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今年冬季,天反常地暖,雪也來特別晚,十二月天,黃埔江頭還旋盤著幾隻應該南下的候鳥。
天天見陽光,貨也進得好的曾世虎,為一償三個月前爆炸案的那一場晦氣,大張旗鼓地要舉行五十歲的生日。
當然,居於安全的理由,他的風聲放得響,可是請的人只限於他能信任的親朋好友。
而且西純別墅早加強戒備,進出的人,收來的賀禮,都要經過嚴格的檢查。
「我們不能再等了,暗殺行動就選在這一日。」季襄在密室里宣布說:「我們要讓曾世虎的生日,也變成他的祭日。」
他一方面也是捨不得讓珣美在虎口下冒險。時間已經夠久了,再拖下去,他會先精神崩潰。
「珣美給我們的這些圖是很詳細,逃生的路基本上都設計好了。」杜建榮說:「只是我們如何混進去?武器又該怎麼辦?手上沒槍沒刀的,也是白搭。」
「還是用那招戲班子的方法。武器比較麻煩,因為他們任何箱子都不放過。」季襄皺眉說。
「珣美說,武器由她帶,以她的身份,不會搜得太嚴。」史恩說。
「不!這招太險了,等於把生命放在刀口上,我不能同意。」季襄否決說。
「我們當中,誰不是把生命放在刀口上呢?你自己就首當其衝。」陳若萍頓一下又說:「如果你東也顧忌,西也顧忌,我們的工作怎麼進行下去呢?」
「我會再另外想辦法的。」季襄堅持地說。
最後還是珣美說服了他。
那日,他們在散池軒會面。她花了很長的時間反覆說:「我已經得到曾瑞民的同意,段家和他的禮一塊送。他是曾家的兒子,沒有人會搜查他的。」
「他那麼任你擺布,可見很喜歡你了。」季襄口氣怪怪地說。
「你在嫉妒!」珣美亮著眼說:「不過你真的不必,在我的心中,你就是那廣大的天,而曾瑞民只是地上的一隻小螞蟻,一點都不能和你比。」
「即使是一隻小螞蟻,也讓我根不舒服。」季襄說:「你千萬記得,曾家人心狠手辣,說變臉就變臉,你不要疏忽輕敵。」
「其實真正危險的是你,我又不動槍。」她說。
季襄不語,只是抱著她,說:「這是我第一次希望任務快點結束,然後找個安靜的地方,和你長相廝守。」
「你的統一大業呢?」珣美輕問。
「就像你說的,報國總有其它方式吧!」他說。
「你是英雄,其它方式不適合你。」她說。
「如果我不想當英雄了呢?」他問她,也自問。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英雄,只要你好好活著。」她真心地說。
「珣美,有一件事一直是避諱的話題,但此刻我非說不可。」他輕聲囑咐著:「如果我不能好好地活著,你一定要堅持走下去,像我的月牙薔薇,知道嗎?」
珣美眼中泛出淚水,整個人埋在他胸前。她怎麼能回答呢?
世間悲喜總不由人,特別是這個天災人禍交迭的時代。他們只能靜靜地相信,以心交流,體會彼此,彷彿這是最後一次的聚首。
***
西純別墅四處是張燈結綵,絲竹不斷,幾個開放的大廳堂都充滿著祝壽的人潮,能夠被邀請的,多半有些來頭。珣美放眼看去,很容易就分辨出哪些是偽裝的保鏢。
曾世虎在重重護衛中,即使近在咫尺,要得手,恐怕也要靠幾分運氣吧!
珣美自己方才就有驚險萬分的情況出現。
段家的禮和曾瑞民的一起送至書房時,管家硬是要檢查她的。
「不必了,她是我的朋友。」曾端民命令說。
「二少爺,這是規定,不得不從。」管家說。
曾端民爭不過,就看向珣美。她身上開始流冷汗,但仍鎮靜地打開那刻有薔薇花的檀木箱子,裡面整齊地擺著幾柄名貴的古董摺扇。
「別亂動,這可是千金之價,你們一輩子都賠不起的。」珣美故意嚇人說。
「段小姐,我們能看看底層嗎?」管家又說。
「當然不行!底層是裝摺扇的鑲金盒,更是動不得的。」珣美嗲聲撒嬌說:「你們曾家真討厭,別人送禮,還要先侮辱一番才高興,有沒有毛病呀!」
她那表情說有多媚就有多媚,曾端民看了心動,便說:「好啦!拿著雞毛當令箭,把小姐都惹火了。你們就去收拾其他人吧!」
直到此時,想到那一幕,珣美的手還會發抖。
「還在為那件事生氣嗎?」端民看她不悅的臉色問。
她斜睨他一眼,嫣紅的櫻唇嘟得高高的。
這位曾家二少爺是懦弱無能的玩褲子弟,憑家裡有錢,到處遊學玩耍,不務正業。
她太熟悉這種人,她的大哥就是一例,所以曾端民很快便成了她的囊中之物。
她真的懶得理他,只擔心季襄他們取武器是否順利。
今天的氣候也奇怪,以為是晴藍,偏偏不見太陽,雲層則一塊塊加厚。若是下雪了,對計劃好或不好呢?
眾人分批祝過壽,就準備入席。這時天色整個大暗,屋的裡外亮了燈,仍嫌不夠,所以燃了幾支大火把。
「世虎兄真是神通廣大,連風雲都來拜壽了。」有人藉機拍馬屁說。
胖墩墩的曾世虎,聞言大樂,摸著鬍鬚直笑。
宴席到一半,早先搭的戲台有了動靜。珣美開始緊張,她知道戲碼有三套,分別是「龍鳳呈祥」、「淙溪沙」和「哪吒鬧海」。
蓄意利用的是第三出。那時眾人酒足飯飽,警戒心降低;再加上哪吒的武打戲多,在拔龍鬚的那一瞬閑,槍彈就要射出。
「怎麼了?你都不動筷子,是菜式不合你的胃口嗎?」曾端民殷勤地問。
「喲!瞧我們二少爺,人都還沒娶進門,就伺候成這樣了。」曾二夫人取笑著說。
這回珣美沒有臉紅,因為她的注意力全在洋人桌上的史恩。看見他,她的心定下一半。
唱完劉備、周瑜的「龍鳳呈祥」,珣美看見混在管茶事女工里的陳若萍,她的臉太過嚴肅,顯得有些特別,希望沒有人留意到。
第二出「淙溪沙」是唱西施和范蠡的故事。在清越的慢板中,珣美找到當車夫的黃康,他的臉塗得有夠臟。
熬完打算救越國的西施,珣美捺不住,隨著一群孩子探向後台。
簡陋的衣物間,堆棧著閃金帶綠的厚重戲服,還夾著汗水及廉價香粉的味道。
突然有人輕握她的細腰,猛一回頭,卻是一個眉毛吊起,滿臉腥紅色彩,頭上串兩根觸角的人。他的眸子對她閃動著柔情。哦!是扮蝦兵的季襄。
「蟹將來啰!」有人對孩子們鬧著。
哈!是杜建榮,他擠眉弄眼的,可頑皮了。
珣美緊張的情緒,完全鬆懈下來。看他們的模樣,極有信心,她或許不該太憂慮。
「待會我一上台,你就去找若萍,記得嗎?」季襄不放心,低聲交代。
「我會。」珣美和他對望,想留住彼此深深的愛意。
杜建榮在旁輕咳一聲,阻斷兩人的忘情。
「框!」地一聲,銅鑼開打,新戲上場。珣美回到宴席上,手握緊皮包,全身僵硬著。
「珣美,我留了幾尾醉蝦,你愛吃的。」曾端民見了她就說。
蝦?哦!她快嘔吐了。
小小紅孩兒,滿場活潑亂跳著。
珣美想到廁所吐,但又不敢離開一步,她必須看著季襄平安。
終於到了龍王宮殿,季襄和杜建榮掌著大旗出現,陳若萍、黃康、史恩和幾名內應的人,都稍稍靠近。
紅孩兒捻了龍鬚,龍王驚跳。
驀地一兩聲爆破,乍聽之下,以為是帶著潮氣的鞭炮,但接著有人喊:「刺客呀!」
珣美的身心一下子活絡起來,眼前的景象快速轉動。的確是快,因為有人忙著逃命,有人忙著抓刺客,全部撞在一塊,像房子要倒塌了。
珣美一心只有一用。她看著曾世虎捧著胸口倒下,血噴了一地。接著是扔下大旗,往後台跑的季襄,她跟著追,但許多人超越過她。
她再看見季襄時,他正和人扭成一團。她翻著皮包,拿著預藏的槍,丟給已手無寸鐵的他,一聲巨響,他獲得了自由。
「珣美,快走!」季襄用力喊著,人奔向她。
但晚了一步,有人拽住她的手臂,怒火衝天地說:「原來你也是和他們一夥的?!」
天呀!是拿著槍的曾端民,他整個人變得宛如魔鬼,槍口朝季襄舉起。
她不知哪來一股蠻力,猛撞向曾端民,槍口一偏,她只覺胸臂一痛,天地一下顛倒,然後滿口的沙塵,滿鼻子的血腥……「珣美!」季襄魂魄俱裂地叫著。
他一槍斃了曾端民,但同時自己身上也中了彈。但他不覺得痛,眼裡只有珣美的血,珣美的傷……該死!她怎麼不睜開眼?她怎麼離得那麼遠呢?
「珣美!」他聲嘶力竭地叫著,很努力地爬著,但不知道自己根本沒有移動半步。
「失火了!」人聲鼎沸地大嚷著。
赤紅的火,映著珣美汨汨流出的鮮血,也映著季襄慘不忍睹的傷口。模糊及混亂中,珣美意識微弱地想著,他死了嗎?有人踩過她的頭髮,有人踏過她的手。藕斷了絲還連,藕斷絲連……如星辰,燦爛……如春花,姣美……
***
然後,季襄,愛……絲……也要……斷了……季襄還在爬,喊珣美的聲音變得哀傷而無力。
有人走過來,扶起了他。
「珣美……」他費盡心神地說:「救她……」
黃康努力在煙灰中找人,終於看見在戲台旁的她,才要走過去,整片著火的布景倒下,恰恰擋在珣美的面前。
「珣美!」黃康叫著,想閃過火堆,但那溫度實在炙人,火舌信信吐著,如人間地獄。
他正左右撲火,一個人跌撞衝來。是季襄,他的傷口扯裂,血大量湧出,嘴巴里瘋狂大叫,似乎想跳入火中。
「季襄,太危險了,你不可以去!」杜建榮攔住他說。
「不!珣美還在裡面,讓我和她在一起……」季襄使盡全力,狂亂地喊。
下一秒,他因流血過多,失去了意識。
「走吧!再待下去,我們也會葬生火海。」陳若萍顫抖地說,神情十分凝重。
她及黃康扶住昏迷的季襄,在整座堂屋傾倒之前,速速離開。
杜建榮直到最後一刻,隱約看見焰火吞噬了那綉著薔薇花的白裙,才絕望地放棄。
逃出了西純別墅,一坐上史恩駕駛的馬車,杜建榮便失聲痛哭說:「我……希望……季襄永遠不要醒來……」
史恩紅著鼻子,眼淚一串串流下,早顧不了馬匹走的方向。
突然,一片雪落下,兩片、三片、五片……像死亡的哭泣,也像死亡的氣息。他們的馬車走在寂靜的林子中,宛如送靈的挽車,而雪,就是那花形的冥紙……
***
季襄昏迷了一個月,他醒來時,已是制臘八粥,準備過農曆年的時候。
他因為傷得過重,多半時候都是高燒,不省人事。
「他會痊癒的。」由南方趕來醫治他的秦鴻鈞說:「季襄這孩子求生能力很強的。」
「可是醒來之後呢?」杜建榮只會重複這一句,那片薔薇花白裙,已成為他午夜的夢魘。
季襄也有夢。發熱的時候,夢是紅的,有金色閃光,珣美在裡頭如精靈般跳著,時而飛轉,時而低旋,笑聲如清脆的風鈴。冷顫的時候,夢則成為白色,水晶般的白,珣美靜靜走著,神色不似人間,她的唇輕輕啟著,什麼都聽不見,但一旁的枝椏搖擺,恍若悲泣。
哦!珣美……他總是不斷追趕,直到氣息將絕。
氣息將絕,幽幽迴轉,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他醒來那一日,剛下過一場雪,陽光特別白艷。睜開了眼睛,看到的是銅鼎爐火,深屋脊樑,陰暗角宇,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然後視線落在應該在南方的秦宗天,極端納悶……「你醒了?」秦宗天對準了季襄的黑眸子叫道:「天呀!他醒了!師父,師兄醒啦!」
這一喊,把廳院裡外的人都招來了。秦鴻鈞、陳若萍、杜建榮都高興地圍在床前,幾個藥鋪夥計也在門外探頭。
「好,比我估計的還快,可見我的藥用對了。」秦鴻鈞說,一邊給季襄把脈及翻眼皮。
季襄畢竟年輕力壯,記性又強,所以很快就想起一切。
他的臉由茫然轉為焦慮,抓著人便問:「珣美呢?你們救出珣美了沒有。」
秦鴻鈞知道最困難的部份來了,他用嚴肅的聲音說:「外頭沒事的人就去顧店,別堵著礙手礙腳的。」
「建榮,你救出她沒有?」季襄像要衝下床。
「嗯!有,她……她很好。」杜建榮嚇得吐出這些話來。
秦鴻鈞瞪了杜建榮一眼,他們當初講好要實話實說,但看樣子,形勢由不得人。
「那麼,她在哪裡?她為什麼不在這裡?」季襄環視周圍說。
「珣美還要上學,她……她回學校了。」陳若萍反應極快地說。
「回學校……所以她傷得沒有我重……」季襄的神情又轉為迷惑,接著又說:「快!我要到上海去找她!」
「季襄,稍安勿躁。你也知道傷口嚴重,不好好調養,你哪兒都去不成。」秦鴻鈞板著臉孔說。
「師父,你不曉得,珣美一切都是為我,那顆子彈也是為我挨的。」季襄堅持著。
「我完全明白,但你現在不宜遠行,我寫信去叫她回來,還比較妥當。」秦鴻鈞采拖延戰術。
季襄激動過後,有些疲憊。他喘了幾口氣,說:「只要她平安都好……對了!曾世虎死了沒有?我們的行動有沒有成功?」
「死啦!曾世虎和曾端民父子都死了。」這是個安全話題,杜建榮有點過度熱心說:「上海整個軍火走私集團都解散了,不少人額手稱慶,連警察廳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說西純別墅失火,幾乎不提刺客。」
「那把火燒得莫名其妙,並不在我們的計劃之中,不是嗎?」季襄問。
「我想是有人過於驚慌,撞倒火把,引起火災的。不過,這倒助了我們一臂之力。」若萍說。
「有沒有其它人傷亡呢?」季襄又問。
「呃,有幾個奴僕,來不及逃,所以葬生火窟。」陳若萍遲疑一會說。
「這是我們的任務中,第一次傷及無辜。」季襄嘆一口氣說。
「那把火是誰也料不到的,別太自責。反過來想,你們除去了曾世虎,救的可是成千上萬的人命呀!」秦鴻鈞勸著說。
季襄微微點頭,突然想到說:「史恩和黃康呢?」
「史恩有事到香港,還說你一清醒,就拍個電報給他。」秦宗天回答說:「黃康回上海結束報社,順便回老家看老婆孩子了。」
「黃康總算良心發現了。」季襄笑笑說。
「師父,您昨天那新處方,我再煎幾帖給師兄喝吧?」秦宗天請示。
「好!好!大家就讓季襄休息吧!」秦鴻鈞說。
接著兩天,季襄很努力吃著葯,配合師父的吩咐,想讓自己儘快恢復健康,見珣美便是他最大的原動力。但有時他不免懷疑,珣美為什麼不守著他呢?依她的個性,她應寸步不離才對,怎麼會放心去上海呢?
而每個人的表現也都有說不出的怪異,即使在嘻笑的時刻,都瀰漫著一股化不去的哀傷。
季襄是個思緒精密的人,但在碰到最大悲劇的可能性時,也有不去面對的天生本能。
然而,季襄就是季襄,在第三天早晨,就起床穿衣,準備去上海,找他們所說還活得好好的珣美。
他來到右廂房的大廳,正要出門,恰被端著茶盤的陳若萍撞見。
她驚呼著:「你要去哪裡?秦師父說你還不能下床的!」
「我要去上海找珣美,我一刻都不能等了,能不能幫我雇一輛馬車來?我不去不行了!」他有些粗魯地說。
陳若萍一下無法應付,左右尋救兵,口裡說些不清不楚的搪塞話。
她的表情泄露太多,季襄猛地抓住她問:「珣美還活著,對不對?」
茶盤落地,「框啷」一聲,如青天靂霹。壺碎了,杯子碎了,片片畸零,像在訴說一個心碎的答案。
季襄呆了。他看見才剛進門的杜建榮,立刻衝過去問:「珣美還活著嗎?」
杜建榮一句話都說不出。
季襄的五臟六腑開始扭轉,他的眼睛碰見秦宗天,腳步踉蹌,吐出如尖刀的字句:「她、死、了、嗎?」
秦宗天沒有避開他,眼中充滿悲憫。
回答的聲音由另一邊傳來,秦鴻鈞很平靜地說:「那天火勢太大,沒辦法救出珣美。她死了。」
她死了?死了?死了……季襄發出一聲不似人的哀嚎,彷如腑臟痛到了極限,穿過腦門,成了血淋淋的碎片。
他瘋也似地衝到雪地,那白茫茫的雪!無邊無際,好像一場永不休止的惡夢。
他不能想像他的月牙薔薇被大火吞噬,美麗變得焦黑,他無法忍受,無法面對呵!
珣美才二十歲,正是花樣年華,人生未開始,理想未實現,只因為他,就香消玉殞。
她說她不想過緊張危險的生活,他卻連累了她,讓她涉足在槍口刀鋒下,以那麼凄慘的方式死去。
他說他若不能好好活著,她要堅強地活下去,但如今死的卻是她,這是什麼殘忍的玩笑?
不!該死的是他,死上一千一萬次,也輪不到她!
珣美!你回來,以我的命換你的命,我願付出一切代價,只要你活著……天呀!他毀了他的月牙薔薇,她代替他死,他殺死了她,他犧牲了她,不公平!不公平呀!
季襄又狂吼長嚎,幾隻寒鴉驚怯,紛紛棄林而去。
他沖向林間,赤手猛打著每一棵樹,一拳又一拳地發泄著,血濺開飛散,在雪地上形成點點怵目驚心的斑紅。
「師父──」秦宗天、陳若萍、杜建榮同時叫著。
「讓他去吧!」秦鴻鈞用手阻止著,「我們先治好他心上的傷口,再治他身上的傷。」
雪又落了,細細柔柔的。蒼天下,四個人呆立,一個人瘋狂,他們不覺得冷,不覺得暗,風似乎也靜止不吹了。
眼中的淚繼續流,心中的痛無止盡,如此一人間一幽冥,綿綿恨,無絕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