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 逃避（一）
清晨的陽光穿透稀疏的樹梢，在薄霧的林間形成一條條迷離的光帶，和緩的微風帶著溫潤的空氣柔柔拂過面龐，清新的植物氣息充滿了全身每一個細胞。
離開武漢已經六天了，五人一路餐風露宿，一直向著湖北恩施方向前進。
輕輕的起身，趙松寒爬下棲身的樹，幾步外，林宏躺在一根粗樹榦上還在酣睡，地面上架著一個小小的旅行帳篷，那是劉曉蘭和林柔睡的地方，沒見到李孝儒，估計已經去采野菜了，這個勤勞的男人，總是最早起身，默默的為大家做著一天的準備。
從武漢離開時攜帶的食物已經剩的不多了，不過好在之前趙松寒有過一個多月的野外生存經驗，再加上身為生物學講師的李孝儒在動植物方面的知識，眾人暫時還沒有餓肚子的憂慮。
放輕腳步，趙松寒向不遠處的小河邊走去，準備洗漱一下。
清甜的溪水氣息撲鼻而來，轉過一顆粗大的樹木，卻見溪水邊一塊圓石上，坐著一個清麗的身影。
是正在梳洗的林柔，這個嬌柔而美麗的女孩，在這幾天艱苦的行進中，卻表現的異常堅強，總是默默的做著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有些笨手笨腳，卻從沒有任何怨言。
溪水清澈而和緩，穿過枝葉的陽光照射在水面上，反射出點點綠色的波光，女孩坐在圓石上，側著頭，正在用一把木梳梳理長發，柔順的烏絲披散下來，秀美臉龐上的點點水滴透出絲絲晶瑩，氤氳的水氣縈繞在她身邊，在陽光下現出一圈朦朧的光暈，她就在光暈中，彷彿童話中美麗的天使。
聽到腳步聲，林柔長發輕輕甩向身後，柔絲在微風中飄散開來，轉過頭，沖趙松寒微微一笑，整個樹林，彷彿都在這一笑中變得更加明媚。
趙松寒心中微微一盪。
早餐是野菜粥加烤兔肉，用李孝儒采來的野菜，加上一些麵包渣、火腿腸一類的東西熬成粥，聞著很香，不過吃起來卻沒什麼好口感。烤兔肉還不錯，雖然調料不足，但依然味道鮮美。
昨天打的這隻兔子只剩下一小半了，雖然兩個女人很不情願，但在男人們的堅持下，還是將半隻兔子分著吃了，三個男人都靠野菜粥填飽了肚子。
飯後五人繼續上路，中午時分，他們爬上一座山頂，前方是一個兩面環山一面臨水的山谷地帶，谷地面積相當大，成片的稻田遍布其間，這時節正是水稻成熟時期，金黃的稻浪滾滾翻湧，長勢非常好。
五人隱蔽在山頂的草叢間，望著前方的山谷，每個人的眼神中，都露出疑惑的表情。
山谷中，並沒有什麼異象，恰恰相反，這裡完全是一片非常正常的農村豐收時的景象，幾台聯合收割機正在田地中吞吐著稻浪，上百的農民在田間地頭忙碌著，有的脫粒、有的晾曬、有的裝運……，一切都是收穫時節農村該有的景象。
看著眼前的一切，山頂上的五個人一時間都有些恍惚，難道怪物們已經消失了？還是這個地方沒有受到怪物的侵佔？又或者是說，五人之前經歷的一切，其實都只是一個恐怖的噩夢，而此時才是夢醒時分？
交換了幾次疑惑的目光，又觀察了一陣，一切還是那麼正常，林宏終於忍耐不住，一邊起身準備下山，一邊說道：「我下去看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過沒等他走出一步，便被趙松寒一把拉了回來，「別出去，你們看那裡。」趙松寒指著下面的山谷，同時將手中的望遠鏡遞給林宏。
眾人順著他的手看去，那是山谷中的一條窄窄的柏油馬路，一端連著山谷中一座小型的加工廠，另一端遠遠的一直通向山谷外，看來應該是人們用來運送稻穀的。
剛開始幾人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妥，不過通過望遠鏡仔細看，終於發現，在那條柏油馬路的兩邊，泥土酥鬆翻卷，還密密麻麻遍布著許多孔洞，就像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反覆扎過一樣。
「是怪物的足跡？」
林宏並沒有在野外見到過怪物，所以也不知道怪物在鬆軟泥地中的足跡是什麼樣，但他還是很快就猜中了事實。
趙松寒微微點了點頭，低聲說道：「不要暴露身形，再看一看。」
眾人輪流拿著望遠鏡仔細觀察，道路兩旁的足跡特徵還是很明顯的，對於怪物已經有一些了解的眾人，甚至能夠從那足跡中分辨出蜘蛛怪留下的尖銳孔洞以及甲殼蟲怪粗大橫生的爪狀印跡。
「奇怪，既然這裡有怪物，那這些人為什麼會象沒事一般？你看他們多從容，一點也沒有驚慌恐懼的樣子。這是為什麼？」林宏自言自語的問道。
沒有人回答，因為沒有人知道答案。
良久，趙松寒放下望遠鏡，說道：「你們有沒有發現，下面這些人，連一次交談都沒有。」
眾人回想剛才的情形，發現竟然的確是這樣，山谷中上百名的農民，這麼長一段時間，真的沒有任何人交談過，雖然他們都在忙碌，但正常來說人們工作中總是需要交流協調的，而工作間隙也總是會閑談兩句的，但下面這些人這麼長時間，竟然真的沒有過任何的交談，他們的表現，讓人有些捉摸不透。
五人商量了一下，林宏的意見是直截了當下去問問那些人，那就什麼都清楚了。但是面對非常明顯的疑點，李孝儒和劉曉蘭都認為應該慎重，最好是繞過去繼續前行，不去理會這裡的事情。
趙松寒想了想，說道：「下面的情況的確有蹊蹺，我想，咱們應該再等等，多觀察一下，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真的是跟怪物有關，那這裡的經驗也許會對咱們今後有幫助，畢竟，對怪物了解的越多，就越有把握對付它們。另外還有一點，那就是咱們應該在這裡搞一些米來，總是吃野菜，身體會受不了的。」
其它幾人思考了一下，都同意了趙松寒的意見，別的不說，僅僅是為了下面那白花花的大米，就已經有足夠的理由留下來了。
五個人在山頂找了一處隱蔽的位置，一邊休息一邊觀察下面山谷的情況。
下午兩三點鐘，趴在山頂草叢中拿著望遠鏡觀察的趙松寒突然輕聲喊道：「快！你們來看！」
其它幾人來到他的身邊，向山谷中望去，遠遠的，通向谷中馬路的那一端，兩個邪惡而恐怖的的身影正一前一後向山谷中走來。
一隻蜘蛛怪和一隻甲殼蟲怪！
兩隻怪物神態很悠閑，慢悠悠的行進著，蜘蛛怪的射線槍斜背在身後，章魚似的爪子中抓著一根血淋淋的人類大腿，邊走邊吃。
兩隻怪物漸漸走進山谷，山頂上的五人心中越發充滿了疑惑，並不是因為這兩隻怪物，而是因為山谷中的那些人。
眼見怪物走來，山谷中的那些人竟然沒有絲毫的驚慌，仍舊一板一眼的，該幹什麼還是幹什麼，彷彿怪物不存在一般，而兩隻怪物也沒有襲擊那些人類，只是自顧自的向著道路盡頭那座簡陋的小工廠走去。
怪物來到小工廠前，令山頂五人更加驚訝的一幕出現了，工廠附近的一些人類，竟然搬起幾架梯子搭在了甲殼蟲怪的背上，甲殼蟲怪背部的鞘翅已經張開，露出裡面寬大的裝載空間。隨後，那些人類將工廠後面堆放的，已經加工好裝袋的大米一袋袋的扛入了甲殼蟲怪的背部，就像裝貨一樣。
甲殼蟲怪身軀龐大，背部裝載的容量也大，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小工廠後面堆積的大米便全部被搬入了其中，隨後，兩隻怪物起身離去，不多久，就消失在那條馬路的盡頭。
下面的農民依然如故，收割、晾曬、脫粒、裝袋，一切都是那麼正常。
山頂上的五人面面相噓，剛才所見的一切，讓他們感覺實在太不可思議。
「難道，怪物們轉了性，開始和人類和平共處了？」林宏疑問道。不過他立即用力搖了搖頭，估計這個問題問的他自己都覺得可笑。
「會不會這些人已經投降了，甘心做怪物們的奴隸？」李孝儒有些不確定的說道。
趙松寒和林宏同時搖頭，林宏說道：「不會的，怪物們的兇殘，咱們知道的很清楚，並且怪物們對人類更是極端的蔑視，恐怕這些人就算想給他們做奴隸，他們也不會要。」
「那下面這些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還有，怪物們裝運糧食幹嘛？它們似乎是純肉食性的，不會吃這種糧食吧。」李孝儒皺著眉頭，說著自己的疑問。
五個人七嘴八舌討論了半天，卻絲毫理不出頭緒。
良久，趙松寒突然說道：「我下去看看。」
眾人都一愣，劉曉蘭說道：「小趙，你下去幹嘛啊？下面那些人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呢，萬一真的是投降了怪物，那你下去，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傷害你，或者向怪物報告啊？還是別去了。」
李孝儒也說道：「是啊，趙兄弟，慎重一點好，下去，萬一有什麼變故就麻煩了。」
沉吟了片刻，趙松寒笑了笑，說道：「李大哥，嫂子，沒關係的，我小心一些就是了。下面這些人的表現非常蹊蹺，最好是了解清楚，也許，從其中可以知道一些怪物們尚未被咱們發現的秘密，這對咱們將來，是非常有用處的。你們別擔心，我會小心的。」
李孝儒微微嘆了口氣，沒再說話。
「趙兄，我跟你一起去！」林宏說道。
趙松寒立即搖頭，「不！還是我一個人去，一個人下去，遇到什麼都方便處理，再說，我一個人無牽無掛，而你不同。」
林宏還想再說什麼，卻被趙松寒抬手制止了，掃視了眾人一眼，趙松寒很鄭重的說道：「記住，不論我下去遇到什麼事情，你們都絕對不能露面，如果我有什麼不測，你們務必立即離開，請答應我！」
林宏和李孝儒都欲言又止，但看著趙松寒堅定的目光，終於緩緩的點了點頭。
趙松寒整理了一下背包，準備動身，一直沒有說話的林柔突然輕聲說了一句：「趙哥哥，小心啊！」
趙松寒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目光再次從幾人面上掠過，隨即，便頭也不回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