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經過一整天的思考，在搭葉皓的車返家的途中，喬克歷突然問了他一個問題。

「皓，你之前是怎麼追到你的女朋友的？」

一聽到有人詢問他的戀愛史，葉皓就像只驕傲的公雞，一臉的志得意滿。

「隨便追追啦！」他臭屁的仰起鼻子，斜眼睥睨喬克歷。「真的沒什麼啦！我只不過是寫了幾封情書……」喬克歷一邊聽，一邊在腦中思考他到底能做些什麼。

寫情書？他連情書是什麼都不太曉得，所以寫情書……喬克歷立刻在心裡打了個大叉叉。

「然後送了幾束鮮花……」

送鮮花？他突然想起安親班的花圃里有許多漂亮的小花，這個應該沒問題！

「外加每天照三餐打電話給她，對她噓寒問暖……」

打電話噓寒問暖——這不難，他一回家就馬上跟憐要她的手機號碼。

「再請她的好友幫我說些好話……」

請好友說好話？聽說園長是憐的好朋友，去拜託園長幫他說些好話應該不算太難！

「還有偶爾早起幫她送個早餐……」

做早餐?!喬克歷傾頭思索片刻。雖然目前都是憐煮飯給他吃，不過，他想他可以學！

「送早餐的時后再順便……注意喔！只是再順便送她去上班……」

送她去上班——這不行！因為憐說他現在還小，不能學開車！

「然後趁著假日的時候帶她到她喜歡的地方走走……」

假日的時候陪她到她喜歡的地方走走——好耶！因為他也很喜歡跟憐一道出門！

雖然葉皓表明了當初他只是隨便追追罷了，但是，從他說了這一長串看來，追女朋友還真是不簡單！

喬克歷在心裡默默的想著。

在說完整個戀愛過程后，葉皓才突然察覺到不對勁。

怪了！這個巧克力何時轉性了？竟然對他的事情這麼感興趣！

「唉！你問我這個幹嘛？該不會是你喜歡上誰了吧？」

葉皓隨便猜猜，沒想到喬克歷竟然點頭承認。

「你怎麼知道的?!他一臉「你好神」的驚訝表情。

見鬼了！我怎麼會知道?!還不是隨便猜猜……

葉皓嘟嘟啜啜了會，然後才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喬克歷該不會是喜歡上安親班裡的小女生吧？

「等等！你先告訴我你看上誰了？」

喬克歷的臉上露出一抹羞澀的笑。「是……憐呀！」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原來是憐呀！你真有眼光，呵呵呵！」

一聽見老姐的名字，葉皓第一個反應便是開口稱讚喬克歷的眼光好，不過下一瞬間，他立刻想到一件「灰熊」嚴重的事情！

等等……

他轉頭瞪著依舊睜著單純大眼望著他的喬克歷，然從嘴裡爆出一聲驚喝

「你喜歡的是我老姐?!」

「是呀！」喬克歷傻笑的用力點頭。

???

將喬克歷丟回姐姐家中后，葉皓立刻返家，他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打開電視機——因為他向來習慣讓家裡有點聲音，然後才在播報新聞的聲音中，一個人待在小客廳里，不停的來回踱步。

怎麼會這樣呢？怎麼會這樣呢？

一個外表成熟，但是腦子只有八歲智力的男人竟然會喜歡上他姐姐……但是，那又怎麼樣?!

眼角餘光突然瞥見電視上出現「力力」和「小正」兩人手牽著手，一同向來採訪的記者說明他倆戀愛的經過，而「小正」甚至還向媒體表示，他這輩子將會愛「力力」至死不渝、永不變心……

是呀！一個十八歲的小夥子都能愛上一個五十多歲的歐巴桑了，那這個僅有八歲智力的喬克歷，為什麼不能愛上他那正值青春年華的老姐呢？

雖然喬克歷的腦袋不知何時才能復原，可是單憑他夠死心塌地這一點來看，他已經比老姐之前的男友略勝一籌，剛好他老姐正處於感情的空窗期，不如就乘機讓她享受一下被人追求的快樂，這也算是皆大歡喜吧！

說不定經他這一攪和，智力相差二十多歲的兩人真能擦出愛的火花也不一定！

葉皓認真的掐指一算，他估計喬克歷的實際年紀至少也有二十五、六歲，雖然還是比姐姐小個幾歲，不過外國人容易顯老，在外貌上，姐姐仍是佔有優勢；但現下最要緊的是，他那道德感極重的老姐到底會不會接受巧克力的追求？

好玩好玩！他越想越興奮，全然忘記一件最最重要的事情——萬一哪天喬克歷恢復了智力，可是卻忘了他跟葉憐之間的事情……

那該怎麼辦才好！

???

自從從葉皓口中探知他號稱戰無不克的「追女秘技」之後，喬克歷進家門的第一件事，便是主動跑到廚房裡，察看冰箱里到底有什麼東西可以讓他練習煮飯。

冰箱里有蛋、魚、肉、青椒，和一把西洋芹菜，他發現這些東西他都吃過，可是真想動手料理，腦子裡卻是一點概念也沒有！

怎麼辦？

蹲在敞開的冰箱前，喬克歷兩手托腮，鬱悶的嘆著氣。

「你蹲在這裡做什麼？」

甫回到家的葉憐發現他奇怪的舉動，也跟著好奇的蹲在他旁邊，往冰箱里瞧。

沒意識到葉憐已經回家的喬克歷，被她突來的聲音給嚇得驚跳起來。

「沒沒沒……沒事！」他驚魂未定的拍拍自己的胸口，隨即起身離開「案發現場」。

他最近的舉動怎麼越來越怪了？

望著喬克歷的背影，葉憐蹙起眉，百思不解。

不過，就在她開始切菜做飯時，方才匆匆跑掉的喬克歷，不知何時竟又來到廚房門邊，悶聲不響的朝裡頭覷著。

剛好從冰箱里拿出青椒的葉憐，冷不防被角落的人影給嚇了一大跳。

「喬克歷！」手裡的青椒不小心掉落地上，葉憐瞪著地上的青椒半晌，忍不住抬頭朝喬克歷大聲的斥責，「你站在那裡幹什麼?!無聲無息的，你看你，嚇到我了啦！」

喬克歷抱歉的對她鞠躬，然後火速走到葉憐身邊，彎腰幫她拾起地上的青椒。

「對不起啦！」他手足無措的站在葉憐身後，一邊道歉，一邊小心翼翼的觀察她的表情。

葉憐一邊炒飯，一邊奇怪的瞪著他。「你不去客廳看電視，待在這裡做什麼？」

「我只是……只是想看看有沒有我可以幫忙的。」

他想幫忙？

「你想做什麼？」葉憐不可置信的挑起一邊眉，輕聲探問著。

聽出葉憐似乎有意讓他幫忙，喬克歷的雙眼隨即發亮。「像……切菜呀!還有炒飯也可以呀!」

切菜?炒飯？

她實在搞不懂喬克歷怎麼會突然想幫忙，可是想到他是一片好心，葉憐朝他鼓勵的笑了笑，待鍋里的炒飯炒到一個階段時，隨即讓他接下去炒。

「仔細看好喔！只要輕輕的翻炒，別用力過猛了！」

「嗯！」

喬克歷興緻勃勃的接下鍋鏟，然後站到葉憐方才所站的位置，猛吸一口氣，認專的「對付」一鍋熱氣騰騰的炒飯。

別太用力……別太用力……

嘴裡像在念經似的反覆念著葉憐教他的訣竅，喬克歷將鍋鏟放到鍋中，鼓起勇氣嘗試……

可是，葉憐立刻體會到一件事——千萬別把鍋鏟給一個從沒握過鏟子的人，無論他多有心想學做菜！

啪噠一聲，一匙炒飯瞬間被翻離鍋中。葉憐眉一皺，嘴角抽搐的瞪著落在流理台上的一坨炒飯。

忍住、忍住，人有失足，馬有失蹄，吃芝麻哪有不掉燒餅的……

就在她在心中喃念著忍字訣時，另一匙炒飯瞬間又飛出鍋中，在她驚恐的目光中，這一坨炒飯竟落在她的……

拖鞋上！

唯恐待會會沒飯可吃，葉憐瞪著鍋里所剩無幾的炒飯，心直在滴血，但她仍舊裝出一臉無所謂的表情，隨即匆匆的奪過鏟子，並要他幫她切一點青蔥備用。

「切一點點就好，我只是需要一小撮蔥末來提味而已。」

不過，葉憐又得到另一個教訓——千萬別將危險物品，好比菜刀之類的東西，交給一個從未拿過刀子的人，無論那個人表現得多有誠意！

一刀用力的切下，斷的不是砧板上的青蔥，而是喬克歷按在蔥枝上的手指！

「啊！好痛……」

鮮血滴落在砧板上，喬克歷一驚，下意識的便將手裡的菜刀隨手一拋，

尖銳的刀刀閃耀著亮晃晃的光芒，葉憐深怕沒長眼的刀子會落在他們的腳丫子上，連忙伸手推開喬克歷。

「小心！」

來不及反應的喬克歷，整個人被推得往後一跌，腦袋結實的撞上身後的冰箱。

「唔……」

手痛加上頭痛，再加上沮喪，跌坐在地上的喬克歷，瞬間難過得眼淚鼻涕直流，一張俊顏霎時一片狼藉。

「我好笨……我真是個笨蛋！」

聽著他自責的低喃，葉憐心中再惱，也不忍心再開口刺激他。

關上瓦斯，葉憐拉著喬克歷站起身，然後將他帶到客廳的沙發坐下，拿出急救箱來處理他手上的刀傷。

「很痛吧！」方才那一刀用力極猛，只見喬克歷的手指被劃了深深的一刀，艷紅的血染紅了葉憐手上的棉花。

喬克歷不敢喊疼，紅著眼瞪著葉憐幫他包紮傷口，直到她抬手幫他揉揉他方才撞到冰箱的後腦勺時，他才輕聲的開口道歉。

「對不起，我好像越幫越忙!」

葉憐嘆了口氣，笑笑的安慰他，不過她還是告訴喬克歷，以後乖乖的待在客廳里就好，千萬別再進廚房了！

「可以嗎？」葉憐傾頭看著喬克歷黯然的臉色。

喬克歷吸吸鼻子，委屈的應了聲好。

???

他怎麼會這麼笨!什麼事情都做不好！現在可好了，不但不能討憐歡心，甚至還惹她討厭了！

不會開車，不會寫情書，也不會做菜給憐吃，什麼都不會的他，怎麼追得到憐呢？

瞪著手上的傷口，喬克歷在心裡責備自己。

此時，電視上恰好是廣告時間，喬克歷眼角餘光看見電視上一個穿著白紗禮服的女子，正一臉陶醉的說一些他聽不懂的話，之後畫面一轉，新郎拿出一束花想給新娘一個驚喜，新娘一見到新郎手裡那束長得不太像花的金色捧花，她立刻開心的大叫……

引起喬克歷注意的並不是電視上的新娘、新郎，而是新娘見到捧花時，她那驚喜的模樣！

送捧花——送花！

對了！皓不是說他之前也常送花給他女朋友嗎？

他突然想到自己還有一件事情可做！

因為太過雀躍，喬克歷也忘了知會葉憐一聲，只見他興匆匆的換上球鞋，蹦蹦跳跳的跑出門。

???

送花、送花……

嘴裡開心的念著他此行的目地，喬克歷一邊走著，一邊朝街道的四周張望，觀察附近是否有人在賣花。

他記得從前奶媽曾經帶他到市集里買玫瑰花，所以，他便單純的以尋找市集為目標，忘了注意附近是否有花店。

奇怪！怎麼這附近都沒有市集呢？

無助的站在馬路口，喬克歷納悶的搔搔頭，開始猶豫該不該繼續往前找下去。

再走下去，好像就離家越來越遠了呢……可是，如果他買不到花送給憐，那他這輩子不就別想追到憐了嗎？

這怎麼可以！

為了討葉憐歡心，喬克歷猛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再度舉步往前走。

捺著性子走呀走的，喬克歷腦袋裡只想著要趕緊找到賣花的地方，完全忘了留心等會返家的路線，一味的往前走的結果，便是待他終於如願買了三朵玫瑰花后，猛一轉身，卻愕然發現他早已忘了回家的路！

應該是這一條！又好像是那一條……憑著記憶走過一條街，再彎進一條小巷子，大約走了十分鐘后，喬克歷不得不認清事實，他真的迷路了！

想到今後可能再也見不到憐：一直在喬克歷眼眶中打滾的淚水，瞬間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下。

???

「老姐呀！有什麼事……」

正蹺著二郎腿、丟著葡萄乾吃的葉皓，在接到姐姐突如其來的電話之後，差點沒被掉進喉嚨的葡萄乾給噎死!

「等等，你說喬克歷不見了，到底是怎麼回事?!」一邊拍著胸口，葉皓一邊緊張的追問。

「我也不知道呀！」葉憐微帶哭音的聲音在話筒的那端響起。「我只是進廚房煮晚餐，誰知道一出來卻發現喬克歷不見了！」

「會不會是躲到房間還是哪裡……對了對了……樓下的中庭呢？你有沒有找過？」

「我都找過了，大樓管理員告訴我，他看見喬克歷走出去，可是卻一直沒見到他回來……」

跑出去了?!

「會不會是跑到樓下的7－11買飲料？」

「我也去問過了，裡頭的店員說沒看到他！」

啊?!

這會，葉皓才真正覺得大事不妙了！

「你先留在家裡等我，我現在馬上過去！」

語畢，葉皓隨即掛斷電話，匆匆的出門。

???

「夭壽喔！有一個『阿豆啊』在這裡哭ㄋへ」

一群阿公和阿嬤圍在掩面痛哭的喬克歷身邊，此起彼落的討論著。

「你素哪裡不酥胡？怎麼一直哭？」

「哎呀！不要哭，用縮的啦!」一名歐吉桑突然伸手拍拍喬克歷的肩，沖著他露出笑容。

縱使語言不通，喬克歷也看得出這幾名老人對他無不良的企圖。

或許，他可以跟他們借電話打給憐！

想到此，喬克歷趕忙拭去眼淚，用英文對老人們說：「電話，我想跟你們借電話。」

聽不懂英文的阿公、阿嬤們，不禁面面相觀。

「他在縮什麼？『ㄊへ』蝦米『轟』是什麼東西？」

「阿栽！哇哪聽有英文，今天總統就不素陳水扁了啦！」

「看他要什麼，叫伊用比的比較快啦!」一名歐巴桑突然想出一個好方法，連忙頂頂身旁的老人，要他跟「阿豆啊」說。

「對ㄏㄡ！哇攏沒有想到！」阿公開心的點頭稱是。「來、來，『阿豆啊』來……」

幾名老人推著喬克歷進阿公的家門，阿公對著喬克歷比較他屋裡的東西！看看他到底想要什麼東西。「愛錢不行喔！」阿公從口袋裡掏出十塊錢，表示喬克歷要的若是錢，那他還是回去剛才那個地方哭算了！

喬克歷會意的點點頭，然後朝四周張望了會，當他發現屋裡有電話時，他立刻開心的奔到電話前，做出想打電話的動作。

阿公點點頭，同意讓他打電話，並恍然大悟的說道：「原來『ㄊへ』蝦米『轟』就素電話喔！」

喬克歷撥了一串電話號碼，電話終於接通了，而接電話的正是葉憐。

「憐!」乍然聽見熟悉的聲音，喬克歷忍不住流下感動的淚水。

「你是跑哪去了?!」

「我……我也不知道……」

「你身邊有人嗎？有的話請他們聽電話。」

「噢！」喬克歷回頭望著圍在他身後的老人們，做了一個請他們聽一下電話的動作。

「伊叫你企聽電話啦！」一名歐巴桑告訴阿公。

阿公努力的用台灣國語和葉憐交談完畢后，隨即拍拍喬克歷的肩，要他再聽一下電話。

「乖乖的留在阿公家裡，一會皓就會去接你，別再亂跑了，知不知道？」

葉憐掛上電話前，不忘交代喬克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