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舌辯無礙
肖見人公子,博學多識、高瞻遠矚,是天下少有的賢士。丰度翩翩,羽扇綸巾,以三寸不爛之舌,強於百萬之師。
肖見人公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三教九流,無所不通,諸子百家,無所不曉,文經武律,以立其身。
俺這個人生性謙虛謹慎,不驕不躁!原來誰說過,我虛懷若谷,意思就是俺謙虛的胸懷像山谷一樣寬廣。我覺得,以上的所有文字都是比較客觀的對我的評價。
——《賤人賤語》
大遼歷代皇帝均篤信佛教,在各京城與州城裡大肆建造佛寺。大遼寺院規模比較大,極盛之時佛教僧徒高達幾十萬人。
到了大遼現今的天祚帝,竟然允許佛僧隨便出入內庭,誦經念佛,做做法事。大內皇宮,經常木魚聲聲,香煙裊裊。
佛渡自小聰慧異常,精研佛經,禪機玄妙,由佛入武,號稱「大遼第一高手」。此次出使大宋,乃是聽聞大宋欲與女真人結盟。大遼在女真人勢如破竹攻勢之下,如風雨飄搖,岌岌可危,當然要竭力破壞結盟。佛渡竟然存著折辱大宋各大門派,耀武於大宋,打消宋人與女真人結盟的念頭。臨濟宗作為河北第一佛宗,自然當其沖。
小賤人三人到了大雄寶殿,只見大殿內燈火輝煌,左立著十幾僧侶,金黃色僧袍;右立著三二十僧侶,皆著禪宗黑色僧侶服飾,一看就知道是臨濟寺院僧眾。打橫蒲團之上,坐著兩僧,一僧身材瘦小,破舊黑袍裹身,滿臉皺紋,一臉苦相,雙眸淡然若水,正是七十多歲的臨濟寺方丈大智禪師;一僧身材高大魁梧,正當壯年,臉上紅光滿面,鷹眼狼顧,太陽**微微凹陷,渾身金光燦燦,不用說,正是大遼國師佛渡。
「無心,無一切心也。如如之體,內如木石,不動不搖;外如虛空,不塞不礙。無方所,無相貌,無得失。」大智寶相莊嚴,禪理機鋒,人生頓悟,精彩紛呈。
「師兄此言謬矣。天地有常,盈虧有道,我佛以大智慧、大心機、大禪鋒,方可消除災禍,回歸本如。如說無為無心,何來慈悲?何來普度?」
「佛渡大師,只有無心之境,方可無得失,不滯於物;方可有大智慧、大心機、大禪鋒,方可不偏不倚,直指真如。用心計強力逆天行事,謬之大矣!」大智溫言道。
「哈哈,大智師兄,此一局我們均無法說服對方,不如以和結束,再來下一局如何?」佛渡看到無法在禪理上壓倒大智,就故示大方。不待大智答言,就接著說道:「小僧打一機鋒:何水無魚?何山無石?何人無父?何女無夫?何樹無枝?何城無市?只要各位能夠在一炷香間說出三個以上謎底,這局就算你方勝了」
自有佛渡小弟子把香點上。
「釋迦佛祖《勸修經》名曰:南水無魚,無山無石,阿人無父,彌女無夫,陀樹無枝,佛城無市,六字乃南無阿彌陀佛。」大智徒圓通和尚上前一步,說出一個謎底。
「好,一個了!」佛渡淡淡點頭。
一時間,殿內階下眾人低頭苦思,眼看一炷香堪堪快燒了一半,竟然沒有一人能夠上前回答。雖是秋冷之夜,臨濟宗大和尚們還是冷汗淋漓。大智方丈深知自己弟子雖眾,但都生性愚鈍;可惜自己精研佛經,對於猜謎,還是很不在行。
內心些許無奈,罷了罷了,認輸而已,只是最後一局,無論如何不能墜了大宋威風。大智方丈正要開口認輸,突然階下哈哈大笑傳來。
「小和尚,你就憑這小小的謎語,敢到我大宋撒野,膽子真是不小!」只見一白白胖胖的青年儒生,胖頭胖腦,手搖摺扇,搖頭擺尾走進大殿。不是小賤人這廝,還有何人?
「淚水當然無魚,冰山理當無石,玉樹無枝可伐,珠子無父,修女無夫,長城無市,何其簡單也!」
「何謂修女?」佛渡大驚。
「你這化外之人,當不知西方有國度,有一教派叫「天主教」。修女是天主教中離家進會的女教徒,通常須三願:"絕財"、"絕色"、"絕意",從事祈禱和協助神甫進行傳教。修女終身不婚嫁,當然就沒有丈夫!」小賤人這廝侃侃而談。
佛渡驚疑不定:「才猜中兩個而已,還有一個謎底恐怕你這假才子猜不到了吧?」
「唉呀媽呀……這個臭和尚怎麼知道洒家是假才子?」小賤人略微有少許驚訝,口中卻毫不停頓:「所謂水至清則無魚,清水無魚;所謂仙山虛無縹緲,凡人怎能見石?仙山無石;鐵樹有葉無枝,即為鐵樹無枝;你這妖孽,無君無父,所謂孽子無父;處女當然沒有丈夫,所謂處女無夫;所謂坐困書城,書城當然無市。」
佛渡惱羞成怒:「何謂處女?」
「番邦之人,果然毫無文化!所謂靜如處子,動如脫兔,處子即處女也!再給你打個比較通俗的比方,你老娘未嫁你老爹之前,就是處女,意思是尚未被處理的女人;嫁你老爹之後,就非處女,意思是已經被處理過的女人。」小賤人和周少廝混一個月,把書生派頭學的十足。只見這廝搖頭晃腦,手指腳划,把佛渡氣的眼冒金星,幾欲飛身而起,撲殺這廝。
「你是何人?」
「我乃大智禪師的關門俗家弟子,一代大蝦肖見人是爺!」小賤人挺直大而圓的肚子,吐氣開聲,聲如豬吼答道。心裡的小算盤在噼里啪啦打著:「呵呵,俺肖見人來到大宋,還是尋找幾個有武功、有實力、能夠庇護小弟的靠山比較好。臨濟宗畢竟和少林寺同屬一脈,咱從此也算武林第一大派的俗家弟子……哎呀,太威風了!」
大智禪師有點哭笑不得,他雖是得道高僧,但還是有點忍俊不禁:「佛渡大師,不要和劣徒計較。我們大宋大遼,乃是兄弟之邦,今天論道,不分勝負,切磋而已。」
佛渡本為大遼高僧,雖然屢受折辱,但心機深沉,權衡勝利無望。略一客氣,領著十幾個弟子,匆匆而去……
鏢局和各大商號圍觀人群,齊聲歡呼,隨馬老爺子匆匆趕來的婦人和小喬小美眉笑顏如花,黃彪更是狠狠一個熊抱,把小賤人疼的哭爹喊娘,心裡大罵:「都怨這個佛渡禿驢前來找死,要不,抱我的恐怕就是那位李魚兒美眉了吧……」
……
午夜時分,月影西斜。所有的人,也許都已安歇,留給所有人的是一個驚心動魄的夜晚。
小賤人信步走出房間,沿著彎彎曲曲的小路,向後進院落行來。轉過兩個牌坊,沒有碰到一個僧侶——他們也都安歇了吧。
臨濟寺院佔地確實非常大,後面幾乎就沒有什麼雕檐畫棟的建築,只是偶爾有一兩個簡單的石凳。夜深人靜,月色無語,只有近處寒蛩時有時無的鳴叫,和稍遠處滹沱河潺潺水流的聲音。
「施主從何處來?到何處去?」一個蒼老柔和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小賤人斂衣而起,轉過身來,只見大智禪師滿面莊嚴又不失柔和,原來滿是苦相的蒼老面孔竟然佛光焯然。「弟子實不知怎樣而來,又往何處而去……」小賤人喟然而嘆。
「施主可知今日佛渡為何來我寺院?」
「弟子愚鈍,難道是這大遼國師閑極無聊,又自持佛法高深,來踢場子?」
「呵呵,小施主真乃性情中人,用詞怪異又如此貼切。」大智莞爾。「這大遼立國已有二百餘年,月滿則虧,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救。又遇新興起女真,彪悍難治,恐怕國祚不久矣。女真屬游牧民族,狼子野心,對我大宋,恐怕非是福音。而我大宋,當今聖上,性喜冶玩,不理政事。以致文恬武嬉,邊防不修,朝堂仁人志士不在,奸佞小人充斥。而意圖遠交近攻,所謂志大才疏,引狼入室,開門揖盜,最終恐無法收場。那樣一來,大漢民族將受一大浩劫,漢文化將風雨凋零。我佛慈悲,這番際遇,恐怕要著落在小施主身上了。」
大智說到此處,目光灼灼緊盯小賤人。
小賤人大為驚奇,他來到大宋,聽說竟然是宋徽宗當政,就隱隱約約感覺不妙。這廝可是起小就常聽說書的說唱《說岳全傳》,也學了十幾年歷史,對於這個被金兀朮、哈迷赤抓走的倒霉鬼可是鄙夷不已……
現在聽到大智禪師如此準確預料,大為佩服。待聽到最後一句,才覺得非常好笑:「自己充其量就是一個誤打誤撞穿越而來的小民工,拯救天下?拯救漢文化?倒是想,可是沒那能耐啊!」只是隱隱約約也感覺到這個大宋,和記憶中的大宋恐怕相差非常之遠,起碼感覺到太原府的大宋軍士並不像想象中全是草包,也很有雄壯的感覺啊!
小賤人這廝不禁苦笑,猥瑣的酒窩竟然有一絲澀澀的感覺,難得的自我謙虛了一把:「大師,位卑未敢忘憂國!說實話,小生非常想做一個拯救天下的英雄,可是我沒有這水平啊!再說了,俺就是要有錢有勢的活著,沒事調戲一下美女,做一下有情有意的惡少,最好再搞點打手保鏢,躺在金山銀海里睡覺……也管不到天下蒼生去……今天的事故,純屬意外,我是瞎貓撞著個死老鼠,才把那禿驢忽悠走……呵呵,不好意思,你看我這當著和尚罵禿驢,實在失禮失禮!」這廝口無遮攔,說到最後才感覺到說錯話了。
大智倒不以為意:「小施主,老僧觀你骨絡清奇,是個習武的好材料;再加上你見識非凡,心思靈動,聰慧異常,奇思妙語無窮,實是百年一遇之奇才!何苦妄自菲薄?只要想了,就想到底!只要做了,就做到底!做了,可能沒有結果!不做,一定沒有結果!成敗利鈍,一定在路上!小施主還有何可擔憂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