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陳秘書冒失地闖入董事會。

「是什麼事讓妳大驚小怪?」杜至倫一臉鎮靜地坐在首位。

「市面上推出和我們研發中相同的機種。」陳秘書臉色慘白地宣布。

肥肉王彷佛聽到自己被判死刑似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是哪間公司乾的?」

「獵人公司。」陳秘書將手中的資料,一一發給在座的董事們。

「我聽過,但它通常只做代理日本遊戲機的生意。」張董事說。

「據我了解,獵人公司並沒有研發部門。」李董事接著說。

「我懂了,公司內部有商業間諜!」杜至倫一口咬定,視線掃過所有人。

除了站在台上報告的肥肉王、發送資料的陳秘書,和坐在角落當會議記錄的季雲,在座的全是公司董事。

大家的表情彷彿出自同一個雕刻家之手──個個都像死了兒子的寡婦般,看著手上的資料,只差眼淚沒滴下去。

「格鬥虛擬實境遊戲機」,可以說是肥肉王嘔心瀝血之作。這種遊戲機,不但讓玩家有身歷其境的感覺,還能訓練腦力和發泄體力。

公司早已投入大量的資金在廣告宣傳和生產在線,甚至接下數萬台海內外的訂單,算得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但現在獵人公司卻搶先一步取得智慧財產權登記,如果他們依照計劃推出遊戲機,在法律上就構成侵權的訴訟官司。

後果可想而知,公司不僅鐵定敗訴,還要賠上一筆天文數字的懲罰金。

董事們從原本的面面相覷,一副坐以待斃的表情,紛紛開始交頭接耳,集思廣益的商量對策,誰有杜至倫仍是一臉的高深莫測,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終於,張董事按捺不住,發難似的用力拍著桌面。「是誰那麼夭壽?」

「會是老員工?還是新進員工?」李董事自顧自的喃喃。

胡董事附和他的話,接著問:「最近有沒有離職員工?」

「或者是有財務狀況出現困難的員工?」張董事提出合理的懷疑。

「搞不好是公司上層泄的密!」肥肉王情緒性的發泄,把矛頭轉向。

「你憑什麼說是我們?」李董事和胡董事大為不滿,兩人同一個鼻孔出氣。

肥肉王義無反顧地說:「除了上層和我,其它員工根本拿不到最高機密的文件!」

張董事冶哼一聲。「依我看,最有可能的內賊就是研發部門的工程師。」

「難不成你懷疑我?!」肥肉王氣得兩頰肥肉猛顫抖。

大敵當前,敵人還沒進攻,自己人先自亂陣腳,這是犯了兵家大忌。

不過,窩裡反是事實,除了要揪出內奸之外,還要拿出對策解決問題才行。

光是想到廣告費和生產線的損失,杜至倫已經感到心煩,此刻還要面對吵成一團的董事和肥肉王,他不得不出面。「光靠猜測,無憑無據,我們不能懷疑任何人。」

張董事臉色凝重地問:「總經理,你有什麼想法?」

「立刻停止研發,所有的推廣活動取消。」

「什麼?!」幾名董事異口同聲的慘叫。

「不然我們會被獵人反咬一口。」杜至倫沉著以對。

「上法院就上法院,誰怕誰!」李董事意氣用事的大嚷大叫。

「問題是,我們必須在開庭以前捉出內奸……」張董事沒把握似的嘆息。

李董事不死心地說:「那就叫全公司的員工,一個個站在關公面前發毒誓,以示清白。」

「笑死人了!發毒誓就有用,那法官不就沒飯吃了?!」肥肉王冷嘲熱諷。

「夠了!別再吵了,辦正事要緊!散會!」杜至倫心灰意冷。

經理室,空蕩蕩的會護室,只剩下季雲一個人在收拾桌上殘留的茶杯和資料。

她真的好想哈哈大笑,但她沒那麼放肆,只是暗爽在心裡。

這群人在她眼中,跟螞蟻差不多,一杯水就能淹死他們。

不過,一部遊戲機仍不足以動搖這間公司,以她對公司財務的了解,這幾年來提列的末分配盈餘,尚可度過這次的難關,除非……有第二個難關馬上接踵而來。

讓公司倒閉最快的方法,往往是周轉不靈,嚴格來說,她也有很多工作要做。

首先她得在金融市場上,散播經營不善的謠言,讓銀行抽銀根;再來是客戶爭奪戰,以威脅和利誘雙管齊下的方式,逼所有的遊戲廠商退貨。

等有了外患之後,還要製造內憂,讓他腹背受敵,一刻也不得安寧。

做個比毒蛇還惡毒,比狐狸還嫵媚的壞女人,真是快樂!

收拾完畢之後,季雲帶著一臉的悲涼,端著冰咖啡,輕輕敲了敲總經理室的門,裡面沒有回應。

打開門,只見杜至倫摸不著頭緒似的喃喃自語。「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你還好吧?」放下冰咖啡,季雲眼裡儘是同情和擔憂。

杜至倫惡狠狠地握緊串頭。「我一定會想盡辦法,揪出內奸!」

「應該的,這種小人最可惡!」季雲深表贊同的點頭,做賊的喊捉賊。

「去把電話簿拿來。」杜至倫想到什麼似的,眼睛倏地一亮。

「是,總經理。」季雲一溜煙似的出去,又一溜煙似的回來。

杜至倫可笑地問:「我打算找徵信社調查獵人公司,妳覺得如何?」

「這是非常明智的決定,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季雲淡淡的微笑著。

「妳的身體好燙!」杜至倫手背覆在她額頭上。

「很抱歉,我今天無法去上班。」季雲以嗄啞的嗓音回答。

「我打電話給陳秘書,告訴她妳請病假、我休假;。」杜至倫擅自作主。

季雲堅決的搖頭。「這樣不好,公司出那麼大的紕漏,需要你坐鎮指揮。」

「我不放心妳!」看著她臉紅得像美國蘋果,讓人又疼又憐。

「有劉媽在,她會照顧我,你快去上班。」季雲催促地推了推他。

杜至倫老實地說:「就算我人在公司,我的心也不在。」

有他這句話,她就像吃了定心丸似的,高枕無憂。

他臉上有痛苦和擔憂交織的表情,眼中卻有濃得化不開的深情,她確信,他愛上她了,而且愛得無法自拔。

她為此感型局興,但她的心彷彿受到寒風侵襲般,不停地抽搐──因為她發現她的高興不是那種得意的高興,而是悲傷的高興。

總有一天,他會知道射手座接近他的目的,到那時候,他還會以這樣的眼神看著她嗎?

絕對不會!

她幾乎可以想象得到,他將以充滿儈恨的眼神,向老天祈求賜給她報應,甚至巴不得她死……

一陣頭疼欲裂,使她伸手按住太陽穴,這才發現自己的手顫抖得好厲害!

「妳怎"了?是不是很難受?要不要去醫院?」杜至倫緊握著她的手。

季雲抽回手。「還不是因為你不聽話,不肯乖乖去上班,我才會病情加重。」

「我擔心妳……」杜至倫遭受天大的冤枉似的,連一句話都說不完。

「你不在,員工士氣會大受影響。」季雲改以輕柔的聲音說服他。

「妳比公司重要,況且公司不會因為一台遊戲機而倒閉的。」

「這就像打仗,主將臨陣退縮,以後你很難領導統御。」

「別再說了,我去準備冰袋,幫妳退燒。」杜至倫說到做到。

看著他飛快地走出房間,她的腦中一片混沌,心卻被暖流緊緊包圍。

但她的理智及時提醒她,她不能跟他一樣,陷入愛情的漩渦里!想想她吃過的苦,想想她受過的罪,想想她大費周章的去做檳榔西施,去當鋼管女郎……這一切的辛勞,都是為了朝他的心臟,射出致命的一箭!

此時此刻,她不能心軟,更不能手軟,她己經沒有退縮的餘地。

不管他愛有多深,不管他情有多濃,她就是她──一個、心狠手辣的壞女人!

開門聲傳來,他手捧著冰袋,來到床邊坐下,輕輕地將冰袋放在她額上,四目交纏。

但是藏在被子里的雙手,卻暗自比出射手座的姿勢;這是她剋制感情,最好也是唯一的秘訣。

「其實,我擔心的是閑言閑語。」季雲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我不在乎。」事實上,杜至倫老早就想張貼公告,宣布她是他的。

「我在乎自己被人指指點點,無中生有。」季雲沈下了臉,眼神落落寡歡。

杜至倫近乎咬牙切齒地說:「有我罩妳,誰敢說妳的不是,我就要誰滾蛋!」

「我不要任何人因我而受到傷害,更不要你被我連累。」季雲表示。

「妳真善良。」杜至倫依依不捨地起身。「好吧,我聽妳的話就是了。」

「要打起精神,好好的度過難關。」季雲露出輕快的笑容。

她真早善體人意,不顧自己發高燒,反倒擔心公司,表面上說是害怕人言可畏,其實是關心他的聲譽受到質疑,甚至還保護造謠中傷她的同事……他想,他一定是世上最好運的男人,老天爺才會送他一個天使。

看著她的臉頰漸漸變成粉紅色,他實在不想離開她,一股熱焰在體內熾燃,彷彿要把他整個人燒成灰燼。

他衝動得想緊緊抱住她,永遠都不放手!但他知道這麼做會引起她的反感,畢竟他已經答應了她,要乖乖去上班,面對令人心煩的難題。

替她將被子蓋好,他感覺到她整個身體僵硬了起來,但是又很快的放鬆警戒,一副什麼事也沒發生過的模樣,這一點實在令他無法理解。前一秒鐘,她可以很快樂,下一秒鐘,她可以很冷漠,她究竟在想什麼?

從她深邃的眼眸中,他完全看不透她的心思,唯一能確定的是,只要他一接近她,她的身體就會變得很敏感……這應該是個好現象吧?!至少她對他的一舉一動很有反應,而且是不錯的反應。

「我會的,你別再磨蹭了,快去上班。」季雲命令式的手指向門。

「希望我回來時,妳在門口迎接我。」杜至倫舉步艱難。

「你當我是狗啊!汪汪!」季雲調皮地吠叫。

杜至倫大失所望。「到現在妳還裝不知道我當妳……」

「好了!快去上班!」季雲不耐煩地揮手,阻止他說下去。

「至少給我一個鼓勵的吻吧!」杜至倫彎下腰。

季雲閃躲地別開臉。「不行!我怕把病菌傳染給你!」

「吻臉頰就好了。」杜至倫退而求其次,沒大魚,吃蝦米也好。

老天,他只是像小鳥啄了她臉頰一下而已,她怎麼會有天旋地轉的感覺?!

冰袋漸漸失去作用,她的身體比之前還燙,彷佛真的生病發燒了。

昨晚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放了一缸子滾燙的熱水,並毫不考慮地潛入,熾炙的感覺灼痛她的肌膚,她忍耐著,就為了表演發高燒這齣戲碼。

她虐待自己,是為了影響他的危機處理能力,讓他無法專心工作。

看著他的背影清失在門后,突然之間,她覺得好累,只想好好的睡一覺,養精蓄銳。

緊閉著雙眼,輾轉反側許久,她總是感覺到彷彿有什麼人在監視著她……

她猛地睜開眼,就看到劉媽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床尾,以嚴厲的眼神譴責她。

「妳幹麼瞪著我?」季雲儘可能的保持冷靜。

劉媽直截了當地問:「妳究竟有什麼目的?」

「目的?!我聽不懂妳在說什麼?」季雲裝傻的聳肩。

「在我面前演戲,妳不覺得是多此一舉,浪費妳的精力嗎?」

「劉媽!我尊重妳是老人家,我不想跟妳吵架。」季雲以被子蒙頭。

劉媽掀覆子,咄咄逼人地說:「昨晚三點左右,我聽到瓦斯爐燒水的聲音。」

「我承認我睡不著,起來洗熱水澡,這算犯法嗎?」季雲嗓音拔高八度。

「妳給我聽清楚,從今以後,我會像蛇一樣盯著妳的一舉一動。」劉媽威脅道。

「妳早就這麼做了,不是嗎?」季雲一聲冷笑,門突然從外被推開來。

「一大早,妳們兩個吵吵鬧鬧的,吵得我都不能睡!」是周至偉來抗議。

「小少爺……」季雲困難地吞咽手中的飲料。

「叫我至偉就行了,靚妞。」周至偉是特地跑來獻殷勤的。

季雲皺著眉,表情痛苦。「至偉,你弄什麼怪東西給我喝?」

「這叫蛋酒,治發燒的良藥。」周至偉打著乘虛而入的如意算盤。

「好噁心,簡直跟毒藥沒兩樣。」季雲吐著舌,拍了拍鬱悶的胸口。

「真是好心沒好報!」周至偉顯得快快不樂。

季雲硬把杯子塞在他手上。「你自己喝一口。」

「哇咧!辣死我了!」周至偉啜了一口,呼天喊地。

「你活該!」季雲不吝嗇的給他一個甜笑,和迷人的眼神。

在她的計劃中,這是新辟的戰場,而且還是周至偉自己跑來送死!

一個家庭最大的悲哀,莫過於兄弟鬩牆,為了一個壞女人,爭得你死我活。

不過,她對周至偉的方式會跟杜至倫不一樣,她絕不允許他逾越雷池一步,而是像姊姊對弟弟那樣。

以他十九歲的年紀,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會掉入會錯意的陷阱中,但她另一方面也擔心他血氣方剛,萬一不小心失控了,她怎麼辦?

真是煩惱!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稍縱即逝的不安,快得幾乎不可能被察覺到,可是她的心卻依舊像是被封在冰窖里一般。

對於周至偉將急於示愛的心情全寫在臉上,她頓時覺得心亂如麻。

他陽光男孩般的笑容,只讓她更加彷徨,她反而希望看到另外一張深情的笑容「外面天氣這麼好,妳也燒退了,我們出去逛逛如何?」

「好主意,我正想去科博館,呼吸新鮮空氣。」

「那麼無聊的地方,會換我悶出病來。」

「你想去哪?」季雲有氣無力。

周至偉一頭熱地說:「聽說柏青哥很好玩。」

「我沒玩過,不過就這麼決定了。」季雲順著他的意。

「我先說,這是一場比賽,輸的要做贏的一天的奴隸。」

「怕你的是小狗。」向射手座下戰書,只有初生之犢才不知死活。

來到噪音震耳欲聾的柏青哥店,周至偉佯裝識途老馬,一下子就坐定位。

真正會玩小鋼珠的老手,一定會仔細檢查每台柏青哥的鋼釘;因為鋼釘軌距的大小攸關輸贏,軌距越大,贏的機率越大。

通常店家會在十台機器中放水一台,但在每晚打烊之後,就會重新挑選另一台放水,吸引客戶源源不絕。

季雲抱著必輸的決心,選了一台軌距最小的柏青哥。

最後結果,自然是周至偉笑得合不攏嘴,以為自己福星高照。

帶著驕傲的神情,一回到家,立刻命令季雲換上泳裝,在游泳池見。

要她在他面前,穿上近乎裸體的比基尼,比給她一刀還痛苦,但她別無選擇。

當她換上泳裝,以優雅的姿態來到池畔,在耀眼的陽光照射下,看起來宛若女神。閃亮的烏髮,粉嫩的臉蛋,姣好的身材……

一聲帶著狼狼似的口啃聲立刻響起。

她只好儘快潛入水裡,藉以掩飾她臉上的羞怯。

「妳穿比基尼真是棒呆了!」周至偉像條人魚似的游到她身邊。

「是你大哥選的。」故意提到杜至倫,就是要他安分守己,別胡來。

「早知道我就命令妳裸泳!」一股醋意湧向喉嚨,周至偉伸手撫摸她的肩膀。

「不要碰我!小毛頭!」這個親密的舉動,使季雲手臂泛起疙瘩。

周至偉一瞼正徑地問:「我問妳,好對我大哥有沒有意思?」

「他像人中之龍!高高在上,我哪攀得上!」季雲苦澀地搖頭。

「那我像什麼?」周至偉既緊張又期待。「要老實回答,但要說好聽一點。」

「你嘛……」季雲瞇細著眼,看不起似地說:「在我眼中,小毛頭一個。」

「妳這可惡的女人!」周至偉冷不防地將她的頭壓進水裡。

季雲掙扎著竄出水面,吐了好幾口水。「你別亂來!」

「對不起,我太用力了。」周至偉伸手撥開她額前如海草般的劉海。

季雲拍開他的手,眼神凶得令人不寒而慄。「至偉!不要這樣!」有生以來,她從沒這麼生氣過,氣到連呼吸都感到痛苦。

她一直當他是弟弟,是小男孩,但顯然她錯了。

他的力氣跟男人一樣可怕,他的發育跟男人一樣成熟,他的感情也跟男人一樣衝動──他已經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她必須立刻修改對他的態度,以最嚴肅的心情來面對他。

保持距離,以策安全,這不僅是自我保護,也是保護他的必要措施。

「我喜歡妳,大妞,妳應該知道。」周至偉自以為很酷的表白。

「你在胡說什麼?」季雲深鎖著雙眉,對他的話和人都不屑。

周至偉窘迫地說:「現在世界各地都在流行姊弟戀!」

「別人的事,跟我無關。」季雲狠狠地白他一眼。

「只要真心相愛,年齡不是問題。」周至偉信心滿滿。

「很可惜,對我來說,我們之間的問題不只是年齡而已。」

「還有什麼問題?說出來,我會一一克服。」周至偉拍著胸膛保證。

「還有我!」一個冰冷刺耳的聲音從池畔響起,杜至倫站在原地很久了。

兩人雖然都嚇了一跳,但反應截然不同;季雲是鬆懈,周至偉是提高警戒。

看著他滿頭大汗,一副跑了馬拉松的模樣,就不難知道他是十萬火急地沖回家。

他的眼中充滿重重殺機,視線卻跳過她,直接射向至偉。

他選擇相信她,但絕不原諒他弟弟──這正是她所要的,兄弟鬩牆開始了!可是,不知為什麼,她寧可他針對她,而不要責怪至偉。

火是她點燃的,他們卻視若無睹,反過來皆田她是無辜的受害者。

每件事都進行得很順利,一點阻力也沒有,劉媽不過是只螳臂擋車的螳螂。

她應該去買鞭炮,慶祝自己大獲全勝,但她現在卻想去買衛生紙,痛快的大哭一場,讓不該存在的罪惡感隨淚水流干……

「大哥,你不在公司,跑回家來幹麼?」周至偉打破岑寂。

「我打了好幾通電話回家,你們跑到哪裡去了?」杜至倫質問。

周至偉挑釁地翹高眉尾。「她病好了,我帶她出去玩,你想怎麼樣?」

「我想狠狠的揍你一頓!」撲通一聲,杜至倫穿著西裝,直接跳入池裡。

「來呀!」周至偉學李小龍,手先劃過鼻翼,然後擺出打架姿勢。

「求求你們兩個,別因為我而傷了兄弟和氣。」季雲夾在中間。

「妳讓開!我們兄弟的事,跟妳無關。」杜至倫一把推開她。

「啊!好痛!」季雲完全沒防備,身子一倒,頭結結實實的撞到池磚。

周至偉憐香惜玉的扶她起身。「你幹麼那大力推她,害她撞到頭!」

「不許你碰她!」杜至倫抓住他兩邊肩膀,往他肚子狠踹一腳。

「真是冤孽!一個狐狸精跑到家裡來!」劉媽叨叨地念個不停。

「劉媽,妳何苦處處刁難我?」季雲嘆息,整個人顯得彷徨無助。

劉媽斜著嘴,尖刻的指責道:「看他們兄弟鬩牆,妳心裡一定很得意。」

「我沒有,我沒有那麼壞……」季雲連搖頭的力氣都使不出來。

「水仙不開花,少裝蒜了!」劉媽嗤之以鼻。

「我懶得跟妳解釋。」季雲推開她,急急奔上樓梯。

「如妳所願,妳快回房裡,關上房門偷笑吧!」劉媽諷刺。

沒錯,結果是如她所願,但她卻是將臉埋在枕頭裡,盡量不要哭出聲音來。

聽見從樓下傳來咒罵和打鬥的聲音,她用力地搗住耳朵,可是一點效果也沒有。

焦慮在她心中繞成一個死結,她已經分不清楚,自己比較擔心誰?不,不對,她沒理由擔心杜至倫,她的心此刻像是置身事外的旁觀者,冷冷地看著她的大腦做何解釋。

難道她在不知不覺中,掉進-自己編的蜘蛛網裡?

難道她假戲真作了?

難道她已經……

她閉上眼睛,不願去分析對他的感覺,不想承認有某種感覺的存在,但有一個字卻鍥而不捨地糾纏著她,逼她哭濕了枕頭……

搖著她的肩膀,杜至倫柔聲地問:「妳的頭痛不痛?」

「不痛,還有,別開燈。」怕他看到核桃眼,季雲連忙阻止。

從窗外透進來的路燈,把兩個人狼狽不堪的模樣,映在彼此的眼裡。

這場爭執,足足有五個小時那麼長,她哭著哭著就睡著了,此刻被他搖醒,她非但不覺得神清氣爽,反而感到眼睛刺刺的。

看見他嘴角破了皮,右邊臉頰像牙痛似的浮腫,她的心情糟糕透了!

他發出一聲沉重的喟嘆。「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對不起,我不該跑出去玩。」季雲搶著自首,減輕罪惡感。

「是他硬逼妳去的,我了解他的作風。」杜至倫余怒未消地咬牙。

「不是的,我是自願的,我沒想到會惹你生氣……」季雲又開始演戲了。

「妳太善良了,什麼壞事都往自己肩上攬。」愛情使人盲目。

季雲心虛地絞著手指。「至倫,我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

「妳是我這一生中,最值得爭取的寶貝。」杜至倫坦承道。

「我好慚愧……」季雲撒嬌地投入他寬大的懷中。

「啊!」一聲驚呼,杜至倫退縮著胸膛。

季雲打開一旁的立燈,兩個人同時瞇眼,無法適應突如其來的燈光。

他的下顎綳得緊緊的,眼中有掩不住的痛楚……

身上的濕襯衫沾著胸膛,滿誘人的加州蜜棗若隱若現。

她感到嘴唇有點干,不由自主地舔了舔舌。這動作好曖昧、好輕佻……她怎麼會在這種時候,從喉嚨深處竄出一股想品嘗蜜棗的衝動?!

兩抹羞怯的紼紅從她臉頰染到耳根,劇烈的心跳使胸部上下起伏,她發現她的身體越來越不聽使喚,讓她真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不過,讓他知道她有點意亂情迷也無妨,她正好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推他進入阿鼻地獄。

「你怎麼了?是不是受傷了?」季雲佯裝非常關心。

「那傢伙傷得比我更重!」杜至倫自鳴得意,打贏之後還贏走美人心。

「我去拿醫藥箱。」季雲掀開被子,但雙腿被他乘機抱到膝上坐。

杜至倫目光在她胸一剛流連。「不用了,那傢伙比我更需要醫藥箱。」

「讓我看看你的傷勢嚴不嚴重?」季雲假裝不知道自己少扣了兩顆扣子。

她解開他濕襯衫的扣子,從臂上褪到腰際,在平滑的肌膚上,有一塊瘀青出現在肋骨下方,她深吸了一口氣,吻著他的瘀青。

對他來說,這比世上任何仙丹妙藥都有用,說起來,他還要感謝這個傷為他帶來好運。

他找到她的雙唇,饑渴的撥開,舌尖徘徊在她甜蜜的柔軟里。

一股熱流竄過全身,他從沒經歷過如此狂野的吻,他的心彷彿坐在旋轉木馬上……不,是她的臀部在他膝上搖擺!她的大膽使他熱血沸騰,雙腿之間明顯的亢奮起來,雙手從敞開的領口探進去,搓揉胸罩里的豐滿。

她的乳房比他以前那個德國妞還偉大,他簡直愛不釋手。

隨著手掌的節奏,一陣陣的狂喜刺激著他;不斷分泌的賀爾蒙,使他的身體散發出陽剛味的雄性麝香。

他正想換一個更舒服的姿勢,她卻警覺地坐回床上,低垂著臉,羞得通紅。

「你的傷勢看起來不輕。」季雲被自己嚇到,顧左右而言他。

「那傢伙跟瘋子一樣下手狠毒。」杜至倫喘著氣,激情仍在體內澎湃!

「到醫院去檢查看看,有沒有傷到骨頭?」季雲連抬頭看他的勇氣都沒有。

杜至倫意猶未盡地說:「不用麻煩,我現在最不希望有任何人來打擾我們。」

「這麼大一塊瘀青,我放心么下……」季雲突然發出哽咽聲。

「妳哭了?!」杜至倫輕輕抬起她的下巴。「妳為什麼哭?」

季雲避重就輕地說:「都是我不好,害你受傷。」其實她是懊惱自己差一點失足,只不過她擅於包藏禍心。

她有幾種慣用的招數──用自責迷惑他的判斷,用眼淚瓦解他的懷疑,用善良蒙蔽他的視力!但,她不得不承認,她沒有她自己想象得那麼堅強,要抗拒像他這樣的男子,困難度可以說是一天天加倍成長!

嚴格說起來,並不是她變脆弱,而是他充滿迷人的魅力。

英俊只是他吸引人的一小部分,他最大的優勢,就是與生俱來的溫柔,跟他相處越久,那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舒服感,就像熬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湯頭,讓人喝了更想再喝。

他不像她處心積慮,他的所作所為都是發自內心,一點雜質都沒有。

唉!這隻能怪他八字不好,命中注定跟射手座為敵……不,應該說是射手座視他為仇讎。

一想到是造化弄人,她眼淚又掉了下來,一發不可收拾。

她現在才知道她的淚腺已經練就出水龍頭的好本領,開關自如,以她此刻的哭功,哭倒萬里長城不是問題,她不知該高興,還是悲哀?

「妳的眼淚,每一顆都像鑽石般晶瑩剔透。」杜至倫噙吻淚珠。

「討厭!現在不是談情說愛的好時機。」季雲生硬地轉過臉。

「對我來說,只要跟妳獨處,分分秒秒都是。」杜至倫說。

「你很笨,你知不知道?」季雲若有所思地暗示他。

杜至倫渾然不察,還順著她的話說:「笨蛋跟白痴,正好是一對。」

「我對笨蛋沒興趣。」季雲嘴裡說的跟心裡想的相互矛盾。

「雲,妳為什麼不市誠實對妳的心?」杜至倫眼中有難解的問號。

「我想,我過去可能是說謊成性的壞女人!」再給他一「莎米士」的提示。

杜至倫摟著她的纖腰,下巴抵著她的肩膀。「告訴我,妳愛我。」

「不要用那個字,我討厭它。」季雲感到渾身如蟲咬般不自在。

「妳說謊,女人都喜歡聽到那個字。」杜至倫揶揄她。

他的唇在她的頸間游移,然後在跳悸的頸動脈上,印下火辣辣的吻痕。

這一次,他們只是頭靠著頭,互相依偎。

跟他在一起快兩個月了,她還是第一次卸下身上的冑甲。

有劉媽在,連在夢中,她都感覺得到那種緊迫盯人的壓力,再沒有一刻比現在讓她深切的朝望地球忘了轉動。

過去、怨恨、悲傷、壓力……所有的不愉快統統拋到腦外。

但天不從人願,劉媽敲著門問:「大少爺,你需不需要醫藥箱?」

「放在門口就好了,我自己會去拿。」杜至倫大聲回應,語氣還算溫和。

「我剛才打電話給夫人,她有話跟你說。」旁觀者清,劉媽的作為合情合理。

杜至倫顯得有些不悅。「劉媽,妳什麼時候變得那麼雞婆?」

「快土接電話,越洋電話很貴的。」季雲催促地推他,一臉的乖巧。

「求求你,別讓我再多添一條罪狀!」季雲自責的懇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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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戀壞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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