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雷厲海連著數日在白冰月這兒過夜后,終於引來聖后那邊的注意。

一聽見聖后召見白冰月後,天美她們就緊張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要不要先讓聖主知道?或許聖主可以幫小姐出面。」這是天美唯一想得到的應對方法。

「對,找聖主!」

「別,不需要的。」白冰月趕緊阻止她們,「這麼做只會讓聖后更反感,她有什麼吩咐我照辦就是。」

「可是一定全是刁難我們的事。」

「就算是又如何?她是主,我們是仆,全是應該的。」

既然是應該的,就沒什麼好逃避的。

當白冰月跟著領路的侍女來到金鹿宮面謁白銀霜時,她心中已經有受辱的準備,因為白銀霜是真正的天之驕女,在她眼中,她甚至連草都不如,是真正的什麼都不是,如今竟要為雷厲海正視她的存在,對她已是奇恥大辱。

所以,白銀霜甜美的笑容和說話間意外的熱絡,在在都讓白冰月提高警覺。

「坐吧!今天叫你來其實也沒什麼重要的事,只是先前忙著大婚之事一直沒機會把母后給的東西交給你,別怪本宮慎重其事還要你特地跑來一趟,因為有一些是母后珍愛的珍品,一定要親手交給你,本宮才放心。」

「冰月不懂得欣賞,也不需要那些珍品。」

「但那是母后的心意,你我都違抗不得。秀兒,把東西拿出來。」

金鹿宮的侍女從內室捧出一疊美麗的布疋,和幾隻看起來就知道很名貴的青花瓷器和花瓶,還有一盒做工精細的玉簪花鈿,手筆之大令人咋舌。

「這些全是母后這幾年來的收藏,給了你之後你要代為好好愛惜。」

「冰月會銘謝在心。」

如果收下這些東西能少一事的話,她收下。

天美趕緊代白冰月上前領賞,剛接過那幾隻價值連城的瓷器和花瓶時,不知怎地突然手一軟,東西全摔到地下成了碎片,無一倖免。

那道碎裂的聲響彷若在金鹿宮內回蕩著,猶如天美的喪鐘教人膽戰心驚。

白銀霜沉下臉,對地上那堆碎片心痛到極點。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這麼珍貴的東西不能更小心點?本宮剛才是怎麼交代的?母后的珍藏和心血你這婢女膽敢如此輕賤!」

「奴婢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天美嚇得臉色發白。

「連本宮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若是母後知道這些東西全毀在一個奴才手上的話……」

「冰月願意領罪。」

白冰月早在東西摔落的那一瞬間就感覺到從外頭襲入的一道掌風,原來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不是意外也不是天美的錯,真要論罪的話,除了她自己還能怪誰?

「這怎麼行!如果真的要跟母后撒謊的話,本宮只要說東西全交給你就好了,何須再添這一筆?但冰月你這樣袒護下人實在讓我看不下去,做錯事就要責罰,要不然怎麼教導其他在一旁看著的侍婢?」

「天美的錯冰月自會責罰。」

「怎麼罰?」

看來不管她怎麼罰,白銀霜都不會滿意。「聖后認為怎麼罰才恰當?」

「本宮要她死。」

「小姐……小姐救救奴婢吧!」天美早已經泣不成聲。

連白冰月都沒想到白銀霜會這麼狠,如此輕賤人命。

「可否……可否輕判?天美平時聰敏過人,從不犯任何過錯,更是我不可或缺的幫手,請聖后再考慮好嗎?」

「我記得以前的冰月也只是個奴才,怎麼才過了這些個日子就變得這麼仰賴下人的幫忙?」

白銀霜扯著淡笑,看似無意的諷刺讓白冰月無話可說。

「冰月,你顯然還不懂得管教下人,就這麼著,讓本宮來幫你吧!秀兒,從現在起,把在冰月那兒工作的人全調回來,一個都不準留,我要一個一個好生的管教過後才放人。」

「這樣是不行的,小姐沒人伺候……」天美終於搞懂這些把戲,馬上為主子抱不平。

「賤丫頭!死期到了還不知悔改,竟敢頂嘴!」白銀霜氣勢凌人地說,「給本宮掌嘴,打到嘴巴破了再也說不出話來,再拖出去打十下板子,這板子打下去沒有十天半個月是起不來的,本宮並非沒有慈悲心,就給你半個月的時間養傷,傷好了再過來金鹿宮報到,秀兒會重新教你服侍主子的規矩。」

天美在堂外被打得痛哭失聲,白冰月覺得比自己被凌遲還痛苦。

她寧願受罰的是自己,因為她不怕這一點痛,白銀霜也知道這點,才會故意拿教訓別人讓她難受。

他們全都知道她的弱點,全都知道怎麼傷害她最有效,更可惡的是,他們為什麼總能輕易的對她殘忍?

當天白冰月親自在天美房裡照料她的傷口,她兩頰腫得不像話,嘴破了說起話來不清不楚,更因為被打了十下板子而趴著躺在床榻上,情況只能用凄慘來形容。

「對不起,這些罪全是因我而起。」

天美無法說話,但尚能以搖頭的方式來安慰白冰月。

「你能吃點東西嗎?我剛才到膳房幫你熬了點粥,已經涼了正好入口。」

她的話提醒了天美,從現在開始,白冰月的身邊沒有人服侍,一切都要自己來。

天美痛苦的張著嘴,勉強吐出幾個字:「聖……主……」

「你要我跟聖主伸冤?要他替我主持公道?」

天美點頭。

「沒有用的,那隻會讓情況更糟,白銀霜依舊是後宮的主子,聖主不能干預她治理後宮,就算贏回這一次又如何?只會引來更悲慘的下一次。」

「怎……么辦?」天美無法想像白冰月接下來會被怎麼糟蹋。

能怎麼辦?白銀霜說得也沒錯,以前的她也是個奴才,凡事都要自己來,沒道理讓人服侍個幾天後就什麼都不會了。

「需要我幫忙嗎?」當晚雷厲海如往常一樣出現在白冰月的寢宮裡,眼底的戲謔表明了他從頭到尾都是知道的。

「只要你開個口,我馬上調比以往多出一倍的人手過來服侍你,你會過得比聖后還要舒適,只要你開個口。」

他等著,豈知白冰月竟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只是低著頭研究該在茶壺裡放多少茶葉,茶罐里的熱水也快用完了,等一下一定要記得再去提一壺熱水回來。

「不好意思開口嗎?白銀霜既然拿你不懂得管教下人當藉口,我就幫你把她最得意的秀兒調過來,讓你瞧瞧她管教后的侍女是怎樣的本事。」

白冰月還是沒有回應,逕自端了沏好的茶過來給他。

「如何?只要你開個口。」雷厲海拿開杯蓋,看見裡面一點茶色都沒有。「這是什麼茶?」

「沒有熱水沒辦法泡茶,我現在就去提熱水過來。」她搖著手上的水壺。

「這種事讓下人去做就行了,你過來。」

「這裡最下面的人就是我了。」

「所以我問你需要幫忙嗎?我正在等你開口。」

「不需要。」

她豈會不知道他的心意。

只要開了口,她以往在他面前表現的倨傲骨氣都將蕩然無存,她會真正成了他後宮里一個依附於他的女人,沒名沒姓,就只是雷厲海的女人。

就像那些爭寵的女人一樣,討好他,乞求他的回報。

說來好笑,或許是因為她的倨傲不屈讓他捨不得放開她,導致每晚他只在她這裡流連忘返,那麼她的不肯低頭,是不是也算是一種引他注意的手段?

「不需要?即使以後沒人來服侍你,你要自己到膳房拿飯,自己提水回來凈身,自己洗衣服、裁新衣都無所謂?」

「又不是沒做過,忙一點也好。」

「你一定要這麼逞強嗎?跟我開口要一樣東西會要了你的命嗎?」雷厲海火大的摔了茶杯,齜牙咧嘴的對她叫囂。

「我不是沒跟你要過東西,我也曾經很卑微的求過你,你忘了嗎?」

「你肯為一個男人求我,卻不肯替自己放下身段?白冰月,你好樣的!」

「冰月哪來身段可放?冰月在此只是個罪人,隨時有丟性命的可能,當然沒資格跟你求取任何東西。」

「罪人?」他環顧四周,猛然大笑。「這樣舒適的環境豈是罪人享受得到的?」

「冰月正在反省。」

「你在暗示我什麼?還是諷刺我好壞不分,竟如此禮遇一個曾經背叛我的女人,還像個昏君夜夜上門來尋歡索愛?我有缺女人缺到這麼可悲的地步嗎?」

「冰月也不甚明白。」

不需要、在反省、不明白,她每一句都說得如此輕鬆自在又淡漠無情,雷厲海突然有種被人當傻子看的感覺。

他問自己真的有缺女人缺到這麼可悲的地步嗎?

答案不問自明,只是以前的他不肯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而已。

他要這個女人!以一個男人的心去要她。

但他得到了什麼?什麼都沒有!

如果她也有心的話不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她甚至唾棄他給她的一切,連同他本人一起唾棄。

夠了!有這樣的體悟已經太夠了。

他雷厲海一向強索慣了,沒有他要不到的東西,既然馴服不了白冰月,他更不會放任她逍遙自在。

「你是明白的,也表現得夠清楚了。」他森冷的凝視著她,把她淡得不帶一絲情緒的臉看個透徹。「既然這是你要的結果,我不打擾了。」

雷厲海本想馬上轉身離開,但心中那把燒得狂熾的火併不容他一點回饋都不索取,他猛地將她拉入懷中,傾下身,鎖住她驚呼的唇。

這個吻來得猛烈,吮嘗的力道讓白冰月鎖眉低吟,她不解他剛才那番話是何意思?更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如此孟浪?

不過他的氣息一向有煽惑她的魅力,若不是他的粗暴弄得她的雙唇發疼的話,她肯定已經迷醉在他懷裡。

就在白冰月恍惚間似是聽到自己嚶嚀的聲音時,她已經被雷厲海無情的推開跌坐在地上。

她只能張著被他啃得嫣紅的菱唇,無辜又不解的抬頭看著他,眼中同他一樣有著濃得化不開的情慾和不滿。

「你好自為之吧!」

雷厲海瞅著她許久,最後幾乎是咬著牙,吐出那幾個字后便揚長而去。

他走得太決然,讓白冰月以為自己真的被放逐了。

白冰月覺得自己應該是真的被放逐了,以一種很奇怪的方式。

每晚,她是一個人過的沒錯,但寢宮外卻布滿雷厲海的近身鐵衛,不知情的人一看便會以為雷厲海還是照往例一樣每晚到她這兒過夜,但事實卻不然。

這是怎麼回事?雖然她的生活沒有受到干擾,但她深深覺得自己被陷害了。

尤其在內侍宦官偶爾大張旗鼓的送來一堆以雷厲海之名賜給她的奇珍異品,她更確定自己的猜想。

看來這就是那晚惹他不悅后的懲罰。

「小姐!」一聲喘著氣的叫喚從門口傳來。

「天美!」

「小姐快準備,聖主剛才讓人傳話給聖后,要所有後宮的女眷到大殿敘飲今年第一壇開封的龍泉釀,所有人都到齊了,就是獨獨不見小姐出現,聖后明明知道沒人會來通報小姐,還故意讓小姐缺席!」

「既然已經缺席那就算了吧,現在去反而更奇怪。」反正主角是那壇龍泉釀,她去不去都沒關係。

「不行啦!聖主一到大殿上第一個找的就是小姐,你說能不去嗎?」

唉……白冰月無聲的嘆息,「那就走吧!」

原來龍泉釀也不是主角,她才是,是那個準備被醋漬的女人。

「不行!得先換件好看的衣裳,聖后這次穿了件粉櫻色的絹袍,小姐就套件嫩綠色的緞子吧!」天美難得有機會回來幫忙,一定要做到盡善盡美。

況且她已經在大殿上繞過一圈,見識過後肯定可以把白冰月打扮得更出色。

「不行!」這次換白冰月說不行,「越簡單越好,不要搶聖后和其他人的風頭。」

「可是……」

小姐難道不知道她光是名聲就夠嗆了,人一出現還不搶風頭嗎?

聖主最寵的女人耶!這是後宮……不,黑岳皇宮內眾人皆知的事啊!

「要換就換吧!聽你說大家都爭奇鬥豔的,我若是穿著這一身就去了,肯定更突兀。」白冰月見天美一臉的不認同,想法便有了改變。

「對嘛!小姐這樣想就對了。」

結果,白冰月一現身,原本熱鬧滾滾的大殿馬上安靜下來,簡直比聖后出場更引人注目。

她那一身嫩綠比起白銀霜一身粉櫻色的絹袍絲毫不遜色,而她謎般的身分和手上那條詭異的鎖鏈,更有一種讓人想一探究竟的神秘魅力。

「就等你一個,還不過來我這裡!」

雷厲海不顧她正要坐入末首最遙遠的位子,豪邁又張狂的對她揚手,等著她溫馴的依附。

白冰月不得不在眾人面前表現出他要的溫馴,她聽話的貼著他坐在他的右側,而他的另一側就是臉色僵凝的聖后。

「你啊!就是喜歡搞這種派頭,讓我等得心焦你就得意了。」

雷厲海寵溺的掐了下白冰月的臉頰,所有人全被他難得表現出來的溫柔驚得倒抽了口氣。

「別這樣……」白冰月只能低聲喝止他。

她覺得她的死期真的不遠了。

「喝過龍泉釀嗎?肯定是有的,你又不是第一次在黑岳國過冬,只要是在冬天來到黑岳國的,就一定不會錯過喝龍泉釀的機會,但卻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在座的各位一樣,這般幸運得能喝到這第一壇從土裡挖出來的龍泉釀。」

「謝聖主恩賜。」

眾人酒未喝先謝恩。

「順喜,把酒開封吧!」

那一大壇擺在殿上的酒一破了封蠟,那股濃烈得讓人醺醉的酒味就瀰漫整個大殿。

「好!光是這酒香就知道今年的龍泉釀已臻極品。」雷厲海把白冰月的小手緊握在手上,說話間更是不曾將視線移開過她身上,對她的重視已到了毫不遮掩的地步。

白冰月卻是有苦自己知,他那隻抓著她的大手可是一點都不憐香惜玉,力道大得讓她甩不掉,感覺到痛卻不至於痛到流淚。

她已經開始相信,這世上絕沒有人比她被雷厲海整得更徹底。

第一杯龍泉釀用白玉酒杯小心的盛著,被送到雷厲海手上,他先辨其色再聞其味,最後淺嘗了一口,滿意的神態讓獻酒的官員鬆了口氣。

「大家都舉杯吧!」

得到他的命令后,所有人拿起酒杯開始品嘗這難得的美味。

白冰月暗忖,她實在不是那種會欣賞好東西的雅士,酒對她而言都只是種會燒喉嚨的水,喝多了不僅會出糗還會誤事。

而這個龍泉釀更是屬於烈酒中的極品,更適合北方這酷寒之地的冬天。

她淡淡的啜了一口,酒液滑入喉嚨渾身熱了起來,暖洋洋的舒服極了;但第二口入喉后,她決定不再讓酒杯沾唇。

雷厲海注意到了,「怎麼了?這酒不合你的胃口嗎?」

「酒很好,是喝的人酒量不好。」

聞言,他先是大笑,然後接過她那隻杯子一飲而盡,這樣當眾共飲一杯酒已算是親密的了,但更驚世駭俗的還在後頭。

就見雷厲海在白冰月毫無防備之下,突然抬起她的下巴覆住她的嘴,把他剛灌下的酒全數哺喂到她口中,直到她咽下喉后才意猶未盡的離開她的唇。

整個大殿霎時靜得連一根針掉下地都聽得到,大家全被這一幕嚇得忘了手上的美酒。

「這樣你還會醉嗎?」雷厲海垂首溫柔地看著白冰月,一舉一動全是那麼的體貼又多情。

至少,在他人眼裡看到的就是這樣。

「醉了,不醉不行呀!」白冰月紅著臉低喘。

她臉紅的原因一半是因為喝酒,另一半是因為害羞與憤怒。

他這樣目中無人的「寵」她,對她是傷害,對另一側的聖后傷害更深。

這杯號稱極品佳釀的美酒真是害人不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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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品帝王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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