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意

村長見自己的話起到效果，就不再啰嗦下去，給雷黑牛父子敬了酒，然後勸村民們早些回家，只留下一些人幫著收拾。他自己則守在雷家的石屋外面，不讓村民留下來鬧房，理由是新娘子是城裡人，雷家好不容易才娶了回來，別再讓山裡的土規矩給嚇跑了，而且新娘子身體嬌弱，大老遠的走到山裡來，一定累壞了，該讓她早點休息。

直到看著村民們收拾完桌子，全都回了家，村長才最後離開。不料幾個好事又無聊的村民見鬧不成新房，竟繞到雷家石屋後面，想趴在牆外聽床。而就在當晚，一件讓所有村民都震驚的消息在落月村傳開了。

據那幾名趴牆村民繪聲繪色的描述，酒席散去后，雷家這位叫杜鶯的新媳婦便將村民們早就覺得疑惑的真相說了出來。

那杜鶯告訴雷家父子，他們其實上了自己舅舅和舅媽的當。原來半年前舅舅家對她還不錯，幫她在縣城說了一門不錯的親事，對方是幹部家庭。不料婚檢時查出杜鶯患有嚴重的心臟病和貧血，醫生說以她的身體，婚後不能生小孩，對方自然立刻就悔了婚，還逼著她舅舅將到手的聘禮退了回去。此後舅舅家對她的態度便急轉直下，雖不至於打罵，卻將她視作眼中釘一般，到處找人說媒，對聘禮也沒什麼要求。就這樣，她被雷黑牛用兩頭野豬換了回來。

雷黑牛給雷洪娶媳婦就是為了替他成家立業生孩子，他不懂什麼心臟病，但聽說新娶的兒媳婦竟然不能生育，頓時暴跳如雷，要去找杜鶯的舅舅算賬。而雷洪似乎不贊同這麼做，兩人頂了起來，不過兩人都不怎麼會說話，激動之下更是詞不達意，趴在牆外的村民也聽不清楚他們在吵些什麼。

倒是杜鶯上前勸開了雷家父子，說明自己既然這時候把真相說出來，就是不想害他們，反正自己被退過一次婚了，不介意再被人退一次。雷黑牛和雷洪聽了她說的話，忽然都沒了聲音，石屋裡只剩下杜鶯的哭聲。

躲在牆外的村民見再聽不到什麼，便悄悄離開了，他們都是喜歡是非的人，心裡哪裡存得住話，而且內容如此驚人，當晚就挨家挨戶的傳了個遍。這種事對偏僻的落月村來說，絕對可以算是驚天動地的了，村民們都說天底下果然沒有這麼便宜的事，紛紛為雷家抱不平，又說幸好還沒洞房，否則就說不清楚了，現在最多也就是賠上兩頭野豬。

第二天一早，果然看見雷洪背著杜鶯下了山，為雷家擔心的村民都鬆了口氣，心想對方隱瞞真相在先，現在既然原封未動的送了回去，就不怕他們不同意退婚。看到雷黑牛黑著臉坐在石屋前嘆氣，村民們也不好意思這時候去找他問個究竟。

讓村民們沒想到的是，傍晚時分雷洪又背著杜鶯回來了，手裡還多了一大包東西。村民們大惑不解，暗想怎麼又背回來了，難道對方不肯退婚？肯定是雷洪太老實，嘴笨說不過人家，只好認了倒霉，竟然連她的行李都帶回來了。氣憤不平之下，村民們一起擁到雷家，群情激奮的要為雷家主持公道，聲稱山裡人雖然沒見識，但也不是可以任人欺負的，大夥一起找上門去，不怕對方不退婚，而且要把兩頭野豬也要回來。

雷黑牛將人擋在門外，待聽清楚村民的來意后，忽然吼道：「退什麼婚，進了雷家的門，就是雷家的人！」說完轉身進了石屋。

村民們一個個愣在原地，都傻了眼，均想雷家這對父子果然是不在乎吃虧的主，悻悻然的散去了。到了晚上，從雷家石屋傳出濃濃的中藥味，村民們才恍然大悟，早上雷洪背著杜鶯根本不是去退婚，而是帶她去鎮上看病了，帶回來的那一大包也不是行李，而是買回來的中藥。

一位落月村的老輩這時候出來為村民們指點迷津，說道：「雷家父子雖然是大好人，但是殺生太多，唉……註定要絕後的，這都是天意。」此類說法在山村中很容易讓人接受，並且確信不疑。村民們均想既然這是天意，那自然無可挽回的了，逆天的事他們可不敢做，就再沒人提起為雷家退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