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傳說」是很可怕的東西,它從字面上的意思是指:不是自己親眼看見,而是從別人口中傳來的話語。
而這種話語真的很可怕,尤其是以訛傳訛的威力更是可怕,可怕到足以害死一個善良的人,這個善良的人就是他——雲中翔!面對滿桌的佳肴,他低喃。
「雲公子!」小豆子輕喚。
「幹嘛啦?沒看見我正在用智慧沉思嗎?」雲中翔睨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
「雲公子,思考歸思考,飯菜可是快涼了,不趁熱吃的話,可惜啊!」小豆子好心的提醒。
「喔!說得也是!」小豆子一語提醒了他。「快去別苑廂房把寶小姐請過來一起用膳吧!生氣耗損體力,她一定餓壞了。」雲中翔心疼的喊道。
「是!雲公子。」小豆子一頓,立即像一陣旋風似的轉身,急急的執行任務而去。
「小豆子不愧是小豆子,難怪古甄表嫂會把他擢升為副寨主,他辦事果然是積極!」雲中翔有感而發的輕喃。
他還沒把感觸說完,小豆子的背影早就不曉得飛奔到哪裡去了,於是他只好繼續沉思……
死表哥段飛,也不曉得從哪裡打聽來的傳說,說寶珍公主是個虛弱的女孩,得小心的捧在手心照顧與保護,否則她一不小心便會吐一口鮮血出來,珍貴的很,害他嚇得用自以為是的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來逃避這樁婚姻,沒想到走了三千六百里路,由山石林立的大理,遠避到塞外鳴沙山林,而佳人竟然就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兜了這麼大的一個圈子,有緣人終究還是會相聚在一起,難道這就叫做緣份?!緣定三生!
曾經聽過這樣的傳說:
月下老人有一袋袋滿紅繩的布囊,布里的這些紅繩子是用來系夫妻的腳的,從有緣的夫妻雙方一生下來,月下老人就偷偷的把他們的雙腳系在一塊兒,即使是仇敵之家,貧賤殊隔,甚至是兩人在天之涯。海之角的任何一方,只要紅繩一系,終生不可逃脫,既便是再多方尋求,或是千方百計逃脫,都是徒勞無功,無濟於事的。
套句俗話就是說:「該是你的,天涯海角跑不掉,不該是你的,就算近水樓台也是得不到。」
經過這番出塞,與寶珍的情緣,雲中翔是愈來愈相信這種所謂的既定宿緣了,不過,他不能高興得太早,因為他得先讓他的寶妹妹先行氣消才是啊!
緣分雖然是既定的,但如果不用心,相信再好的情緣也會因此溜走,不可以太自恃!這輩子,除了寶妹妹以外,他可是誰都不要啊!所以,他得更要小心翼翼的把握這份情緣,但究竟該用什麼樣的說詞,才能讓寶珍對他洗盡前嫌且開開心心、歡歡喜喜的接受他的求婚呢?
雲中翔坐在椅子上左思右想,再度運轉他那絕世的智慧。
突地,一陣靈光閃過他的腦中。「有了!」他先清清嗓,先行演練一番,「寶妹妹,總有一天,一切將會成為過去,即便是星星、月亮、山川、城河、花花草草,但唯一不變的是我對你的愛,請相信我對你忠貞永遠不變的愛,你是我千年唯一的愛!」
嗯,不錯,真是愈來愈欣賞自己既聰明又睿智的智慧了,這說詞其的不錯喔!
雲中翔沾沾自喜之餘,也感到飢腸轆轆了,肚子咕嚕、咕嚕抗議的叫著,這使他不由得心想:怪了!小豆子去請寶妹妹前來用餐,怎麼一去不回呢?在搞什麼啊?
他坐在椅子上,引頸企望良久,仍不見寶珍與小豆子前來,這使得他再也坐不住了,他站了起來,準備移動腳步,親自去探個究竟,步伐才往門口邁出第一步,卻冷不防地與迎面而來的小豆子撞上正著!
「唉唷!」
「唉唷……」
兩人不約而同地慘叫!
雲中翔開始懷疑他是否和小豆子的八字對沖,要不然兩人怎麼老是相撞呢?若再這樣撞下去,肯定有人會先「報廢」,抬出去黃土堆里掩埋起來的,這,真是太划不來了,太危險了!想到這他冷冷的打了個寒顫。
「小豆子,我的幸福人生還沒開始,我還不想那麼早就掛了,為了我的下半輩子幸福著想,請你下次另找對象相撞,好嗎?」雲中翔發自內心真誠的建議。
小豆子的反應是臉色蒼白、面有難色,且上氣不接下氣的不曉得該如何開口,「雲公子,我……」
「怎麼?小豆子你對我的建議有意見嗎?」雲中翔和顏悅色的問。
小豆子搖搖頭,又咽了一口口水,才勉為其難的說了幾個字,「我……不是對雲公子……你……說的話……有意見……」
聞言,雲中翔忍不住地搖搖頭,嘆了口氣,又是口吃,口齒不清,這是小豆子緊張時的慣性連鎖反應,都闊別一年了,他還是沒能改過來,真是傷腦筋!
「好了!我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先跳開來,等有空的時候再來談好了,寶小姐呢?」還是我他親愛的寶妹妹比較實際。
雲中翔略略引頸往屋外望去,老半天,卻沒看見寶珍的身影,他只好轉過頭來,用眼神正視著小豆子。
「怎麼沒看見寶小姐?」雲中翔臉上清清楚楚擺著這樣的疑問。
「寶,寶小姐……」小豆子愈是緊張,口吃毛病就愈是嚴重。
「慢慢講,沒關係,我會很仔細的聽著。」雲中翔緩緩的引導。
被雲中翔鼓勵后,小豆子終於一鼓作氣地把重點說出來,「寶小姐,她,她不見了,她的,細軟,也跟著不見了!」說完,小豆子吁了好大一口氣。
「什麼?!」雲中翔的眼睛瞪得奇大無比,他的寶妹妹怎麼可以這樣就「繞跑」呢?紅絲線,命運的紅絲線將他們緊緊的系在一起了啊!寶妹妹怎麼可以棄他而去呢?
用「錯愕」也不及形容雲中翔此時複雜情緒的千萬分之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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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珍現在很相信人的潛力!所謂潛力無窮這句話還真是有點道理,尤其是在生氣之後的潛力更是無比的驚人,才一天一夜,她竟由鳴沙山林的古意庄山寨越過了無數個滾滾黃塵的沙漠,來到吐魯番城東的高昌城郊。
面對著這一片黃沙滾滾,周遭儘是蕭條的景象,照理說,該是「念天地之幽幽,獨愴然而涕下」
的悲春傷秋,誦嘆古今一番,但寶珍現在卻眼角擠不出任何一滴淚水……
雪裡穹廬不見春,漢衣雖舊淚垂新
如今最恨毛延壽,愛把丹青錯重人
這是王昭君留下的千古恨,昭君被毛延壽所陷害,畫了一張像貌很「抱歉」的畫像,註定了她往後終老塞外的凄涼歲月,先是嫁給匈奴的呼韓邪單于,后又轉嫁殊累若單于,真可謂是歷經滄桑的美人啊!
想到這,寶珍不由得感嘆,人家漢朝王昭君出塞好歹是和親,對社稷做出了相當程度的奉獻,而她一個堂堂的大理國公主,跑到塞外來,竟然是為情所困。真是可憐啊!
她究竟是招誰惹誰啊,非得要落得此下場,放著豪華舒適的宮殿無法居住,非得跑到這人煙杳杳的塞外來受苦受難獨感慨,可悲啊!
是傳說害了她!以訛傳訛之說讓雲中翔逃之夭夭不敢也不想要她,而她在強烈的自尊趨使下,也選擇了離別,但卻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會與雲中翔在塞外的異地相逢,造化與命運竟然齊齊的捉弄她,她怎麼那麼可憐啊……面對這一大片黃沙滾滾的大漠,寶珍雖然擠不出一滴眼淚來,但卻情不自禁的白怨自哀了起來。
「死雲中翔,臭雲中翔,殺千刀的雲中翔!你給我記住!」寶珍邊喊邊用手抹去迎面拂來,停留在唇角的黃沙。
雲中翔的話還歷歷在耳,還有他幸災樂禍的表情,她是難以忘懷啊!
「寶妹妹,不是我嘴巴毒,愛說人是非論人長短,這是我的衷心體會,我認為誰要娶到寶珍公主啊,誰就要倒大霉了!」
「哼!」寶珍忿忿地握緊了拳頭,氣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段寶珍到底是做錯了什麼啊?竟惹得人家這麼的厭惡,這麼的嫌棄她,先是未曾謀面的平西王世子段飛,后又來了個她迷迷糊糊未曾先搞清楚對象,卻已用情至深的雲中翔……
「雲中翔,雲中翔!我跟你有什麼仇啊?你非得這樣對我!」眼淚終於還是無助的落了下來了,她愛雲中翔,卻又扯不下臉來原諒他,要不得的自尊與自負不斷的侵擾著她,這種矛盾又複雜的心情。
好是痛苦啊!
「雲中翔!你知道嗎?你知道嗎?」寶珍凄訴。愛一個人就是希望把自己心情與他分享,希望是他臂彎里的寶貝,但此時此刻,此情此景的感受,她卻只能自己默默體會,獨自承受!好痛苦又難捱啊!
夕陽沉淪在高昌城的另一端,大漠的氣候日夜溫差極大,夕陽才緩緩落下,陣陣凄凄寒風夾雜著黃沙便肆虐的席捲而起。
淚水夾雜著風沙以及懷抱著一顆傷痛的心,使得寶珍的腳步益發沉重,她知道她必須在日落前,進入吐魯番,否則安全堪憂,可是迎面而來的狂風卻狠狠的阻擾著她前進,像是與她作對似的,令她舉步維艱。
寶珍吃力的半馱著背,在大漠狂風中前進,淚水則被風吹乾了又溢出,溢出了又急速的風乾,淚水夾雜著風沙在臉上,就這樣濕濕黏黏的好幾回,數不清,而她之於雲中翔的怨懟,也就愈來愈深了!
「唉唷!」寶珍一個不小心,竟踩了個空,沒有疼痛,只有沉淪,緩緩的往下落。
「是流沙!」寶珍驚呼。大漠中常見的足以令人致命的流沙,不小心掉到流沙里的人,若沒有及時得到救援的話,會漸漸的陷人流沙中,最後,終至掩埋其中……
寶珍本來還算鎮定,但當她試圖由流沙堆里爬起來時,整個人卻陷得更深。漸漸的,流沙已到達她的胸部了,像是逼近胸口似的,令人既緊張又害怕,呼吸也跟著流沙的迫力而急促了起來……
「死雲中翔!都是你害的!」寶珍無助的喊道。
在最危急之際。她想的人、她嗔怪的人、她想撒嬌的人,還是她最親愛的雲中翔,她付託明月心的雲中翔。
流沙已由胸口漸漸往上逼近了……寶珍的呼吸愈來愈急促,索性作最後一搏,奮力的一蹬,結果還是重重的往下沉淪,流沙直逼頸項了……
愈想愈不甘願,難道她段寶珍就該命喪於此嗎?不!不行……好!就算要死了,她也要留下幾個字,嚇嚇雲中翔!
危急存亡之際,寶珍仍不改她淘氣的個性,奮力伸出手重重的寫了幾個字:
大理雲中翔,我命喪高昌,你卻逍遙古意庄,我段寶珍做鬼也不饒你!
寫完這幾個字,寶珍的臉也漸漸的被流沙淹沒了。
生是偶然,死是必然,但寶珍卻不想在這個必然里失去生命,生命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只因她還眷戀著她最親愛的雲中翔,他的憨,他的痴,他的純真與善良以及他機智的反應,還有他真摯的笑容……再再都在她腦海縈繞不去。
敦煌悅來客棧的初見,他純真的被她整得渾然不知覺,鳴沙山林里的英雄救美,還有函洞中的點滴回憶,以及兩人被押上囚車時的患難與共情景……
這種種的畫面一一的出現在她腦海,愈使得她不願也不甘就此離去,不願意在這次意外中走向這條必然的路。人們總是在出生時,心不甘、情不願的哇哇大哭,但一旦面臨生死垂危之際,卻又是奮命的掙扎,不願就此離去……
「救命啊!」寶珍終於奮力的叫出來了。
但流沙已經淹沒了她的頸項、她的頭,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奮力的高舉雙手,作最後的求救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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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了!
寶妹妹已經失去音訊整整有五天了,一、二、三、四、五,雲中翔扳著手指,來來回回算了好幾趟。
這五天來,山寨里的弟兄們在小豆子的發號施令下,傾全力的幫忙尋找寶珍的蹤跡,弟兄們夜以繼日的奔走在大漠鳴沙山林以及不遠的敦煌城裡,幾乎快將整個鳴沙山、月牙泉以及敦煌城翻遍了,卻仍是毫無斬獲。
「寶妹妹,你究竟在哪裡?」雲中翔無助的吶喊,許多事情,人總是要親身去經歷、親自去體驗,才能真真切切的有所感受,現在他終於明白也終於體會到失去心愛的人的這種既茫然又無助的心情。
這五天來,是他過去一帆風順的人生旅程中最沉重的五天。他從來不曉得生命竟會有如此沉重的時刻,生命中有如此不可承受之重,從前,當段飛為情所困、為心愛的佳人一顰一笑或一嗔一怒而牽動所有喜悲情緒時,他覺得很不可思議。
沒有誰該負擔誰的喜悲,自己的喜悲自己負責,為什麼要為誰而改變自己呢?當時,他狂妄的如是說,而現在他終於明白,那是他一相情願的想法。
所謂愛戀,就是為對方痴狂、為對方眷戀、為對方悲喜,這才是真正的享受生命,體驗人生。
「寶妹妹,你怎麼可以就這樣的離開我呢?」雲中翔不安又無助的將臉埋進他的掌心裡,陷入自怨自哀的迷惘。
其實他心底真正挂念的,是寶珍的安危,在這個滾滾黃沙的大漠里,寶珍隻身獨行,將會遇到多少的險峻與隱憂,她多麼的令他提心又吊膽啊!
「為什麼你不肯原諒我?為什麼?為什麼……」
寶珍的不告而別,說走就走,未曾留下只語片言,這般的折磨,這般的折騰,教雲中翔不知如何是好呢?
他想哭,但卻擠不出一滴眼淚,眼淚乃屬悲春傷秋的奢侈品,他現在當務之急是親自出馬,找回他心愛的寶妹妹才是啊!雲中翔理理神,企圖讓自己化悲傷為力量,振作起來。
「小豆子,小豆子!」雲中翔扯開嗓子喊道。
可能是他的聲音太過可怕了,一反他過去溫文儒雅的形象,著實嚇壞了小豆子,只見小豆子像一團肉球似的,滾進了他的跟前。
「雲公子急急地叫小的來,不曉得有何吩咐?」
小豆子急急地問,一臉的誠惶又誠恐。
「給我備匹良駒!」雲中翔命令。
小豆子一臉的納悶與疑惑,「雲公子,你要小的準備馬匹?」
「怎麼?有困難啊?」雲中翔已經開始心浮氣燥了起來。
小豆子急急的搖頭,怎麼會有困難呢?古意庄山寨里,除了金銀財寶多多以外,良駒更是多得不勝枚舉,雲中翔要他準備馬匹,怎麼可能會有什麼困難呢?只是……
「雲公子,你要馬匹做什麼呢?」小豆子一向是有疑問總是要提出來問個清楚比較安心。
「你問我,要馬匹做什麼?」雲中翔瞪大眼睛重複一次小豆子的話語。覺得實在是不可思議,小豆子竟然問他要馬匹做什麼?
小豆子卑微的點點頭。
「我要馬,當然是要騎它啊,難不成還會有其他用途?」雲中翔沒好氣的回他一句。
聞言,小豆子噤若寒蟬。
安靜下來了喔,好吧,那就藉機來個機會教育了,雲中翔清了清嗓道:「喂,小豆子!我發現你有點問題喔,請你密切注意,馬當然只給人用來騎的,你不要連這個簡單的道理都搞不清好嗎?真懷疑你是不是山寨住久了,腦袋瓜不靈活了!」他半責怪的口吻。
什麼嘛!小豆子用手搔搔後腦勺。這個雲公子也真是的,竟然誤會他了!他小豆子當然是知道馬是給人騎的,這是生活的基本常識嘛,哪還需要雲公子說明呢?
「雲公子我知道你不懂馬術,我是怕你被馬騎,而不是騎馬,所以才會問你要馬做什麼……」
小豆子努力將話說得很委婉,不過卻失敗了。
「什麼?!」只見雲中翔的臉色一陣紫、一陣綠的.雖然這是事實,但小豆子也不需要把這件事實說得這麼明白嘛!真是太不給面子了,太令人傷心了!
「雲公子,你別生氣嘛,我說得可是事實啊!」小豆子低喃。
「小——豆——子!」雲中翔咬牙切齒道。
「好嘛!好嘛!小的這就去給你準備一匹名副其實的良駒——善良的馬匹,給你騎就是了嘛!」
為了平息雲大公子的怒氣,他只好這麼做了。
說過,小豆子便轉身準備離去,卻聽見門外的啰的傳報——
「報!沈公子到!」
沈公子?!是何方神聖?小豆子和雲中翔兩人聞言,不約而同的露出納悶的神色,相互對望,待在看到沈致謙出現在眼前時,雲中翔整個人喜出望外的差點彈跳了起來。
「沈兄!」雲中翔興奮的叫道。
他和段飛的拜把兄弟沈致謙,竟在此時此刻、此情此景翩然出現,真是令人太興奮了,看樣子,兄弟倒是心照不宣的有志一同喔!一朝為山寨囚,日後便為山寨人,大家已經把過去被「囚虜」的山寨當作是自己的旅館,旅程的落腳處了。
「小豆子,快,快去打理別苑,好讓沈兄休息!」
雲中翔對著一旁的小豆子道。
「是。雲公子,小的這就去!」說完,小豆子便像一陣旋風般的離去。
「沈兄,去年此時,兄弟匆匆一別,而今竟也過了一個寒暑了,真是時光飛逝啊!」雲中翔感慨道。
「是啊,真是光陰似箭,歲月如梭啊!」沈致謙一如往昔的穩重答道。
「沈兄看來仍是如往昔般的穩重、沉著,想必別後的歲月當一切都安好吧?」雲中翔的關懷之情溢於言表。
沈致謙澀澀的笑了一笑,又接著道:「世事又豈能盡如人意呢?只能無奈的任由在風中、在雨中飄零了……」
「沈兄,聽你話中的含意,是不是積極尋找手足的事,仍一無所獲?」
沈兄身上肩負著沉重的家族血淚情仇,尋找失散的手足一直是他這些年來的心愿與理想。一年前,兄弟匆匆分手時,雲中翔還送給了沈致謙一首詩與一壇酒,並道:「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祝福早日找到手足,重振家園……」
一年了!這一年來的人事當有所變遷吧?見沈致謙那淡淡的憂鬱仍掛在臉上,雲中翔不免為之疼惜,惜兄弟之受折磨啊!
「唉!又強說愁了!」沈致謙搖搖頭,企圖不讓自己憂鬱的情緒沾染到他人身上,他趕緊轉移氣氛地道:「兄弟,你則掛心老哥我了,老哥我很好,但……你好像不太好!」
「沈兄?!」真是太神了,沈致謙竟然一眼就能看透他的心事,真不愧為兄弟,拜把兄弟果然不是拜假的!雲中翔吃驚地看著他。
「不要吃驚了,其實我這趟特地上古意庄山寨來,完全是為了你!」沈致謙說的是實話。
「為了我?」雲中翔的雙眼瞪得不能再大了。
沈致謙點點頭后,又正色的道:「我不曉得你跟段姑娘是怎麼一回事,但段姑娘留在黃土上的字,我必須告訴你……」
「段姑娘?!你說寶珍?!」雲中翔直覺的反應叫道,一臉焦急。
「應該是吧!」沈致謙點點頭。
「這怎麼一回事?你遇到寶珍了?你在哪裡遇到寶珍?她留了些什麼字?」雲中翔焦急的扯著沈致謙的衣袖,一口氣問了好幾個問題。
「別急。別急!你聽我慢慢說!」沈致謙安撫著雲中翔。
他又怎麼能不急呢?他愛寶珍更甚於愛自己,這怎麼可能不令他心急呢?沈致謙的話依舊緩和不了雲中翔的情緒。
沈致謙見狀,便緩緩的開口道來,「這一年來,我一直把尋找失散手足的心力放在大漠的幾個城市,但卻是一無所獲……」
雲中翔靜靜的聆聽著沈致謙的細說從頭,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
「前天,我帶著失望的心情,越過高昌,準備離開大漠,再循另一個方向前進繼續奮鬥……」沈致謙說到這裡時,定了定神后才又接著道:「當我穿越高昌城郊外的大漠時,一個不小心,我竟差點踩了空,整個人陷入流沙堆里……」
流沙堆!喔,那可是沙漠中致命的陷阱啊!那是個令人為之喪膽、為之色變的死洞啊。據傳說,不幸身陷流沙堆的人,很少能夠生還的……想到此,雲中翔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沈致謙又接著說:「可能是我命不該絕吧,在千鈞一髮之際,竟捲起了一陣狂風,那狂風的威力竟然強烈的把我整個人卷到流沙旁,讓我豁然得救……真是生死一線問啊!」他說到這裡,神色忽然黯淡了起來,「但,我卻在流沙旁看見了一排字……」
「什麼字?」雲中翔急急的問,這是他最渴望得知的訊息。「大理雲中翔,我命喪高昌,你卻逍遙古意庄,我段寶珍做鬼也不饒你!」沈致謙一字不漏的念出。
雲中翔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驟時,他整個人一震,像是跌落萬丈深淵一般,萬劫不復。
「我想那個段姑娘該是凶多吉少了吧……」沈致謙家是在自言自語一般。
沈致謙的自言自語卻像是千刀萬剮似的,重重的劃過雲中翔的心,鮮紅紅的血霎時泉涌而出……
「帶我去,帶我去高昌城郊寶妹妹跌人流沙的那個地方……」這是雲中翔極度哀戚后,理出頭緒的第一句話。
「雲賢弟,你這又何必呢,就算你到了高昌,就算你親自到達了段姑娘跌入的流沙之上,那又代表什麼呢?那些字,早就被滾滾黃沙淹沒了吧。你若執意要去,也只是多此一行罷了,這又何必呢?」沈致謙企圖勸退雲中翔,但表情卻是不太自然。
「不,我不管!不管寶妹妹是生是死,我都要到高昌去一趟,所謂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就算寶妹妹已經死了,我也要親自見她一面,這樣,我才心甘情願!」雲中翔嘶吼道。
「唉!真是多情種!」沈致謙感嘆道。
在勸阻無方下,沈致謙只好帶著雲中翔,兩人騎著小豆子所準備的千里良駒往高昌古城前進了,一路上黃沙滾滾,蝕得人心都快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