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回來了!」季雲來公司一個多月,常常幫大家跑腿買便當,而且樂此不疲。
「小雲的辦事效率越來越好!」肥肉王體重破百,油嘴滑舌。
「謝謝誇獎,來,賞你一杯珍珠奶茶。」季雲善體人意。
肥肉王笑得合不攏嘴。「全公司最了解我的,非小雲莫屬。」
「小心總經理聽到,拿出豬頭鋤鋤你!」排骨張簡直是電影「魔戒」中咕嚕的翻版。
「你也有,一杯薄荷綠茶,免得說我偏心。」季雲別有居心的廣結善緣。
肥肉王是研發工程師,別看他長相豬頭豬腦,卻是研發部門最厲害的角色,公司最賺錢的遊戲機就是出自他的構思。
排骨張負責公關接待,英日語呱呱叫,拜咕嚕風靡全世界的緣故,原本不受歡迎的長相瞬間成了客戶的最愛。
對她來說,只要有利用價值的人,都值得花力氣打好關係;套句鄧小平說的話,不管是黑貓,還是白貓,只要會捉老鼠,都是好貓。
沒錯,幫他們跑腿,既可建立同事情誼,又可以藉機跟文文見面,一舉兩得,她何樂而不為?!
剛剛她才把肥肉王接近完成階段的遊戲機數據拷貝一份給文文,現在文文應該已經上車了,她已經可以想象得到,不出一個星期公司會亂成什麼樣子。
一想到肥肉王會哭得死去活來,淚水和豬油一起流下來的樣子,這杯珍珠奶茶,就當作是她送他的賠罪禮吧!
禮輕,情意重,啊哈哈哈──她真是個壞女人!
像她這樣的美女,做任何壞事,男人都不忍心譴責她;而她自己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她一點也不會感到良心不安。
聞香而來的陳秘書,挖苦道:「小雲,重色輕友,是很要不得的。」
「別緊張,大家都有份,今天我請客。」季雲像聖誕老人般分發著禮物。
「妳是中了樂透彩是不是?」肥肉王嘴角掛著兩顆飯粒。
「刮刮樂刮中一千塊。」季雲早已編織好謊言。
「大方的女人最美!」肥肉王眼裡星光閃閃。
「咳!咳!」排骨張看到情形不對,咳嗽警告大家。
「你中了SARS是不是?」肥肉王突然見鬼似的張嘴結舌。
「小雲,到我辦公室來一趙。」杜至倫綳著一張臉,走回總經理室。
雖然大家都以「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擔憂眼神目送季雲,不過季雲卻一點也不害怕。
他生氣,是因為他嫉妒;他嫉妒,是因為他喜歡她──這是很簡單的推論,但坦白說,她還不了解他喜歡她的程度有多深?
對每個女人來說,最大的幸福,就是男人愛她比愛他自己的命還重要。
沒錯,她就是要他付出生命,含笑九泉。
「在辦公室里招蜂引蝶,成何體統!」杜至倫不悅地提高嗓音。
季雲早有準備地陪笑道:「你別生氣,我也幫你買了一杯卡布其諾。」
「妳嫌我薪水給太多,一個人花不完,想減薪是不是?」杜至倫怒氣未清。
「不是的,我刮中一千塊,有福大家一起享。」季雲眼神一片晶瑩剔透。
「妳倒是很會利用時間嘛!」這叫賭性,也是令他無法忍受的劣根性。
「賣彩券的是殘胞,我無法不同情她。」季雲委屈的解釋。
杜至倫一臉的尷尬。
他對她的善良充滿敬意,在感到愧疚的同時,他也想起這些日子以來,他常常因為想多看她幾眼,或是想知道她在做什麼,借口要地端一杯咖啡進來,而把公事放在一邊,並且還利用桌上堆積如山的公文,要求她陪他一起加班。
她從未要求加班費,甚至抱怨工時太長,她總是開開心心的。
善良是她的天性,他實在不該懷疑她,但有一點,他還是無法接受和忍受──
她對他和對其他人一視同仁。
每個人都知道他假公濟私的目的,唯獨她不知道。
他問過醫生,喪失記憶會不會影響腦力?醫生不置可否。不管她是真的或是假的變笨,此刻,他要想辦法讓她變聰明!
他要特權,他要她跟他一樣,只對他一個人好。
「下次,妳只能買給我,對我一個人好。」杜至倫直截了當的要求。
「為什麼我不能跟大家打成一片?」季雲偏著頭,顯然不能理解他的命令。
「妳是我的專屬秘書。」杜至倫心裡有種對牛彈琴的悲涼,真拿她沒辦法。
「是,小氣總經理。」季雲點了點頭,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嘲笑。
「不是小氣,是公私分明。」杜至倫此地無銀三百兩地糾正她。
季雲調侃地說:「我要叮嚀劉媽,以後做菜時少放些醋。」
「妳既然知道我愛吃醋,就別做加油添醋的事!」
「遵命,總經理。」季雲向他行禮後退出。
「妳是誰?」一個染著金髮,臉上冒了幾顆紅豆的少年,大刺刺地躺在沙發上。
「你才是誰?」季雲的心隱隱作痛,這個少年將成為無辜的祭品。
「我叫周至偉,妳呢?」周至偉坐直身子,眼睛發亮地打量她。
周,是杜至倫繼父周昌傑的姓氏,光看他把兒子取個和繼子相似的名字,就可以知道周昌傑是什麼樣的男人。
說他是馬屁精,一點都不過分,不過,他跟杜至倫水火不容……嚴格來說,是杜至倫瞧不起吃軟飯的周昌傑。
杜至倫的爸爸英年早逝,而周昌傑則是保險推銷員,當辦公室出現一位穿著黑色低胸緊身衣的美麗寡婦,大部份的男人只是用眼晴盯著
,但周昌傑卻是化幻想為行動,天雷勾動地火,-發不可收拾。
周昌傑娶了美嬌娘之後,腳踢開拖油瓶杜至倫,再以三寸不爛之舌說服妻子,用死人錢投資自己當老闆。
不過死人錢帶邪,才三年公司就倒閉,於是他又哀求妻子拿出私房錢,不過這次比較好,印著董事長頭銜的名片,用了五年又十個月才報廢。
周昌傑沒有做老闆的命,又不肯吃苦,正好住在美國的岳父大人生病,而杜至倫當時也還在德國求學,所以周昌傑就帶著妻小,以盡孝道為由,在美國白吃白喝白住。
不出半年,岳父大人小病變重病,在兩腿伸直以前,修改遺囑,遺產由長外孫一人獨得。
做媽的在喪禮上直罵老頭沒良心,吵著要一哭二鬧三上吊,逼得杜至倫把美國的房子讓給他們住,清潔婦和園丁薪水另付,每個月還要提供母親和弟弟各五千美元的生活費,直到弟弟大學畢業,以及母親往生為止。
說起來,杜至倫過得不算好,但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叫小雲。」季雲回過神來,帶著甜笑。「你一定是至倫的弟弟。」
「妳是我老哥的馬子嗎?」周至偉盯著她的胸部瞧,彷彿沒吃過母乳似的。
「是秘書。」季雲眼睛閃著冶光,一副想挖出他雙眼的模樣。
「原來是上床用的花瓶!」周至偉自以為是的下結論。
「你這傢伙,嘴巴不乾不淨。」季雲怒沖沖地走向他。
周至偉不知死活地問:「妳想投懷送抱是不是?」
季雲不多作解釋,直接露出射手座的本性──一手揪住他耳朵,擰了一圈。
「男兒有淚不輕彈」是周至偉的個性,但這是因為他不知道射手座的厲害。
他從不知道女人的手勁會如此強大,在他印象中,女人都是花拳繡腿,只要他輕輕一撥,就能扭轉劣勢,不過,這次他顯然低估了她。
他用了好大的力氣,仍然無法擺脫她的魔掌,整個人歪著身,像條小牛似的被她拖著走。
「好痛!」周至偉脹紅了臉,痛得哇哇大叫。
「你現在知道女人不是好惹的嘍?!」季雲冶嘲熱諷。
「妳揪我耳朵要去哪裡?」周至偉感覺一滴眼淚快滑了下來。
「帶你去刷牙,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亂說話!」季雲朝著浴室前進。
「劉媽快來救我!我被恰查某抓住了!」周至偉眼睛一亮,看到救星。
眼前的景象使劉媽大為光火,上前阻撓。「小雲,不得對小少爺無禮!」
「他活該!」季雲手下不留情,硬是將他推進浴室,壓住身後的門。
劉媽隔著門大喊。「不管小少爺做了什麼,妳都沒資格這樣對待他!」
「他欠管教!」季雲厲聲命令。「立刻擠牙膏和刷牙!」
「妳又不是我姊姊,妳憑什麼命令我?」周至偉大聲抗議。
「我數到三,你另外一個耳朵不想受罰的話,就乖乖聽我的話……」
連一都還沒開始數,周至偉就趕緊擠牙膏,滿口泡泡的喃喃自語二兀全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但劉媽的聲音卻傳了進來。
乍聽之下,她是在向至偉解釋小雲的來歷,其實是在提醒她來者是客,不得對主人無禮。
季雲心中冷笑,當劉媽是在放臭屁,完全不理會。
朝著洗手台啐了一大口泡泡,周至偉以嘴就著水龍頭漱口。
這種力大無窮的恰查某,他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碰到,心中頓時燃起戰火;不過,當務之急是先打開門,躲到劉媽身後,再反擊。
「原來如此,大哥從以前就喜歡照顧流浪狗的習慣一點也沒變。」
「你有膽就再說一遍。」居然敢暗示她是狗?!季雲怒不可遏。
「大妞,平常妳是吃炸藥當午餐是不是?」周至偉扮鬼臉的吐舌。
季雲挑釁的挑動眉尾。「只有沒種的男生,才會躲在老女人背後回擊!」
「妳說什麼?」周至偉立刻跳出來,這種年紀的青少年果然很容易被激怒和上當。
「你想打架是不是?」季雲走出浴室,經過他時用胳臂撞他-下。
「怕妳的是小狗!」周至偉擺出拳擊手般的姿勢嚴陣以待。
季雲落並下石地說:「沒錯,會打女人的就是小狗。」
橫豎都是她有理,周至偉整個人如泄了氣的皮球,渾身沒勁。
但他發現,她的臉上完全沒有勝利者的喜悅,反而像是煩惱什麼似的皺著眉。
循著她的目光,他看到劉媽的眼神充滿困惑,一下看看他,一下又看看她,好像有隻蚊子在他們兩個的臉上飛來飛去,一股敵意的暗流在空中交會。
可是他不懂耶,這兩個女人之間有什麼了不起的深仇大恨?
「劉媽,妳幹麼盯著我,又盯著她看?」周至偉打破岑寂。
「你們兩個人的眼睛十分神似。」劉媽百思不解似地搖了搖頭。
「這麼說,我們兩個有夫妻臉!」周至偉露出陽光男孩般的微笑。
季雲別過臉,避開銳利的目光。「我對毛沒長齊的小男孩不感興趣。」
「誰說我沒長毛,我證明給妳看。」周至偉作勢要拉開牛仔褲的拉煉證明。
「看你的頭!」季雲毫不客氣的往他頭上一拳打下去,力道很輕。
「打是情,罵是愛,顯然妳對我有意思。」周至偉得了便宜就賣乖。
「你需要洗頭,把腦子裡的髒東西全洗掉。」季雲伸出手來。
周至偉連忙退後幾步。「大妞,我不介意做高射炮。」
「周至偉!我介意!」怒聲從他們背後傳來,杜至倫的臉色好嚇人。
「幹麼一見面就擺了張臭臉給我看?」周至偉嘻皮笑臉,這個他最在行。
杜至倫沒好氣地說:「一回家就聽到胡言亂語,你早上起床有沒有刷牙?」
「刷過了,就在剛才,被大妞逼的。」周至偉幽幽地嘆了口氣。
「台灣真熱!」周至偉泡在游泳池裡,消暑解熱。
杜至倫從水裡探出頭,巴不得地說:「沒人阻止你回美國!」
氣老爸老媽天天念,念得我耳朵都長繭了。」周至偉以腳濺出水花。
「肯定是你下好好念書,讓他們恨鐵不成鋼。」杜至倫還擊地拍打水面。
他們兩兄弟從以前就是這樣,-見面就喜歡來點小吵架,比誰的嘴巴比較壞,事實上,兩兄弟雖然同母異父,但感情卻十分融洽。
每到寒暑假,做弟弟的就會搭飛機,千里迢迢來黏哥哥,他喜歡跟他在一起勝過跟父母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若不是老爸的緣故,他相信哥哥對他會比現在更好。
以前他年紀小,不知道哥哥討厭老爸的原因,但是老爸討厭哥哥的原因,他倒是很清楚,因為老爸很愛在他前說哥哥的壞話,但他現在已經長大了,自己會判斷是非。
他對老爸的無能感到難過,卻又無力改變什麼。
坦白說,他一點也不想做老爸和哥哥之間的潤滑劑,那叫自討苦吃。
「我不像你那麼聰明,我的遺傳因子天生比你差一半。」周至偉嘆息道。
「你最會推卸責任,這點倒是沒變。」杜至倫不認同這種自暴自棄的想法。
「大哥,你是不是喜歡那個大妞?」周至偉技巧地轉移話題。
「我的事跟你無關,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杜至倫游到浮筏上休息。
周至偉不懷好意地嘻嘻哈哈。「怎麼會無關?劉媽說我跟她有夫妻臉!」
「胡說八道!」杜至倫怒斥,眼睛瞪得像要吃人的老虎。
「你難道沒發現,我跟她眼睛很像?!」周至偉指出。
「當然像,都有兩個眼睛。」杜至倫不以為然。
關於眼睛這件事,劉媽已經提醒過他,但他並未放在心上。
至偉的眼睛遺傳自繼父,聽說繼父的媽媽是原住民,被美國水手始亂終棄,所以繼父的眼睛比東方人來得深邃。
不可否認的,小雲確實也有對深邃的眼眸,但這不過是巧合罷了,畢竟眼睛深邃的人多得是,他看不出來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小雲現在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當然不會知道自己的父母和身世,頂多就是她也有原住民或外國人的血統,這並不代表什麼。
更何況,除了眼睛,小雲跟至偉其它地方沒有一相似;小雲白皙如雪,至偉黑如木炭,光是這點就足以證明,什麼狗屁夫妻臉根本是無稽之談!不過,他很不滿意至偉把夫妻臉掛在嘴邊。
這小子該不會癩蝦蟆想吃天鵝肉吧?!
「我覺得大姐對我還不賴。」周至偉一臉洋洋得意,絲毫不察大難臨頭。
「她對每個人都好,你少自作多情!」杜至倫的耐性薄如山張紙。
周至偉大言不慚地說:「我不一樣,我感覺得出來她對我特別好,這叫相對論。」
「難怪你長痘子,這叫美得冒泡!」杜至倫尖酸刻薄地頂回去。
「我聞到一股好濃的酸味,是從你身上飄出來。」周至偉漂亮的反擊。
「我還聞到一股尿味,你居然在池裡偷撒尿?!」杜至倫手滑著浮筏逼近他。
好漢不吃眼前虧,周至偉拚命地往池邊退縮。「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你皮癢是不是?讓我來替你抓癢!」杜至倫快速地抓住他的肩膀。
「劉媽要我端冰紅茶給你們。」這時,刻意穿著無肩小可愛和短褲的季雲將托盤放在池邊。
「救命啊!大妞!」周至偉冶不防地抓住她的腳。
「放手!你別拉我下水!」撲通一聲,季雲一頭栽進泳池。
當她好不容易站穩腳,上半身浮出水面,深吸一口氣,撥開遮住眼睛的劉海,便看到他們兩個像兩隻獃頭鵝,視線直盯著她如第二層皮膚般黏在身上的濕衣服,以及偉大的胸部。
天下的男人全都是禁不起誘惑的蠢東西!她心裡充滿輕蔑的這麼想著,不過她臉上的表情只有難為情。
早在劉媽要她端冰紅茶和走到游泳池的期間,她把握不到一分鐘的時間,用口紅輕輕塗抹過兩頰,所以她現在的臉蛋看起來就像是因為害羞而臉紅一般,至於那條口紅則是隨著她掉落池裡而沈入池底了。
瞧,這兩個男人被她害羞的模樣迷得七葷八素,真好騙!
「哇咧!前凸后翹!真夠火辣!」周至偉眼睛亮如探照燈。
「非禮勿視,連這做人的基本道理都不懂,欠打!」杜至倫一拳掄去。
「打得好!」季雲幸災樂禍的鼓掌,胸前兩顆圓球滾動,水面隨波起舞。
「我要去申請家暴法,告你們兩個連手欺侮小孩子。」周至偉悻幸然地起身離開。
「你快放手!我要回房去換乾衣服!」季雲的手腕不知何時被杜至倫箝制住。
「留下來,陪我一起游泳。」杜至倫心在狂跳,體溫節節上升。
季雲嘴唇發乾地看著他裸露而健美的胸膛。「我想睡覺了。」
「明天放假。」他用堅硬的胸膛令她無法動彈。
「你把我逼到牆邊,想幹什麼?」季雲屏住氣息。
「難道妳沒發現我都快被妳逼瘋了!」杜至倫俯低了臉。
她飛快地別過臉,一副拒他於千里之外的模樣。「不要!」
「只是一個吻而已。」杜至倫用強而有力的大腿夾住她,一手扳過她下巴。
「求你不要,不然你會後悔的。」季雲抵抗,力氣小到不足以捏死蚊子。
「我想佔有妳的唇,已經想很久了。」杜至倫吐出熱氣吹拂著她。
「不……」季雲氣若遊絲般抖著聲音求他,聽起來倒像是邀請。
當他的唇覆蓋在她的唇上,她情不自禁地閉上雙眼。
她聽見如擊鼓的聲音,卻分不清楚是從他,還是從她胸部傳來的心跳聲。
她原本以為她能無動於衷,但溫柔的唇瓦解了她的武裝,這令她感到害怕……事實上,她怕的是自己跟他一樣渴望這一吻。
她的身體正一點一滴地背叛她,她清楚的感覺到心裡竄燒著火苗。
在成為射手座之後,從未有過任何一個男人敢碰她的小指頭,但現在她不但不想抵抗,反而熱情的響應他;就連這雙她引以為傲、殺氣騰騰的射手,此刻居然也軟綿綿得像兩條小蛇在他的肩膀上交纏……
天呵!她是怎麼了?她怎麼會讓他予取予求?她怎麼能任他肆無忌憚?
她一直知道她有點被他吸引,可是她羞於面對,直到現在,她終於承認他有駕馭她的能力──不僅是肉體,還有感情。
這使便她看不起自己!
最後,季雲緊緊抓住腦里最後一絲理智,用盡全身力氣推開他,起身,飛快地離去。
說不上來為什麼,當她發現身後沒有聲音,他並沒來追她,竟令她有些失望……
女人真是讓人難以了解的動物!不僅她這麼認為,連他也一樣百思不解。
周至偉躺在沙發上,風涼地說:「大哥,你好遜!」
「多嘴男!」杜至倫惱羞成怒,從頭到腳紅得像丟進油鍋的炸蝦。
「換作是我,早就霸王硬上弓了。」女人愛吃硬,這是周至偉的心得。
「我沒你那麼差勁,強迫的事我做不來。」杜至倫冷哼一聲,自認正人君子。
「女人說不,有時候是在玩欲擒故縱的把戲。」周至偉好心提醒。
杜至倫自以為是地說:「夠了,我比你了解她,她說不就是不。」
「顯然你對女人的經驗遠不如我……」周至偉話被打斷。
「你懂個屁!」杜至倫認定他是酸葡萄的心態。
周至偉捏著鼻子說:「好臭!大哥你放屁!」
「你是不是想挨揍?」杜至倫威脅。
「不想。」周至偉乖乖閉嘴,懶洋洋的回房睡覺。
躺在床上的季雲,眼中有痛苦的自責,卻也有難以言喻的快樂。
她一向很小心的控制自己的感情,今天怎麼會連理智都差一點失去控制?
望著微風吹動紗簾,她的心跟著一波波的蕩漾。
她無法將他的吻,從腦海里踢出去,真是苦惱!她把頭埋在枕頭下,想要悶死腦里的身影,結果自己差點斷了氣,急忙伸出頭,對著枕頭打,直到力氣用盡為止。
睡吧!什麼都別想了……但唇上餘溫猶存,使她了無睡意。
難道她喜歡上他?!
她的腦子突然凍結起來,她真希望自己沒想到這一點。
要殺死這些惡毒的腦細胞,最好的辦法,就是用安眠藥,假裝什麼也沒發生。
來到樓下,翻了翻放藥品的抽屜,從寂靜中響起她最不想聽到的咳嗽聲;光是咳嗽聲,她就能判斷他是杜至倫,而不是周至偉。
這並不是因為她耳力好,其實是心悸告訴她──他是誰!
「妳在找什麼?」杜至倫背對著月光坐在高背沙發上。
「沒什麼。」在黑暗中,季雲只能從聲音判斷他的情緒。
「是什麼事讓妳睡不著?」杜至倫只是猜想,沒有其它意思。
「很多人都會失眠,用不著大驚小怪!」季雲緊張得不打自招。
杜至倫發出嗄啞的笑聲。「我沒說什麼,是妳自己太緊張,越描越黑。」
「我想,我明天去找房子……」敵暗我明的情況,讓季雲感到不安。
「妳怕什麼?怕我對妳亂來嗎?」杜至倫從沙發上起身。
龐大的黑影籠罩著季雲,使她莫名的怯懦。「不,我怕我……」
「天啊!妳在發抖!」杜至倫雙手環住她的肩膀,手心傳來陣陣顫抖。
「我真的好怕……你不會了解我的心現在有多亂!」季雲覺得渾身軟弱無力。
杜至倫催眠似地說:「來我懷裡,我的胸膛保證比任何一條羽毛被還溫暖。」
在她耳中,有一絲微弱的聲音,督促她避開危險,但她的雙腿不聽使喚,跟著他走向他原先坐的沙發,雙腿併攏坐在他大腿上,臉頰倚偎在他懷裡,彷彿這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
她沒力氣,也不願意去抵抗任何事。
有種奇妙的感覺在她心中翻攪,如果他現在真的對她採取任何行動,她絕對不會阻撓他;但他只是抱著她,像抱著一個洋娃娃,並不打算吻她。
她鼓起勇氣挑逗他,當自己是一隻頑皮的小貓,用下巴貼著他的胸口磨贈……
也許只過五分鐘,但感覺卻像有五年那麼漫長,見他遲遲沒表現,她非但不感激他的自製,反而感到受辱。
她都已徑主動投壞送抱,他還等什麼?難不成要她跳脫衣舞,他才知道她要什麼嗎?氣死她了!
這傢伙上輩子肯定是被自己的愚蠢給害死的梁山伯!
馬聲喟嘆從心底發出,她提醒自己,上輩子和這輩子都不做祝英台。
「妳為什麼嘆氣?」杜至倫完全不明白自己錯失了什麼,一臉獃頭鵝相。
「一想到以後,我就忍不住嘆氣。」季雲隨便編了個謊搪塞。
「沒人能預知以後的事……」杜至倫輕撫著她的背脊。
季雲反感地僵直身子。「你會討厭我!」
「我不會。」杜至倫想不透。「我不懂妳為何這麼說?」
「因為種種跡象顯示,我的過去非常不好。」季雲支支吾吾。
「不管妳過去是小太妹,還是大姊頭,我都不在乎。」杜至倫保證。
她瞇細著眼,想從黯黑中看清楚他的眼神。「萬一我是殺人犯呢?」
「妳想太多了,如果妳真的是殺人犯,警察一看到尋人啟事早就把妳抓去關了「我不是指真的殺人,而是讓人生不如死。」季雲話中暗藏玄機。
他信誓旦旦地說:「無論妳做了什麼,我都會包容妳。」
他微笑地看著她眼中複雜纏繞的情緒,情不自禁地俯下臉,但她卻急急忙忙別過臉,彷彿看到窗外有流星劃過,雙手合十,一副許願的模樣,但他什麼也沒看見。
他心裡明白,想在空氣污染的台中看到流星,比看到飛碟還困難!
月已西沈,四周一片漆黑,有兩、三隻野貓斷斷續續地叫著,彷彿在嘲笑著他──傻瓜談戀愛!
過去他曾經有兩次被愛的經驗,一次是德國妞,一次是日本留學生,兩次都是被動的接受,而沒有真情付出。
這次是真正的戀愛,他承認自己拿捏不準,不僅是時間,還有她的心……
在她心中似乎築了一道冰牆,他看得很清楚,她有時會將心探出來,有時心又會縮回去。
以他手長腳長的優勢,想要跨越這道冰牆並不難,可是他寧願以溫柔和熱情,慢慢融化那道堅硬的冰牆,而不是像至偉說的──霸王硬上弓。
看她結束許願的動作,杜至倫好奇地問:「妳剛才許什麼願?」
「我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其實季雲是許讓他笨死的願望。
「這一刻並不是最美好的,下一刻更值得期待。」杜至倫語調充滿浪漫。
「下一刻……」季雲提高警覺地身體向後傾斜。「你打算做什麼?」
「妳猜猜看!」正當杜至倫手撐在她背後,一聲巨響冒出。
原來是周至偉撞到桌腳所製造的聲響。「啊!你們繼續,就當沒看見我。」
「我該去睡了,你也早點上床。」季雲連忙回房。
「大哥,我對不起你!」周至偉假惺惺的道歉。
「你知道就好了,臭烏鴉!」杜至倫牙齒咬得喀喀作響。
周至偉理直氣壯地說:「我又不是故意的,憋尿憋久會膀胱爆炸。」
「你再不滾,我就打你的小弟弟!」一隻過街老鼠瞬間從他眼前迅速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