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救命！救命呀……」

救命？

他有沒有聽錯？佟馨在喊救命？

不！

他不可以理會！他非常清楚情人間的歡愛，有時候狂喊救命也是一種刺激的情調。

他怎麼可以當真，然後傻傻的去救人呢？

那會笑死人的。

不！

他不能停下腳步，他必須要快快離去！

這種戀人間的歡聲愛語，尤其是出自於佟馨的嘴，再聽下去是會要了他的命的。

他會痛苦、會心碎、會想殺了葉煒……會想毀滅這裡所有的一切，只為宣洩這份苦楚。

唉！

雖然親耳聽到她跟葉煒的歡愛調情，可他發現自己依然愛佟馨，他該拿她怎麼辦才好呢？

「嗚……求求你！不要呀！葉煒，不要碰我，不要讓我恨你，不要……」

她的力氣比不上葉煒的蠻力，她只好哭著求情，希望葉煒趕快放手。

可顯然她失敗了！

吃了秤砣鐵了心的葉煒早已失去理智。

除了色慾薰心，除了權力財富，他眼裡沒有別的。

「我不管……佟馨，給我！」

「我不要，死都不要……」

佟馨咬緊牙根，忍不住眼淚直流。

她告訴自己不可以哭，她必須用盡所有的力氣來對抗葉煒。

只是她越來越沒有力氣了。

怎麼辦？

葉煒的蠻力幾乎將她弄傷，在掙扎中，她還可以感覺全身的痛，那種痛幾乎使她昏厥。

寰宇，嗚……寰宇！你快來！昨夜……不！更近的時間是今早他們才在夢裡相見呀！

如果你地下有知，那求求你快救我、快救我……

終於，楊寰宇走到了大門口，想著是不是該離去。

還隱約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讓他覺得懊惱，可他忍不住回顧，再作最後的巡禮……

畢竟這是他的家，有佟馨和他的共同回憶，還有他們彼此的愛。

「佟馨，你在做什麼？不可以……你張開口，聽到沒有？張開口，你不可以自殺……」

自殺？

佟馨自殺？

葉煒的聲音太大、太尖銳，也太張皇。

他聽到了，也不可能錯聽，於是原本欲離去的腳跟一轉，他開始奔跑著上二樓。

葉煒倉皇而逃的身影擦肩而過，楊寰宇無心去追。

葉煒這樣的神情只代表了一件事、一種可能，那就是佟馨真的出事了，而且佷危急。

否則葉煒不會害怕到臉色發青，甚至無視於他——一個他以為已經死去的人出現在他面前，他還無所覺！

三步並作兩步跑，楊寰宇終於來到房門，一眼便見到了無生氣倒在床上的佟馨。

佟馨唇角的血讓楊寰宇的心臟差一點嚇到停擺，他鼓起所有的勇氣，伸出手探向她的鼻端。

那雖然淺卻還算平穩的呼吸，總算讓楊寰宇瀕臨罷工的心臟，再度慢慢的跳動起來。

「佟馨、佟馨，醒醒呀！佟馨……」

楊寰宇一邊心慌的叫喚，一邊緊急打電話求救。

經過幾分鐘的呼喚——但對心急如焚又無計可施的楊寰宇來說，卻像是一世紀那麼久——終於佟馨緩緩的蘇醒了過來……

「佟馨……」

「啊！寰宇、寰宇，我們終於又見面了。老天！我好想你、好想你……感謝上蒼終於讓我死成功了。」

張開眼睛的一剎那，看到楊寰宇就在自己的眼前，佟馨真有說不出的高興。

於是，不顧舌頭傳來的陣陣痛處，她喋喋不休的說著，同時也將楊寰宇緊緊的抱住。

「謝謝你來接我，否則黃泉路上我不知道會有多害怕，也不知道要上哪兒去找你呢！」隱忍許久的悲傷終於轉成嚎啕大哭，佟馨盡情的釋放自己的思念。

「佟馨，你沒……」

「噓！寰宇，你不要說話，先聽我說……」

她用一指堵住他的唇，然後緊接著道：「你知道嗎？分開這麼久，人家有好多好多話要對你說呢！我……」

他也是有好多好多話要對她說！

不過，首先他想知道——

她咬舌自盡到底要不要緊？

可是佟馨根本不依，她只是一直對他說話，說盡她對他的相思愛語、濃情蜜意，一秒鐘都不肯休息。

然後救護車來了，林紹祥也趕到了，楊寰宇還是沒有抓到說話的機會，接著佟馨在意識模糊中被帶上了救護車。

「為什麼你們要救我？為什麼？難道你們不知道我已經跟寰宇碰面了嗎？為什麼你們又要將我們拆散？我不要、我不要呀！」

佟馨一醒過來，發現自己在醫院而沒有死掉，她從一開始的不願接受、大喊大叫，到現在變成喃喃自語，她已經是聲嘶力竭了。

然後在鎮定劑的效用下，她終於又沉沉睡去。

然後，一聲叫喚讓她再度悠悠轉醒——

「佟馨……」

「啊！寰宇，你來接我了是不是？」看到楊寰宇，她眼睛一亮，精神也跟著振奮了起來！

「對！醫生說你沒事，可以回家了，所以我就來接你。」

「好，那我們快走……」

聽到楊寰宇說要來接自己回家，佟馨喜極而泣，然後她想也不想的便拉著楊寰宇像逃亡一樣快速離開病房。

在走廊上，他們遇到林紹祥。

「咦！林大哥，你來做什麼？」

「我……」林紹祥指著自己的鼻頭，想當然耳似的道：「當然是來幫你辦出院手續的啊！」

「不用啦！我都死了，你直接要醫院開死亡證明就好。」

佟馨直覺的說著，然後又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她放低聲量，悄聲的對林紹祥道：

「你知道嗎？寰宇來接我了，我現在就要跟他走。林大哥，我只求你幫我一件事……將我的骨灰撒在和寰宇同樣的地方，好不好？」

「佟馨，你在說什麼呀？那是不可能的啦！」

「什麼不可能？除非你拒絕我！」說著，佟馨忍不住跪下來求道：「拜託啦！林大哥，求求你幫我完成這最後也是唯一的心愿，好不好？」

「不是這樣的，佟馨，你先起來……」

「我不要，除非你答應我。」她就是賴定他。

「楊、寰、宇！這女人你最好自己搞定，我真的快不行了。」替楊寰宇照顧她四年，害他連女朋友都交不到一個。

想他再怎麼說也是一個相貌堂堂的大帥哥，竟然就這麼被耽誤了青春，很命苦耶！

現在楊寰宇已經康復，也終於回來了，當然得由他自己擔起照顧佟馨的責任羅！

「林大哥，你……你看得見寰宇？」

咦！事情怎麼好像有一點怪怪的？

而且好像很多地方都有一點不一樣耶！

「廢話！我又不是瞎子，他就站在你身邊，我為什麼看不見？」

林紹祥正確的指出楊寰宇所站的地方，讓佟馨感到好驚訝，同時心中的疑惑也就更大了。

「林大哥，難道……你也死了？」

這是唯一可以解釋他為什麼能看到他們的原因。

「呸呸呸！什麼我死了，是他還活著好不好？」

呃！兄弟，這不能怪他多話，是她逼他的，要怪就怪她好了！

「你說什麼？林大哥，麻煩你再說清楚一點，你說寰宇他……活著？」

「對啦！你現在不是親手拉著他，你不會自己感覺喔？」揭露真相應該沒關係吧？瞧！寰宇沒有生氣，也沒有瞪他！

「可是我以為……」

她的「以為」實在太多了，尤其是關於楊寰宇的。

她感覺得到他握緊她的手。

那暖暖的溫度，輕震的脈搏……

記憶像潮水般向她湧來。

佟馨從她和楊寰宇彼此交握的手上慢慢的往上看……有點清瘦，但仍是她記憶中偉岸的身軀，那唇……

當她知道原來那不是一場春夢的時候，她想起他在她身上所創造出來的歡愉，臉上立刻染了兩抹紅霞。

最後，她看到了那一雙含情的深邃瞳眸。

那裡面盛載著千言萬語，那裡面寫滿著柔情萬千，那裡面有著訴不盡的歉意，更有相思和歡喜交織的眼淚……然後她看著淚水像珍珠般滑落。

「你沒有死，真的沒有死……」

佟馨的聲音好輕好輕，像是在問自己。

「我死過！但是我舍不下你……我心愛的佟馨，所以我披荊斬棘，越過重重的障礙還有困難，終於如願以償的回到你的身邊。」對楊寰宇來說，那一段艱苦奮鬥的日子，比他此刻所形容的還要痛苦百倍不止。

「所以我沒有瘋，你是真的回來了對不對？」佟馨問得小心翼翼，還是害怕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覺而已！

這不能怪她，畢竟四年了，誰能想像會有這樣的結果？

「對！」

聽到他肯定的回答，她卻反而搖頭。

「我不相信。」

楊寰宇被她急切的話語嚇得一怔，又被她接下來的要求嚇了一跳——

「寰宇，你咬我，快點咬我！」她非得證明自己不是在作夢不可，天知道她再也禁不起任何的失望了！

楊寰宇搖頭，他捨不得咬她。

得不到回應，佟馨轉向一旁的林紹祥。

「林大哥，拜託！咬我！」

「呃！對……對不起！我剛拔牙，所以……」林紹祥趕快閉上嘴，以期符合剛拔牙不能多張嘴的形象。

「那……」像是下定決心，佟馨道：「你們都不肯，那我只好自己咬自己，無論如何我都要證明自己不是在作夢。」

「佟馨，不用咬了，我是……哎唷！痛、痛！」捨不得的人當然得伸手阻止，而那麼重力的一咬，他不痛才怪！

「咦！不會痛？真的不會痛……唉！我就知道這只是一場夢而已。」佟馨失望的低下頭，默然不語。

「還說！你當然不會痛，因為你咬的是我的手嘛！」楊寰宇痛苦兮兮的說著，表情是又好氣、又好笑！

「嗄？」

經楊寰宇提醒，佟馨這才看見他手上那道深淺不一的齒痕，她終於開心的笑了。

「寰宇，你會痛，你會痛對不對？」

「當然！都沁出血了，哪不會痛？」佯怒的說著，楊寰宇的臉上卻都是對她憐愛的表情。

「很好！我現在終於可以證明，你真的活生生的回到我身邊了。」她對自己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佟馨，其實你要證明也不需要用這種方法嘛！我們可以再試一次那一晚的纏綿呀！」

楊寰宇故意在佟馨的耳邊悄聲說著，語帶煽情和曖昧……

佟馨的臉忍不住紅了，「無聊、討厭！」

「佟馨，該證明的都證明過了，我們可以回家了吧？」

他們甜蜜的日子才要開始，他發誓要用後半輩子的時間好好的疼愛佟馨。

接著毫無預警的，一個清脆的巴掌直接就甩在楊寰宇的臉上！

眼淚說來就來，佟馨哭著道：「我、恨、你！」

「對不起！佟馨，別哭好嗎？你知道我會捨不得的。」

忍受頰邊的刺痛，楊寰宇沒有生氣，因為他明白，佟馨一定是因為氣不過他居然對她欺瞞，才會懲罰他。

而且看佟馨哭得那麼傷心，恐怕一時氣憤難消，於是他接著道：「佟馨，你聽我說，如果你氣還沒消，那……我另一邊的臉頰恭請老婆大人繼續笑納。」

自動的奉獻面頰，楊寰宇早有心理準備，佟馨盛怒之下的手勁一定不小！他可得運個氣護身……不！應該是運氣護頰才對，要不然恐怕她這一下打來，他幾天都見不了人。

等了許久，楊寰宇覺得自己快散功了，而懲罰終於落了下來……

那是一個吻……很親密，很讓人動容。

就在剛剛他被打巴掌的頰上，佟馨用她深情的吻替他療傷止痛。

然後，他聽到佟馨在他耳邊吐氣如蘭的道——

「我、愛、你！」

楊寰宇被這戲劇化的結果給震懾住，心也被撼動了。

半晌之後，他終於聽到自己的聲音，帶著滿腔的深情對佟馨道：「我更愛你！」

末了他們相擁哭泣，為了這一段失而復得的感情。

他早該知道，怒極、喜極都會教人反常的，所以佟馨前後矛盾的反應實屬正常。

他也是罪有應得，活該！

不過他很高興自己終於澄清了誤會，不必再當鬼魂。

他發誓從此以後絕不再讓她傷心哭泣！

而那個敢傷她的該死葉煒——

可以肯定，他以後的日子一定非常難過。

雲開月出，閑雜人等此刻都已經散去。

一切可以慢慢解釋，他和佟馨愉快的走上回家的路。

星光燦爛，屬於他們的美好日子，也將要展開……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