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位於城南的夕霞山,不但夜晚彩霞映綠葉無比嫵媚,讓人感嘆夕陽無限好,清晨也舒爽剔透,讓人擺脫俗世的困擾。

「據最新數字統計,世界上失眠的人口比去年增長百分之三十六,都市人的睡眠問題已成了影響健康的隱患,睡眠是人類……」

時掠風「啪」地關掉電視機,停止廣播員的喋喋不休,在清早的陽光中做著暖身運動,初升的紅彤彤的陽光照在她曼妙的身體上,給她完美的體形鍍上一層毛茸茸的金光,隨手找了一根黑膠繩扎住滿頭的銀髮,她奔到玄關處套上運動鞋,迫不及待地投入到大自然的懷抱。

即使是慢跑,時掠風的速度也非常快,她媽媽說她在還不會走路的時候,已經會跑了,真是一頭小馬駒。深吸了一口早晨甜甜的空氣,掠風閉上眼感受大自然的一切,風是綠色的,陽光是暈黃的,花是嬌紅的,夕霞山的一切都是這麼和諧美麗。

雖然,這裡到市中心,開車也要三十分鐘,剛搬來的時候妹妹逐影幾乎天天抱怨,不過現在她也很習慣並欣賞這個天然氧吧了。還可以享受多少年?不會再有多少年可以親近這些林木了,可惡又自私的人類啊!毀滅地球的同時也毀滅了自己……

「叭、叭、叭……」不識相的喇叭聲打斷了掠風的冥想。

掠風轉過頭正看見笑眯眯的陶順清坐在寶馬里招手,「嗨,掠風,我們真是有緣,又相見了。」

眯著眼轉過身,掠風一腳踩在他的寶馬車蓋上,要是有緣也是孽緣,陶順清是本城知名的地產投資大戶,四個月以前把歪腦筋動到了夕霞山,打算大興土木建個禍害山林的休閑度假中心。掠風是世界環保協會的會員,自然有責任也有義務去阻止他,一番唇槍舌戰後,陶順清敗下陣來,要求掠風以物易物,用她來換夕霞山,當時我們的時掠風小姐早就對他不爽,所以就用腳把腳印印在了他大少爺的亞曼尼上,當時她真的不知道這個本城首富是變態,挨了一頓暴打之後,竟對自己一見傾心,而且一踹定情,自此就糖一樣粘上來。

一邊用手巾擦汗一邊腳下用力踩壞他的寶貝車,掠風皮笑肉不笑地說:「陶大少,你還真是勤快,大清早的上山來找緣分。」

陶順清下車,凝視美麗的如山間精靈的少女,健康的淺蜜色皮膚閃閃發光,彷彿健康動物的皮毛一般華麗耀眼,銀色的長發亂蓬蓬地綁作一團,有好幾縷都跑出來貼在汗水潤濡的肌膚上,看了引人犯罪。輕咳了一下,陶順清終於哀求道:「小姐,請你高抬貴蹄吧。」五官收縮的陶大少不復英俊,引得掠風發笑,終於一抬美腿,放過了可憐的「馬兒」。心中卻暗暗打算下次記得穿釘鞋來。

甩甩頭,掠風擺手道:「不要浪費你我的時間,再有緣我們也無分。」回去吃飯了,逐影煎的火腿蛋可是又香又嫩,擦了一把口水,掠風快速地跑起來。

遠遠的身後傳來陶順情不甘心的喊聲:「掠風,我會追到你同意。」

呵呵,掠風在心裡暗暗笑,有膽你就追,明天自己就會帶團去北歐五國游個一月半月,以陶順清的日理萬機如何纏上來?

回到木製小屋,時掠風一甩鞋子就衝上飯桌,但很快被人拉著領子向後拖到洗手間。蓬頭垢面的管家婆時逐影叉腰訓斥:「拜託你講講衛生好不好,洗了手再吃。」掠風馬上乖順地洗手擦臉。

說起他們時家,從祖父那裡就是有名的敗家子,到處遊玩找新鮮是家族的劣根性,先輩留下的金山銀山也可以揮霍完,在她們姐妹親愛的爸媽在埃及考古用掉了最後一筆資金后,偉大的小妹時家的異類時逐影小姐終於發揮了其錢鬼本色,同人合夥組織了一家旅遊公司,並在五年後把它建為環球旅遊的大公司,她自己也榮升為最大股東兼董事長是也。

而可憐的時掠風大小姐從國外畢業回來,立刻被剝削成一級奴隸,因為像她這樣有語言天分的導遊實在不多,掠風精通二十八個國家的語言,會講四十多種外語,本來她可以成為顯赫的語言學家或翻譯家的,但是因為喜愛旅遊,所以也就心甘情願讓小妹剝削了。何況時逐影這個BOSS也真不錯,每天生活起居打理得一級棒,最好的是不會勉強她去不喜歡的地方,時掠風塞了滿口的食物滿足地笑。

時逐影卻皺著眉頭道:「姐,你怎麼吃東西像動物似的,可不可以文雅一點?」

文雅啊?時掠風笑,小妹你的嘴邊還掛著沙拉醬哩。

可是,她見過真正文雅的人哦!那個人有很漂亮的深藍色憂鬱的眼眸,藍得像雨後的天空般澄清,藍得像深海暗流一樣深沉,然而那種藍,分明容不下一點雜質,甚至不沾染一點俗世的情感……時逐影伸手在掠風眼前晃了一晃,耶?沒有反應唉,清了清嗓子,她大聲叫:「姐,回魂啦。」

猛地一縮,掠風嚇了一跳,放下勺子白了她一眼,「發獃不可以嗎?上班不是還早嗎?」擾人美夢的壞小孩。

收拾著盤子逐影道:「你儘管發白日夢我不會管,但是你把湯往鼻孔里灌,感覺好噁心哦。」嘖,也不怕嗆死。

掠風大窘,連忙拿餐巾去擦臉,真是,每當想起那個人,自己總會失常,可是--也許--那個人卻永遠不會想起她吧。

※※※

隨風而來的是薄薄的思念,合上厚厚的書籍,男子若有所思地微笑,優雅地伸了一下懶腰,走到窗口,他用手慢慢輕觸窗欞上漂亮的彩繪,上面畫的是一個頭上帶著大雨花的美麗少女,她赤裸的身體纖美柔弱,倚靠在一頭馴服的靈獸身上,低頭飲水的乖順獨角獸面目安詳毫無戒心,沒有注意到在左邊第二格的綠樹彩繪上,一個獵人拿著弓箭焦急地等待著,而在樓下的玻璃彩繪中,它倒在一片血泊中。少女斬下了它的角,喪失了魔力的它,被獵人的箭刺穿了身體。獵人和少女都露出貪婪的笑,而睜著無辜淚眼的獨角獸仍愚笨得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真是可憐的牲畜,人類的狡猾和惡毒豈是你能明白的,所以,掉進你喜歡的「純潔」的少女的陷阱,只能說明你蠢而已。

推開窗戶,廣闊的綠野和森林映人他藍色的冰冷的眼眸,乳白稀薄的雲霧浮過眼前,他支肘在窗前,看馴馬師羅森·馮,一個來自德國的高級馴馬師在調教一匹剛買來的漂亮馬匹,馬兒不肯屈服地嘶鳴著,羅森累得滿頭是汗。

男子微笑,揚聲道:「羅森,對我們的寶貝好些,它是吃軟不吃硬的。」

「是的,守少爺。」羅森放下手中的鞭子,少爺永遠比他高明,尤其對各種野獸的了解,是他永遠也學不會的。古靈斯堡的獨孤守少爺,是全球動物保護協會的核心會員,中瑞混血兒,控制北歐經濟發展的世界前五十名首富以及私下收集珍奇動物的神秘人氏。羅森撒了一些黃豆給新來的馬兒,小笨馬落到我的手裡你可真幸運,如果落到守少爺手裡,你會更慘的,那是一個深不可測的人。

※※※

北歐不是熱門的旅遊路線,即使遊學,人們也多會選擇去東歐或西歐,但是北歐五國瑞典、挪威、芬蘭、丹麥、冰島,都是上帝手中的珍珠,自然風光秀麗,人文風光優雅,建築風格典雅別緻溫馨。

透過雲層,時掠風貪婪地看著下面大片的綠色,好想化作一匹駿馬,自由地奔在北歐寒冷的空氣中。她伸伸修長的腿,莞爾想,多虧了這次帶的是這些暴發戶,否則哪來的專機享受?此次帶的是家庭團,做包裝起家的楊榮剛一大家,除楊大倫外,還有大兒子楊東成及他的兩個女朋友,二兒子楊西就和跟他很曖昧的男朋友,三女兒楊南彩及其夫,四女兒揚北虹小姐。

和這種聒噪的人在一起旅遊,她起碼短壽兩年,他們全都嘰嘰喳喳地不停製造噪音污染。只可憐了庶出的楊北虹小姐,她的兄弟姐妹根本把她當傭人,隨時地呼來喝去。

現在三小姐楊南彩又叫:「北虹,給我削個梨子,我口乾得很。」當時楊北虹正給她的人妖二哥和面膜,十指粘粘怎麼削?

將目光從秀麗的大自然調回來,掠風嘆了一口氣,決定充當白馬王子解救灰姑娘,她拿過梨子道:「三小姐,我能削梨子不斷皮,掠風為您獻醜一下如何?」

「掠風,你真可愛。」楊南彩笑得花枝亂顫。

楊北虹則感激地看了一眼掠風,小獸似的楚楚可憐。掠風一怔,刀子差點劃到手指,她怎麼忘了,楊北虹這種純潔可愛型,恰是那個人喜歡的,要不要搬梯子做把紅娘?呵呵,結論是不要,在瑞典會呆五天,多努力一下,看看能不能得到他的芳心。

機場是專用的,掠風將挽著的頭髮放下來,披了風衣,等主人下了機,才似個僕人一樣病懨懨地走下飛機,富人家的規矩她還是懂一些,可惜她仍琢磨不透這些人趕到寒冷的北歐來玩什麼?莫非世界已被他們玩遍,況且交通住宅一概不用負責,要她這個導遊做什麼?找個地陪想必更划算。

低首一笑再抬頭間卻呆了,遠遠站著穿著白風衣的挺拔男子,好……眼熟,隨著他迎風飄動的長長金髮飛舞,心頭有如有個小火苗,慢慢延伸開,在瑞典清洌的空氣中,時掠風笑得好像一朵小小烈焰花。男子緩緩張開雙臂,深藍的眼眸不再冷凝,彷彿溶化般的春水般動人心魄。

在心中默默念道,守,守,我一直的夢想,掠風感動地立住腳步,她未料到守會來接她,太多的過往讓他們之間有著一條鴻溝。

掠風的笑容還沒卸下,卻看見楊南彩疾撲向獨孤守,隨後的一幕令掠風差點驚呆,獨孤守非常快地一閃,而楊南彩就一跤跌在硬得不能再硬的機場上,她狼狽地爬起來后尖聲叫:「你這個地陪怎麼搞的?」她看他是帥哥才想便宜他的,怎麼這麼不識抬舉。

獨孤守用戴著白手套的手把她拉起來,「抱歉,小姐,我不是地陪,不過還是請原諒我的失禮。」醇厚的如沉澱的老酒,他的聲音美妙得像天使一樣,一眾的楊家人全呆住了,尤其是楊西就那個花痴,只差沒把口水滴到地上。

時掠風笑笑,守的魅力啊!還真是老少皆宜男女通殺。

扔下兀自臉紅心跳的楊南彩,獨孤守繞到掠風面前,手扶著梯子問:「公主,你要多久才下來?」

掠風一個跳躍撲到他身上,摟住他的脖子叫:「守,守,我好想你。」輕輕地吻在獨孤守的臉頰上,掠風幸福地笑。

故作害羞,摟住她道:「別這樣,人家會不好意思,有人在看呢。」手臂卻更加收緊。

掠風伸手抬著他的下巴,另一隻手輕浮地劃過他的臉頰,「都是我的人了,有什麼關係。」

「可你在工作吧?」獨孤守將純情演到底,好久不見這個女人了,他是真的想她了,所以消遣一下又何妨。

「呵呵,真是體貼的賢妻。」掠風俯身親吻了一下他的額頭,拍拍他白皙的臉頰道,「晚上我會補償你的,這麼久不見,你一定是寂寞難奈了吧?」

「你好壞哦!」獨孤守拋了一個羞澀的媚眼低下頭。

我嘔,我吐,掠風差點失控大笑,這傢伙什麼時候這麼會演戲,嘖,以他這種花容月貌,再加上這麼高超的演技,別說什麼金馬銀馬的獎,連奧斯卡小金人也手到擒來,不過也真是,從三歲遇到他到現在,很少見他耍寶。掠風拍拍獨孤守的肩示意他放下她,雙腳著地后才道:「守,你的素質提高了,賣了你,起碼夠我揮霍下半生。」

「狠毒的女人。」獨孤守哀怨道,只差沒再拿一條手絹咬。

「是,是,白雪公主。」掠風挽了他的手臂走到免費看戲的楊家人面前,這才有一點局促道:「楊先生,現在我們去那裡?」

楊榮剛上下打量了一下獨孤守,心中奇怪這個人是怎麼進入他朋友的私人機場的,這裡應該是在嚴密監控下的。聰明得不動聲色,楊榮剛只是輕鬆道:「已經在斯德哥爾摩的皇后大飯店訂了房,時小姐,晚飯後你就可以和你的朋友敘舊了。」弄不清來頭的人,他是不敢質問的。

一行人坐上了車子,掠風在徵求了楊榮剛同意后被拉上了獨孤守的勞斯萊斯。

撩起一縷銀髮,在手中繞了幾繞,獨孤守笑,「你這個導遊居然不知道住在哪裡?」

掠風聽了知道他嘲笑自己是來做高級傭人的,只是淡淡道:「僕從主隨,只要他們甩得起票子,冥王星我都陪他們去。」

獨孤守失笑,將她拉到懷裡道:「那麼我包下你可好。」

「耶?」掠風睜大眼睛,這算不算求婚?「說價錢聽聽。」

「勢利。」守放開她,微怒地別過臉。

掠風不在意地依偎在他厚實的肩上道:「所以何必自找苦吃。」

嗅著她淡淡的體香,獨孤守終於還是忍不住說:「你要把自己包裹多久,尖酸得像個老太婆。」

「守……」掠風怦然心動。

「嗯?

「你愛我嗎?」

「你呢?愛我嗎?」

「嘖,啰嗦得像個老頭子,是我先問的吧。」掠風直起身子,有些認真。她是愛守,很愛很愛,但守只是有些喜歡她吧。

「我喜歡你。」意料中的答案,可是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免談。」掠風乾脆道,女人嘛,總要找個愛自己比較多的吧,她這麼青春美貌,幹嗎將就獨孤守,凝視著守憂鬱的碧藍眼眸,她下決心要在這不染纖塵的眸子上,注入各種情感。

真是行大運,皇后大飯店開業五十年來頭一次關門,於是一群人又接連在斯德哥爾摩聯繫了幾家旅館,可惜都是奇迹地客滿。直到守彷彿天神降臨般對楊家人說,如果不嫌棄,可以住到他的別墅,不但距市區很近,而且風光也不錯時,時掠風才嗅出陰謀的味道,說實話,她永遠弄不懂守的想法,不會是繞一大圈地想和自己多相處吧,還是不要太自戀的好,往往越嚮往幸福,就越容易掉入地獄。

獨孤守所指的別墅,其實是他剛買下的一座小小城堡,裝修得非常典雅高貴,單從遠處望去,翠綠的草地上一個紅紅的堡尖,白色的柵欄配上燦爛的花朵,就賞心悅目,如果是在丹麥,豈不是要以為在童話里?而那個古堡恰是公主住的地方?

可是,想一想為什麼公主就非得住古堡呢?掠風歪著頭笑。

彷彿了知心意似的湊上來,獨孤守貼在她耳邊道:「這是魔王專門用來囚禁公主的地方。」

微癢的氣息,燙出一層微薄的紅暈,掠風止住心驚,釋然道:「原來如此,可是公主在那裡?」絕對不要向他屈服,非要等到他說愛她那一天,因為自己可是等了二十多年了。

在純歐式的長桌上用過豐富的晚餐,楊家眾人都滿意地散去了。掠風累了一天,也打算洗完澡后就睡,剛擦了頭髮,就聽見扣門聲。才開了門,獨孤守就拉著她跑。

「喂!喂!喂!地震嗎?還是趕著投胎?」掠風掙扎。

真還不是普通彆扭的女人,獨孤守霸道地把她夾在懷裡,「有好地方帶你去。」

野蠻人!掠風一路向他丟白眼,在別人面前明明就文質彬彬,高雅可愛的,以前對自己也很紳士的,是什麼時候學會挪威海盜那一套的?

※※※

被挾持的目的地並不遠,但是真正到了之後……

「哇!哇!哇!」

「你變成青蛙了。」揶揄地笑著,獨孤守很是得意。

「哇!哇!這不會是真的吧?」掠風站在一片星辰中,在腦中一片空白,能說話已經不簡單了,是星球耶!不是星星。是幾乎伸手可觸的金星、火星……突然間她有點明白了,「是蒼穹立體影院對不對?你利用頂樓做了一個影院?」

「沒錯,」獨孤守一把撈過她,塞給她一袋爆米花,「我們來案件重演。」

「耶?誰犯了罪?」為什麼她感到一點不祥?掠風本能地向後退了退。

在她身後塞上一個靠墊,獨孤守警告道:「不許逃跑。」這是他期待已久的獵物,那能讓她逃脫?

「哦!」我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嗎?沒有吧?沒有吧?沒有吧?沒有吧?好像……有、額頭冒著汗,掠風偷偷地看向屏幕,星球已轉換成地球,然後向下縮到北歐。

屏幕上可笑地打著時間,那是二十一年前,然後兩個小孩子開始逼真地演起她的往事。

「哦!」霎時記憶開始倒帶,掠風驚覺自己彷彿又是回到了過去……

那時她三歲半,而守六歲半。

第一次相見,是因為爸爸媽媽帶她來拜訪媽媽的好朋友,獨孤芳阿姨是有名的古典美女,而且是中國明代的王族之後,和時媽媽是從小玩到大的「鐵哥們」,即使後來她對番邦的公爵一見鍾情繼而遠嫁異國,也從來沒有斷了彼此的聯繫。

故人見面分外親熱,看見嬌憨可愛的小掠風,獨孤芳也不由想秀秀自己的寶貝兒子,當守被喚到大家面前時,人人都吸了一口氣,守簡直是畫上的小天使,金色的頭髮,碧藍的眼睛,白皙到晶瑩的皮膚,優雅到高貴的舉止。

可惜--這一切沒維持到五分鐘就被掠風破壞了。她猛然抱住守,一口咬在守的手上,胖胖的她把猝不及防的守一下子就推倒了,然後又是一陣亂咬亂啃。

「小……小風。」時媽媽異常尷尬,怎麼自己女兒從小就會霸王硬上弓了。

「小風,快放開哥哥。」看著被塗了一臉口水,不復整潔的小帥哥,時爸爸忍不住把八爪魚似的時掠風拽了下來。

「嗚嗚……娃娃,我要娃娃。」失去了漂亮的玩具的時掠風頓時耍賴地大哭特哭。

「小風乖,不哭,不哭,阿姨給你點心吃。」獨孤芳拿手絹擦乾小掠風的眼淚,拿起一塊點心給她。

「哦。」吃東西最大,小掠風頓時收住眼淚,啃起糕點來。

時爸時媽頓時汗如雨下,平常他們都是把女兒扔給保姆,自己四處考古的,沒想到初次帶她出來,她就這麼「長臉」。哎呀呀!養女不教父(母)之過,時爸時媽對視了一眼,然後時爸慚愧地低下了頭。

還來不及舔完手上的殘渣,,小掠風又滾(因為太胖了)過去蹂躪了獨孤守一頓,上上下下地在獨孤守身上臉上印牙印。然後守的父親回來,又用一個玩具把她引開,玩不到三分鐘,她又回來啃守。

獨孤芳終於忍不住問道:「小風她,都是這麼喜歡一個人的嗎?」

時媽賠著笑道:「是呀!越喜歡的人,她越愛粘。」其實--她女兒只有在對待洋娃娃時才會這麼做,不過那個男孩子其實也有點奇怪,從頭到尾,連掙扎一下也沒有,而且一句話也沒說。

守的父親雖然心疼兒子卻也無可奈何道:「這樣也好,守很少和人接觸,甚至非常討厭人類,能和同齡……」喂,喂,小鬼,你也不要太囂張了,幹嗎在我兒子的臉上畫烏龜,還給他綁個蝴蝶結啊!守的爸爸敢怒不敢言。

「哈哈哈……我當時真有那麼做嗎?」時掠風笑得撒了一地爆米花,雖然演員表演水平一般,但是好像確實有這些事發生過,真是太好笑了。

「我才沒有那個小笨蛋演得那麼拙。」獨孤守不滿地把薯片塞到她嘴裡。

「不要笑了,繼續看。」

因為耐不住掠風的眼淚及可怕哭聲,大人們都不敢把她從守身上拔下來。

到了晚上,守更是被她侵佔了床鋪,怒視著左手摟著他,右手抓著一隻超級大白兔玩偶的小鬼,一向溫文爾雅的守終於爆發了。先到浴室沖了一個澡,然後憤怒地在鏡子里檢視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吻痕」,回到屋裡,守粗暴地把還流口水睡覺的時掠風搖醒。

「唔,唔,娃娃。」睡眼蒙蒙的小掠風頂著一鍋烏黑的鳥巢頭左右搖晃,然後毫不猶豫地摟住獨孤守,又是賞他一臉口水。

「喂!」守厭惡地把她向後拉、有嚴重潔癖的他,不在乎任何事情,即使受到別人的污辱或打罵也不會再乎,而且根本不願意跟人類說話,惟一忍受不了的,就是這骯髒的小鬼,「快滾開!」

睜大橢圓形的杏狀大眼,時掠風呢喃道:「耶?會說話的娃娃唉。」

難……道?從始至終,這小鬼根本沒把自己當人,受到這個打擊,小帥哥的臉頓時變得一片剎白,眼眸中深沉的藍色漸漸隱去,浮上一層冰綠的殺機,可惡的無知的白痴的死小鬼,非得給她一點顏色看看!每當氣極便會浮上高貴優雅笑容的獨孤守親切地問:「你叫小風對不對?」真不愧是「小瘋」。

「嗯。」掠風乖乖地點頭,為什麼娃娃的樣子有些像畫書里的狼外婆,小掠風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

「你怕不怕妖怪?」獨孤守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笑得好不陰險。

「不……怕。」我只怕壞人,小掠風聰明地向後退了一步。

不怕幹嗎躲,獨孤守得意,就算再怎樣深沉,他畢竟只是六歲的小孩,被得意沖昏了頭,守第一次主動向人露出他的密秘,用恐嚇的聲音道:「我就是妖怪。」耀眼的金髮轉霎間變成銀絲,在額上部分,竟長出一隻細長的尖角來。露出猙獰的微笑,獨孤守向小掠風撲去。

「啊--」夜深人靜時傳來的慘叫,尤其叫人驚驚,但是這聲慘叫並不是由時掠風傳出來的,而是由差點被「壓」回原形的獨孤守。

當他好不容易向別人展示了他先天的體能異變的時候,小掠風只是呵呵笑著,一把抱住他倒回到床上道:「原來小風只是在做夢。」

喂!就是在做夢你也不可以抱著怪獸再睡吧,由於失敗而氣急敗壞的守終於認識到,他是在和一個大腦發育未完全的小孩在鬥氣,他賭氣地冷冷道:「我不是變形玩具,是真的會吃人的怪獸哦。」

睜開充滿笑意的晶亮大眼,時掠風堅定道:「不管娃娃變成什麼樣子,但是身上的味道不會變哦,比媽媽還香香的味道耶!有風的味道,有香香的草草味道,太陽公公暖暖的味道,小風好喜歡哦,娃娃不要離開小風好不好?」圓嘟嘟的小臉蹭在獨孤守的頸窩上。扔掉了白兔玩偶,小掠風八爪魚一樣附在獨孤守身上。小小的馨暖的身體溫暖了他那顆的冰冷的心,好久沒和人類這麼靠近了,已經久到不知道人體溫的相貼是這麼舒服,無奈地收回角,獨孤守嘆氣道:「我會吃了你哦,你不怕嗎?」

呵呵,當她智商二百以上的天才兒童是當假的嗎,長角的草食性動物怎麼會吃人?小掠風那種笑容根本就像鬼精靈地在說:「你這個愛鬧彆扭的笨小孩。」

唉?獨孤守終於認識到自己根本鬥不過這難纏的小鬼,泄氣地搖搖頭,想把長長的銀髮收起來,卻看見小掠風露出濃濃的失望眼神。

「你幹嗎?」

「娃娃的頭髮好漂漂哦,不要再變變好不好?」滿心滿眼的全是企盼,在淡淡的月光下閃爍著銀絲,帶著一種魔幻味道,讓小掠風有一種含著牛奶糖的感覺。淡淡的甜味和濃濃的奶香從舌尖傳到全身,好舒服哦。

「你認為……」她會認為他的銀髮很漂亮啊,還真是異類。

從出生到現在,偶爾在不受控制的情況下被人看到了原形,都被投以懼怕和厭惡的眼光,能夠收放自由后,守便再沒給人看過,因為太多的流言,已經讓人開始想獵殺他。這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接到別人誠摯的讚美,小小的嬰孩給了他即使是父母也沒有給過他的鼓勵和溫暖,父母雖然很愛他,但也對有這樣的孩子很隔閡吧!一個像北歐傳說中的獨角獸的孩子,一個和正常人不一樣的孩子,甚至比畸形的孩子更令人無法接受。

既然得不到人的接受,那麼我也不接受人類,這是從五歲發下的誓言,在這一刻卻被那雙純真的眼眸所戳破,彷彿冰結的湖面遇到了春風,在心底最深處傳來了解封的聲音,守凄然無助地說:「可是沒有人會喜歡我這個樣子。」

「他們嫉妒你。」小掠風斬釘截鐵地,「因為都沒有娃娃漂漂嘛,小風長大后也要變出長長的銀髮哦。」

是……是這樣么?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被牽著鼻子走的獨孤守,直覺地接受了這一說法,原來……如此,他頓時因解開困擾自己已久的問題而露出大大的呆傻微笑。

小胖手一揮,打著呵欠的小掠風阿沙力地吼:「就是這樣了!」她家裡的玩偶小熊、小兔、小狗,從不會質疑她說的話哩。

蹭啊,蹭啊,掠風像小肥豬一樣偎過來的小小身軀,因為睏倦而蜷成一團。獨孤守猶豫了一下,終於緊緊地抱住她,「我們不要分開哦。」

「嗯!」意識模糊不清的小掠風,完全不知道自己剛充當了聖母的角色,拯救了落入凡間的美麗困獸。

「我比較喜歡純潔的女孩子,所以你長大以後不可以和男孩兒交往,一定要還是個處女哦。」獨孤守已經開始自說自話地私訂終身。

「喔,處女,好吃嗎?」掠風一向是按時睡覺的好寶寶,好睏唉,眼前開始出現美食的幻覺。吃……

獨孤守的臉騰地紅了,他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我……我不是那個意思了,我是……」

貪吃的小豬已經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呢喃著夢語:「唔……唔,好吃,我……要吃。」

嘖,只知道吃啊!獨孤守無力,卻沒有甩開那一團小肥肉。

鏡頭漸漸拉開,在神秘的水藍色的地球上,一對相依偎的小獸,均勻地呼吸著,緊緊地擁抱著,在群星映襯下,在神的眷顧下,進入甜蜜的夢鄉。

蒼穹影院的屏幕又切換成各種旋轉的星體,獨孤守解下了束縛金色長發的髮帶,一瞬間披散下來的,卻是美麗動人的銀色鬃毛。「掠風,我猜你未忘記當初的約定。」

掠風伸手穿過守的銀色瀑布的頭髮,綰了一縷在手中玩耍,守還會記得她,真的很感動,自從在日本上初中時交了第一個男朋友,守已經有好幾年不願意再理會她,掠風已經不指望兩個人能再有交集,可是在心中暗暗地企盼還能成為朋友,默默地祝福他幸福,甚至一直在心中策劃著追求他,卻沒想到守仍沒忘記當初的童言。神一定是聽到她的禱告了,給她這個和「舊情人」和好的機會。

掠風有些心悸地抬起頭,望進的卻是守獨佔性的眼眸,那是一雙把一切掌控在手裡,不帶絲毫個人情感的眼瞳。

頓時由夏威夷掉到北極,掠風又將頭垂下去,也許守不知道,在她記憶里和守相遇,印象最深的,不是第一次,而是第二次……

小學時,他們同被送往瑞士上小學,接受多語言教育。溫文爾雅超凡脫俗在各方面都表現突出的守,早已是學校里的風雲人物,而剛轉來的掠風一進校門就被守貼上了保護的標籤。能夠和自己喜歡的大哥哥外加夢中的白馬王子在一起,掠風當然很開心,但是在一個明朗的午後,掠風的夢境被打碎了,在學校中庭樹上睡覺的掠風,聽到了在下面長廊里和朋友一起吃午飯的守的真心話。

從入學第一次見到獨孤守便永遠成為他部下的亞蘭西斯邊吃麵包邊問:「守少爺,您很喜歡剛入學的小風小姐嗎?」

翻著書本的守冷冷地說;「我不喜歡人類,任何人都不喜歡。」

「可是您對小風小姐是不同的。」

「亞蘭西斯。」守合上書,「你也會珍愛屬於你自己的東西吧,掠風是屬於我的,但是我不會愛人類的。」那一雙總是溫柔地看自己的湖藍眼睛,雖然還是充滿笑意,卻一絲感情也沒有。

那時,時掠風小學五年級,九歲。可是她的生活中所有的夢想在那一天卻結束了,想要一個幸福的家的夢想破滅了,想要一個愛自己的白馬王子的夢想破滅了。世界好靜哦,連昆蟲也停止了鳴叫,掠風的嘴角慢慢向上牽動,露出了她人生第一個苦笑。

「我不會愛掠風。」耳邊傳來守不帶感情的聲音,通過樹葉,掠風看到了守的雙瞳中,冷冰冰的是天然的藍寶石,既沒有愛也沒有恨,那是一雙不屬於人世的眼睛。

※※※

第二天掠風收拾了行囊,自己訂了機票回了國,在國內上完小學后,在日本上的國中,並且結交了第一個男朋友川田野茂,川田君在任何方面都是個很普通的男孩子,和外貌華麗又多才多藝的掠風實在不是很相配,但是掠風喜歡他看向自己時帶笑的雙眼,喜歡他把所有的情緒,包括自私的性格,發揮得淋漓盡致。

守,我不是屬於你的物品,如果你不愛我,那麼我不要你獨佔物品似的喜歡。

放開守的銀髮。掠風嘆口氣道:「到底是真的銀髮比較美麗,我的染髮沒有你這種光澤。」

知道她轉移話題,守並不追問,狡獪地一笑道:「掠--風,早上在機場你是不是對我承諾過一些事。」

干……幹嗎拉長聲音叫她的名字,掠風抖掉一身雞皮疙瘩,那些只是玩笑的吧,「我什麼也沒說。」掠風直覺地否認。兇猛野獸似的精光凝視著掠風,在微微的戰慄中,掠風感受到一種甘美的恐懼,她長長的眼睫毛向下垂著,在眼瞼形成了一個青色的陰影,連呼吸也漸漸覺得困難了,空氣中彷彿充斥著一種酥癢的麻藥,令時間都停止了。

掠風不敢對視守責備哀怨的目光,極力地躲閃著。獨孤守的唇角漾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彷彿鋪設美麗卻致命的陷阱,低沉得像古典音樂的聲音道:「掠風,你討厭我嗎?」。

怎麼會?愛情使人變成傻瓜,掠風慌忙得抬起頭想否認,卻正中了獨孤守的陷阱,她櫻唇擦著守的臉頰劃過,掠風的面孔剎地染上片鮮紅。守寬厚的手掌扶住她的背,讓後退的她不至於跌倒在地板上,目光從掠風閃爍的眼睛,微息的瓊鼻,下移到她桃紅色的嘴唇,用手指輕點了一下她的唇,守笑著俯下臉去享受自己的戰利品,這是--珍藏了二十年的上好甘醇葡萄酒。嘴唇先吻上掠風小巧的下巴,然後甜蜜地啃咬著。

手指磨蹭嘴唇的感覺已經夠讓人心悸,而從下巴一直到脖頸的碎吻則更讓人難以呼吸,掠風極力剋制地斷斷續續道:「守,守,停……下來。」

銀色的頭顱緩緩地抬起,守露出頑皮的微笑,手掌撫過掠風的臉頰,描繪著她高挑起的妖艷的眉形,「這是報復哦,小風,這是你曾經對我做過的吧。」

掠風,你好美,你身體的任何部分,在我眼裡都很美。

細碎的吻印在掠風的臉上,伴隨著輕微刺痛的撕咬,掠風好像一隻被捕獲的可憐小獸,只能發出碎碎的呼吸聲,守緩緩抬起她下頜,誘惑地舔了一下她紅潤的唇。然後用牙齒撕掉她唇角爆起的一塊裂皮,「北歐太冷了,你帶唇膏了嗎?」品嘗美味一般吮吸著掠風的唇,他戲濾道:「我不會讓你的唇乾裂的,閉上眼睛。」

甜蜜的吻印在掠風氤氳的眼睛上,掠風吐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如果是守,何必再抵抗,雖然是這樣想,身體卻忍不住微微顫抖。守安撫似的手掌輕撫過她脊背,然後侵佔了只屬於他的紅唇,長時間地吮吸滑動、糾纏,那是一個不似初吻,反而像做愛一樣激烈纏綿的吻。

舔乾淨口舌間相牽連的銀絲,守放開了氣息喘喘的掠風,滿意地笑了,你始終是屬於我的,是屬於我一個人的,掠風,雖然我討厭一切的人類,但是你不同,你例外,你是我的私有物,也是我計劃中不可缺少的工具,你將成為我的俘虜……

睫毛不停地抖動著,眼睛卻一直沒有睜開,從臉頰一直到脖子,全都染上一層淡淡的粉色,掠風難得馴服地乖乖躺在守的臂彎里,耳邊聽見的,不知道是守的還是自己的混亂心跳,雖然這並不是初吻,但是卻是首次和心愛的人接吻,那種軟綿綿頭昏的感覺,是從來也沒有的。

溫柔地相擁著,守環著掠風的腰呢哺道:「掠風,不要離開我。」掠風沉在香濃的夢香中,緊緊地抓著守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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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角獸的愛情演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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