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伊明從夥計手上接過外賣的特大老雞燉魚翅。這是天香樓的招牌菜之一，價錢貴得很，伊明一邊付錢一邊心疼。
可是，沒辦法呢。自家外籍戀人是土包子，不代表別的老外也是。而且聽說刑事科的現任主管，唐納德的頂頭上司是華人，那就更不能用粉絲充魚翅了。
再怎麼缺錢，也不能讓自己的戀人在那麼多同事跟前丟臉。
伊明小心翼翼地抱著魚翅回到車上，然後開車去百貨公司。
樓高十多層的MACY』S百貨公司擠滿了人，聖誕裝飾還未拆除，四處已掛上了BOXYINGDAYSALE的廣告招牌。一年一度的聖誕節過去了，賣不掉的節日禮品都在打折促銷。半價，四折，三折都有。伊明買了一些，準備在派對上送給客人。
沒關係吧？沒人知道是減價品的。
雖說大減價，但買那麼多也所費不菲呢。刷卡的時候，伊明已經不敢去算這個月超支了多少，怕自己會心臟病發。拿著五六袋東西，伊明在離開時突然聽見熟悉的汽笛聲。
◇◇◇
小小的火車依舊轟隆轟隆地繞著路軌轉，伊明看著它的價錢牌，表情很失望。
「這個不打折嗎？」
「對不起。」售貨員禮貌地欠身，「這是新貨。折扣品放在另一邊，請過去看看好嗎？」
伊明搖搖頭，拿著東方快車不放。三千塊呢。剛畢業的他薪水不多，扣稅後只有一千五百。
再說，光是買一輛火車是不夠的。至少要買些路軌，還要數碼式操控器，算起來四千塊跑不掉。
售貨員看著他的表情，知道這頭肥羊跑不掉了。
「可以分期付款啊，分十二個月的話，每個月只需要付……」
◇◇◇
回家路上，伊明的心一直突突地跳。
居然買了那麼貴的東西！是不是瘋了？一定是吧。
家裡還有很多貸款沒付清啊！人工又不漲，不如回去退貨吧！不然下個月下下個月和下下下個月要吃什麼？！
但想到唐納德的臉，伊明始終狠不下心。
「唉……」
◇◇◇
終於到家了。
伊明泊好車子，小心翼翼地捧著雞湯魚翅，穿過公共花園，乘升降機。很幸運地一路上都沒有遇到任何人。
早在十五分鐘前，伊明已經用一通電話把唐納德調到超市買啤酒了，他應該不會那麼快回來的。
伊明放心地打開大門，快步走進廚房。
爐火上早就用電鍋燉著掩人耳目用的清湯。好吧，現在把清湯倒掉，換上雞湯魚翅。頂包大計成功！萬歲！
伊明幾乎手舞足蹈，沒想到冷不防被人從背後拍了一下。
「抓到你了！伊明！」唐納德湊近，一臉猙獰的笑容。
「啊！」伊明猛地吃了一驚。被抓包了？！怎麼辦？唐會生氣嗎？「唐，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
「嘿嘿，你在偷吃！好過份哦，魚翅煮好了，應該叫我一起吃嘛。」
哦……原來是這個，那唐應該什麼都沒有發現吧。
在出門前吩咐過不能打開鍋蓋，不然魚翅會不好吃，唐納德應該不敢不聽話。伊明放心了。
「我才沒偷吃！喂，你也不準吃啊，要等客人來才一起吃。」魚翅買回來已經變涼了，還沒加熱，一吃便會穿幫！
「一口也不行喔？好小氣。」唐納德扁扁嘴，放下湯匙。
「對了，你怎麼會在這兒？你不是該去買啤酒嗎？」伊明問。
「我走到半路，發現忘記帶錢包，於是折回來了。」唐納德如常地開朗，一臉笑容。
「笨蛋！我們一起去買好了。」
「好！」
「快走！客人要來了。」二人手牽手出門。
◇◇◇
黃昏，派對開始，小公寓擠滿了人。
唐納德的同事們很友善很熱情，大家玩得很盡興。連因工受傷，本該在醫院休養的上司陶軍和刑事科小菜鳥韋恩都來了。
「韋恩，你的傷好啦？」唐納德高興地問。
「沒好，但他吵著要來。」陶軍揉揉眉心，拿頑皮的小情人沒轍。韋恩的手和身體仍纏著繃帶，但依偎在陶軍身邊笑得很開心。
「咦？金剛也來啦！」看見韋恩的愛犬，喜歡狗的唐納德立即蹲下來摸它。
「汪汪！」金剛也受了傷，跟主人一樣纏著繃帶。但仍然很活潑，伸出紅紅的舌頭來舔唐納德的臉。
唐納德樂得哈哈大笑。伊明聽見聲音，從廚房走出來。
「有客人來—啊——狗啊——」他最怕了。
而金剛看到伊明捧著一碟它愛吃的香腸和火腿，立刻情不自禁地撲過去。
「啊啊啊——」
「金剛！站住！」陶軍和韋恩一起大叫。
「伊明！」唐納德突然想起戀人說過怕狗，「呃—哇哈哈哈！」
伊明腳軟，跌坐在地上。金剛上前熱情地舔他的臉，又討好地嗚嗚叫。
「唐、唐……」伊明渾身僵硬，表情似哭非哭。
「別怕，它想向你討吃而已。」狗主韋恩好笑地說。
「伊明，分它一點香腸吧。」唐納德知道不應該笑，但他忍不住。這一人一狗的模樣太有趣了。
「香、香腸嗎？給、給你。」伊明的樣子好像被打劫。
金剛飛快吃掉，然後「汪」一聲吠叫，好像在說不夠。
「抱歉，我們不知道你不喜歡狗。」只有陶軍不笑，上前拉開金剛，解救可憐的伊明，「我先把它帶回車上。」
「這樣金剛會冷會寂寞會害怕的啊！」韋恩心疼，不肯答應。
「沒、沒關係的，讓它留下來吧。」為了禮貌，伊明這樣說。
「對啊，頭兒，讓金剛留來吧。」唐納德誠意地要求。
「警官……」韋恩露出可憐的樣子，「我會好好看住金剛的。」
「嗚……」金剛也裝可憐。
陶軍有點心軟，有點為難。
「就這樣決定嘛，頭兒。我也會好好看住伊明的。」唐納德幫腔。
豬頭！我又不是狗！伊明瞪他一眼，又轉頭朝客人笑道：「請不要客氣。」
再推辭反而不好意思，於是陶軍向伊明點點頭，道：「打擾了。」
韋恩和唐納德歡呼，唐納德還興奮地說：「讓伊明跟金剛多相處，習慣之後我也可以養一頭狗狗了。」
妄想！剛才的事還沒跟你算帳呢！今晚等著瞧。伊明瞪他。
「咦？伊明，為什麼這樣看著我？你的眼神好熱情喔。」
伊明氣結。這傢伙，真傻還是假傻啊？真是越來越搞不清楚了！
◇◇◇
客人到齊，晚餐快要開始。
伊明在廚房忙得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而唐納德和韋恩，還有金剛卻在客廳玩成一團，笑聲響亮。
混蛋唐納德，只知道玩，也不來幫幫忙！一點都不體貼！伊明有點生氣。
「我來幫忙吧。」略為低沉的男聲響起。
「咦？」伊明回頭。發現是唐納德那成熟穩重的上司，「不，不用客氣。」
陶軍微微一笑，動手洗乾淨堆積如山的臟盤子。
「沒關係的，雖然我不會烹飪，但洗碗沒問題。」
「那……謝謝你。」伊明不好意思地說。居然讓上司洗碗，真失禮，可是那些盤子是等著用的。
陶軍好像知道他尷尬，故意轉換話題，「金剛的事很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沒有的事，請不要這樣說。」
「還有，我代表夥伴們謝謝今晚的招待，你準備了很多菜呢。」
「都是很普通的東西啊。」伊明笑笑，把食物從鍋里撈起，整齊地排放在錫箔造成的大盤子上。
「好香。」陶軍稱讚，轉頭一看，『咦？是滷蛋和鹵牛肉。』食物的名稱用標準的中文說出。
伊明聽了感到很親切，也用中文回答：『是呀，你喜歡嗎？』
『當然。尤其是滷蛋，家母用秘制的滷汁來煮，小時候最喜歡吃了。』
『呀，我只是用買回來的滷汁。』
『已經很好了，我只會做微波食物呢。』陶軍微笑。
「喂！這兒是美國，不要說中文啊。」韋恩突然冒出來，「當著別人的臉，說人家聽不懂的方言是很沒禮貌的呢。」
「韋恩！」陶軍喝止，連忙轉頭向一臉尷尬的伊明道歉，又解釋：『韋恩因為早前一些遭遇，近日情緒有些不穩定，請你多多包涵。』
「你們在說什麼啊？」韋恩挽住陶軍的手臂，扁起嘴巴皺起小臉，「我想知道。」
「在說你頑皮呢。」陶軍拍拍他的頭。
忽然，伊明明白了他們的關係。
陶軍也知道他明白了，於是朝他點頭微笑。
韋恩瞪著壞心眼的戀人，有點不甘心。
「唐納德！快過來！」他找來盟友，以為同仇敵愾，「你家情人跟我的警官用中文說悄悄話，你也不管管嗎？」
唐納德卻豁達地笑，「你在吃醋喔，韋恩。」
「我是吃醋又怎樣？！」韋恩跳腳。坦率的他不掩飾自己的感情，也不管陶軍聽了會不會難為情。
「活該！誰叫你不懂中文。」唐納德調侃他。
「哦？難道你懂？」韋恩回敬。
「我當然懂。」唐納德挺挺胸。
「真的嗎？」輪到伊明吃驚了。
「我不相信！」韋恩大叫。
唐納德輕咳一聲，傲然示範：『蝦餃、燒賣、叉燒包。』這些都是平時跟伊明去酒樓『飲茶』時學會的，倒也說到字正腔圓。
伊明和陶軍笑彎了腰。
韋恩不服氣，「這種程度的我也會說！」這年頭中國風大熱，誰沒吃過中菜呢？「聽著：『鮑魚、燕窩、魚翅、熊掌。』」韋恩的父親是高官，帶著愛兒到中國訪問時常常吃到珍貴佳肴。
「啊，說到『魚翅』，我家伊明今天做了這道菜呢。」唐納德迫不及待讓大家試吃，刑事科夥計們每人都分到一碗，大家吃得津津有味。
「魚翅很難烹調的啊，伊明很能幹呢。」陶軍嘗了一口，驚異地說：「咦？好厲害，做得跟天香樓的一模一樣！」
伊明聽見滿臉通紅。
陶軍一看伊明的樣子便明白髮什麼事，當然，他什麼都不會說。
「唐納德很幸福呢。」
「是啊，頭兒，我也覺自己好幸福。」唐納德樂呵呵地笑，轉頭向伊明說：「不過好奇怪，伊明，今次的魚翅跟之前吃的不一樣。」
豬頭！當然不一樣啊！根本是不同的東西嘛。伊明牽強地笑著解釋：「因為以前做的是清湯式的，這次是濃湯。」
「哦，原來這樣。」唐納德完全相信，「我覺得清湯比較好吃。」
「是、是嗎？」唐納德，你這個大傻瓜！伊明哭笑不得。
「那伊明的廚藝一定很好了。」陶軍看著二人，暗地裡笑得肚痛。
韋恩的目光一直跟隨著他家警官。他看看陶軍，看看跟陶軍同文同種的伊明，再看看滿桌美食。他碗里的魚翅變得酸溜溜了。
「中國人吃東西的方式很野蠻，燕子的口水，熊的手掌，盡吃古怪的東西。還有鯊魚的鰭，鯊魚都快被吃得絕種了。」
這番話對慣吃漢堡的美國人來說不無道理，但中國人聽了說不定會有些難過。唐納德連忙說：「喂喂，頭兒也是也是中國人呢。」
「警官是例外的。」韋恩把頭一偏，比誰都野蠻，「是不是警官？」
「才不呢。」陶軍故意逗他，一臉認真地說：「我時常偷偷吃狗肉。」
空氣瞬間死寂，過了三秒……
「騙人的~~~我不相信！！」韋恩爆發了，他受了好大打擊。
◇◇◇
翌日
伊明在火車的汽笛聲中醒來。
怎麼這麼早就在玩了？他揉揉眼睛，捏捏酸痛的肩。昨日忙了一天，送別客人之後還要善後，幾乎累死了。
雖然唐納德說待二人都睡飽了，第二天才一起打掃，還把他強押上床休息。可是家裡亂七八糟的，臟盤子堆得像山一樣高，潔癖的伊明受不了，還是忍不住半夜悄悄爬起來收拾乾淨。
啊……好累。伊明起床，匆匆梳洗，抖擻精神來到客廳。
「早啊，唐豬頭。」戀人果然趴在地上玩模型火車。看見他開心得像小孩子似的，伊明不由得泛起笑意。
「早安，伊明，你今天好可愛。」唐納德跳起來，熱情地擁抱他。
「傻瓜。」伊明笑，目光不經意地落在火車之上。咦？好眼熟，「是東方快車？」
奇怪了，禮物還沒送出啊。難道唐納德自己翻了出來了？應該是吧，百貨公司的包裝紙才剛拆開，還堆在一角呢。
「嘿嘿……」唐納德撓撓頭，神情有點得意，又有點不好意思。
伊明側著頭，再看看清楚。不對啊，眼前的模型組群除了基本裝備之外，還有很多附加的零部件，比昨天買的豪華幾倍。
「天！這……這是你自己買的？」伊明臉都綠了。真不敢相信，唐納德明明答應不買的！居然食言，還買了那麼多！
唐納德眨眨眼睛，拿起手工精緻的小模型，獻寶似的說道：「伊明，伊明，你來看看這些小樹小花小草，還有小屋小店小人，多可愛啊。我們一起建造一個美麗的城市，讓火車繞著走吧。」
「花了多少錢？」伊明胸口急速起伏，幾乎透不過氣。
「伊明，別這樣嘛～」唐納德撒嬌。
「你哪兒來這許多的錢？」
「伊明，拜託，放輕鬆點。」唐納德想抱他，卻被推開。
伊明寒著臉，「答我啊！你不敢答嗎？」
「伊明……幹嘛這樣？這是聖誕節禮物，就算我縱容一下自己，也是一年一次而已。」錢、錢、錢，又是錢。唐納德覺得掃興極了。他可是從來都不問伊明怎樣花錢的，也不明白在伊明在緊張些什麼。
「我們不是生活在童話世界……」伊明無力道。房租水費電費，哪個不要錢呢？這樣花下去，他們會被貸款壓死。以前唐納德還說幾年後要買一幢花園平房，兩人一起悠哉悠哉地生活。
「你在說什麼啊？」唐納德皺眉，有聽沒懂。
伊明搖搖頭，咬著唇，按奈著脾氣。忍吧，忍吧，不要吵起來了。聖誕節那天，他跟自己說過，人生無常要珍惜眼前人，以後不再吵吵鬧鬧的。
「好吧，我告訴你好了，是分期付款買的。」唐納德嘆了口氣，認輸似的回答。
伊明看見他的樣子感覺更難受，他撇轉臉，想回房間去。
「我都回答了，你還生氣什麼啊？」唐納德拉住他，從背後緊緊擁抱。
「……放開我，我需要冷靜一下。」
「別這樣嘛。」唐納德放軟聲音，吻著伊明的耳朵，哄道：「好啦好啦，我知道我不該亂花錢，可是……可是……百貨公司大減價啊。聖誕后東西都三折促銷，不買豈不虧死。」
「什麼？」伊明霍地轉身。
「三折啊。是不是好便宜？」唐納德得意洋洋。
「唐、納、德！！」伊明狠狠揮拳，「我討厭你！」
◇◇◇
「伊明！開門啊！」唐納德重重拍著書房門，他很生氣，「快開門！我們說清楚啊！每次發生爭執你便自個兒躲起來！這樣好沒種啊！快出來！」
「你去死！唐納德！」伊明隔著房門罵他。
「混帳！剛才說得好好的，你為什麼忽然生氣？還出手打人？」
「你問你自己啊！」伊明坐在地上，抱著昨天買回來火車模型套裝，感覺傷心又生氣。三折個頭！百貨公司根本沒有減價！唐納德買了那麼多東西，價錢差不多夠買一輛普通的新車了。
雖然家裡有一輛四驅車，但平常唐納德因工作需要，每天都在使用，伊明上班只能擠公車。冬天的時候，伊明在車站冷得發抖，但想到生活擔子沉重，怎也不捨得分期付款買一輛二手車。而現在為了些無聊的玩意，唐納德倒是一擲千金！
不過這還不是伊明最生氣的。
「伊明！」唐納德又在拍門，「我不明白，我根本沒有做錯！」
「唐納德，我可以接受你粗心大意，可以容忍你散漫邋遢，甚至你愛亂花錢也無所謂了！可是……」伊明吸吸鼻子，大聲道：「我討厭聽你的謊言！」
「……」
門外靜下來了，伊明叫道：「所有的不忠誠都是一個由小謊言開始的。」
過了一會，唐納德輕輕叩了兩下門，「你先開門好不好？」
「你讓我清靜一會好不好！」伊明大叫。他不想跟唐納德吵架了。
「對不起，伊明……我撒謊，只是不想惹你生氣。」唐納德重重地撫一下臉，「我不想再跟你吵架了。」
聽見這句話，伊明想哭。
「伊明，我不想失去你。」唐納德一頓，又道：「可是，我也不想失去我自己。」
◇◇◇
晚上
冷靜下來的伊明從書房出來。
唐納德在客廳玩拼圖，火車模型已經收起了，四周收拾得很整齊。
伊明走近，唐納德聽見步聲，說道：「我做了晚餐，沙拉和海鮮義大利面，吃一些吧。」
「我不餓。」伊明搖搖頭。
「不餓也吃一點，吃飯要定時哦。」唐納德到廚房盛了一大碟義大利面給他。
伊明接過，坐在唐納德身畔，拿起叉子慢慢地吃。
唐納德繼續拼拼圖，過了一會隨口問道：「好吃嗎？」
「嗯。」伊明點頭。可是他沒有胃口，只吃了一半便吃不下了。
「好久沒下廚了。」唐納德不好意思地撓頭，「我們本來說好輪流做飯的。」
「沒關係。」伊明低聲說。
唐納德抬頭，朝戀人溫柔一笑。他的拼圖已經完成了一半，大致可以看到湖泊、帆船、小屋和玫瑰園。
「我可以一起玩嗎？」伊明好奇地拿起一塊，但拼了十幾次也不對。
「不，不是這樣。我來教你，這是有竅門的喲……」唐納德接過，一下子就放對了地方。
伊明見他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樣，不禁好笑。
「這又是什麼時候買的？」
「好久了，在我們同居之前呢。」唐納德想了想，笑道：「那時我正在找房子，某天在一家小店裡看見這幅拼圖，因為它跟我夢想之家一模一樣，於是我買了下來。可是買完之後忙著搬家，不小心把它忘掉。嘻，就像你經常罵我：興之所致買來一堆沒用的東西，然後轉眼就忘記，浪費之極。」
伊明噗的一笑，然後鼻酸。
「我以後不罵你了，真的。」
「不，你繼續罵吧。你不罵，我反而更擔心。」唐納德笑著輕吻戀人憂傷的臉，「陪我一起拼好這幅圖好嗎？」
「當然好，是你的夢想之家嘛。」伊明微笑。
「嗯，從小我就希望可以住在湖邊或海邊，然後買一艘帆船，天氣好的時候揚帆出海。屋子倒不需要大，但要一個很大的花園，可以打球踏單車，要種好多玫瑰，也種一些果樹……」
這些在二人認識之初，唐納德已經說過。伊明笑著接下去，「還要養一隻大狗，五個小孩……」屋子裡要一個房間，專門放模型。
伊明忽然很難過，「對不起，唐，跟我一起不會有狗，也不會有小孩。」就連模型都沒有。
「可是我有你呀。有了你，就不需要狗和小孩了。」唐納德笑著吻他
「這是什麼話啊？我是狗和小孩的混合體嗎？」伊明忍不住笑，也熱烈地回吻。
二人像所有恩愛的夫妻，吵架之後又熱情地和好。
◇◇◇
「伊明伊明，差點忘了。」床上，唐納德突然想起什麼，整個人跳起來。
「什麼事啊？」伊明揉揉眼睛，打個呵欠。
「找到了。」唐納德在抽屜里翻出一樣東西，「雖然遲了，但聖誕快樂。」
「聖、聖誕禮物嗎？」伊明接過，是一個薄薄的信封。會是什麼東西啊？如果可以，他希望可以拿去退錢。
「嗯，我準備了好久，我知道你一直想要這個！」唐納德高興地說。
「是嗎？」伊明強笑。現在除了現款他什麼都不想要啊。
「打開看看啊。」
「好。」伊明只好打開。咦？好像是一張收據……是機票的收據？上面的名字是……「啊！」
「中國新年快到了，我請了你的父母來紐約玩。」唐納德得意非常，「很棒的聖誕禮物吧？我可不是只顧自己的……咦？伊明？怎麼了？開心得昏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