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跪在郭二少爺房門前,邢總管耳聞屋內傳出的吟哦聲,一張老臉紅的通紅,他忍耐地等著,等到聲音靜寂了,這才出聲低喚∶「二少爺,二少爺!」明知此刻造訪實不合時宜,可心中的怨恨難除,就算要挨一頓罵,他也非來不可。
「二少爺,小的有事想……」邢總管再度出聲懇求,話說了一半,眼前的門被不高興地打開,他抬起頭,望著一臉森冷的郭靖廷,他惶恐地吞咽口口水,仍硬著頭皮說∶「二少爺,小的有事想求您!」
「有事等天亮了再說!」郭靖廷說完就欲關上門,不料邢總管竟伸手逾矩地將門擋住,他低聲哀求∶「少爺,求求您,這事不能等啊!」
「什麽事這麽急?」郭靖廷挑眉,無須深想,也知他來的目的。
「小的斗膽想請您將害死惠茱的仇人交給我處置。」邢總管深吸一口氣,大膽要求。
「你想要私了?」郭靖廷淡笑,看似……挺好商量的。
「阿華那賊人害死了我女兒,我只想要親手手刃他。」邢總管點點頭,趴在地上咬牙切齒道。
「你的意思是不願經過審理就直接判他有罪了?」冷眼旁觀邢總管急躁心虛的模樣,郭靖廷邪佞一笑,口氣更加冷淡了。
「他的罪行早己有目共睹,無須審判大家都知道他犯了何罪,是死有餘辜。」這事根本曝不得光,所以他一定要在曝光之前將阿華就地正法,以消他心中之恨吶!
「是嗎?」郭靖廷順著他的語意交待∶「既然他的罪行有目共睹,確是死有餘辜,如此人渣,若不經由審理來正式定罪,對死去的惠茱而言,未免太過草率了。」
原本此事是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邢總管去發落的,可因洛uC大人己對他提出要求了,為了男性尊嚴,他非得給她一個交待不可,所以此事萬不能如邢總管的意,由他私了。
「不,不,不,這事一點也不草率……」一番話堵得邢總管不知如何是好,他忙要找別的理由拒絕他的好意,但郭靖廷卻不給他任何機會。
「這件事既發生在我郭府,於公於私我都必須親自審理,若你覺得我的審理有所不公,我會另請村裡鄉紳一併出席,你儘管放心,我一定會給你和惠茱一個交待的。」尤其還要給他老婆大人交待。
「少爺,這是小人的私事,無須煩勞您與各鄉紳……」邢總管努力想要說服他,無奈理由過於薄弱,終是無法教郭靖廷接納。
「看在你為郭府賣力這些年的份上,幫你是應該的,你無須感到不安。」
「可是,這……」
「好了,這事就這樣決定了,無須多言,明日過午,你就可以看著你的仇人被繩之以法了。」事情到此告一段落,郭靖廷專斷地將門關上,徹底決了邢總管的邪念。
這下可好了,一但給阿華那賤人伸辯的機會,他就絕無報仇雪恨的機會了!
跪在門前,邢總管腦袋一片空白……
穎川的傷勢比料想中還要嚴重,即使郭靖廷早延請中大夫前來替他看診治療,但他仍陷入昏迷中,一直無法清醒。
郭靖廷雖派了女婢在房裡侍候他,但邢惠茱自縊一事鬧得實在太大了,致使女婢們皆不願碰此敏感人物怕惹來麻煩,若能不進屋就盡量不進屋,是以重病的穎川被扔在房內自生自滅,一直到好心腸的阿牛來探病才發現,他高燒囈語不斷且乏人照料,心生不忍的他於是自薦跑來照顧他。
「救……自救……詠華……女人……奶……女人……」昏迷中的穎川時而高喊,時而低語,說的話片片斷斷的,叫人聽不清明細。
「穎川師父,你安心休息,安心休息啊,你再不好好休息,你身上的傷就好不了了,屆時誰來救阿華師父呢?」阿牛將濕的巾帕覆在他額頭上,心急地安撫他。
許是心中直挂念詠華的事,穎川即使昏迷,卻彷佛聽得見阿牛的慰撫,他喃喃低語∶「救……她……展師父!」
「展師父?」阿牛茫然,阿華師父不就是展師父嗎?她都被關在地窖里了,她如何有能奈救自已呢?
「展師父……展師父……」穎川突然高喊,嚇得阿牛連忙捂住他的嘴,也因此突如其來的驚嚇,阿牛腦筋一閃,竟想到……
「也許穎川師父說的人是他……」當下也顧不及仍在發高燒的穎川,阿牛誑uㄜ萱b回家,把他的弟弟叫出來,塞了一包饅頭給他並囑咐道∶「快,去鄰村把展老師父喚來,就說……他兒子有難,要他儘速趕來,知道嗎?」
「喔!」不知輕重的牛小弟點點頭,望著手中的饅頭,心喜地拔腿就跑,邊跑還邊回頭向他揮手。
「快去快回啊,沿途別貪玩,先把正事辦好啊!」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他弟弟身上,阿牛眼見他奔得不見人影了,這才誑uㄕ^郭府,盡己所能地照顧著重傷的穎川,一心祈求他能快點好起來,沒了他,就怕誰也救不了可憐的阿華師父了。
邢總管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除卻傷心到一病不起的邢夫人之外,他那出嫁的女兒與女婿們全都站在廳里等他,期盼他能帶回好消息。
「阿爹,怎麽樣?二少爺准你把那個賤人帶回來了嗎?」邢家大女兒衝上前一把扶住他的手臂,焦急地問。
邢總管搖搖頭,垂頭喪氣地走到桌邊坐下∶「二少爺堅持要審理她。」
「啊?」邢家二女兒掩著嘴驚呼∶「那事情豈不……」
「是啊,報不了仇了。」邢總管難過的紅了眼。
「不行,這賤人女扮男裝欺騙妹妹的感情,還害她羞憤自縊,這個仇說什麽我們也要報啊!」邢家大女兒憤憤不平地絞著手中巾帕。
「我也知道啊,可是事情演變至今日的局面……就算我想報仇也無能為力了。」
「其實,報仇這事未必沒著落!」始終靜默的女婿們其中一人緩聲開口。
此事至頭至尾,他們聽到的都是詠華如何如何欺騙惠茱終使她自縊身亡等等言詞,他們當然不知道事情真相,也同仇敵慨地一致認定此人該遭天打雷霹,於是他們運用了一點關係和手腕,為報仇雪恨安排了下一步。
「你是說……」邢總管遲疑地開口。
「岳父您儘管放心,小妹的仇一定可以報的。」
經過女婿們一番解釋,絕望的邢總管這才顯露出一絲微笑……
「對於逼害羞辱邢家厶女一案,堂下展詠華,奶有什麽話要說?」郭靖廷聯同村內有名望的仕紳圍坐祠堂上,個個神情嚴肅,冷眼地盯著垂低著頭始終無語的詠華瞧,謠言耳語早己傳得十分不堪,饒是知悉詠華是女兒身的郭靖廷眼裡也帶著鄙夷的神色,無法公平看待她。
「我無話可說。」低凝著語調,詠華只求不牽連其他無辜人士,至於自己,則是死有餘辜∶「但求郭少爺您能作主放了其他不相干的人士,所有的錯……我展詠華甘願伏首認罪。」
「哼哼……」對於她意外的認罪,邢總管十分開心。
雖然他己洛u。的未來做了另一番安排,不過那是權宜之計,他當然還是希望她能即刻自他眼前死去,以消他心中之恨。
「阿華……」一聲低啞蒼桑的抖音自旁響起,詠華全身顫了一下,飛快抬起頭望向不遠處,只見馬不停蹄趕到的展大成蒼白著臉站在人群里,焦急無言地懇求她辯護。
「阿爹……」看到爹親傷心焦慮的模樣,詠華只能難過的落下淚來,無言以對。
「展詠華,奶是承認了奶對邢惠茱作出了禽獸不如的侵害了?」郭靖廷凝思地望著一臉贖罪神態的詠華,不明白為何不替自己脫罪。
再度望了爹親一眼,詠華這才緩緩地搖頭∶「不,對於侵害邢家小姐一事,我拒絕認罪,但我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洛u飽A我仍需為邢家小姐自縊一事負起全責。」
雖然她有意擔起一切罪過,仍希望將傷害減至最低,她私心希望她的家人不要因此而受到鄰人的唾棄排擠。
「有膽子做就要有膽子承認。」邢總管嘶啞地低吼,縱使他心知肚明,這事壓根兒不能怪她分毫,但他正值花樣年華的女兒就這麽莫名其妙香消玉殞了,他怎會甘心,說什麽也要找個人來陪葬不可。
「我說過了,這事我根本沒做,但我會洛u。的死負責。」清亮無懼的眼直勾勾地盯著他,那樣坦蕩蕩,竟叫他無法逼視。
「這事既然奶沒做,我就不可能正奶的罪。」搓揉著下頷,郭靖廷微微一哂,竟有絲欣賞起她的坦率與勇於認罪的豪情。
「少爺,惠茱死的冤枉啊,您一定要替她伸冤啊!」邢總管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老淚縱橫地哭訴著。
「邢總管,你先起來,這事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待。」郭靖廷讓人將邢總管給扶起來,他扳起臉再一次給詠華澄清的機會∶「展詠華,如果奶不再提出對奶有利的證詞證明奶無罪,此項辱人清白逼死良家婦女的罪就要落在奶頭上,從此之後奶的親朋好友將為奶輕賤的行洛u@輩子抬不起頭,奶……好生想想吧!」
「我……」一句話喝醒她固執的心性,詠華為難地望著爹親,再轉眼看著怒目相向的邢總管,她閉上眼,顫抖著聲音道∶「我還是那句老話,我沒做過辱人清白的事,但我還是會為我逼死邢姑娘一事負責,一命償一命。」
「奶去死!」唯恐事情拖延而生變,邢總管不顧一切地撲上前去,扼住詠華的脖頸,使勁地想將她就地正法。
「住手!」郭靖廷大喝一聲,命人將邢總管拖開,他最後又問∶「展詠華,奶真的無話可說了嗎?」
「我有話要說!」展大成臉色蒼白的可怕,似乎就快要受不住而昏死過去,眼見詠華執意為不是她做的事而認罪,便受不住地挺身而出。
「爹!」詠華忙要制止爹親的出言,但見展大成雙眼火紅,眼看一滴淚就這樣無摭掩地流了下來,她愣住了,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你有什麽話要說?」不知洛uA郭靖廷竟有股鬆了口氣的感覺。
「我能證明詠華不能玷污邢家小姐的清白。」展大成懇切地望住郭靖廷,希望他能夠給他證明的機會。
「郭少爺,您別聽他的,千萬別聽他的,他是那賊人的爹,他說的話全是坦護之詞,不能信啊,您絕對不能相信啊!」邢總管雖被人架住,仍是拚命掙扎著想要親手了斷他的仇人,他又叫又吼,雙腿踢啊踢的,就希望能夠一腳踢死害死惠茱的王八蛋。
「安靜!」郭靖廷被他鬧的情緒大壞,這件事來源起由他已了解大半,隨思一想,他也知道詠華是被陷害的,邢惠茱所以會自縊而亡,似乎是弄巧成拙的結果,知悉內情的邢總管應該自我檢討才對,不該死咬著被迫害不成的展詠華,邢總管如此卑裂的行徑漸漸地讓郭靖廷起了厭惡的感覺。
「我苦命的女兒啊!奶死的好冤枉吶!」凶怒的行為不被接受,邢總管索性開始在堂上痛哭哀嚎。
「你女兒的死根本不能算在我女兒頭上。」展大成見狀狂怒的不可遏抑,明明就不是阿華的錯,洛u帆D要編派得她非死不可呢?
此話一出,眾人為之嘩然。
「女兒?你是說堂下展詠華其實是女兒身?」正義終於可以露臉了。
「他說謊,他在說謊,你們千萬別相信他啊!」邢總管尖聲亢叫。
「我沒有說謊,不信你們可以傳穩婆來。」展大成不理會邢總管,轉而哀求郭靖廷作主。
「爹……」雖然爹親是為了救她才自曝事實,但詠華仍感難堪地垂低下頭。
「這事……我也可以……作證!」一句虛弱帶喘的聲音突兀地加入,詠華飛快地轉頭一看,溫熱的眼淚忍不住盈滿∶「穎川……」
但見臉色倉白如鬼,連站都站不穩需由阿牛扶持才能勉強走來的穎川,身上纏著密密麻麻的白布,白布上仍沾著大批觸目驚心的血跡,但他看著詠華的笑容與神情卻是一如往常般溫柔與深情,一點也看不出半絲苦痛的跡象。
「二少爺。」穎川忍著痛,朝郭靖廷微含頜後便揚起聲音道∶「我想說的是,展詠華不僅是女兒身,她還是我饒穎川已成親的妻子。」
「什麽?」驚呼聲此起彼落響起,人人面面相覷,當然更包括不知情的展大成,他驚訝地張大口,不知該洛u麂⑹矽麥。痛哭……阿華與穎川?己成親?難道他們己經……?
「你們全是一丘之貉,為了掩飾這個賊人所做的事企圖瞞騙我們所有人,你們真是該死!」邢總管不顧形象破口大罵。
「把他的嘴巴塞起來!」郭靖廷冷冷地一擺手,邢總管阿張的大口便被人以布塞住了。
「傳穩婆,將她帶下去檢查。」
被人押著走過穎川身邊,含淚激動的詠華忍不住伸出手,穎川立即回應地握住她的,並柔聲低語安撫她∶「別怕,就快沒事了。」
詠華點點頭,手一松放了他,堅定地走出堂,她從來就不怕死,也認應該為惠茱的死負責,直至看到渾身是傷的穎川之後,一股強烈欲與之相守終生的渴望頓生,令她滿心掙扎。
「穎川,這是怎麽回事?你怎麽會傷成這樣?」展大成見他冷汗直流,忍不住伸手攙扶住他。
「展老……不,岳父大人,此事說來話長,容後再稟。」他實無多餘力氣再解釋,能夠勉強站在這裡己是他的極限。
「饒師父,你身受重傷,應卧床休息才是。」見他為愛奮不顧身,郭靖廷難得的露出和煦的微笑。
「不,事關愛妻生死,在下應該陪伴在旁。」回他一抹真摯的笑,穎川身子搖了搖,似乎己不堪再站,郭靖廷見狀揮手讓人搬來椅子∶「扶饒師父坐。」
「謝二少爺!」穎川也不客氣,虛弱的他被扶著坐下,他合上眼稍事休息,耳里卻敏銳地傾聽眾人沸騰的交談。
「難怪了,原來穎川師父與阿華師父是夫妻啊,難怪他們會傳出曖昧的謠言,原來如此呵!」
「可是邢總管不是指控阿華師父玷污了他女兒的清白嗎?這到底是……」
「而且阿華師父也曾承諾將娶邢惠茱為妻啊,她若是女兒身又早為人婦,怎可作出承諾呢?」
「還不是打鴨子上架,阿華師父都被指控與惠茱有曖昧,她若不承諾娶惠茱為妻怎生善了啊?」
「啊,莫不是惠茱知悉了實情,反悔了嫁個女人為丈夫,這才自縊的吧?」
「有可能啊,只不過這事不好說啊,搞不好是……」
「怎樣?」
「這阿華師父不守婦道……」
「咦?此話怎講?」
「男人有斷袖之癖,女人也可以有啊……,真是作孽哦。」
「不會吧?若真是如此,那邢惠茱幹嘛要死啊?阿華師父都說要娶她了,她不高興死了,怎麽還會上吊自殺呢?依我看啊,是她發現事實才死的啦!」
「哎啊,女人怎能娶女人呢?這事傳出去肯定就是個大笑話啦,所以她非死不可!」
「可又沒人知悉阿華師父的真實身份……」
「橫豎紙包不住火啦,我想惠茱一定預測到未來的需面對的難堪事,所以才……」
「別瞎猜了,奶說的事根本不可能成立!!」
「才不是咧,事情明明就是我說的這樣啦……」
「你全說錯了,我講的才對啦!」
竊竊私語於此時有如蜂聲般嗡嗡作響,見已有止不住的情勢,郭靖廷也不阻止眾人惴測的私語,反倒任其發展,由著人心對此事作評判。
「唔……唔……」在一旁聽得頭冒煙的邢總管一直掙扎,希望二少爺能看到他。
幾經掙扎,郭靖廷總算注意到他了,他平聲問∶「邢總管,你冷靜下來了嗎?」
邢總管即使不悅仍點頭。
郭靖廷滿意地擺手∶「放開他!」
雙手受縛的情形才解,邢總管馬上將嘴裡的布取下,他惡狠狠地瞪了展大成與穎川一眼後,這才暗暗搜尋躲在人群里的手下,他朝他眨下眼,見他意會地點點頭離開,邢總管這才鬆了心地站在一旁等穩婆來告知他早己知道的事實。
沉悶地等了些時候,總算有下人上前來∶「二少爺,穩婆來了。」
一名中年婦女板著臉匆匆走上堂來,隨後詠華亦被押上來,倆人靜默地一站一跪。
「奶己經替展詠華驗過身了嗎?」郭靖廷威儀的聲音響起,中年婦女立即點頭回應∶
「驗過了。」
「結果呢?」所有人全都摒息地聽著。
「展詠華確是位己過門的婦人。」穩婆的證詞證明了詠華的清白。
「太好了。」展大成與穎川相視一笑,兩人將眼光落向依舊低垂著頭的詠華。
「奶確定?」為求公證,郭靖廷再次詢問。
「是的,我能確定展詠華確是貨真價實的婦人。」穩婆平板的聲音清晰傳來,讓所有人圍觀的人全都聽得見。
「真的是女人咧!」
「這麽說阿華師父是無罪的嘍!」
不理會喁喁私語在身邊傳的多炙熱,郭靖廷轉而問∶「邢總管,此結果你能接受嗎?」
再不接受又能怎樣?邢總管黑著臉偏過頭去,不情願地道∶「就算不接受又如何?我一個好好的閨女無故死掉了,我不接受也不能把害死她的兇手就地正法,也不能找回我的閨女了,我……」語畢,邢總管竟抹著老淚,哀怨地痛哭起來。
詠華內疚地抬起頭,她走到邢總管面前,緩緩下跪∶「對不起,如果時間可以重來,我一定……」能怎麽做?就算當時告訴他她是姑娘,惠茱也一樣逃不過被恥笑與走上不歸路的命運,怪只能怪,惠茱當時候看上的不是穎川而是她!
「奶少惺惺作態!」邢總管壓根兒不接受。
「阿華,奶無需內疚,這事真正要怪的是他自個兒,若不是他縱容他自己的女兒去你房裡演那出逼婚計,他女兒也不會自縊!」展大成走上前去將詠華拉起來帶到穎川身邊,這事大家都有錯,邢總管也該的行為負點責任才對。
「你!」邢總管儘管為他的一番說法感到錯諤,仍羞憤的不肯承認。
見此,郭靖廷不由得搖頭,轉而面向坐在堂上的鄉紳∶「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但憑郭二少爺作主!」鄉紳們一一起立,站在他身後表示支持。
郭靖廷直起身,洪亮的聲音響起,宣判結果∶「關於展詠華玷污邢惠茱一案,本人在此宣告——無罪。」
「太好了!」穎川伸手握住詠華冰冷的手,此時詠華終於有機會可以關懷他身上的傷,她握緊他的手,急切道∶「你身上的傷怎麽樣了?」
「我……」穎川還來不及講,就見堂上突然湧進一群官兵,站在後頭神情睥睨的官爺手拿一張紙大聲喝問∶「展詠華是誰?現下何處?」
本欲離開的郭靖廷見此陣仗也好奇地留了下來。
「咦?」即便心中疑恐交加,詠華仍直起身,柔聲應答∶「展詠華是我本人!」
「你就是展詠華?」官爺邪睨了她一眼。
「是啊,我就是展詠華!」詠華沒有遲疑地承認。
「你是位工匠?」他又問。
「是!」
「嗯。」官爺嚴肅地點頭繼續道∶「現下朝廷發令徵召你這位工匠,請即刻與我起程出發至京城。」
感到手一緊,詠華低頭一看,怎地穎川的臉色如此倉白?
「穎川你怎麽了?」再看爹親的臉亦相形死灰,一股不祥之感頓生。
「官……官爺,您是不是搞錯了?朝廷若要徵召,該徵召的人是我不是她才對啊!」展大成撲上前,拉著官爺的手嘶啞地問。
「放肆!」官爺一把推開展大成的手,不悅道∶「朝廷辦事豈容你這老臭的人能干涉質疑的嗎?」
「可是官爺,詠華她還年輕,她……」展大成還想說什麽,但氣盛的官爺早一步截了他的話∶
「你這是不服想抗旨嗎?」
「我……這……不……」展大成的聲音抖得不成句,他再一次不顧顏面地撲上前拉住官爺的袖口,顫抖地指著自己∶「能不能請官爺您修改成命,改徵召我?」
「穎川,這究竟是怎生……」見爹親與穎川兩人反應怪奇,而毫無所知的她不覺如落冷窖般,又慌又怕。
「奶不能去,千萬不能答應他!」穎川突如其然地緊抓著她的手低啞吼道,詠華被他抓的好痛,她忍著痛頻頻問道∶
「穎川,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你跟爹……你們兩人是怎麽了?」
「走開!」儘管展大成卑躬屈膝地求著,冷情的官爺還是一腳踹開他,他呼喝著手下將詠華拖走。
「你們……你們要干什麽?」詠華大驚失色,眼見就要被人拉走,她飛快地對仍握著她手不放的穎川喊道∶「保重身體,我很快就回來。」
「奶不能去,不可以去!」穎川說什麽也不放,但他孱弱的身體怎堪禁得起官兵們強力粗魯的拉扯?沒幾下他與詠華就被拉開,而他甚至被惡意地推落椅子下,傷上加傷。
「穎川!」詠華驚呼,她奮力想掙開官兵的控制前去扶起穎川,但不管她怎麽掙扎怎麽叫喊,他們就像在扣押犯人一樣,不留情地將她往外拖去。
「穎川!」詠華無奈擔憂的一喊,惹出了穎川胸口鬱悶地一噴,噗一聲,滿天血霧自穎川口裡噴出,而後他竟連看也無法看她一眼,倒卧在冰冷的地上動也不動了。
「不……不……穎川!」凄厲的叫喊聲自詠華口中不受制地喊出,她又哭又叫,就是無法如願的衝到穎川身邊。
他死了嗎?他死了嗎?……不,不……穎川,我求你,千萬千萬要為我活下來,我還要回來作你的妻子啊!你不可以……天老爺啊,我求你,求你讓好人長命啊!
「詠華!」眼見詠華被拖至轎子前,展大成死命地衝上前,就著人群大喊∶「詠華奶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聽到了沒有?聽到了沒有?」
「爹啊,我會的,穎川……」眼下己經看不清事物了,她的眼被淚水糊了視線。
「我會照顧他的,奶放心吧!」喊至此己是心酸的哽咽了。
「爹您保重啊!」最後一聲呼喚,詠華被人無情地塞進轎內,她握成拳頭的手無聲地壓在唇上,任由淚漫布臉頰,破碎的哭聲終是壓不住地嗚咽而出……
命人將穎川帶回儘速救治,郭靖廷來到癱倒在地上的展大成跟前,他溫厚地伸手扶起他,不解地問∶
「展老師父,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抹去臉上縱橫的老淚,展大成一臉灰澀地回應他∶「詠華她┅她這一去就……不能回來了!」
「咦?此話怎講?」郭靖廷驚道。
沒顏面地,展大成再度落下傷心的淚水,他哽咽道∶「朝廷徵召我們這些工匠能做什麽?除了修建陵墓還能做什麽?阿華她……她是被朝廷徵召去造陵墓的……,而向來修陵的工匠一進皇陵就沒人能活命回來……」
「原來如此!」郭靖廷同情地點頭,他冷厲的眼一掃,碰巧看到邢總管含笑如願以償的滿意神情,厲眼一沉,心下己知此事究竟是誰搞的鬼了。
「展老師父,請節哀順便!」說來諷刺,人未死就講此話實是觸霉頭,但他知道詠華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了頭了。
無能為力啊!
落得此結局,老婆大人不知又會怎生埋怨他了。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