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兩個月後。

日子,竟也能這樣過去了。樊璐倚在窗邊,無意識地看著籠中那隻雀兒——是娘從將軍府里給她帶來的,知道她養了它幾年,有點兒感情,帶來這兒正好給她解悶。不能住在家裡,看見從家裡來的東西總也是好的。

就這樣發獃,樊璐竟也感到疲倦;雙腳仍有些軟,慢慢踱回床上,和衣而卧,凝目而思。在床上躺了兩個月,樊璐現在覺得光是走路就是件很吃力的事。照顧她的邵夫人,說是因為剛痊癒,自然是全身無力的,給她好好補個幾天就都回來了。

下過,她扭傷的腳踝,傷得很嚴重,怕不是幾天就能完全治好的。

門廊上傳來腳步聲,樊璐勉強睜開幾乎又要閉上的眼睛,向門外探去,眼見那邵夫人在一群丫鬟的簇擁之下,滿面春風地走了進來。「哎呀!可醒來了,我這幾天沒日沒夜的照料總算沒白費。上蒼保佑!」

「你……」

「欸,喊我邵姨行了,我跟你娘啊親同姊妹,她才放心把你託付給我:幸好你總算康復了,我也好跟你娘交代。」

「這裡是哪兒?我不該在這兒,元燁哥哥呢?」

邵夫人臉色微微一變,但很快又恢復先前的滿面春風;她對一群丫鬟們說:「快去給樊小姐準備沭浴更衣,把準備好的那套新衣裳給小心拿出來,快去!」

眼見一群丫鬟們都出去了,房中只剩邵夫人與樊璐對坐,邵夫人眉眼都是笑笑的,是天生一副愛笑的臉,她拍拍樊璐的手臂,「喏,你若是聽話,答應我不吵鬧,我就告訴你你最想知道的事,不過……」

「你說吧,元燁哥哥呢?」

「你真想知道嗎?可別後悔。」

「行了!你到底說是不說?」樊璐既急又惱,火氣一下子全冒上來!

「瞧你這丫頭,都這麼大了,還是不改小時的任性。」邵姨沒生氣,倒是可惜地搖搖頭,「你那元燁哥哥——唉,怕是你這輩子再見不到他了。」

樊璐呼吸猛然一窒!顫聲道:「為什麼?」

「我跟你實說了吧,他早已經死了!」

樊璐所有思緒在瞬間被抽空!身子劇烈晃動了下,競不慎將茶碗給打翻。

「你們私奔那夜,你大叔一箭射穿他的胸膛,你倆雙雙自快馬上摔落,翻滾了數十尺。唐元燁利箭穿心,當場氣絕身亡;你可也去了半條命。好在這些個月來的安養——」

「騙——騙人!元燁不可能死的!」樊璐口中冒出來的聲音冰冷,連身體、血液也都是冰冷的。她覺得自己要暈了,雙眼無神渙散,才好的頭痛又一陣陣襲來!

勉強撐住搖晃的身子,冷聲質問:「你從哪裡聽來的胡言亂語,誰指示你這麼說?的?是爹娘?還是姊姊?他們要你這麼騙我好讓我對他死心!是不是?」

「璐兒,不是這樣的——」

「他們都欺元燁,不願意成全我們,他們要把我像寶物一樣的奉獻給皇上!要我背上背叛元燁、不守婦道的罪名!」

「你聽我說,你錯了——」

「他們要你這麼騙我,好讓我對元燁死心、好讓我心甘情願去服侍另一個男人!是不是?啊?」樊璐愈說愈激動,幾乎聲嘶力竭!「你幫著他們騙我、幫著他們出賣親生女兒!你們、你們竟做得出這種事——你們禽獸不如!」

啪!好大一聲巴掌打在樊璐臉上,樊璐呆了半晌,才感到熱辣辣的痛覺襲上頰畔,強忍的眼淚這才如斷線珍珠,連連落下。

「不許這麼罵你爹娘!你這還算為人子女嗎?」邵姨指著樊璐的額,大聲痛斥!

樊璐像是聽見了,又像沒聽見,只低著頭猛掉淚,不吭聲。她的淚水氾濫,濕濡了衣衫,卻哭不出聲音來,只見她肩膀用力地抽搐,低低的嗚咽令人心酸。

邵姨見了不忍,嘆道:「我的兒,真叫人罵你也不是,疼你也不是,想哭就用力哭出聲吧!這麼憋著,邵姨看了都心疼。」樊璐哭得氣噎,卻仍不出聲。邵姨輕輕拍著她的背,勸道:「你娘把你們的事都告訴我了。唉!生死大事,豈有騙你的理?只能說,唐元燁這小子沒這個福分,你們沒那個緣分吧。」

伸手握住脖子上那塊玉,溫溫熱熱的,是她的體溫,也是他的……「他要是死了,我會有感覺的!這塊玉會告訴我。你說他死了,可我沒感覺到,我不信你。」

「傻孩子,我知道你難過,可是唐元燁已死是事實,你再難過,也得接受啊!」

樊璐搖頭、搖頭、再搖頭,卻止不住淚。她自己都要模糊了,既然堅稱元燁還活著,為什麼還是忍不住的傷心?為什麼還是一直哭呢?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直覺了嗎?「他死了,我怎麼辦?怎麼辦……」

「你還有大好前程在等著你去爭取,聽邵姨的話,正是來者不應拒,去者莫再留。邵姨全力幫你,你一定能成功躍上枝頭成為鳳凰的。」

樊璐哭得有些累了,覺得吸進的氣少,呼出的卻太多,頭腦愈發昏沉起來,原本因淚水而模糊的視線更看不清了,邵姨的聲音明明在耳邊的,卻像是愈飄愈遠去了……

「忘了那些不屬於你的,去追尋屬於你更燦爛的將來吧!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尊榮,這些才是屬於你的。」

屬於她的……那不是元燁嗎?元燁說過,他整個人、整顆心,都是屬於她的,永遠……

樊璐頭暈目眩之間,模糊的視線里出現一道光——元燁,她看見元燁了!他正朝她走來。她就知道,元燁不會死,終究會來找她的!她得伸手去拉住他才行,不然、不然——

「哎呀!璐兒?璐兒!快來人啊!快傳大夫來!璐兒你醒醒、別嚇邵姨啊!」

當樊璐「碰」的一聲暈倒在邵姨面前時,邵姨登時嚇白了臉,高聲驚叫!

樊璐最後的意識停留在從白光中走來的唐元燁身上,他一身乾淨的藍布衣裳,是她為他縫製的;他揚著她最愛看的兩道眉,對她展開雙手,微笑。她是要奔向他的!只是當她也伸出雙手,想要握住他的手時——白光太刺眼,她失去了力氣,便倒下了——再來,只剩一片凄冷的空白。

「元燁哥哥……」

時間好快,已到了夏季。而樊璐,大概是眼淚流盡了,大概是死了心,逼自己面對事實。她不再哭,只是睡。只要沉浸在睡夢中,就能見到元燁了,所以,她任自己昏睡。

王公公的意思,因為樊璐久病未愈,反而錯過了選妃之日,幸好皇上仍沒忘記樊璐,只是恰逢前朝亂黨青天幫作亂,國事繁忙,皇上雖惦記著樊璐,仍不得不把接樊璐入宮的日子往後挪了。正好趁著這個空檔,請京城第一舞坊的當家邵雲衫,也就是邵姨,教樊璐習舞習琴,對於已擁有美貌的樊璐將更是一大助益。

男人,要的不就是個懂得情趣,能夠取悅自己的女人呢?而皇上,不也就是個男人罷了。

樊璐是極聰明的,跳舞彈琴這等事根本難不倒她,邵雲衫竭盡所能地傳授她一身的絕藝。樊璐現在雖心如止水,像個沒有血肉的空殼,但這倒也好,她不吵不哭,不鬧脾氣,吩咐她什麼,她就做什麼,就這樣無意識地生活著,舞藝竟也進步得飛快。

就是可惜,變得太沉靜了,眼神中失去了原本炫亮的光采。

邵姨要教樊璐的,可不只跳舞彈琴這些事。要在宮裡生存的女人,可得要學會些手段技巧。外表單純,內在世故,這就是邵姨要教樊璐的。

邵姨說今天就要進宮了,樊璐心中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也許是因為她身體裡面最重要的那個東西已經死了吧……

樊夫人趕來探她,把萬事叮嚀了一遍。母女對坐相視,樊夫人又悲又喜,心疼她日漸消瘦的憔悴模樣,忍不住勸道:「過去的事就別再挂念了,我知你與元燁的情分難在一時間化解,娘也不逼你,只是這麼大福氣蒙皇上垂愛,就望你在皇上面前就想著皇上吧!真愛也罷,假愛也罷,好歹作個樣兒,將來日子久了,你也忘了元燁,也當上了娘娘,我就都放心了。你也念著你爹這麼大歲數了,幾個女兒寶貝得什麼似的,要是有個好歹,他怎能安心呢?」說著,又哭了起來。

樊璐仍是沉默,思緒飛回了杭州的桃花林……

王公公護送樊璐進宮,一行人往宮中深處走去。樊璐只覺像是行了好幾里路似的,這皇宮大到走不完。好下容易在一間極華麗的屋子前停下,幾個宮女來請。

進了垂花門,兩邊是游廊,正中是穿堂,地上放著一個紫檀架子紡紗屏風,只覺暖氣襲人,煙霧瀰漫。繞過屏風,果見一大池子,用大理石砌成,引進來的溫泉冒著白煙。「好生伺候小姐沐浴,梳洗好,領入鳳儀宮。」

樊璐沭浴過後,換上宮服,款款來到鳳儀宮。宮內處處皆是雕樑畫棟,耀眼爭輝,樊璐只覺身處華貴太平之天庭似的,竟不像在人間了。鳳儀宮內早擺下了晚膳,宮女們請樊璐上了座,便退下去了。樊璐輕撫著那金鑲玉的碗盤,覺得亮得刺眼。原本以為在將軍府中的生活已經是極盡奢華了,沒想到跟宮中一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才想著,突然有人笑道:「想什麼?這樣入神。」

樊璐一點兒也沒發覺有人進來,抬頭,猛然一驚!差點喊出元燁的名字!

話哽在喉頭。不對,不是元燁。眼前這位華貴不凡的俊朗少年,外貌的確與元燁十分神似,但還是不一樣,氣質跟聲音都不一樣,樊璐心中的期待還是落了空。

難道……這人就是皇上?

樊璐欠了身,正不知如何請安,便被那人扶起。他笑道:「無須多禮,現下無人,就咱倆吃飯,倒別拘這些禮數,自在些才好。」

樊璐沒想到他這樣和氣,脫口問道:「你——不是皇上吧?」

「咦?」那人微怔,匆地一笑,「這麼問我的,你倒是第一個。怎麼?我看起來不像?還是不配?」

樊璐也不避諱,正眼打量他:神采飄逸、秀色奪人,說是位公孫哥兒、富貴人家的小爺,有過之而無不及:說是皇上嘛,又太年輕了。「說句無禮的話,皇上豈止公子這個歲數,頂多你是哪位小王爺吧?」既然不是皇上,她也沒什麼好怕的,坐了下來,便想倒酒來喝。那人忙上前,替她在杯里斟了一杯。

樊璐微笑,「更確定你不是皇上了。向來皇上是讓別人服侍的,豈有他服侍人的理?多謝。」說完便飲了口。

「如何?」那人笑問。

「太甜,又酸,不好。」樊璐擰擰眉,便把剩的都倒進了碗里。

「是新進貢的葡萄酒,額娘倒愛喝呢!我也不甚喜歡這味兒。」他笑著。

看著他自顧自地用膳,樊璐研究起這人來。原來是他眉眼間的神韻很像元燁啊,那雙眉目,顧盼間的神采,真的好像。

她是思念成疾了嗎?眼眶有酸意,樊璐不再看他的眼,卻無法不注意到他唇畔問始終掛著的笑意。「你很愛笑?」

那人聞言一楞,笑問:「什麼?」

「我說你啊,你很愛笑,臉上老掛著笑。」

那人正要答言,突然進來兩個小太監,跪在地上道:「皇上吉祥。太後娘娘說了,今兒和南安太妃在元華園擺下戲酒,請皇上得閑也去聽聽曲兒,一起樂樂。」

「成日聽這些戲,朕都厭倦了,但額娘興緻精神這麼好,也是好事,你幫朕和太后說了,請太后安心聽戲,朕今日乏了,且不過去,這兩日正好閑著,朕再另挑一班好戲陪太后看,當給太后陪罪吧。」

小太監領命下去,樊璐在一旁卻愣住了。那人一邊坐下來,一邊笑道:「吃吧,今日見了你,朕竟食慾大增了。」

「剛才小太監喊你皇上——」

「這糖蒸蓮藕味道很好,試試嗎?」

「你真是皇上?」

「嗯。」他笑著點頭。

「你——你剛才還騙我!」樊璐這一驚可非同小可!猛一起身,撞翻了那碗葡萄酒,玄禎搶先在紅色的液體就要染紅樊璐的裙子前,將樊璐往後一拉,拉離了桌邊,拉進了自己胳膊彎里。他笑道:「朕何曾騙你?是你硬是要將朕認成小王爺啊!」

「你放手——」樊璐不知哪來的神力,奮力掙脫開來,力道之大令兩人都跌倒了,還撞翻了桌上的茶碗。玄禎跌坐在地上,表情有些訝異,也有些玩味:樊璐則伏倒在小茶几邊,頭上插著的一支離花金簪被甩落到地面。

燭火下定,引得那金簪光影閃閃。樊璐瞧見了,心裡猛一跳!腦中突然湧起一股念頭——

金簪不夠銳利,但若奮力一刺,也許——

樊璐才要伸手去撿,突然衝進來了幾個侍衛,「皇上?」原來貼身侍衛們聽見了裡面碰撞的聲響,忙來探詢。

「沒事,廣才,朕不是吩咐了下要打擾嗎?」玄禎早巳起身,臉上的訝異也早被微笑取代。

「奴才在外聽見聲響,擔心皇上的安危,所以——」貼身侍衛廣才說道。

「好了,把地上東西收拾好,順便把這酒席也撤了。都下去,不許再打擾了。」

太監們把地上散落的東西都收拾了,廣才一眼撇見了地上的金簪,拾了起來,「那是我的!」樊璐道。

廣才瞥了樊璐一眼,「這是小姐的嗎?不過奴才看這金簪銳利易傷人,還是讓奴才先替小姐保管吧。」

「喂!」樊璐叫道,但他不理會,一行人收拾完便離去。「這奴才這麼不講理?」

「他的職責所在,莫要怪他。」玄禎笑道。他伸手要扶樊璐起來,樊璐瞄一眼他的手,突然猛力一拉,想趁他不注意將他拉倒在地,沒想到玄禎像是早料到了她的預謀,反而使了力氣硬是把樊璐拉起來。

「啊——」樊璐驚呼。沒料到看來文弱的皇上有跟元燁一樣的氣力!玄禎將樊璐拉起后,又將她打橫抱起,往裡間走去。

「你幹什麼?放手、放手!」樊璐捶打著、拉扯著,忽然感到驚恐。

玄禎低低笑道:「好歹朕也是一國之君哪,今日竟容你這小女子如此刁蠻。」

走到了床邊,樊璐猛烈的掙扎害兩人一起倒下,滾了兩圈,玄禎圈住樊璐的手始終不曾鬆懈。「你——」

「怎麼了?」

樊璐靠在玄禎懷裡,心中氣惱,待要掙開,卻又想到他是皇上……想到了元燁,她眼裡不禁泛起了霧氣。她偏過頭去,不願與他相對,話語中有了哽咽。

「為何……如此待我?」

玄禎擁樊璐在懷中,每夜魂縈夢牽的桃花香又陣陣襲來,他閉上眼,「朕自從見了你,總無法將你忘懷,害朕如此相思,你又為何如此待朕呢?」

樊璐聽見,竟微微紅了臉,一時問思緒翻湧上來。

元燁給她的玉在胸前發燙,像是在提醒她,就是眼前這個人害死元燁的。她想起了與元燁的私定終身、邵姨深夜裡教授她的男女之事、還有娘臨行前淚眼婆娑的叮嚀期盼……那塊玉燙得她不得不握住它,以免它燒痛了她的身體。

「你……害得我好苦……」一滴清淚落下,她鬆懈了防衛,露出脆弱的一面。

她好累,真的好累,為什麼要讓她一人單獨承受這些……

「是朕不好,都是朕不好。」玄禎似有所感,溫柔地哄著樊璐。他熱熱的氣息輕柔地吹在她耳邊,像一種撫慰、一種催眠。

「朕不再讓你受苦,決不。」

當玄禎溫熱的唇覆上她的時,樊璐覺得自己有一部份的靈魂在墜落,元燁的承諾像是生了根,在心中愈埋愈深;另一部份的靈魂卻向天際攀升,元燁的身影像是雨後虹光,在視線中愈來愈模糊……。

紫綾雲帳里,低低的吟哦、深深的喘息,斷斷續續的啜泣、溫溫軟軟的細語……這樣柔情交織的夜晚,競下起了淅淅娑娑的小雨。

當樊璐忍不住哭出聲來時,玄禎擁緊她,吻著她額上細細的汗珠,溫聲安慰:

「噓,別哭,別哭……沒事了……」

樊璐止不住地輕啜,淚水滾落在枕畔。

他不知道——皇上根本不知道她為什麼落淚,她腦海中全是元燁!他在桃花林間吻她的氣息、他在馬房酒醉吐真心的話語、他交付信物與她時的深情眼神,還有,他一句堅定的承諾——

「你是我的妻,誰也奪不走,我決不允的……」

可是現在,元燁在哪裡?而她又在做什麼?眼前這個男子,毀了她與元燁的一切,卻又擁有了自己,因為他是皇上。樊璐睜開迷濛淚眼,匆地咬住了玄禎的手臂!他沒掙開,就讓她咬,等她鬆了口,便見到一排小小的、紅紅的齒印。

樊璐望著那幾乎滲血的齒痕,「不痛?」

「痛,但是你咬了會舒服些,我便讓你咬。」玄禎輕道。

那樣溫柔的話語,是從一個容顏與元燁那樣相似的人口中說出來的。相似,卻還是不一樣,樊璐眼裡又充滿了淚水。

「別哭了,璐兒,都是我不好……啊,你聽,外頭兒下雨了。」

樊璐細聽,果然下雨了,雨水落在大芭蕉葉上,滴滴答答,一聲連著一聲,輕柔而不規則。

「你別哭,我明早帶你去賞荷,夜裡下了雨,白天荷花上、荷葉上都沾著雨露,在起點兒輕霧,就好看了……」玄禎輕輕哄著她,百般憐惜的。

樊璐累了,似要睡去,朦朧問,含糊問道:「你……你沒有名字嗎?人人喊你皇上,你的名字呢?」

「叫我玄禎,額娘都這麼叫的。」

「玄禎……好,我記住了,玄禎……」樊璐喃著,漸漸睡去。玄禎望著她沉睡時如芙蓉般白凈的模樣,忍下住將臉埋進她頸間,呼吸她的桃花香氣,然後收緊了手臂,滿足地隨著她,一起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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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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