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什麼?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矮個兒老太婆,就是靈婆?!」被嚇到的葉齊,在巴冷耳邊低聲問道。
看看眼前這個子特小、彎腰駝背、滿臉白髮還雙眼全盲的老太婆,竟然就是巴族傳聞中的女巫醫?
「噓,別亂說話,靈婆雖瞎,耳朵和鼻子可是很靈光。」大驚失色的巴冷,急忙把葉齊拉到身後。
這出其不意的用力一拉,令毫無準備的葉齊整個人往後跌去,手臂差點被扭斷,當場痛得掉淚。
這下子他可以肯定,巴冷的力氣是恢復大半了。
只是,更糟的還在後頭,當他整個人往後倒去時,身上的毛毯竟整片往下一掉
轉眼間,葉齊成了一個赤裸裸的人體標本,只除了下半身還穿著小褲褲。
「巴冷,我恨死你。」糗得無地自容的他,真想死了算了,幸好靈婆瞎了看不見,他邊罵邊急著拉起毛毯。
誰知,一隻小巧的腳,竟然好死不死的壓在他的毛毯上。
彎著身的葉齊,連忙抬起頭來,對著恰巧把一腳放在毛毯上的靈婆,露出假假的僵笑。
「靈婆,您老人家踩到『我的皮』了,麻煩您高抬貴腳。」此時的葉齊在重要部位用另一手遮住。
「你這油嘴滑舌的臭小子,說誰又老又瞎又矮?!」向來嚴肅少話的靈婆,顯然對他很有意見。
神奇的是,她眼雖瞎,講話時的言情表態卻和常人—般。
「這……」葉齊向一旁的巴冷投出求救訊號,誰知巴冷竟然只是聳聳肩。
什麼?!
這個狠心的女人,虧他還痴情的送她定情禮物呢。
求助無門的葉齊垮了瞼,不敢相信她竟然見死不救。
「還在那裡跟誰眉來眼去?!」眼瞎心不瞎的靈婆,拿起拐杖狠狠敲下,正中目標。
可憐的葉齊唉叫一聲,整個人往後倒去,還在地上翻滾了幾圈。
果然是名師出高徒!
巴冷的每一記致命絕招,顯然都是向靈婆學來的,不然為什麼連打人的四十五度角,都如出一轍?!
一旁的巴冷聳聳肩,對葉齊的慘樣是愛莫能助。
唉,誰教他嘴巴那麼隨便,靈婆最在意別人說她又老又瞎又矮的了。
雖然,那些陳述都是事實啦,呵!
「救……命!」葉齊駭然的望著步步逼近自己的靈婆,感覺小命彷佛正—寸寸的消失。
怎麼會這樣?!
好不容易他終於打動了巴冷的心扉,慶幸今晚終於可以突破野蠻女的防線,和她大玩親親的,誰知人算不如天算!這會兒還被老太婆欺負……
「死小子,竟然敢在我的地盤,對我們尊貴的巴族公主亂來,你以為你是誰?!憑你配得上我們公主嗎?!」
靈婆個子雖小,力氣可大得很,她輕輕一拉,便把葉齊整個人拉到身旁教訓。
隨後,葉齊的求饒聲幾乎震碎了整個小石版屋,因為靈婆正用她的雙手用力責打葉齊的屁股。
巴冷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半點幫下上忙。看來,今晚要和靈婆好好談論正事,還得等她有空了。
經過一陣慘痛教訓後,靈婆總算暫時饒了葉齊,也提供兩人又乾又暖的衣物。
「我覺得還是剛剛的毛毯比較好看,這身巴族服飾一點都不適合我。」換好衣眼後,葉齊趁著靈婆在忙時,在巴冷耳邊小聲說。
「是嗎?我倒覺得你挺適合這身衣眼的。」
黑色為底的方紋連身套裝,配上銀制匕首腰帶和藍彩布肩帶,小腿則綁上了黑彩腳套。原本以為葉齊穿起來會像是演布袋戲,然而他瘦高的身材和復古五官,搭配上這種民族風的傳統眼飾,竟意外的好看。
「我當然知道我這樣穿很好看,因為我是個衣架子嘛。」被巴冷這麼一說,葉齊頓時樂飛上天。
嘿嘿,巴冷稱讚他呢,真是盤古開天第一遭。
也到布幔後換衣的巴冷,在恢復往常的穿著後,把傳統的珠錘髮飾綁上馬尾。
只不過,靈婆所給的衣飾,細工和款式部是五十年前流行的模樣。
想想,巴族第一美女的靈婆,不知年輕時是什麼樣子呢?!
「如何,這衣服穿在我身上,終究比你的好看吧?!」
巴冷掀開布幔走出來,令葉齊幾乎看傻了眼。
同樣黑底的方紋連身套裝,配上銀珠流蘇腰帶和五彩布肩帶,小腿也綁上同款的黑彩腳套,頭上則是五彩布條捲成的圓帽,上面掛滿了大大的銀珠飾品。
不得不說,巴冷穿上這身傳統服裝煞是好看,動人極了。
「好看是好看,不過我還是喜歡你包毛毯的那種性感模樣,崇尚自然派的我,向來不喜歡多餘的束縛,就連衣服也是……」
巴冷才沒耐心聽他扯完,「你乾脆說,有機會偷看到毛毯下光溜溜的身體,才是你喜歡毛毯的主因。」她沒好氣的睨了一眼,怎麼他開口閉口都離不開那碼子事?!真是的。
「沒想到,這世上還有人這麼了解我葉齊的心,真是太、太感動了。」葉齊一把將她緊抱入懷。
這一抱,自然嚇壞了巴冷。
靈婆才剛剛打完他的屁股,怎麼這會兒又狼性大發?!
為難的同時,巴冷已聽到了靈婆逐漸接近的腳步聲。
「葉齊——」尾音拉得有點奇怪。
「我必須告訴你,你穿起這身眼飾,真是好看極了。」葉齊閉眼將額頭輕抵住她的,溫柔的低語讚美。
這一抱,總算化解了剛剛被靈婆打屁股的鬱卒心情。
「葉齊——」巴冷輕推開他,這回的尾音有點分岔。
接著,現場陷入短暫的沉默。
葉齊不死心,重新將她拉了回來,使盡所有溫柔本事,又哄又騙的提議:「趁著那死老太婆還沒發現之前,我們繼續剛剛被中斷的親親,好不好?」
「好啊,隨你高興怎麼親都行。」
奇怪,這回的聲音怎麼有點粗老?
「真的?!」葉齊眼睛一睜開,不看還好,一看差點吐血。
「你不是說要和我玩親親,來啊!」只見倚偎在他懷中的不是巴冷,而是那又老又瞎的靈婆。
該死的,這……這到底怎麼回事?!
發現自己所抱非人後,葉齊嚇壞了,倒退好幾步,感到全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這種生下如死的感覺,令人好想去撞牆!
面對葉齊的殺人視線,一旁的巴冷只能以歉然又同情的眼神安慰他。
從第二聲「葉齊」開始,她便被靈婆強迫換角了。
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隔著靈婆這程咬金,葉齊隔空和巴冷比手畫腳。
我有警告你啊,是你自己沒注意。巴冷同樣比手畫腳回去。
她明明警告了兩次嘛,還故意用不同音調的語音。
「你們別再打暗號了,兩人都給我好好坐下。」靈婆略帶嚴肅的命令。
「是……」兩人心不甘情不願,異口同聲的走到火爐旁乖乖坐下。
「你們小倆口既然已經寬衣解帶過,依照巴族的傳統,現在已經是夫妻了!」盤腿而坐的靈婆望著兩人嚴肅道。
「夫妻?!」葉齊睜大眼睛。
只不過幫忙脫件衣眼,兩人就是夫妻?!
這……狼吞虎咽野蠻女怎麼沒有「事先說明」?!
「沒錯,既然是夫妻了,我本來沒有權利干涉你們,但葉齊你不是我們巴族的人,這門婚事還得經過其他長老同意才行。」靈婆很有威嚴的表示。
「爸才不會答應呢。」心知肚明的巴冷自潑冷水。「史多達也會抓狂的殺了葉齊。」這點她更是肯定。
「什麼?!」葉齊一聽,更是傻眼。
「葉齊,你打算怎麼辦?」靈婆問他。
如果因為幫忙換衣服,而換來殺身之禍,這未免太那個了?!「我喜歡巴冷是事實,不過我當時只是想幫她換下濕衣服,沒有其他想法的……」葉齊一臉僵笑的抓抓頭。
突然的婚約,令他無所適從,他才十七歲,從未想過結婚這種人生大事。
「你的意思是,不想承認和巴冷因傳統而產生的這門婚約?!」靈婆語帶冷怒。
「這……」葉齊一臉為難。
他喜歡巴冷,巴冷也喜歡他,這就夠了。巴冷才十七歲,他也不過十七,談論婚姻實在還太早了些。
再說,他想要依照自己的方式向未來的妻子求婚,而不是藉由換掉那一身又濕又髒的衣服。
葉齊這一猶疑,巴冷也跟著緊張起來。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事情好辦多了。」靈婆冷笑一聲。「請你現在立刻離開我們巴族的山區,並且答應永遠不會出現在公主和其他族人面前。」靈婆命令
「什麼?」葉齊驚呼。
要走,他也要和巴冷一起走啊。
「還不快走!」靈婆怒吼。
「巴冷,跟我走吧,我們一起回學園。」葉齊緩緩起身,終於鼓起勇氣開口。
他這話一出,巴冷立刻落下淚來。
「我……走不了。」她淚眼迷濛。
這種狀況下,她怎麼走得了?!她怎麼可能拋棄全族人,和他遠走高飛?!
「既然你不想結婚,公主也表明不願離開,你還不快滾?!」靈婆二話不說的揮杖趕人。
葉齊……不要走!巴冷顫著身,在內心吶喊。
「公主,請原諒,我有不得已的苦衷,請給我一些時間。」葉齊黯然的把話說完,緊握拳頭即奪門而出。
「葉齊!」巴冷想要追上,卻被一旁的靈婆伸杖制止。
「不準追,公主!」
「靈婆,為什麼不讓我追?我想把話問個清楚!」巴冷一臉的傷心和不服氣。
「你忘了現在族裡的狀況嗎?!現在整個村落全落入黑千旬的手中,身為巴族公主,你可有閑時間去談情說愛?!可有資格和那平地小子揪扯不清?!」靈婆早先已由他們口中得知此事,嚴厲一語道破整個現狀。
「靈婆……」激動的巴冷總算冷靜了下來。
沒錯,自己身上還背負著全族存亡的使命和責任。只是……
「既然知道事情輕重,還不快點和我一起回族裡同黑千旬談判?!時間拖得越久,對我族越不利。身為公主,你該時時把族人放在第一位才是!」靈婆嚴厲教誨。
巴冷黯然點頭,不再說話。
混亂的腦海中,卻怎麼也揮不去葉齊那狠心離去的背影。
她伸手摸向頸項的相機銀墜,感覺—顆心好似在淌血。
好痛,好苦……
一早,當巴冷攙扶著靈婆出現在廣場前時,所有人皆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不過一個晚上的時間,巴冷就把靈婆找了回來,效率之快,就連黑千旬也大感意外。
「靈婆,你回來了。」巴中和史多達恭敬的迎向老人家打招呼。
「哼,你們一個是巴族之長,一個是巴族第一勇士,瞧瞧你們把巴族守護成什麼德性?!」靈婆望著狼狽不堪的兩人,劈頭便罵。
巴中和史多達只有乖乖挨駡的份。
「這不能怪他們,靈婆,是我的手下太過優秀了。」黑千旬道。
「黑千旬,你這混小子,這回又有何貴幹?!」靈婆對他顯然並不陌生。
「我的目的……靈婆應該很清楚。」黑千旬面無表情的望著老人家。
「我又不是你身邊的走狗,怎麼會知道?!」靈婆沒好氣的敲地一杖。「十年前,你偷了我辛苦研發的神秘偏方,這筆帳我還沒跟你算呢!」十年前的舊帳,老人家可記得牢了。
「我現在就是為了十年前的事而來。」黑千旬冷望老人家一眼。「十年前的偏方,經過我們藥學研發小組的改良,如今已經取得上市的資格,所以我特地來跟你報告一聲。」
「跟我報告?!這麼好心,我看你是作賊心虛吧?!」靈婆悶哼一聲。「我是絕對不會允許你把我們巴族的偏方外流,甚至放在藥局上賣的。」她氣呼呼的申明。
「靈婆,我願意把藥品專利權轉讓給巴族,如此一來,巴族每年都有天文數字的可觀收入,相信這對你們一定有幫助。」黑千旬表示。
「想用錢來收買巴族,我更不會答應。」靈婆又哼了聲。
「靈婆,十年前的偷葯事件我是逼不得已。現在,我抱持的也是和十年前同樣的理念,與其讓難得的神秘偏方埋沒在山林聞,不如公開出來,救肋那些需要的絕
「不管你的理由多麼冠冕堂皇,我都不會原諒你偷葯的事實。再說,你要真是這麼不得了,為什麼連你妹妹的小病都醫治不好呢?!」靈婆話中有話的冷笑。
「這就是我請你現身的主因。」一談論到妹妹的病況,黑千旬的平靜臉色不再。
十年前千魅溺水後,自此便飽受病魔折磨,這些年來,無一藥方治得了她的怪病。原本以為妹妹的怪病只是單純的氣虛體弱,近來黑千旬忽然聯想到,妹妹的病因可能和當年的溺水事件有關。
「令妹的怪病是天意、是天譴。」靈婆露出詭異的笑容。「巴族的祖先們為懲罰你擅自偷葯,所以把偷葯的報應降臨到令妹身上。」
「不,這根本不是什麼報應。」黑千旬激動的否定。「一定是當年溺水之後,你在千魅的身上動了手腳,所以她才會被病魔纏身。」
「溺水?!」一旁的巴冷一驚。
當年和她一起溺水的人,難道就是千魅?!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靈婆道。
「據我調查,巴冷七歲之前是個病胚子,身體狀況和現在的千魅一樣,每天以吃藥維生;而千魅則是相反,溺水之前,她是相當活潑健康的孩子。十年前,我帶著千魅造訪巴族,和你討論偏方事宜,沒想到一個不注意,讓千魅離開我的視線。不久,就傳來千魅和巴冷雙雙溺水的消息。
「溺水獲救後,巴冷和千魅兩人同時昏迷,那晚,兩人在你的屋子裡渡過了一夜。隔天,我用直升機把千魅送回都市裡治療,但千魅清醒後,就像轉換了體質般,成了病胚子;相反的,巴冷自那次溺水清醒後,身體反而好了起來。這當中的轉變,實在令人可疑!」
黑千旬把這些年來的調查成果,一一作了總結。
「你是指控我,那晚暗中動了手腳,把令妹和公主的身體狀況轉換了?!」靈婆揚眉一問。
這麼荒謬的推理,虧他也想得出來?!唉,可憐的孩子,這十年來,定是被妹妹的病情給逼瘋了。
「沒錯!就是懷疑你動了手腳。」黑千旬堅持道。「大家都知道,除了傳統偏方,神秘的巴族,最擅長的就是一些亂七八糟的咒術了。」
亂七八槽的咒術?!咦,我怎麼不知道?!巴冷不禁納悶。
「你說的咒術早就失傳己久,成了巴族的一項傳說。就連我靈婆活了近百年,也沒見過任何族人會用那種東西。」靈婆反駁道。
「靈婆,我已經不想追究千魅的怪病如何而來,只要求你把千魅的怪病醫治好。在千魅的病沒有痊癒之前,我是不會離開的。」黑千旬下了最後結論。
「我已經說得夠清楚,令妹的病並非我所造成,我無能為力。」靈婆不耐煩的—揮手。
「靈婆,不要逼我動手。」黑千旬陰冷道。
「就算你殺了我也沒用,我只是個巴族女巫醫,不是活神仙。」
「你……」黑千旬氣得說不出話。
「哥,算了,我們回去吧。」忽然,黑干魅的聲音插入了這場亂局中。
只見她蒼白著臉,身子不穩的出現在眾人面前。
「黑氏王國的病公主出現了。」靈婆譏嘲道。
「千魅?!」—旁的巴冷見狀,感到相當訝異。
不過才多久不見,千魅的氣色怎麼變得這麼差?
「千魅,我不是要你好好在營帳中休息,怎麼跑出來了?!」黑千旬見到妹妹現身,連忙脫下身上的外套替她覆上。
「哥,你們剛剛的對話我都聽到了。」黑千魅有氣無力的望向周圍。
「千魅,這裡的事,哥哥自然會擺平。」黑千旬非常擔心她這一出現,又會受涼。
「不,我們回去吧,我好累,想回家了。」黑千魅幽幽道。
「可是……」黑千旬一臉為難的望著她。
誰知,黑千魅根本不理會他,輕聲的彎腰道歉——
「巴冷、靈婆,還有大家,對不起,打擾了。」
「千魅……」巴冷也十分擔心她的身體,憂心喚道。
「千魅,我們不能就這麼回去。」黑千旬不死心的堅持著。
「哥,我不知道十年前你帶著我前來拜訪巴族,原來就是為了偷葯。」黑千魅相當不諒解這種做法。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哥哥解釋……」
黑千旬還未說完話,只見黑千魅整個人竟如凋零的落葉般,緩緩倒了下去。
「千魅?!千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