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殷商
夜風徐徐,伴隨著陣陣的花香幽幽地飄散在每一個角落裡,月光似水銀瀉地,襯著涼爽透人心脾的空氣;四周景物顯得朦朧不真切,有一股說不出的涼颯意境。
戍時已過,城內上下大多就寢。除了值夜輪班的守衛和更夫外,照理說,不該有人在寢室之外活動才是。
迎風亭內,一名成熟嫵媚、風情萬種的女子輕倚著欄杆,峨眉微鎖,狀似輕愁,但眸光里滿溢的期待,道出了她期盼情郎出現的渴盼。
她,就是鉅龍城主孫定山的二夫人,並非正室,卻也比妾的身分再高一等的夫人——孫姜玉仙是也!
此時,她所有的思緒,完完全全被這即將到來的人兒給悉數佔領去了——若非如此,她絕對會發現在附近的矮樹叢背後,躲著兩條準備看好戲的纖細身影。
「小蘭,你確定你的消息正確?」孫弄月掩不住好奇心,壓低著聲音,輕輕地貼著婢女小蘭的耳朵問道。
「秀,我親眼見到二天人向允叔的養子大膽勾引的行徑和神態,錯不了的。」婢女小蘭信誓旦旦地低語。
「對了,允叔的兒子叫鄭……鄭什麼來著?」孫弄月偏著頭。
「鄭子禹。」小蘭連提及名字都忍不住芳心亂跳。
「哼,要不是聽說你們這些丫頭個個都這麼迷戀他,加上我又無聊得發慌,我才不想偷偷摸摸來看二娘不知羞恥的幽會偷情呢!」孫弄月是正室所生的女兒,從小到大,她對男人的妻妾成群非常地不以為然。想想自個兒的娘親,總是孤孤單單的,在家中雖然有地位,卻不快樂;反觀二娘得到父親的寵愛,即使不是集所有呵疼於一身,也不該在不甘寂寞之餘背地和其他男人互通款曲。
鄭子禹——這個會和二娘私會的男人,想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了!虧這些丫頭片子如此鐘意他,真是太盲目了,年邁的管家允叔若知道自己兒子的行徑,一定會很傷心的!
要不是因為好奇心作祟,再加上老聽身邊的人不斷地讚許鄭子禹如何如何的好,她才不會費心走這麼一遭呢!
「秀,你不要探頭出去,太明顯了啦!」小蘭壓下主子的身子。
晚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掩去廠兩人細碎的交頭接耳聲。
—玉仙,在孫定山所有的妻妾中,算是甚得丈夫寵愛歡心的其中之一。孫定山從來不會特別去專寵某一妻妾,但只要能討他歡心的女人,他的賞賜是不會吝嗇的;他一向將女人視為附屬品,而真正能使孫定山專註關切的要事,是鞏固現有的地位和財富。
商王朝在紂王的統治之下,政治上昏庸殘酷、生活上窮奢極欲、經濟上橫徵暴斂,各種社會矛盾日益激化,已逐漸走向分崩離析的末路。而紂王仍執迷不悟寵妲己並縱情於聲色中醉生夢死,又處死忠臣比干弄得全朝大臣從叛親離。而西岐的姬昌被兒子姬發救回之後,姬昌更加勤政愛民,國力一天比一天強大,先後打敗了密須、耆國。雖是如此,姬昌仍佯裝對紂王必恭必敬地叩首稱臣,不敢輕舉妄動,而在姬昌去世之後他的兒子姬發繼續壯大國力,訓練軍隊,蓄勢待發,大有伺機滅朝之勢了。
處在這樣的亂世之中,孫定山若是沉溺於物慾美色,那就註定孫姓一族必將沒落的命運。
但,幸好他是個顧全大局之人。
而且,孫定山之所以精明,就是在於他懂得巧妙的自保之道;既能安身立命,又可富裕豐腴,他的能耐的確不容小覷。
孫定山是那種處在亂世中依然能夠乘機賺大錢,然後再狡黠地避開是非紛爭的冷靜角色。換而言之,他也極端的自私無情,這就可以解釋,為何美麗柔媚如姜玉仙,曲意承歡后仍抹不去寂寞難耐的空虛之感;在使盡所以狐媚之術,依然得不到夫君全心全意的呵疼關愛。
年近五旬的孫定山是無情鐵面的!試問一顆長久冰冷的心要讓它火熱起來,談何容易?尤其,姜玉仙當初也是貪求鉅龍城之富才過門。儘管水性楊花如她,也的確取悅了孫定山,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所以在他的價值觀里,只要有錢有勢,即使再老再醜惡,還怕沒有美人自動投懷送抱嗎?這固執觀念實在有脈絡可循。
孫定山為自己一手所建立起來的家園築成一座安全的堡壘,外人想成為其中的一員,除了完全的誓死效忠,也要有一定的本事!
各司其職,盡忠職守,這就是鉅龍城內每個人的本份,絕無二話!違背者——死路一條。
偏偏,姜玉仙仍不知死活地觸犯了這項禁忌!雖然到目前為止,她偷人的事實仍未激起孫定山的任何行動,或許,是她內心所嚮往的風花雪月和放蕩情事,以及因心虛進而小心翼翼的掩飾言行,在他看來生殺大權均在他無常的掌握之中,是否要捏死她和一干人等全隨他高興;再者,會令他不悅的連鎖反應,也未曾發生,雖有姑息之嫌,但孫定山卻一反常態,不動聲色地饒了這幾條賤命。
—玉仙從來不知道自己的所有行為全落入孫定山狡獪的眼裡,不動聲色並不代表全然不知。但姜玉燦顯然沒有這一點體認,她承認自己沒有從一而終,三貞九烈的婦節美德,一直以為瞞天過海的情情雖免不了會戰戰兢兢,但到底還是逃過了丈夫的耳目,在享有榮華富貴奢侈生活的同時,她仍可以不停地追求心靈上虛榮的快樂與饜足。
是飽暖思淫慾吧*玉仙不在乎地想。物質優渥的滿足造就了永無止境的貪心慾念;情感上的渴望和因愛而性的慾望凌駕了一切。長期處在心靈枯竭而變得難以有怦然心動的狀態下,原該是一種女性本能的情懷卻因此而被抹煞扼殺,那種強烈的悸動卻未曾尋覓到的感覺,也就是為什麼她會不斷地對情人喜新厭舊的原因。
女人,都有追求愛情和希望被愛的渴盼,這是不容置疑的事實。
但在這個重男輕女的時代,男人妻妾成群是權利,也是地位的一種表徵。只有平民才是一夫一妻,然後苦哈哈地過著安貧樂道的拮据生活。
在過慣了豐衣足食的安逸生活之後,姜玉仙才猛然發覺到,自己原來也是很怕寂寞的,而這種寂寞,偏偏不是任何物質上的東西所能排遣的。
想起鄭子禹俊美剛正、冷峻而瀟洒的面孔,和那副魁梧壯碩、英挺偉岸的體格,姜玉仙不禁有些心蕩神馳了。
遑論他外表的卓然出色,光是一雙陰邃深沉的眼神,就不知擄獲了多少女人心的鄭子禹,又加上本身不凡的功夫底子,在每次的對外任務中都有極好的表現,頗受城主孫定山的讚賞。雖然他只是平民的階級身分,又長年在外奔走,但他每每回城,仍會吸引多數同等階級的未婚女性投懷送抱和頻頻愛慕的眼光,只是長久以來,他都是以無情冰冷的態度將之斥回……
—玉仙想起,在迴廊中偶然見到鄭子禹的第一眼時,她的目光就離不開他了。在得知他的出身之後,卻又忍不住嘆息,雖然如此,仍不減心中對他的強烈渴望,畢竟魚與熊掌終是不可兼得的,她知道自己理想中的男人終於出現了,但礙於身分之故,她只能先用魅惑暗示他,再借故以丈夫的名義將他秘密約出,好一訴衷情。
鄭子禹依著口信,準時到達。
一走近迎風亭,在看清亭內之人後,鄭子禹雙口隨即透射出瞭然的犀利眸光,嘴角扯出一絲淡漠譏諷的笑意。他心知肚明地拱手作揖問道:
「二夫人,請問找屬下來此,有何要事?」
—玉仙刻意忽略他的冷漠與無禮態度,輕顰淺笑,眼神旋即攏上撩人挑逗的曖昧姿態,斜勾勾地睞著他,身體婷婷裊裊地搖擺著,連走起路來都散發出一種獨特的女近韻味:「別那麼見外嘛!」
在她欲傾身向前柔媚地依偎在他剛健的胸膛上時,鄭子禹巧妙的一個側身,瞬間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也在此時,他注意到附近的矮樹叢里,發出了細微的聲響。
—玉仙仍不死心地靠向他,完全顧不得羞恥,大膽告白:
「我喜歡你。」
鄭子禹再度欠開身子,以堅決強硬卻是有禮的沉聲駁斥:
「二夫人,請自重。」
從來沒有被男人如此篤定推拒她主動示愛的姜玉仙,她自信自己的美麗脫俗是有目共睹的,任何一個血氣方剛的男性,照理說根本無法抗拒她媚人的撩撥才是,但為何明顯不屑和鄙夷的神情會在鄭子禹的臉上表露無遺?姜玉仙沒料到自己會碰到釘子,即使四下無人,這場面仍著實教她好生難堪!
「二夫人,夜深了,請早點安歇吧!」鄭子禹言語上仍是恭恭敬敬的,但神色卻是不容錯辨的嚴厲及陰肅。
看來傳聞中他的不苟言笑及及不近女色是千真萬確的事了,只是,姜玉仙沒想到自己竟是在此等情況下見識體認,也證實了這個傳言。
心中縱有千般不舍與萬般不願,在色誘失敗後為了顧全最後一絲尊嚴的前提下,姜玉仙也只能暫時罷手了。她輕輕地跺了跺腳,安慰自己來日方長,不必急於一時,然後有些悻悻然地離去。
躲在一旁的孫弄月在稍早之前訝見於鄭子禹渾身上下散發出的那股桀傲不馴的狂狷之氣,之後又被他對二娘冷言厲色的態度給硬生生地震懾住了。
在這風起雲湧的亂世之中,能有如此剛烈耿介性格的男人,想來也沒有幾個了,鄭子禹沒有一般身為平民階級的人汲汲營生的認命和無知的自卑,反而有一種超脫俗世物外的恬淡,孫弄月想不透是何種環境造就出他此種特質,但她的確是
被具有這種特質的他所深深吸引了。
不論原本對他有任何惡劣的評價或印象,全都在此刻盡數推翻。
他不屑於濫情,也完全地至情至性;她早該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時,就明白他不
是那種輕賤自己人格,且隨波逐流的粗鄙之人。
一個人若因出身不好而被人瞧不起,那還有情可原,畢竟這是上天安排好的,
由不得自己作選擇;但如果是因自身行為的不檢點而招致旁人的蔑視詆毀,那叫活該,沒有人會同情的。
在側耳傾聽二娘細碎的腳步聲漸遠,終至消失,孫弄月耐不住滿腔的好奇心思,略略起身正欲一控究竟,未料她才一抬頭,正好不偏不倚地撞進鄭子禹耐人尋味的探索目光中。
「呀——」孫弄月被他的突然出現嚇得失去了重心,整個身子正順勢地向後傾去……
她在有準備栽跟斗的心理下緊閉雙眼,卻只感覺她的身子彷彿定在了半空中——
原來,一隻強壯的手臂驀然將她攔腰扶住,及時免去了她的摔疼之苦。
孫弄月睜開雙限,直勾勾瞅著他的眼神有著震驚、感謝、好奇和……尊敬?望著她靈動的眸子,鄭子禹內心竟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悸動。
鄭子禹突如其來出現在孫弄月的面前,帶給她不小的震驚,加上偷窺被當場抓到的罪惡感,教她像是舌頭突然打了結似的結結巴巴,半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而且天知道,連在身旁平日最愛喳呼的婢女小蘭,此時竟彷彿變成個啞巴似的,完至不敢吭聲,更遑論要替自個兒的主子說話,甚至是出頭了。
所以說,有什麼樣的侍女就有什麼樣的主子,道理則是在此。這是鄭子禹對於這對主僕的第一個印象。
被兩個小女子獃獃盯個沒完的鄭子禹,心中有些啼笑皆非地將臂彎中的人兒輕輕扶正,然後沉沉開口——
「偷聽是身為姑娘家該有的行為?」他的口氣有著不容忽視的威脅與咄咄逼人的氣勢。
「我……我只是慕名前來,想看看你本人的盧山真面目嘛!」孫弄月照實說。
除非必要,否則說謊一向不是她的習慣:「我看到你拒絕了,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秀——」小蘭扯了扯孫弄月的袖擺,提醒她的主子要保持應有的矜持。
孫弄月不理會小蘭的暗示,既然認定了眼前的男子是個正人君子,她就沒有那麼許多顧忌了。
「其實我也不是有心偷看二娘她和情人幽會的情形,誰叫你待在城裡的次數這麼少,想認識你這號人物還真不容易呢!而小蘭她告訴我,二娘和你約在這兒見面,所以我就過來看看嘍!」孫弄月非但面無慚色,還一臉笑吟吟。
「秀——」小蘭又扯了扯主子的衣袖,眼睛忍不住偷瞧了鄭子禹沒放鬆過的臉部線條。
鄭子禹端詳著眼前這名奇特的女子,被她率性的言行舉止給迷惑了。
她不該是如此的『外向』——就一個千金秀而言。
←他一直沉默不語,孫弄月倒也不以為忤,擺出豪氣干雲的姿態,雙手用力地拍拍他的胸膛。
「我想你大概是個惜言如金的人,不過不打緊,你這個朋友我是交定了。」她很義氣地說完,才想起還未自我介紹:「我叫孫弄月,記住喔!」語畢還逕自握了
鄭子禹為她這些舉動而呆愣,然後也獃獃地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沒有阻攔她的離去。令他深思不已的是,她眸中全然的信任和敬重,這是在他二十八年的歲月中,從未有過的感受。
他的出身,一直是個謎——一個卑賤的謎,雖然這個謎底他自己早已從義父不經意的言詞和神情中猜測出泰半事實,即使未經證實,但種種的傳言卻在他童年烙下了無法抹滅的傷痕,包括被人歧視、欺侮、辱罵、折磨、嘲笑……各種不堪的待遇。也許正因為如此,早熟滄涼的心境下使他的個性益加狂放不羈;在行為舉止間卻是嚴謹自律非常。
鄭允是他的義父,所以他跟著姓鄭,遠祈是他的本名,原本他們父子倆生活非常困頓,在暴政之下顛沛流離,後來因為鉅龍城的城主孫定山願意收留他們,他們養父子這才安定了下來。那年他七歲,年紀雖小卻已懂事,養父對他視如己出,城主的收留和栽培他習武之恩,這就是他為什麼會一直為鉅龍城效命的原因。
而長久以來,他清楚女人對他的崇拜和迷戀多是來自他的外表、本事以及表現,若非如此,有誰會多看他一眼?從小他就深諳人情冷暖的現實,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會以純然平等的眼光看待他,更別說是尊敬了!但這個叫孫弄月的小女子,儼然是個千金大秀,撇開她的身分不說,那雙澄澈的明眸里有著不同一般世俗的看法——她尊敬他,是因為他的人格與作剛,不為別的。
這個慧黠爽朗的女子,竟只消一個眼神,便將他多年秉持的漠然給破壞掉了,否則,這些壓在心底深處的陳年往事為何突然湧現在腦海中?該死!她竟如此輕易地激起他所有的情緒起伏,她……姓『孫』?那更該死了!鄭子禹忍不住低聲沮咒著。
她……居然是城主的女兒!
若不是他太少留在城裡,若不是他對人太過疏離冷漠,也許早就認出了她的身份了。
基於彼此身分上的懸殊,他本能地收起心中一些奇異的感覺,換上一如往常的冷漠……
鄭子禹以守衛的身分混進費祝的府里,為時巳有一個多月了。
奉孫定山之令,他監視著費祝的一舉一動,以及費祝和尤達兩人暗地來往頻繁的情形。若有密談,則必須知悉詳細內容回復稟告,不得有誤。
尤達,是個標準利益薰心、喜搬弄權貴是非坑害他人,藕此助長自己財勢、欺善怕惡的卑鄙官吏,而鉅龍城的富有一直是他虎視眈眈的明顯對象,原先他本想以政治手段來壓制孫定山的勢力,好迫逼他就範,偏偏,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孫定山的本事更為高竿,請出比尤達還得勢力的權臣出面反制,又派遣幾名武功高強的殺手來『教訓教訓』他。基於貪生怕死的人性弱點,在了解也畏懼到孫定山龐大雄厚勢力的尤達,終不敢光明正大與鉅龍城作對。
而費祝呢?在表面上,費祝一直和孫定山保持著多年的友好關係,但在實際上,費祝嫉恨孫定山無心於政治,卻在各方面的事業上有著非常成功的發展,也妒羨他在各個層面上大小通吃,無往不利。孫定山所栽培出來的傑出人才,在朝歌、西伯姬發、東伯姜文煥、南伯鄂順、北伯崇侯虎底下,都找得出其人脈,就算沒有部署,也都有一定的交情,所以,若是要和鉅龍城正面對峙,那是非常不智的行為。這其中的利害關係,費祝心裡自然有譜,既不能公然得罪,卻又不甘心孫定山保持屹立干搖的地位,他只能秘密地邀尤達共商計策。
雖說尤達和費祝兩人,對鉅龍城構不成威脅,但一向精明練達的孫定山習慣未雨先綢繆,凡事他都不掉以輕心,所以,鄭子禹的任務,就是要防患未然,先進行卧底,暗中好好地調查一番,加以判斷後再決定這個『後顧之憂』是否需要斬草除根!
孫定山從不心軟。他是絕對的心狠手辣,但——那是必須確定在『杜絕後患』的前提下才有的心狠手辣,對於軟弱的獵物,他不輕易開殺戒。
誰叫他有異常強烈的危機意識!鉅龍城有今日,孫定山的憂患意識功不可沒。
此刻,費祝書房內燈火明亮,而尤達熱烈地細說著心中醞釀成形的計劃,和費祝分析著可行性……
鄭子禹隱身在清晰可聞之處,無聲無息地將他們的對話盡收耳里。
他鄙夷無聲地冷笑,確定今晚仍是毫無收穫,沒有再聽下去的必要之後,他悄然無息地離開,任房內的兩人繼續討論下去。
尤達今晚提出的爛計劃,若能如他所願的瓦解鉅龍城——不,他妄想削弱城主的勢力,才真會令人匪疑所思!這兩個蠢東西,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鄭子禹忖時嗤笑。
唉!又是個空白夜晚,他早該知道會一無所獲的不是嗎?鄭子禹無聲地喟嘆,腦海中莫名地浮出一張臉——
自那晚初遇孫弄月之後,他發現自己二十八年來的歲月從不曾如此地渴望著有人與他相伴!
本以為自己是適合孑然一身的意念,在不知不覺中竟逐漸地互解了……
什麼叫壞運當頭?孫弄月今天總算深深體會到這箇中滋味。
彩雲滿天,夕陽西下的黃昏時刻,孫弄月滿懷著悠然自在的愉快心情,正踏在歸家的路上,非常不幸的,遇上一名自命風流不凡的富家公子領著幾名家丁,阻擋了她的去路。
「姑娘,請留步。」費栩一副翩翩蕭灑狀,可惜看在孫弄月的眼裡卻是可笑得緊。
沒有對他多加理會,她逕自悠哉自若地預備繞道而行。當然,以她現下女扮男
「慢著。」
她的漫不經心,使對方惱羞成怒。不須片刻的時間,費栩故作的氣度倏然消失,明顯的耐心用盡。
身旁隨侍在側的家丁,聞言立即站出來將孫弄月團團圍住,擺明就是不讓過。
孫弄月直覺自己碰上了麻煩。
眼前這個對她嚷嚷的傢伙,她只消一眼就可看出他是個好色的富家弟子,而且沒事就喜調戲良家婦女的輕浮男人!真是標準的敗家人才!
天哪!她真是倒楣,怎麼會遇到這種人?孫弄月在心中哀嘆。
這不是她第一次擅自溜出鉅龍城遊玩閑逛!———————
〈使她的娘親總是再三告誡她,目前的時局太亂,一個女孩子家若是獨自出遊容易招致危險,但她每每玩心一起,母親的叮嚀全化作耳邊風,完全發揮不了惕作用,只有在她返家后,面對娘親的望女興嘆,才稍稍有了些悔意。
在外溜達了兩個時辰后,竟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這個極好女色的富家公子,若不好生應付,想要全身而退恐怕很難了。孫弄月不動聲色地在心中忖度。
面對幾名大漢的圍阻,孫弄月的臉上沒有絲毫驚懼之色,倒是十分冷靜地沉聲開口:
「請問你們這是什麼意思?」不急不徐的語調,沉穩的聲音里完全沒有一般女子因慌亂所產生的尖銳高亢。
孫弄月的膽識是過人的,尤其在遇上麻煩狀沉的時候。她很是欣賞自己臨危不亂的鎮定———即使她沒有功夫底子。
沒有預期的反應出現,費栩露出了邪邪的笑意,一雙貪婪放肆的目光賊溜溜地在她纖細窈窕的身子上下來回打轉。
縱使一身輕便的粗布男裝藏住了她玲瓏有致的曲線,但那張清麗絕俗的俏臉蛋亦掩不住她為女兒身的事實,反而徒然了那刻意粗獷不文的舉手投足和銳利有神的炯炯目光。
一個英氣十足的美女——可以這麼形容她!
所謂的英氣,並不是一定要練家子才有資格擁有,更與姓別無關,那是一種發自原始的性格,不經意流露出的氣度神采。
「在下姓費名栩——」
費栩正想附庸風雅,好好炫耀自身的家世顯赫,以令眼前的女子恭順屈服於他,卻被她硬生生地給打斷——
「天下之大,公子攔下我,莫非有意和在下交個朋友?這樣吧!不妨請公子到舍下一敘,把酒言歡,小弟也好儘儘賓主之誼招待幾位,您意下如何?」孫弄月一改先前淡漠神色,豪氣地朗聲笑道,絲毫不知其男服喬裝早已被對方識破。心想待回城之後,再好生收拾這個自負狂妄,不自量力的傢伙。
費祝這老頭要是知道兒子惹上了鉅龍城,大概會急得跳腳吧!唉R門不幸,出了這麼個敗家子!
反正是跑不掉了,不如見機行事。既然現下的她喬裝為男子身份,倒是可以藉此好好發揮一下,隨機應變或許能逮到機會脫身,化險為夷。
孫弄月冷靜地做好打算。
不過,費栩的腦袋可也不全是漿糊草包,並沿江有完全如她所願的上當。面對如此標緻的美人兒,倘若沒有得手,豈不有辱他風流倜儻的一世英名了!
「不了,家父在徐州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理當請你到我家作客才是。」費栩心中打著如意算盤。
就這樣,孫弄月被強迫請到『費』府,一路上有那必名家多視,根本無從逃脫;心裡雖急,但又不敢有絲毫的表示。
在荒郊野外,她若是硬掙扎逃脫,逼急了費栩,也許他會不顧一切地先霸王硬上弓也不一定,所以這個險冒不得,還是先以不變應萬變才是上上之策……孫弄月在心底細細思量著。
心中慌張萬分,她仍故作鎮定地『走』進了費府。
才走沒幾步,突然,孫弄月的雙眼一亮,以看到救星的姿態,朝一名面無表情的偉岸男子快步飛也似的奔去——
有救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