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雨持續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總算放晴。衛城經過了一夜的雨水的洗禮煥然一新，柔和的陽光像瀑布一樣傾瀉下來，溫暖著這座美麗的城市，空氣里也帶著一股新鮮濕潤的味道。早晨是每一天的開始，同時也代表著一個新的希望。

鍾澤開著汽車穿梭在城市的街道上，很有一種輕鬆、愉快、自在的感覺，因為他又重新挽回了自己的愛情。他本來打算回家洗個澡，然後實行一天的計劃。可是汽車一進入大院，他就發現事情可能有變，因為宋佩枝的車還停在院子里。在還沒有回家之前他都在想，恢復了原有的生活，又是美好的一天，而此時又不知要遭受什麼樣的打擊。

鍾澤進入客廳的時候，宋佩枝正面朝裡面坐著喝茶。於是，他停下了腳步，猶豫了一會兒，繼續往樓梯口走去。剛要走上樓梯，身後便傳來了宋佩枝嚴厲的聲音。

「你終於回來了。沒有看見我正坐在這裡嗎？」

「媽，早安！」鍾澤回過頭輕輕地說了一句，然後繼續往上面走。

「給我站住。」

「有什麼事情等我下來再說吧！」鍾澤為了避開宋佩枝的責問，他大膽地說了一句。

宋佩枝一直在家裡等著鍾澤回來，想不到現在見到了他的人換來的卻是這樣的一句沒有禮貌的話，頓時她的聲音擴大了一倍：

「你這是在命令我嗎？是誰教你用這種態度跟我說話的？給我回來。」

鍾澤的心裡很清楚，去了就難免遭受一頓責罵，如果不去，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於是他轉過身來到宋佩枝的面前，毫不迴避她那雙充滿憤怒的眼睛，因為他基本上已經習慣了。

宋佩枝努力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看到鍾澤這一身濕漉漉的衣服，她是又心疼又憤怒，她盡量壓抑自己的衝動，用一種平和的語調說：

「你已經有兩個晚上沒有回家了，你知道嗎？你看看你，在外面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到底在幹些什麼？」

鍾澤不能夠如實地回答宋佩枝的話，因為他很清楚林雪妍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但是他一時又找不到好的理由，乾脆什麼也不好。

「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在想怎麼欺騙我，好繼續和那個女人鬼混？」宋佩枝的聲音又變得嚴厲起來，表現出一副非常失望的樣子。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鍾澤根本不想和宋佩枝爭論，忍氣吞生地說。

「我在說什麼你不明白嗎？還是你現在也覺得那是一件可恥的事情了。」宋佩枝顯得有些不耐煩了，毫不客氣地說。

「你給我住口。」鍾澤用一種吼叫的聲音對宋佩枝說，他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這種勇氣對她如此失禮，說完之後他才覺得自己不應該這樣。

「放肆，你看看你現在都變成什麼樣子了？自從認識了那個姓林的女人，你在外面喝酒，徹夜不歸，現在還不尊敬你的媽媽……阿澤，我已經不想再說那個姓林的是是非非了。現在我們就把她的事情說清楚，以後再也不要為這件事情煩惱了。」

「媽，你到底想說什麼？」鍾澤實在摸不清宋佩枝的心裡在想些什麼，她時而暴怒，時而又略顯溫和，讓他不知所措。

「阿澤，她是一個來歷不明，工作更是不像樣的女人。她根本就不配和你在一起。和她在一起只會貶低了你的身份。」

「我只知道和她在一起，我很快樂，其餘的事情我都不在乎。」

「你實在是太令我失望了。既然你執迷不悟，我也無話可說。同時我也要明確地告訴你，有我在便要阻止你們在一起。」

宋佩枝說完這番話，便匆匆地離開了。整個客廳里只剩下鍾澤一個人，他彷彿有一種被拋棄的感覺。他仔細分析了她剛才說的那一番話，她不就是瞧不起林雪妍的出生和工作嗎？這並不是一件很難辦的事情。他馬上打電話給自己的好朋友梅淑燕，約她中午的時候在新西酒樓見面。

梅淑燕也是鍾澤的大學同學，畢業后和張俊東一樣留在了衛城。她目前在一家中國企業里做高級白領，並且還自己出資經營了一個家花仙子專賣店。顧名思義，這個專賣店是以經營花為主，雖然花仙子專賣店並不十分大，但在衛城還是小有名氣，是很多女孩子想要去工作的地方。

如果能夠讓林雪妍在花仙子工作，那簡直是再好不過了。鍾澤迫不及待地想要把這個想法告訴林雪妍。於是，他開車來到了藍天俱樂部。

那時林雪妍正在工作當中，看見鍾澤來了，心裡自然高興，但更多的是擔心，她關心地說：「你怎麼來了？淋了一個晚上的雨，怎麼不在家裡好好休息呢？」

「我沒事。」鍾澤見到了林雪妍，一切的憂愁和煩惱都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剩下的是無法言語的快樂。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嗎？」林雪妍若有所思地說。

鍾澤知道林雪妍在這裡工作了很長時間，並且一直都很開心，突然間讓她離開這個熟悉的環境毫無疑問對她是一種懲罰。但是為了他們的未來，一點點的犧牲也是必不可少的，他非常認真地說：

「雪妍，我想幫你換一份工作。」

「換一份工作？我在這裡很好啊……」林雪妍有些驚訝地說，但是很快又停住了。因為她明白鍾澤的意思，為了這份難得的愛情，她可以放棄一切，她又說，「好啊！反正在這裡工作了這麼長時間了，也該換一換環境了。」

鍾澤看得出林雪妍回答的非常勉強，但是他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讓她受委屈，他的心裡也很難受，於是他略帶歉意地說：

「雪妍，我知道你捨不得離開這裡……」

「阿澤，你什麼也不要說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你真的明白？」

「真的。」

「那我們現在就走吧！」鍾澤帶著林雪妍離開了藍天俱樂部，也正是這次出去，她永遠地離開了這份工作。

只有和林雪妍一起坐在自己的車上，鍾澤才覺得舒適，才會感覺像是一個小天地。他沒有跟她說工作的事情，因為他相信她一定會喜歡，就留著把這件事情當成是一個驚喜送給她。

汽車在新西酒樓的門前停了下來，林雪妍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不是說要給我換一份工作的嗎？怎麼帶我來這裡，該不會是讓我在這裡工作吧？」

林雪妍的這句話反而提醒了鍾澤，對啊！為什麼不讓她在自己家投資的酒樓裡面工作呢？仔細一想，還是覺得不行，因為這樣會增加她和宋佩枝見面的機會，他馬上打消了這個念頭。

「當然不是。不過來這裡吃個飯還是可以的。我約了一位朋友在里見面，呆會介紹你們認識。」

鍾澤和林雪妍一起進入二樓的雅座餐廳。寬敞的餐廳讓食客們的視力得到無限的擴張，高雅的音樂從潔白無暇的天花板上流下來，陶醉著食客們的身心。他們剛剛入座，梅淑燕就面帶微笑地走了上來。

「真不好意思，我遲到了。」梅淑燕一邊走過去，一邊抱歉地說。

「沒關係。」鍾澤立刻起身，很有禮貌地替梅淑燕拉開一把椅子，然後替她們相互介紹了一番。

「你約我出來不只是吃飯這麼簡單吧？」梅淑燕試探著說，她看了看林雪妍，又把目光落在鍾澤身上。

「確實。我想讓雪妍在你的花仙子工作。」鍾澤放下手中的餐具，說出了自己的目的，然後等著梅淑燕回答。

「這是真的嗎？」梅淑燕顯得有些不大相信，當然，她並沒有反對的意思。她只是覺得以鍾澤的個性，不把女朋友放在自己身邊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當然是真的。你看行嗎？」

「沒問題。這點小事情，你在電話里說不就可以了，用得著這麼麻煩嗎？」

「那可不一樣，在電話里說一點誠意也沒有。對了，她什麼時候能夠去上班呢？」

「什麼時候都行。」

鍾澤看了看林雪妍，就替她提議道：「不如明天吧！就從明天開始上班。」他希望林雪妍能夠儘快離開現在的工作環境，好有一個全新的開始，全新的未來。

「沒問題。」梅淑燕看了看林雪妍，若有所思地說。

「那一切就拜託你了。」

「你跟我太客氣了。還有什麼事情嗎？」

「沒有了。」

「那行。我看時間也不早了，我下午還要上班。」

「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的車就在下面，什麼時候有空咱們再聚聚。」

他們三個人一起從新西酒樓裡面走了出來，然後目送梅淑燕離開。這時，林雪妍有些好奇地問了鍾澤一句：「你下午不用去上班嗎？」

「不用。不如我們到附近去逛一逛吧！」鍾澤提議道，他現在是一點工作的心思也沒有，難得有機會和林雪妍單獨在一起，他當然要加倍地珍惜。

「這份份工作滿意嗎？」鍾澤牽著林雪妍的手，順著街道往前走。說起來他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這樣輕鬆自在了。雖然每天都在和這座城市打交道，但是他很少會認真地觀察這裡的一草一木，因此很多美好的東西就這樣白白地錯過了。

林雪妍點了點頭，其實花仙子在她的眼裡並不陌生，她知道那是一個美麗的地方，沒想到自己會有機會去那裡工作，明天她就要開始接受新的環境，新的同事，這一切彷彿觸手可及。

「你以後每天都要和鮮花在一起，你的笑容一定會更加燦爛。噢！那以後就不用經常性地送花給你了。」鍾澤用一種開玩笑的口吻說。

這句話讓林雪妍特別感興趣，從開始到現在，鍾澤沒有送過她除花以外的任何東西，她故意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說：

「你根本就是從來沒有送過禮物給我。啊！和這種人在一起到底有什麼好的？還要為他流那麼多的淚。」

「走。」鍾澤拉著林雪妍的手，加快腳步往前走。是的，他從來都沒有送過她一件禮物，反而還接受了她的一件禮物，想起來實在好笑。

「去哪裡？」林雪妍不明白鍾澤的這一舉動，急忙問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鍾澤回過頭對林雪妍笑了笑，沒有明確地回答她。他知道這附近有一座名石首飾城，他要在那裡送給她一件禮物。

名石首飾城今天真可謂熱鬧非凡，顧客多得無法言語。鍾澤知道女孩子最喜歡的禮物莫過於戒指，於是他帶著林雪妍直接上了二樓，隨便選擇一個櫃檯站定。

「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林雪妍驚訝地睜大眼睛看著鍾澤。

「你剛才不是說要禮物的嗎？」鍾澤非常認真地說。

「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林雪妍無奈地解釋道。

「那可不行，既然說了就一定要買，喜歡什麼，你隨便挑。」鍾澤非常堅定地說。

林雪妍不再說什麼，眼前這些精美的戒指讓她眼花繚亂。終於，她的目光落在了一枚名為「五光寶石」的戒指上。她用手指著那枚戒指，對服務員說：

「小姐，麻煩你把這枚戒指取出來。」

「好的，請稍等，」服務員一邊去取出那枚「五光寶石」，一邊讚揚道，「先生你們真是有眼光，這枚戒指是最近最受女孩子期待的，它還有一個特別的名字叫美麗遠方的白雪公主。」

鍾澤見林雪妍拿著那枚戒指愛不釋手，就接過那枚戒指替她戴上，大小剛好合適，這真是太巧了，於是他忍不住問了一句：

「選好了嗎？」

「選好了。等等，」林雪妍突然轉過身對服務員說，「小姐，請問這枚戒指多少錢？」

「這枚戒指的標價是十二萬，不過今天是我們名石首飾城的成立紀念日，可以給您打九折優惠。」服務員在一旁解說道。

「這麼貴，還是算了吧！」林雪妍一邊取下戒指，一邊有點可惜地說。

「沒關係，只要你喜歡就好。你剛才沒有聽見服務員說可以打九折優惠嗎？看來這枚戒指一定能夠給我們帶來好運的，」鍾澤認真地看著林雪妍，他拿出一張信用卡對服務員說，「替我把這枚戒指包起來。」

服務員拿著戒指和信用卡向收營台走去，不一會兒就回來了，她將信用卡退還給鍾澤，抱歉地說：「對不起先生，您的這張信用卡已經被停了。」

「停了？」鍾澤驚訝地說，「沒關係。」接著他遞給服務員一張銀行卡。

「發生了什麼事情嗎？」林雪妍用疑惑的眼神看著鍾澤。

「沒有。」鍾澤勉強地笑著回答。

不一會兒，剛才那位服務員又回來了，並且還帶來了一位大堂經理，那位經理用手指著鍾澤的第二張卡，抱歉地說：「鍾先生，實在是不好意思，您的這張卡也被停了。」

「怎麼會這樣？」鍾澤自言自語地說，他一般很少用信用卡來消費的，怎麼今天一用就出問題了，他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這個問題沒有人能夠回答的上來，那位經理見鍾澤陷入窘境，馬上拿出一張紅色的單據，解圍道：「鍾先生，如果您想要這枚戒指，您只要在這上面簽個字就可以了，我們同樣是給您打九折。」

在上面簽個字確實很簡單，但是這樣一來那還叫買東西，送禮物嗎？那根本就是在賒東西，送的禮物也不真誠。

鍾澤沒有回答那位經理的話，也沒有接過那張紅色的單據，而是很認真地對林雪妍說：「下次吧！下次再買吧，好嗎？」

林雪妍微笑著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鍾澤拉著林雪妍的手迅速離開了這個地方，好不容易有機會送點禮物給她，卻出現了這種事情。他的心裡非常清楚，有權利停他卡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宋佩枝。

整整一個下午，他們就在這條繁華的街道上，火辣的太陽下，不停地走啊走。林雪妍看得出鍾澤還在為名石首飾城的那件事情生氣，就故意像哄利世之家的小朋友一樣，講一些很厭倦的笑話給他聽。他聽了也只是勉強地笑一笑，算是對她的一個回應。

眼看著太陽已經下山了。林雪妍拒絕了和鍾澤一起共進晚餐，堅持要回俱樂部看看。他沒有辦法，只好送她回去，然後自己回到了家裡。

宋佩枝見鍾澤回來，沒有理睬他，繼續品著茶，她彷彿已經和他無話可說了，因為他總是做一些讓她生氣的事情。他們在一起根本無法心平氣和地交談，只能是爭吵。

鍾澤沒有好眼色地看了宋佩枝一眼，然後將兩張卡扔在她的面前：「這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宋佩枝看了看眼前的兩張卡，她沒有想到鍾澤居然發現的這麼晚，她放下手中的茶杯，慢吞吞地說：「對，是我把它們停了，兩天前就停了，怎麼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我不能夠用這裡面的錢嗎？」鍾澤在用錢這一塊很有分寸，以前從來沒有出現過停卡這樣的事情。

「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好。當然，我並不是不讓你用錢，只是你以後用錢得先跟我說一聲。」宋佩枝鄭重其事地說。

鍾澤需要的不是這樣的回答，他也不想知道這是為什麼了。他覺得宋佩枝這樣做反而成全了他，他現在也可以算是一無所有了，於是就向她提出了一個請求：

「你停了我的卡，沒關係。但是從現在開始你不能夠再阻止我和雪妍在一起。」

「你這是在和我談條件嗎？」宋佩枝若有所思地說，「我知道了，怪不得你一回來就問我卡的事情，你一定是在給那個女人花錢的時候，才發現卡被停的吧？」

「媽，你在說什麼？」

「難得我說錯了嗎？像她那種女人，最大的本事就是騙錢。」

「她也是人，她也需要別人的尊重。」

「尊重？她既然肯在那種地方工作，就是不尊重她自己。一個連自己都不尊重的人，還有什麼資格要別人的尊重。」

「她現在已經不在那裡工作了。」

宋佩枝聽到鍾澤提到了工作的事情，知道這件事情一定也是他做的，更加氣憤地說：「你居然還幫她換了工作？」

「對，」鍾澤毫不畏懼一口回答道，「我是幫她換了工作，你不是一直都瞧不起她的工作嗎？她現在已經不在那裡工作了，你不能夠再反對我們在一起了。」

「不行。」宋佩枝一口否決道。

「這樣不行，那樣也不行，你到底想怎麼樣？」

「不是我想怎麼樣，而是你想怎麼樣。她到底有什麼值得你這麼去幫助她？只要你肯和她斷絕來往，我當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你簡直不可理喻。」

「好啊！為了一個女人你居然說我不可理喻，你的膽子實在是越來越大了。那好，我實話告訴你，我反對你們在一起，不需要任何理由。」宋佩枝認為自己是在盡一位母親的責任，她不能夠讓鍾澤隨便去選擇自己一生的伴侶，這樣會影響他今後的事業。兒子的幸福往往是母親最為關心的事情，而做母親的在考慮這一點的時候往往會忽略掉兒子的快樂。

「你這樣說算什麼，你到底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你這樣做公平嗎？」

「公平？在我的心裡，只有替你選擇最好的，這才叫公平。」

「媽，不管是最好的，還是最壞的，你就讓我自己選擇一次吧！」

「除了這件事情以外，其餘的每一件事情都可以商量。」

宋佩枝一再堅定自己的立場，讓鍾澤無話可說。他覺得她根本不講道理，再說下去也只是枉然。

是的。鍾澤和林雪妍的愛情遭到了宋佩枝強烈的反對，這是他們目前遇到的最大的困難。其實困難並不可怕，只要有一顆勇於去面對困難的平和的心態，只有不斷地奮鬥才能夠讓人感受到希望的存在，他決不會放棄自己的愛情，並且他相信林雪妍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