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程士安的傷口在顏母一天一壺鱸魚湯的悉心照料下，很快的就完全癒合了。

顏妍信守承諾的帶他先買齊了練習跆拳道該有的裝備，並且開始了每天的跆拳道課程，程士安還把備份鑰匙給她，讓她能自由出入他的公寓。

程士安一個人住，客廳也夠大，他移開原有的傢具，整個客廳的地板都鋪上防止受傷

的墊子，看起來就像一個簡單的道館了。

這兩個多月，顏妍每天下午都到程士安的住處教他跆拳道，程士安當然是利用這個用苦肉計換來的難得機會，竭盡所能、卻又不被發現的追求顏妍。

例如，他的冰箱里總是擺滿了顏妍喜歡的啤酒；電視機旁的柜子里放著滿滿的錄影帶，有NBA籃球賽、四大網球公開賽、世界盃足球賽……等等的球類運動，全都是顏妍非常喜歡的節目。還有，每天練完跆拳道程士安必定會叫一份披薩，與顏妍一邊吃披薩一邊看各種球賽的錄影帶。這些舉動既不會讓顏妍看出程士安想追求她，又使得她越來越喜歡待在程士安家。

最近程士安很少在「下午茶時間」及「晚餐時間」到天堂酒館，他通常跟顏妍窩在家裡，看錄影帶、聊天，或是到附近學校的體育場打球，直到晚上碎玻璃的表演時間之前，才一起出現在酒館。

「看來天堂酒館就快要有老闆娘了。」阿海老是這樣說。

程士安不甘示弱的反糗他：「你呢？想到第幾個結婚的理由了？」記得上次阿海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想出八百九十六個了。

「快了！」阿海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剩下最後九個，我最近日也想、夜也想，就是希望可以趕快把小文娶進門。」

「先恭喜你啰！」程士安由衷的說。

阿海也不忘為他打氣：「你也要多加油！」

「那當然。」

不過儘管程士安很努力，顏妍依然只當他是哥兒們，似乎沒有特殊的感覺。

念了七年之後，顏妍的五專畢業證書總算是順利拿到手了。在天堂酒館駐唱，現在是顏妍唯一的工作，她閑得不知道該做什麼好，還好有程士安陪她一起消磨時間，他是個很容易相處的人，兩個人在一起感覺很輕鬆。

甚至連顏父、顏母也支持程士安，顏母不但不像以前排斥她的朋友那般排斥程士安，反而說他是個不可多得的年輕人，還鼓勵顏妍多和程士安出去走走，可見他多會討顏母的歡心。

今天，跆拳道課已經進行得差不多了。

「今天就上到這兒吧！」顏妍停下動作，對程士安說：「我先進去沖澡，你打電話叫個披薩。」

程士安拿起電話。

「一樣是海陸口味的？」

「對！」顏妍的聲音從浴室里傳出來。

顏妍每次來上課都會背個大背包，裡面就是她的換洗衣物及沐浴用品，上完跆拳道課她習慣立刻沖冷水澡；程士安則利用這幾分鐘的時間整理客廳、叫披薩、拿啤酒。

沖完澡出來，顏妍隨意在墊子上坐下來，順手拿起一旁的啤酒大口喝著，另一隻手則忙著擦乾短得像男生的頭髮。

「我覺得我學得很不錯了。」程士安突然說道，這是他「追求小麻煩作戰計劃」里的最重要部分。

「是嗎？你還真臭屁！」顏妍不客氣的反駁。

「照今天練習的情況來看，我覺得你根本只學會皮毛。」

「怎麼會？我不是很漂亮的閃過你的攻擊嗎？」停了一會兒，程士安裝出恍然大悟的模樣。

「你該不會為了這個不高興吧！」

「我哪有不高興？我只是實話實說。」顏妍就事論事的說，完全沒有察覺到程士安嘴邊的詭笑。

程士安繼續激她：「我真的認為自己的跆拳道功力已經跟你不相上下了，搞不好你還贏不了我呢！」

「才……」

顏妍正要開口時，門鈴響了。

程士安趁機打斷顏妍的話：「大概是送披薩來了，我去開門。」

香噴噴、冒著熱氣的披薩讓顏妍暫時忘了剛才的爭論，她從程士安手中搶過大披薩，先下手為強的說：「我要大的。」

「我才不會跟你搶。」程士安笑道：「再說，我食量又沒你大，吃小披薩剛剛好。」

過了許久，程士安看顏妍吃得心滿意足了，才再度提起剛才的話題。

「說真的，顏妍，我覺得你教得不錯，才兩個多月的時間，我就差不多都會了。要是在外面的跆拳道館，不知道得學多久呢！」

顏妍皺眉，「你哪有都會了？」程士安今天是怎麼回事？吃錯藥嗎？怎麼變得這麼臭屁？

「你不相信？」眼看顏妍就快要跳入陷阱了，程士安更加步步為營，不敢掉以輕心。

「要不要打賭？」

「賭什麼啊？」顏妍真是不明白，他今天是哪根筋不對了？

「賭我的跆拳道技術不輸你。」程士安自信滿滿的說道。

顏妍則嗤之以鼻。

「不要開玩笑了，我是跆拳道黑帶，而你不過才學了兩個多月，怎麼可能不輸我？」

「不試試怎麼知道？」

顏妍果然中計，她問：「那你想怎麼試？」

「不如這樣，我們來個比武大賽好了。」程士安提議。

「不過，先決定這場比賽的賭注。」

「你想拿什麼當賭注？」雖然知道沒有比賽的必要，但顏妍的個性就是這樣，一受到挑釁就昏了頭。

「如果我輸了，你可以要求我做任何事，或拿走我的任何一件東西。」程士安說。

「那你呢？你的賭注是什麼？」

顏妍有百分之兩百的信心會贏，所以她毫不在意的說：「你不可能贏，如果你真的能贏我，隨便你要什麼都行。」

「真的？」程士安眼睛一亮，沒想到事情進行得比自己預料的還順利，他等的就是她這句話。

「不後悔？」

「當然，我從不食言。」顏妍拍拍胸脯保證。

「反正你絕不可能贏。」

「場地、時間，及裁判呢？」程士安想儘快敲定這場比賽。

「就在這裡，時間由你決定，叫顏軒當裁判。」顏妍為了顯示自己沒有占程士安的便宜，大方的表示：「我們也不必管跆拳道的比賽規則了，只要你能踢中任何一個得分點，比賽就算你贏。」

「你大可不必故意讓我。」

「我不想讓人家說我占你便宜，畢竟你是初學者。」

「那好，為了慎重起見，我們立個字據吧！」程士安拿出紙筆，將剛才的協議一字不漏的寫下來，然後兩人在上面簽下名字。「可是沒有見證人。」

「不用那麼麻煩吧！其實我們根本連字據都可以免了，我又不是說話不算話的人。」顏妍義正辭嚴的表示。

「我還有一個條件。」

「你這個人真龜毛耶！有話也不一次說完。」顏妍略顯不耐煩。

「有什麼條件就說吧！」

「我是突然想到的，這個比賽我們先不要讓阿海和小文知道，我不希望他們笑我自不量力。」跆拳道比武這件事要是讓他們兩個知道，可能就會泄底了。

「沒問題。」顏妍能理解程士安的心態。男人真是種奇怪的生物，總是把面子看得比什麼都重要，他怕阿海他們知道這件事是很正常的，畢竟他是不可能贏得這場比賽的。

「時間就定在下個星期二下午，好不好？」程士安心想，自己必須有幾天的時間，好好想想該用什麼招式才能避開顏妍的攻擊、並至少踢中一次得分點，因此他將時間定在五天後的下星期二。

「好啊！說定了，就下星期二下午兩點，我會帶顏軒一起來。」顏妍拿起背包。

「今天我要陪我媽到醫院檢查，不能待在這兒看錄影帶，先走了。」

「顏媽媽生病了嗎？」程士安關心的問。

「呸呸呸，烏鴉嘴！」

「那……」

「只是小感冒。」

「我看我送你們去好了。」程士安主動的提議道。

「等我五分鐘，我把道服換下來。」

「也好，不然還得等公車。」

往顏妍家的途中，程士安好奇的問：

「你怎麼不學開車？依你的身手，應該很快就可以學會了。」

「誰說我不會？我會開車，而且也有駕照，我只是買不起車，也沒有耐心找停車位。」顏妍解釋道：「我又不像顏軒那麼節儉，沒多久就存夠了錢買車；也沒有他那麼好脾氣，為了找一個停車位，可以在街上繞來繞去，繞上好幾圈不發火。所以乾脆就搭公車，既省錢，也不必為停車位煩惱。」

程士安訝異的說：「顏軒的車是自己買的？」

「不然你以為誰買的？」

「我還以為你爸媽偏心，買車給他卻沒有買給你。」

「才不是！你沒看顏軒多拚命賺錢嗎？一個禮拜在你店裡打工三天，還有兩天在家教班兼課，我看了都覺得累！」顏妍顯然很不認同顏軒的生活態度。

「阿凱也一樣，晚上除了在天堂表演，還在音樂教室教吉他，白天還有一份正職工作，好像不要命似的，有錢就賺。唉！還是當主唱好，不必花錢買樂器，所以可以輕輕鬆鬆的過日子。」

「可是前一陣子夜貓子的陳老闆出高價挖角，阿凱就沒答應。」程士安不懂，如果阿凱真的那麼想賺錢，幹嘛不趁機跳槽？

「那是陳老闆自己太不上道了，要我們跟你毀約，阿凱不會喜歡這種不講信用的人。」

「你們看起來感情並沒有特別好，也不像其他樂團，所有的團員會常常聚在一起，可是你好像對其他團員都很了解。」程士安提出他很久以前就想問的問題。

「沒事聚在一起幹嘛？我們只有練團、或是表演的時候才會在一起，其他時間都各過各的。我是比較好奇，沒事就愛問問這個、問問那個，才會知道得那麼清楚。」

「哦。」程士安了解的應了一聲。

說到這裡，顏妍有個疑惑：「可是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問不出來，或許你能給我一個答案。」

「什麼事？」

「前兩天羅以中對我說：『顏妍，你要是當了天堂酒館的老闆娘，可記得要給碎玻璃加薪喔！』我問他是什麼意思，他只是笑笑說沒什麼。」顏妍看著程士安，認真的問：「他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你打算把天堂酒館送給我嗎？還是要賣給顏軒？可是顏軒也沒有那麼多錢啊！」

程士安聽得直冒冷汗，感謝上帝，幸好顏妍實在夠遲鈍，不然他的苦心不就全白費了？

他趕緊要求道：「顏妍，你再答應我一件事，我們比武的事情也不要讓你的團員知道，好不好？」

顏妍點點頭，「除了顏軒之外，我誰也不說，這樣可以嗎？」

「也不要讓顏軒知道？」

「那怎麼行？那我們就沒有裁判了。」

「比賽時你會不會耍賴？」程士安問。

顏妍像是被侮辱了一般，立即大聲說道：「當然不會！」

「那就由你當裁判，可是你一定要公正，不可以偏袒自己，如果你輸了，也不可以賴皮。」

「行！就這麼說定！」顏妍一口答應。

「對了，你還沒回答我，羅以中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程士安敷衍的說：「搞不好比武你贏了，就要求要我的酒館，到時候你不就是老闆娘了。」

「怎麼對？如果酒館變成我的，我就是老闆，怎麼會是老闆娘？」

「這……可能因為你是女生，大部分的人看到是女老闆時，就會叫她老闆娘。」程士安越講越心虛。

沒想到顏妍居然接受這個說法，她贊同的說：「也有道理。」

這時車子已經到達顏妍家了。

「我家到了，你在巷口等，我去帶我媽過來。」

程士安與顏妍陪著顏母坐在診療室外的椅子上等著。因為恐怕還得等上好一陣子，因此顏妍提議到外面買飲料。

「媽，你這個檢查要不要禁食？」

「當然不用，只是感冒而已，禁什麼食？」

「那我幫你買一瓶鮮奶。」

程士安站了起來。

「我去買吧！」

「不用了，你又不知道我媽喝哪個牌子的鮮奶，你只要在這兒照顧好我媽就行了。」

趁著顏妍到醫院外買東西，程士安對顏母說：「顏媽媽，有件事情我想徵求您的同意。」

「什麼事情？」

「我想跟顏妍結婚。」程士安知道顏妍很快就會回來，因此沒有拐彎抹角，開門見山地說道。

「什麼!?」顏母顯然受到很大的震撼，她沒料到程士安會對她提出這個要求，畢竟他和顏妍認識不過幾個月。

程士安誠懇的說：「我知道這件事情很突然，可是我真的很喜歡顏妍，我希望可以跟她結婚。」

「可是……妍兒才二十二歲，你們也才認識幾個月……」

「我會好好對待顏妍，請顏媽媽放心。」

「但是……」

顏母當然無法放心，雖然她知道程士安是個好人，平常對女兒又是照顧有加，但一個相識還不滿一年的男人想娶走全家人最重視的寶貝，哪個做父母的能放心？

程士安請求道：「顏妍還不知道我的心意，但是我希望顏媽媽支持我。」

「妍兒喜歡你嗎？」震驚過後，顏母開始認真思考這件事情的可行性。「她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快樂嗎？」

「我不知道顏妍喜不喜歡我。」程士安誠實的回答。

「但是我可以肯定，她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很舒服自在、很快樂。」

「說實話，如果妍兒真要結婚，你應該是顏媽媽最放心的人選。」顏母拍拍程士安的手。

「但是，我們怎麼能放心就這樣讓女兒跟你結婚？顏媽媽知道你是個很好的年輕人，可是我們都還不清楚你的家庭，萬一你的背景複雜……原諒顏媽媽自私，但妍兒是我們全家人的寶貝，她從小到大任性慣了，我們可不捨得她嫁到一個會讓她吃苦的家庭。」

「我不會讓顏妍吃苦的，我有不錯的經濟基礎，房子車子也都有了。」

「你的父母……」

「我父母都是公務員，當我念完大學可以自立之後，我父親就要求我搬到外面住，他們認為我應該要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家。並不是我們感情不好，事實上，我和父母之間的感情很好，只是他們的觀念比較洋化，認為家人不一定要住在一起，但有空就聚一聚，感情反而會比較好。」程士安詳細的解釋自己的家庭狀況。

顏母點點頭，她一直擔心女兒這種直腸子又火爆的個性，結婚之後恐怕難討公婆歡心，但如果不住在一起，應該沒問題吧！

「你們年輕人的事，還是要自己決定，所以你得問問妍兒的意思。只要她答應你的求婚，顏媽媽是不會反對的。」

有了顏母這句話，程士安彷佛吃了半顆定心丸。

「那顏爸爸那邊……我是不是應該找一天去拜訪顏爸爸，跟他討論這件事，並請他同意我和顏妍結婚？」

「我回去會先跟他提，他很好商量的，只要妍兒點頭，他應該不會反對。所以，你應該把重心擺在妍兒身上才是。」

「我會努力讓顏妍答應的。但是，還要請顏媽媽答應我一個請求。」

「說說看。」

「請不要跟顏妍提起這件事，因為她還不知道我想跟她求婚。」

「好，我不會說的。」

事情談完，顏妍剛好也回來了。

「媽，鮮奶買回來了，我還先幫你加熱了，趕快趁熱喝。」

「這是給你的。」她丟給程士安一罐飲料，自己則依然是喝啤酒。

「妍兒，媽看你跟士安似乎處得挺好的。」顏母忍不住說道，她想知道顏妍對程士安的感覺。

程士安有些緊張的坐在一旁，他也很好奇自己在顏妍心目中是什麼形象。

「是啊！他人還不錯，很好相處，而且挺上道的，也不會做什麼垃圾事。」顏妍直爽的說道。

「還有一點很重要，他舞跳得很棒。」

「你跟他在一起快樂嗎？」顏母再問。

顏妍不明白母親問這些問題做什麼，不過還是回答她：「快樂啊！」

顏母放心的點點頭，「那就好。」

「什麼那就好？」顏妍疑惑的看著母親，她今天怎麼凈問些怪問題？「媽，你沒有不舒服吧！」

「沒有，媽很好，也很快樂。」

「快樂就好，人生這麼短，就是要快快樂樂的。」顏妍摟著母親的肩膀。

「媽能這麼快樂，除了有你和軒兒這兩個好孩子之外，還有個好老公。妍兒，媽希望你也嫁個好老公。」

顏妍一聽到這個話題，馬上介面：「人家要一輩子留在家裡陪媽媽和爸爸，才不要結婚呢！」

「傻孩子，爸媽才不要你陪。」顏母嘴裡是這麼說，眼角的笑意卻是藏不住的，妍兒這孩子叛逆歸叛逆，有時候還是很會給老爸、老媽灌迷湯的。

這時燈號顯示出顏母的看診號碼。

「輪到您了，顏媽媽。」程士安提醒道。

「你們兩個在這兒聊聊天，等我一會兒。」顏母進診療室前，對程士安使了個眼色，要他好好把握機會。

顏妍看到了，她好奇的問：「到底怎麼回事啊？怎麼今天你跟我媽都怪裡怪氣的？」

「有嗎？」這個秘密，程士安當然是打死不會承認的。

「不說就算了。」大概是心裡惦記著診療室里的母親吧，顏妍今天居然沒有繼續追問。

不到十分鐘，顏母就出來了。

顏妍馬上迎了上去。

「媽，沒事吧？」

「沒事，只是小感冒，吃吃藥就好了。好了，我們繳了錢、領完葯就可以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顏母還不停的稱讚程士安，說他懂禮貌、人又體貼，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對於母親這麼明顯的讚美，顏妍還是沒有特別的反應，她只是附和著：「對，媽媽說得都對。」

至於程士安呢？他當然是喜在心底，顏媽媽不但同意他還不遺餘力的暗中幫助自己，看來這個計劃又向前邁進一大步，就快要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