:「你坐下。」
凌月庭急得背脊都濕透了,但也只好無奈坐下。
「剛才為什麼要跑?」凌震天面無表情,令人猜不透他的心意。
「我……」凌月庭臉色變得慘白。他剛才是作賊心虛,加上嚇傻了才跑,但這怎能說出來。
凌震天嘆了口氣,肅容道:「我們身處這個社會看似開明實質保守,中國人始終是中國人,道德觀念是比較重些,也可以說是迂腐了些。」
「……?」凌月庭一震,警惕地抬起眼睛。
「有些事讓暴光了,會令人難以再在社會上立足。尤其是現在的媒體愛灑狗血,三分的事情就誇到十足。身為企業界人,就是不為自己,也為集團利益,為股東著想。」
「爸……你……你到底想說什麼?」難道你知道了?
一直在竭力隱瞞的事,忽然給赤裸裸地坦露在人前,凌月庭心神激蕩,幾乎無法呼吸。
凌震天瞪了兒子一眼,似乎嫌他笨。
「這是一個講求形象包裝的年代,就是作戲都要裝出一副父慈子孝、夫妻恩愛的模範。因為要是企業負責人鬧出性醜聞,尤其是不倫之戀,會直接影響公司影像,甚至令股價大跌。現階段董事會有意推舉一名股東來參選議員。所以在形像方面,更是不容有失……」
這番話是什麼意思?父親要他放棄翔和他的愛情?不!這世上他什麼都可以放棄,就是翔……
不知哪兒來的勇氣,凌月庭霍地站起,對自小畏懼的父親吼道:「荒謬!戀愛是戀愛,工作是工作,怎可混為一談!這是個自由自主的新紀元,無論是同性戀、雙性戀、忘年戀、黃昏戀都應該用它存在的空間。愛情是不分種族、年齡、性別、背境的。」說著眼中浮起水光。
凌震天震驚地看著兒子。
過了半晌。
「你也這樣想啊。沒想到會是你最體諒父親。」沒想到這素來不太看重的兒子會最貼心,滄桑的聲音透著一絲欣慰。
「?」
「唉……我也七十多歲的人了,但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投緣的女性,雖然她年輕了點,但思想很成熟,也諒解我的難處,願意不計較名份。」
「???」
「其實成功的男人三妻四妾不算什麼,但我不想在當口鬧出緋聞。你明白吧?」
「呃……啊!」電光火石間,凌月庭憶起了剛才看到的畫面。父親親熱地挽著一個很年輕的女郎。那女郎有點臉善……好像是某位新晉的青春女星。而且……那女星的年紀比自己還少著幾歲,足夠做父親的孫女兒。
「我明白了。」原來鬧出不倫之戀、偷情被抓包的是父親大人啊。枉他還差點給嚇得心臟病發。凌月庭暗暗罵了一聲。
「你明白就好,這事我不想讓第三者知道,就當是我們父子的秘密吧。」凌震天拍拍兒子的肩,神情罕見地慈愛。「你剛剛那番話說得不錯。什麼愛情是不分年齡的?」
「嗯,也不分種族、性別、和背境。像同性戀就越來越平常,聽說億豐工業主席的兒子就是同志,還有何世伯的女兒……都很公開。」凌月庭試探地說。
「哼,是公開的笑柄。」凌震天一臉鄙夷。
「爸!」
「不是嗎?男人跟男人,女人跟女人跟本就不正常。噁心。」
「爸,你自己還不是……」
「這怎麼一樣。我的對象再怎麼樣也是異性。男人鬧出什麼樣的緋聞也不要緊,就算像美國總統一樣的性醜聞,也還可以在世上立足,別人說不定還佩服你有本事。唯獨是男人跟男人,絕對會被人唾棄,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父親冷冷的話語像棒槌般狠狠擊下,凌月庭聽到一下輕微的崩裂的聲音,體內像有些什麼破碎了。
「翔!翔!你在哪裡?不要開玩笑了,你再不出來我就要生氣啰。」會所的庭園忽然傳來彷徨的呼喊,與四周寧靜無人的環境格格不入。
「翔!翔……你在哪裡……你不要嚇我……你不要出事啊……」剛才送走了老父,他就迫不及待打開窗戶,可是窗外卻沒有戀人的身形,更可怕的是窗外根本就沒有想象中的露台。唯一值得幸慶的,是當他往下望時,沒看到什麼觸目驚心的情況,也沒聽到救護車令人心寒的嗚笛聲。可是……翔到底哪裡去了,連他的手機也沒人接。
「翔……」凌月庭泫然欲泣地呆立在庭中心。
「月庭。」背後忽然響起熟悉的聲音,霍星翔魁梧的身形從一棵百年老樹後轉出來。
「翔!」凌月庭大喜過望,忘形地撲入那溫暖的懷中。
霍星翔無言緊抱懷中的人兒,輕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你躲到哪裡去,你故意不出來,想嚇我是不是。」凌月庭慣性地撒嬌,渾沒察覺到霍星翔的神色不同尋常。
「抱歉。」霍星翔苦笑。他本來心中有氣,是不想出來的。但無奈,他就是看不得寶貝情人的淚水。
「……翔,你生氣了?」緩緩抬起眼睛,凌月庭注視著眼前的男人。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忘了這兒的窗跟咱們家不同,是沒有露台的……翔,你沒受傷吧?」語氣小心翼翼,帶著罕有的討好。犯了這樣的錯,凌月庭內心也不好受。
「還好。這兒只有三層樓高,要是我們身處的是十三樓,我就見不著你了。」微微一笑。
「翔……」秀氣的眼睛浮起一層淚。
「沒事。我又沒摔下來,我是沿著水渠爬下來的。你不用內疚。」霍星翔溫柔地摸摸他的頭。可是他越溫柔,凌月庭就越難過。
「我知道你生氣了。」凌月庭垂低頭,作可憐的小媳婦狀。每次二人有什麼爭拗,凌月庭只要裝出惹人憐愛的模樣兒,霍星翔都會在三秒內無條件投降。
「月庭寶貝,別露出這樣的表情,我真的沒生氣。只是……」果然,霍星翔心軟地吻了他,柔聲說:「下次被人抓包,你只要說我們在商討公事就混蒙過去,沒必要做出危險動作。親親,你剛剛幾乎把我嚇昏了。」
「啊……」愣住了。
「你怎不早說。」對啊!只要這樣說就行了,剛才那麼慌張幹什麼啊?凌月庭恨恨地咋舌。
「我想說的,但你沒給我機會。」
「剛才我緊張嘛。你知道我爸他……」凌月庭臉上一紅,輕輕靠在霍星翔厚實的胸膛蹭了幾下,像個受了欺負的孩子般訴說著委屈。
「你說,爸說的話是不是很過份……」
「那你自己的想法呢?」霍星翔一反嬉皮笑臉的常態,意外地嚴肅。
「嗯?」凌月庭一怔,會不過意來。
「你會覺得同性戀很噁心,會陷你於萬劫不復嗎?」
「我……我不知你在說什麼……哎呀……」擱在肩上的手突然收緊,凌月庭吃痛,忍不住怒道:「你弄痛我了。你好端端扯起個話題幹麼?」
「月庭,回答我的問題。」霍星翔不肯放鬆。
「不會。好了沒?」瞪眼。
「那要是我們的事暴光了,你會怎樣?」
凌月庭一呆,腦海首先浮起的是老父鄙夷的嘴臉。老父如此,其它人像公司的同事、下屬,商場的夥伴、或對手也是一樣。
「這怎可能?我們有過協議,要守秘密的。難不成你想毀約,把我們的事公開去?」精緻的小臉蒙上一層陰影,凌月庭不安地撇過臉。
「我不是想這個意思,但事情總有萬一,萬一真的暴光了,你會怎樣?」眼神出奇地凌厲。
「翔,你今天好怪。我、我們改天再談吧。」凌月庭想掙開他的掌控,卻被他緊緊揪住。
「月庭,不要逃避。」霍星翔失控地搖撼他。他平日看似信心十足,強勢得無堅不摧,但事實上相戀以來,他內心的不安並不比凌月庭少。他從不畏懼旁人的目光,也有為了捍衛戀情而與天下人為敵的覺悟。但他也有他的恐懼,他怕到了那一天,他心愛的人兒會沒勇氣跟他並肩作戰,他怕凌月庭會因為外在因素選擇離他而去。
「好痛……」凌月庭皺著眉,少爺脾氣忍不住爆發起來。「翔,你放開我,不要迫我啊。怎麼連你也欺負我?今天每個人也欺負我,你嫌我還不夠難過嗎。」
「月庭……」霍星翔感到頹然。「好,我不迫你,你好好想清楚吧。今天我們情緒都不太好,不如冷靜一下。」
凌月庭呆住了。默默地看霍星翔轉身而去,慢慢走遠,直到沒入黑暗之中,也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翔……」這一晚天氣很冷,但他的心更冷。
星期一早上,遠天商業大廈的頂樓的會議室,高層例行會議舉行的地方。會議開始前十五分鐘,豪華瑰麗的會議室暫時只有一老一少兩人。
「兒啊,你聽老子的准沒錯。你也老大不少了,態度別老是弔兒郎當。其實你辦事能力之強、手腕之靈活,第二代中根本無人能及,只要你加把勁,遠天還不是你囊中物嗎?你……」一個滿頭白髮、精神奕奕、一扳高大的老人端坐在主席位上,正在情緒激昂地說得口沫橫飛。
坐在老人旁邊的男人有著黑人藍球明星般的體魄,和一頭桀驁不馴的鬈髮。這個看似的野性不羈的男人態度卻十分恭順,還專心地閉目聆聽老人的訓示,一邊聽一邊點頭,偶爾嗯嗯的應著。
「翔,你記著。要盡量爭取表現,像過幾天代表公司去美國簽約的差事,無論如何要爭過來,這是在媒體曝光的好機會啊。」眼見兒子難得的聽話,老人,霍致遠差點感動得老淚縱橫。
「嗯……」霍星翔又點點頭,忽然--
「哎喲!」腦袋點著點著,忽然失了重心,一頭撞落紫檀木製的會議桌上。直痛得霍星翔拚命揉額角。
「翔!你、你、你、」霍致遠一呆,接著氣得發抖。
「你竟然睡著了,我才說個幾分鐘,你居然給我打瞌睡!你這個不肖子,老子打死你!」說著顫巍巍地舉起手杖。
「哇!老頭,冷靜點。這裡是公司啊。家事待回家再說吧。」霍星翔一手擋著。開玩笑,老頭子老當益壯,這根手杖根本就是武器來的。
霍致遠氣呼呼地住手,想想又不甘心,恨恨地罵道:「你這個龜兒子。」
霍星翔挑起眉,笑笑說。「『老爸』,你確定?」
霍致遠氣得說不出話來,他卻兒子卻自顧自打了大大的呵欠。
「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的話,我說……」
「我知道我知道。爭取表現是吧?我都聽到兩耳起繭了。但我早說過對繼承遠天一事真的沒興趣,你還是交給老姐和小弟吧。」霍星翔嘆了口氣。他早已創立了自己的事業王國,當初會回來遠天工作只是為了近水流台先得『月』而已。
「他們及不上你呀!你要是不管,難道要眼巴巴的看著遠天落在你凌世伯的兒子手上。」霍致遠氣急地說。
「爸,別說了。」想起凌月庭,霍星翔的心不禁一痛。
「呃,也是。公司畢竟耳目眾多,說話不方便。」霍致遠唯有嗚金收兵。但轉念間又叨念起另一件事。
「翔,你看看你,眼圈像熊貓一樣,連站著都可以睡得著,你多久沒睡了?晚上都做些什麼?竊玉偷香?夜夜笙歌?通霄達旦?你玩管玩,要顧著身體……」
霍星翔苦笑。誰夜夜春霄啊?他是失眠好不好。習慣了晚晚抱著月庭寶貝香香暖暖軟軟滑滑的身子睡,可憐他現在孤枕難眠已經連續三晚睡不著了。
「翔……」霍致遠還想再就些什麼,但來參加會議的股東已經紛紛到達。
老父忙著跟朋黨寒暄,霍星翔亦樂得耳根清靜,閉目假寢一會。
「呵呵,抱歉抱歉,我們遲到了。」隨著鏗鏘的笑聲,凌震天推門而入,施施然坐上主席的位子。
眾人看見他爭相打招呼,唯獨霍星翔的目光只緊緊盯著旁邊那令他魂牽夢繫的人兒。
跟在父親身邊的凌月庭跟他目光一觸,立即撇轉了臉。
才短短兩、三天不見,凌月庭好像整整瘦了一圈兒,大眼睛腫得像只鴿蛋。霍星翔的心不禁悔恨。
早知道就不跟月庭寶貝爭執了。老實說,當晚才一轉身就感到後悔了,只是實在下不了台,才不得不繼續行啊。那時他都故意拖慢腳,一步三停的等月庭寶貝出言挽留了,但那倔強的愛人就是不肯輕輕喚他一聲,給他一個下台階梯。
霍星翔緊鎖著眉,忽然聽見旁邊的股東問道:「月庭世侄,你的眼睛沒事吧?怎麼紅腫成這樣啊?」
「謝謝關心,我只是重感冒罷了。」聲音沙沙的。
霍星翔的心又是一痛。
親親,沒有我替你蓋被子,你冷著了嗎?你也真是的,只要你勾勾小指頭兒,我天崖海角也馬上飛撲過來溫暖你啊。
凌月庭忽然若有所覺,抬頭向霍星翔的位子看了眼。二人隔著會議桌凝望對方,視線糾結著再也分不開。
「好了,會議正式開始……」高吭的聲音拉開冗長會議的序幕,一時間眾人爭相發表意見,但遙遙相對的戀人卻始終聽而不聞。
過了一會,二人的嘴唇同時掀動一下,但都沒有說話。僅僅隔著一張桌子,就好像隔了萬水千山,在公司里二人連想說句話也難啊。
凌月庭垂下了頭。霍星翔暗暗嘆了口氣,忽然感到老父在桌子下踢了自己一下。他回過神來,就發現凌震天在說:「有關我們和美聯公司合作的計劃已經落實,下星期將有一個簽約儀式,對方希望我派代表過去。這個計劃是我們本年最大的投資,儀式亦相當隆重,我們必須鄭重其事。」
「那你意思想派誰去?」霍致遠笑問。
「這樣的機會交給年輕一輩吧。」凌震天環視在場幾個第二代人物,呵呵笑說:「怎樣?誰有興趣?」
誰代表公司簽約將被外界視為下一代主席的人選,眾年輕才俊無一不感興趣,但誰也明白公司兩大巨頭都意屬自己的兒子,當然沒人敢去爭。一時間全場靜得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咳,」感到老頭又在踢自己了,霍星翔無奈說:「這真是難得的機會,可惜我剛好有些事,只怕不能去了。其實只是簽個約,派什麼人去都一樣吧。」對不起了老爸,我跟月庭寶貝的事還沒解決,實在不想節外生枝。你也認為兒子的幸福比為什麼也重要吧。
霍致遠氣結,凌震天卻正中下懷,連忙說:「那月庭……」
「我也不想去。」凌月庭也無心公事。
凌震天臉色一沈,他可比霍爸爸專製得多了。
「渾話,現在公司最閑是你,你手上沒有何緊急計劃在進行。你不去誰去!」
「可是……」
「就這樣定了。」凌震天強勢地一揮手。「散會。」
凌月庭無奈,只好隨著父親離開會議室,臨行時幽幽看了霍星翔一眼,看得人心都揪痛了。
***
「恭喜你啊,凌先生。我聽說代表公司去美國簽約的人,將會是未來的主席。其實你這樣能幹,主席之位本就非你莫屬。」助理兼死忠扇子梁莉聽到好消息,雀躍得在辦公室內走來走去,差點停不下來。
但凌月庭卻沒精打采地托著腮,滿腦子想他與霍星翔的事。
翔……他還在生氣嗎?人家都故意慢慢的走了,可他也沒來追我。難道他已經放棄我了。
想到這裡,凌月庭的心一陣絞痛。
「凌先生……」梁莉還在精神亢奮,但忽然發現上司神色有異。「你臉色好壞,眼睛也腫得好厲害,你多久沒睡過了?」
凌月庭苦笑。自那晚之後,他差不多都沒睡過了。跟霍星翔相戀后,他才發覺戀人體溫的多麼溫暖美好,只有翔的才能給他這樣溫馨和安全感,他再不願一個人躺在冷冰冰的床上了。可是現在……什麼都沒了……
「凌先生你沒事吧……」梁莉越看越擔心。
「沒事。你先出去,讓我靜一靜。」跟翔道歉吧,本就是自己不對在先啊。可是……他一輩子也沒有低聲下氣過啊,他也不知該怎麼跟翔和好。
梁莉看他托著頭,疲倦地閉上眼晴,神情茫然無助,心中大感憐惜。
「你精神很差耶,我剛才替你泡了杯蔘茶,趁熱喝了吧。」
「不用了,不管用的。」凌月庭心煩地說。
「呃,乖,喝一點嘛。一點也不苦的。」可是梁莉熱心過度,捧著杯子走過。
「我說不要!」凌月庭少爺脾氣發作,一揮手把桌上的文件擺設全都掃到地下。梁莉給嚇了一跳,失手把杯子把翻了。還冒著熱氣的蔘茶全都淋在凌月庭身上。
「哎呀,對不起!凌先生,你沒事吧?疼不疼?快把衣服給褪下來吧。」慘了,凌先生的皮膚那麼嫩,一定給燙傷了。梁莉大驚失色,手忙腳亂替他解開衣服。
「我自己來。」
「讓我來吧。」二人正糾纏不清,門忽然砰一聲打開。
「月庭-」霍星翔應聲走進來,臉上掛著一副壯烈的神情。
「啊……」梁莉一愕。
「翔……」凌月庭渾身一震。
「你們……」霍星翔臉色倏地變得僵硬。
一心前來道歉的男人沒想過遇上這樣的場面。在會議室看到情人憔悴的臉時,霍星翔已經有所覺悟,說他畏『妻』也好,說他沒原則,沒男子氣也好,他就是看不得心愛的人兒吃苦。在會議結束后匆匆安撫好老父,他就趕來跟凌月庭和解了。他心急得連門也忘了敲就闖進來,沒想到迎接他的,會是令更心痛的畫面-美麗的女助理一臉柔情地替上司寬衣解帶,心愛的人兒連上身都半裸了。霍星翔簡直想吐血。
「霍先生……」梁莉一臉嬌羞地站起來,還整理一下亂了的髮絲。
「翔,你不要誤會。我們……」凌月庭慌慌張張扣好衣紐。二人的反應看起來要多曖昧有多曖昧。
「你沒必要跟我解釋啊。」霍星翔淡淡地笑,語氣出奇地沉穩。
但他那事不關己的態度,卻令凌月庭的心沉到谷底。
「翔,你相信我,不是你想那樣的……」
「打擾了,你們繼續。」霍星翔不待聽完,已經『砰』一聲,狠狠把門甩上。
「翔……」凌月庭的心好像碎成粉末,梁莉卻還在絮絮不休。
「啊,他怎地這樣凶啊,公司上下都說霍先生人最好最和氣,想不到原來是這樣無禮的。凌先生,你說……咦!你的臉色好可怕!凌先生你怎麼了?你沒事吧?要不要請醫生。」看見凌月庭死灰像的臉色,梁莉嚇得慌了手腳。
「我沒事,你出去吧。」凌月庭虛脫地說。
「可是……」
「我叫妳出去!妳出去!妳出去,讓我靜一靜好不好!拜託你了!」凌月庭終於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叫。
梁莉立刻給嚇得落荒而逃。偌大的一個辦公室只剩下凌月庭一人落寞地獨坐,疲憊把臉埋在自己冰冷手心。
良久,一顆顆晶瑩的淚珠透過指縫,滴落辦公桌面,被上好的檀木迅速地被吸收,轉眼消失無蹤。
***
凌晨一時,可以容納數以十萬人的遠天商業大樓現在剩下寥寥數人。凌月庭不想回到自己冰冷的公寓,更不願獨自回到他和霍星翔那充滿甜蜜回憶的愛巢。本打算在公司躲一夜的他耐不住保全人員的勸吁,只好無奈離去。
日間川流不息的商業區,在這時候已空無一人。在昏黃的街燈下,凌月庭孤零零的身影顯得格外凄涼。
「完了……什麼都完了……翔,你怎地過份,都不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不單期待了整整一天的電話沒有響過半下,那人連手機也關上,凌月庭只感到絕望。
正當他踏著蹣跚的腳步,漫無目的地走時,忽然聽到一陣『軋軋』聲。一部炫目的哈雷-戴維森限量版機車正快速駛近。凌月庭沒有在意,隨即繼續慢慢的走,但那穿著黑皮衣,戴著頭盔的車手卻趁著二人擦身而過的時機,大手一撈,把凌月庭攔腰抱了上車。然後以超卓的技術,駕馭著性能極佳的車子,火速載著兩人絕塵而去。轉眼間街道又再回復寂靜,彷佛什麼也沒發生過。
***
綁架。這是第一個浮現在凌月庭腦海的念頭。
正當他想掙扎的時候,抱著他的大手倏地收緊了,把他整個人安安穩穩地摟在懷中,以大衣替他擋去割臉的寒風。
凌月庭身不由己地靠著那厚實的胸膛,鼻端忽然嗅到一絲熟悉的味道。這是他最懸心的氣息、是他每晚綣戀不已的感覺,他怎會不認得?
「翔……」你還是來了,幸好。
凌月庭心中百感交集,既想抱著愛人大哭一場,又想痛打那可恨的情人一頓。想了想,還是覺得在那令人又愛又恨的傢伙身上狠狠上一口,給他烙個印,讓他永遠念著自己最好。
就在那鋒利的貝齒碰上結實的肩膀時,凌月庭忽地想起自己,呃,好像、彷佛、似乎犯了一點點錯,惹得那平日把他寵上天的戀人很生氣。
噫,是不是應該收斂一點呢?算了,反正要咬翔的機會多的是。
凌月庭很識趣地把小臉枕在霍星翔的肩上,沉默了一會兒,才以怯生生的語氣說:「翔,你不氣了嗎?」
霍星翔明顯一震,氣息有點變粗。
「我找了你一天,你都不理我……」凌月庭繼續可憐兮兮地說,修長的手指有意無意地霍星翔的胸膛上划圓。
「吱」的一聲,機車急速煞住。霍星翔不待車子停好,就急急脫掉頭盔,就一把吻住凌月庭的小嘴。幸好,這已經夜深,二人又把車子駛到郊區的山野,才沒釀成意外。
良久,凌月庭幾乎喘不過氣。
「唔、唔、唔、夠了變態翔,你想讓我窒息啊!」耍完了小性子,旋又感到有點忐忑。他應該努力跟翔和好才對啊,怎麼又發脾氣了。
凌月庭訕訕地垂低頭,卻聽見霍星翔啞聲說:「三天了,整整三天了。我都沒好好看過你、碰過你、親過你、抱過你。」
凌月庭的俊臉泛起紅暈,壓在心頭的大石好像落地了。呵,翔還是很著緊他的。
「可是……」霍星翔又青筋暴現地繼續說:「你那可惡的助理,把你看光了不只,竟然還想去摸!」
「什麼看光了啊!我只是解了幾顆扣子!」尖叫。
「你的襯衫本就只有幾顆紐扣。」抱頭。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根本沒脫光,連上衣都只脫掉一半。」
「那還不夠嗎?」
「……」無言。
「……」
「翔,你相信我好不好,我跟梁莉沒什麼的。只是我的衣服濕了,她想替我清理罷了。」
「月庭,我信你啊。」
「呃,真的?」過程輕易的令人難以置信。
「嗯,我知道你不會騙我,你也不是隨便的人。」霍星翔點頭說。
「那你今天發什麼脾氣啊!」輪到凌月庭暴走了。
「我吃醋。但凡是男人看到這種情況都會抓狂的,哪裡還能冷靜思考。」理直氣壯。
「你抓狂了一整天,也不接電話,害我、害我……」哭了好久。凌月庭臉紅消聲。
「親親……」霍星翔陪笑著環抱他。
「那時我氣得想殺人,把手機都摔壞,一個人飊車去到很遠,想通了才回來的。我回過我們的家,也去過你的公寓,都找不到你,我就知道你一定是躲在公司,呃,加班。」打死他也不敢說凌月庭躲在公司哭。
「你想通了什麼?」凌月庭扁扁嘴。
「我想通了……我不能放開你。無論怎樣也不可以。就算你有別人,我也拚命把你搶回來。就算你不承認我們的關係,我還是要纏著你,纏你一輩子。」霍星翔勾起一個深情的笑容。
「翔……」凌月庭深受感動,眼眶也微微濕潤。
「月庭寶貝……」
霍星翔想低頭吻住那溫軟的唇瓣,卻被愛人那纖纖素手溫柔地擋著。
「你今天忽然跑掉,我心裡很害怕。」輕柔。
「親親,對不起。」心軟。
「我今天被熱茶燙到了,你也沒問我一句。」軟語。
「可憐的寶貝,我們回去上藥吧。」心疼。
「還有,那夜你把我丟在庭園,害我吹了一晚的風,病了幾天也沒人理睬。」微笑。
「這個,親親月庭寶貝,你該不會是在跟我算帳吧。」心驚。
「是啊。」抬起無辜的大眼睛,凌月庭一臉認真的說:「你說要怎樣補償我?」
「嗯……」沈吟了片刻,霍星翔眉開眼笑地說:「就讓我……」在床上好好補償你吧。
可是他還說完,凌月庭已經介面說:「讓我咬一口。」
「什麼?!」
「咬一口不行嗎?」可憐巴巴的問。
「呃,行。」慘兮兮的答。
凌月庭輕輕一笑,伸長手臂環著霍星翔的頸項,在他肩頸的位置一口咬下去。
「哎,親親,你來真的啊啊啊……」還沒說完,霍星翔倏地倒抽一口涼氣。他只感凌月庭在他肉厚的肩重重咬了一口后,又以溫軟的小舌輕輕舔了一下。蠕動的舌頭觸感帶給他無可比擬的刺激,他的心臟幾乎麻痹了。
「怎麼?你不喜歡?」凌月庭靈活的舌尖緩緩滑到霍星翔的耳根,輕輕含著他的耳垂。
「喜歡,你繼續。」全身的血液一下全衝上腦。
「我又不要了。」凌月庭卻任性地笑著逃離情人的懷抱,任由他慾火焚身。
「你這磨人的小東西……」霍星翔咬牙切齒,想把人攫住,但每次也給凌月庭靈巧地避開。
二人鬧了一會,凌月庭忽然乖巧地投懷送抱。
「翔,我也想清楚了。」
「真的?那要回家?還是到附近的酒店?」大喜。
「變態翔,你滿腦子就只會裝這些東西。」往那可惡的腦袋敲一記。
「親親,明明是你挑逗人家在先啊。」一臉無辜。
「我挑不挑逗你,你也是一頭不折不扣的性獸。只會想那種事,也不問問我想清楚了什麼。」凌月庭臉上一紅。
「那月庭寶貝你想清楚了什麼?」霍星翔討好地笑。
「我想清楚了我們的事。」凌月庭輕輕把頭靠在霍星翔的胸前。
「想得怎樣?」吸一口氣,嚴陣以待。
「我還是不要公開我們的事。」像個孩子般在情人懷裡磨蹭,凌月庭撒嬌似的說:「我知道這樣很任性、不負責任,可是我就是不要。」
霍星翔雖有心理準備,還是忍不住苦笑。
「不過……」凌月庭抬起清澈的眼睛,凝視著霍星翔的眸子,像要看進戀人靈魂的深處。「要是瞞不下去了,我也只好不再逃避,跟你並肩作戰了。」
「什麼?你再說一篇。」霍星翔雙眼一亮。
凌月庭揚起一抹笑意,一字一字的說:「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背叛你。無論將來的路怎崎嶇,我也會牽著你的手。無論壓力多大,我們也一起承擔。所以,翔,你要答應一事。」
「親親,我什麼也答應你。」霍星翔緊緊抱著他。
「無論發生什麼事,你也不能把我丟下,不要留下我一人就轉身而去。」那天晚上,霍星翔決絕的背影給他的衝擊不是不大的。
「親親,我保證。」霍星翔明了他的心意,心中不禁酸酸的。
「打勾勾。」佻皮地笑。
霍星翔笑著勾住他小指,二人的唇也慢慢貼在一起,舌頭緊緊勾住彼此。
「月庭寶貝……我們再來約會吧。」霍星翔喘息著說。
「翔,沒有約會也不要緊,我有你就夠了。」凌月庭體貼地說。
「親親,我們到美國去約會,我就不信今次還有人來打擾我們。」
「啊?」
「你不是要去美國簽約嗎?我的證券公司正是在美國啊。我正好借口回去打點生意跟你同行。實行借公事之名,行約會之實。」霍星翔得意洋洋地說。
「哇!那我們可以去逛第五街,去百老匯看歌劇。」凌月庭雀躍跳起來,掛在霍星翔身上。
「還可以去中央公園散步、參觀大都會博物館、還可以在大街上牽手接吻。」
「翔,你好討厭。」
「親親。」
月色下,一對戀人像接吻魚般不斷親吻,直到感到窒息也不願分開。
機場的禁區內,假公濟私的戀人辦好手續,正等待登機。
「行李讓我來拿。」霍星翔體貼地從愛人手上接過行李,順便在那滑嫩的手心掐了一把。
「變態翔,你吃少一下豆腐會死啊。」凌月庭瞪他一眼,美麗的大眼睛更加勾人奪魄。
「親親,我餓啊。」霍星翔索性肆事無忌憚著巴著寶貝情人撒嬌。經過短暫的冷戰後,彷佛要印證『小別勝新婚』這句話,霍星翔總覺得自己怎麼要也不夠,連一秒也不想離開愛人。
「喂,你是傻子啊,這是公眾場所耶。」凌月庭大感怩忸。
「管他呢,月庭寶貝,幸福就是現給人看啊。」霍星翔大咧咧地笑,雙手環著那誘人的腰身。
「誰像你那麼變態啊。」凌月庭故意板著臉推開他。
「親親,你不就是喜歡我變態。來嘛,不要害羞。」
「誰說的?!行李還我,我又不殘廢,不會自己拿啊。」說著伸手去奪回自己的皮包。
霍星翔笑著就是不肯,二人半真半假地玩起搶行李來。
「不玩了!」搶輸人的凌月庭跺跺腳,扭頭就走。害得霍星翔急急追上去賠笑臉。
「親親,別生氣嘛,你生氣就不漂亮了。哎喲!」
霍星翔摸摸腦袋,更正道:「你生氣也很漂亮,但笑一笑就更要漂亮幾百倍了。」
凌月庭忍不住『嗤』的一笑,微嗔道:「你大庭廣眾的鬧,給熟人看到多不好意思。」凌家寶貝壓根兒忘了,他自己剛才也鬧得很開心。
「怕什麼,今次不會又剛巧遇上你老爸了吧?要是真的遇上了,我們就乾脆給他一個驚喜,向他坦白說我倆己經米已成炊了。既然我的清白已給你玷污,想我們兩家一場世交,他老人不好意思不讓你負任吧。」霍星翔攤攤手,作無賴狀。
凌月庭氣得磨牙,恨恨地咀咒:「說不定今次碰上的是你爸,到時我倒要看你怎麼說嘴。」
「我爸?我爸好啊。我爸最好色了,看到這麼漂亮媳婦兒一定喜翻了心。」笑得賊賊的。
「翔!!!」凌月庭怒吼一聲,正想爆扁某人。忽然察覺到剛才那吼叫聲,怎麼、怎麼好像有特別音效般,出現重迭了?抬頭看看,霍星翔的臉也好像有些變白。二人心中都有不好預感。
「哈哈,我們上機吧。快!」霍星翔一扯愛人的手臂,頭也不回地走。凌月庭也故意忽略那頗為熟悉的聲音,連轉頭一看的勇氣也沒有。
可是要來的,想躲也躲不過。
「翔!臭兒子!老子叫你,你沒聽見!」伴著粗壯的嗓門,是霍致遠健碩的身子。
真不愧是翔的爸,體魄真好,跑得超快。看著臉不紅,氣不喘就趕上他們的霍老先生,凌月庭只好在心裡感嘆一聲,然後畢恭畢敬地招呼:「霍伯伯好,沒想你會來,不知是你叫呢。」
「世侄乖,不管你的事,全是那臭小子不好。翔,你連老爸的聲音也認不出?你還跑呢你!」霍爸爸狠狠瞪著兒子。
「我那有跑啊,只是趕著上機走快了點吧。」他要是真的跑,保管他老爸追不上。但途人看到兩個青年給個花甲老翁追著跑,不拿他們當賊才怪呢。
「還狡辯。」霍爸爸一拐杖就敲過去。
可憐的霍星翔只有苦笑。怎麼他『老婆』跟他『老爸』也這麼愛用暴力?!他的親親還罷了,給打了也心甜。但他老爸年紀也不小了,怎地火氣還這麼大?不過看著月庭寶貝心疼的臉,這一杖也挨得有價值。
「老爸,你其實不需要來送機啊。我們這就走了,你也回家去吧。」霍星翔小心地說。
「誰來送你了,你又不是小娃娃。」
「那你來幹嗎?可別跟我說公司有事要我處理,我美國的事更重要,我非去不可。」霍星翔連忙把話說在前頭,他就是怕去不了美國,剛才才落跑的。
「不是。」
一對戀人偷偷鬆了一氣。
「我是跟你一起去。」
二人齊聲驚叫,但霍星翔聲音比較大,所以首當其衝。
「你叫什麼?美國我去不得嗎?我有生意要談,昨天才決定的。」
沒發現兩個小輩臉上變色,霍爸爸侃侃地作出安排:「我也十多年沒休息過了,想順道放假。到了紐約,你帶我四處玩玩。」
霍星翔的心臟幾乎停頓了,他不是不孝,可是他在約會,他在蜜月啊!天啊!再孝順的兒子也不會帶老爸牌燈泡去度蜜月吧。
「你這是什麼臉!紐約是你的地盤,叫你作個東道很委屈嗎?你給我好好的安排。嗯,月庭世侄,你有空可以也一起來,我們父子很隨和的。」只是他不知道他的『媳婦』一點也不隨和。
霍爸爸下令完畢,然後大刺刺地去辦理登機手續,把快將爆發的凌月庭火山丟給兒子處理。
「親親……」討好地笑。
「三人行?」凌月庭的聲音至少拔高了八度。
「唉,我也不想的啊,但沒法子。」霍星翔也長嘆,忍不住扼腕道:「剛剛說什麼我老爸要出現呢!一說,他果然出現了。」
「你這是在怪我?」瞪眼。
「呃,不是。這純粹意外。」擦汗。來了個老爸已經夠糟了,千萬不要再惹火了月庭寶貝。
「哼。」
霍星翔連忙賠笑:「寶貝,你乖乖的忍一下吧。你是他『兒媳婦』呀,就當是孝順一下公公……」
「你說我是什麼!」凌月庭當場就敲他一記,以教訓他出言不遜。
「那、那你至少是他的『兒婿』吧,孝順一下岳丈大人,不要鬧脾氣好不好。」霍星翔抱著頭。他聽說婆媳問題是很難處理,但想不到翁婿問題也這麼難搞。
「哼,這還差不多。」
「那你就乖乖的,陪他老人家幾天,我老爸是工作狂,休息不了兩天就渾身不自在。他不會跟我們很久的,我一定抽出時間跟你二人世界。」
「……」凌月庭扁扁嘴,一臉委屈。
「要不,我告訴他我們的事?」霍星翔柔聲跟他商量。
「不要,你想氣死他老人家啊?」凌月庭打個哆嗦。讓老而彌堅霍爸爸知道了,八成拿他當狐狸精打,至少也會禁止翔再跟他見面。他才不想冒這個險。
「但你又不肯將就。」苦笑。
凌月庭垂低頭,溫馴地說:「我又沒說不孝順他,他是你爸我怎會對他不好啊。翔,你放心吧。我一定跟霍伯伯好好相處的。」
「親親……」霍星翔一陣感動。他的月庭寶貝果然成熟多了。
「可是……」凌月庭抬頭一笑。「這些日後你都要補償我,還要算上利錢,息率至少要七分。」
霍星翔的笑容僵住了,背脊感到涼嗖嗖的,他那寶貝情人原來是高利貸啊,真的越來越不能小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