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翎，你……蕭婷？」

在麗晶的大廳里，岳守幀那副乍見美女時，發出的讚許眼光很快的變成訝異，他轉向白月翎，「她不是死……」

恍然大悟的神情突然出現在他眼底，龍少曙可以從他眼中讀到明顯的鄙夷，也明白岳守幀知道這個計劃，知道他自己本是個男人，才會有這樣的神情出現。

「對呀……」白月翎的笑容有點勉強，她現在知道告訴岳守幀一些關於工作上的事情，是錯誤的。

「你就當他是吧！你爸媽呢？等我們很久了吧！」

「嗯！」這一次，岳守幀甚至不讓自己的視線落在龍少曙身上，而明顯的厭惡和歧視則不斷從他的肢體語言上散發出來。「來！這邊走……」

不過，在筵席上，他還是很有禮貌的介紹父母認識龍少曙，當然，他說龍少曙叫蕭婷，是白月翎的朋友。

岳守幀沒有想到，自己的父母對龍少曙的興趣，竟然遠大於他的女朋友白月翎，也許是因為龍少曙有一股渾然天成的溫柔氣質，那種氣質，連岳守幀都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比自己的女朋友來得有味道。

然而，他畢竟是一個男人！

如果他不知道這個美女的真實身分的話，這或許還是一個賞心悅目的景象。

龍少曙的談吐不凡，內涵也極為豐富，宴席上，幾乎是他一個人展現風采的天地。漸漸地，岳守幀開始覺得，這個人並沒有這麼讓人厭惡，直到他聽到未來的幾天內，龍少曙要住在白月翎家中時。

「什麼？」

他的反應激烈，而龍少曙卻只是帶著優雅卻略有不解的笑容看著說話的白月翎。

白月翎對岳守幀的反應皺了皺眉頭，「只是暫時，幾天而已。」

「暫時？這……」

「守幀呀！你的反應過度了吧！人家兩個女孩子家，住在一起有人陪，也有很多悄悄話可以講呀!」

「可是……啊！對呀！」岳守幀展現了風度，陪了一個不帶笑意的笑容，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但是，當這場筵席結束，送走了他的父母后，他終於忍不住趁龍少曙去上廁所時，將白月翎拉到一邊。

「我不敢相信，你竟然讓這個人妖進女廁？還要讓他住到你家，他可是個道地的男人耶。」

「你說話客氣一點，他是我找來幫忙的人，也是我破案的重要關鍵，男人又怎麼樣？同事不也常來我家過夜……」

「該死！」岳守幀拉住了白月翎的手，「你根本不顧念我的感覺嗎？」

「顧念你？老天！我要辦案……」

「不！我是說，讓你當個警察已經夠過分了！現在你還要和這個人妖在一起，你以為我能忍受得了嗎？」

白月翎瞪大了眼睛看著岳守幀，她沒有想到，他竟然不喜歡自己做警察？四年了，難道這四年的警察生涯，他都在忍受，卻不告訴她？

「不！你不用忍受。」斷然的，她甩開他的手，說出了這句話。

這算什麼？當年他口口聲聲的贊成自己當警察，之後考上警專，做了四年警察后，他又說出這種話？

在這一瞬間她明白了，也許，一直在忍受這種情形的人是她自己。

「你說什麼？」岳守幀一愣，一種不妙的感覺升起。

「到此為止，你不能忍受我，就不用再來找我。」

「這是什麼意思？你要跟我分手？就在和我父母吃過飯後……」岳守幀不敢相信，這個他一直想娶回家的女人，竟然會這麼斷然的，不給面子的要和他在這樣的時機里分手。

「隨你怎麼想！」

看到龍少曙過來，白月翎打斷了岳守幀的話，轉向龍少曙，「我要走了。你好了嗎？」

「嗯！怎麼了？這個男人纏著你嗎？親愛的！」龍少曙大老遠就感覺到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十分不對，他連忙的跑過來繼續煽風點火。

其實，不光是因為他是男人，最主要還是因為，他從第一眼看到這對號稱交往了七年的男女時，他就知道，他不會是那個可以守著這個外表強悍，但內心卻已經積滿傷悲的女人的男人，他對她的關心，更遠不及他的面子重要。

所以，見面不到一秒，他就決定了，無論發生什麼事，他絕對要讓他們分手，不然他哪有機會讓白月翎知道，什麼是被愛的感覺？至於愛人……

他也許不敢奢求，但他深深的相信，白月翎的心底，終會明白他的出現是上蒼給兩人遇上真愛的機會。

「你……你這個……」高大的岳守幀怒視著龍少曙。

龍少曙雖然穿著女裝，渾身上下一股柔性氣質，但是，他那美麗的雙眼中，卻閃著銳利自信的視線，毫不畏懼的和這個看來快要殺了自己的岳守幀坦然相對。

「我們可以走了吧？翎。」龍少曙故意對白月翎非常溫柔的說話。

剛剛在筵席上，看在岳守幀的父母都對他很熱情的份上，龍少曙對岳守幀也一直以禮相待，但是，現在他可不用客氣了，尤其是他還記得，這個男人看到他的第一眼時，眼中那種對女人的貪婪，接著又是對他真實身分的鄙視。

「好！我們走!」

「慢著！你不能就這樣把我甩掉……」

「甩掉！哇嗚！」龍少曙睜大了眼睛，來來回回的看著眼前的兩個人，無法遏止的笑意在他的眼中泛濫而起，真的要甩掉？

「真不愧是我的翎，這麼聰明美麗又果斷。我就知道，你還是會選擇我的……」

「媽的！你這個人……」岳守幀大步向前，一手揪住龍少曙的衣領，另外一手揚起……

但是，白月翎的手比岳守幀的怒氣還快，她一個箭步向前，擋住了岳守幀憤怒的拳頭，「龍少曙，你閉嘴，守幀，放開他。」

「我們走!」這一次，她頭也不回的拉著龍少曙就往外走。

「對嘛！」龍少曙嘟起了嘴，故意看著岳守幀那張逐漸漲紅，幾乎要爆炸的臉孔。「我們不要跟這種打女人的男人在一起……」

「你……」

看著岳守幀要追來的樣子，龍少曙反過來拉著白月翎就往外跑。

「快溜呀！」

在麗晶來來往往的人們的注視下，他就像個剛剛偷摘水果的小孩一樣往外拚命的跑，彷彿這一刻，再也沒有比逃跑更好玩的事了。

他的笑容感染了白月翎，讓她開始覺得這樣的事情有點離譜，為什麼她剛剛才打算跟交往了七年的男朋友分手，但現在卻有股想要大笑的衝動？

＠＠＠

「你真是太過分了。」白月翎到了車上，立刻說出這句話。

頓時，龍少曙的神情就像受了傷的小鹿斑比。「你說什麼？你指的是哪些話？」

「你剛剛說的什麼我的翎呀！親愛的！那些……還有……他不會打女人的。」

「是嗎？那關於他打女人的那句話，我道歉！對不起！」龍少曙誠懇的低下頭，現在說什麼他都願意，只要她和那個男人確定要分手，還有，她能像此刻這般帶著開朗的笑。

但是，其他的可是他的真心話，他才不會為了說真心話而道歉。

「嗯！」

白月翎沒有注意到，他不否認那些話，她專心的開著車，臉上的神情乍看之下，彷彿專註在道路上，但龍少曙知道，她已沉入了自己的思考中。

一路上．兩個人都默默無語。

「這是我們住的地方……」當再有聲音時，是白月翎在停下車時，告訴龍少曙的，「你先下車在這裡等我，我去停車埸停好車再過來。」

龍少曙乖乖的照做，他本來想堅持和她一起去停車，可是，也許讓她覺得他是個需要受保護的人，會比較容易跟她相處。

白月翎停好車，對於自己這一路浮動的情緒，她有些訝異和不解，對這個夜晚，她竟然會有種奇怪而且不該存在的期待，她在想什麼？

前一個鐘頭她才和交往了七年的男友決定要分手呢！然而，她竟然只覺得剛剛不該責罵龍少曙，和岳守幀相交了七年，難道他的分量竟然這樣的輕？

現在她腦海里竟然都是那個和蕭婷一模一樣的臉孔，狀似無辜的站在她家門前等她的樣子。

天！她花了七年在一起的男人，竟然比不上一個沒見幾次，還，比她漂亮的男人重要！

這是什麼詭異的情緒？真是他媽的一點都不應該。

她邊罵著自己邊停好車，一路走回那棟公寓的樓下，然而——

「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她很訝異龍少曙竟突然冒出這一句話，他會讀心術嗎？難道他知道她為了他，已經把自己罵得狗血淋頭了？

「害你和他吵架……」龍少曙的頭低低的，眼睛里卻閃爍著光輝。

「是嗎？」白月翎一笑，「你少來！我看得出來，你一點都不介意，還覺得很高興呢！」

「你看得出來？」龍少曙眼裡的笑，帶著某種涵義，這一刻，他是個純然的男人。

突然間，白月翎心猛然一跳，跳得連自己都莫名其妙。

她搖搖頭，推開他，拿出鑰匙開門。

「進來吧！」進了門，卻發現龍少曙似乎沒有動的跡象。

她一回頭，看到的卻是龍少曙那雙平日放電不停的雙眼，此刻，竟是難以相信的認真和誠懇，直直的望著她，她的心又是猛然一跳，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

「嗯？怎麼了？為什麼不進來？」她看著他，眼裡有一絲惶然。

「我喜歡你。」

龍少曙坦然的表白，頓時抽光了她四周的空氣。

「我不希望趁虛而入，如果你和你男朋友沒有吵架，我會覺得自己比較光明正大一些。」

「趁虛而入？」白月翎命令自己呼吸，「我的天！你……是認真的？」剛才在麗晶說的話，全跳入了白月翎的腦海中，她以為這是他習慣開的玩笑而已。

「嗯！當然是認真的，你去問問就知道了，我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親愛的這句話。」

龍少曙點點頭，這次，他跟著她進了公寓大門，並帶上它，他那坦然的笑容，就好像是在跟白月翎討論今晚的菜色一般。

奇怪的是，這樣的情景倒是讓白月翎有些釋懷，她轉身走上樓梯，忽略自己猛烈的心跳，她邊走邊說：「這很奇怪！看著一個比我美麗的女人說喜歡我……」

「我是男的！」龍少曙跟在她身後嚴正聲明，但聲音里卻帶著一絲笑意。

他知道她在逃避現實，可是，他可以感覺得到，他和她的距離越來越近，這是好事，不是嗎？尤其是他知道，她並非像自己所想的這麼不在意男人的存在……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你真的很美呀……蕭婷就是……大美人一個！」

而且，她也是愛上了我，才這樣死的……

猛然襲來的哀傷，讓她頓時停在樓梯中央。

「怎麼了？」看她突然停頓，龍少曙又感覺到那股強大的憂愁籠罩著她，「你……我這麼像她，會讓你很難過嗎？」

白月翎搖搖頭，沒有再說話，她領著他，往樓上走，到了三樓，她開了門，進了屋子，龍少曙尾隨著她。

「這是我住的地方，有點亂，你……隨意吧！」猛一回頭，又發現自己好像是在跟大一號的蕭婷說話，白月翎的神色更是黔淡了下來。

「哇！你家很棒嘛！」龍少曙故意忽略她的神情，雖然他為了她這樣的神情，心痛的都擰了。

他走進那個用深藍和淺橘布置的小公寓單位，裡面簡單而溫馨的擺飾，顯示了他的翎是個溫暖的女人，他帶著讚賞的眼神看著眼前的一切，然後，很快的找到自己要去的地方。

他拎著自己的包包，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樣，自己找到了白月翎；的浴室，開始卸下臉上的妝。

「你的行頭還真多呀！」白月翎跟著他走，她很感激他沒有追問下去。

在龍少曙身邊，她奇怪的有種說不出來的安全感，好像什麼事他都能理解一樣，她看著他像變魔術似的從隨身的包包里拿出一大堆瓶瓶罐罐。

「對呀！來！你要不要來一點？這種卸妝乳液，對皮膚很好喲！卸妝可以卸得乾乾淨淨。」

「啊！」白月翎甚至采不及反應，那帶著龍少曙手溫的乳液，已經抹在自己的臉頰上了。

「不要說話！不然我會抹到你嘴巴里。」

「嗚！」白月翎本來想退後的。但是，龍少曙的聲音里有某種讓地安心的因子，就像他的手，此刻在自己的臉上仔細的揉撫，那雙有點粗糙的手掌，竟然可以這樣溫柔？

她閉上了雙眼，仰著頭，面對著這種她從沒有過，但此刻卻覺得天經地義的享受。

龍少曙仔細的用面紙抹掉她臉上的色彩，和那個遮去她本來面目的美艷妝容。

她那滿足的神情，在他眼底全成了一種折磨，該死的！他怎麼會想出這麼蠢、又這麼美好的主意？幫她卸妝？老天！他嘆了一口氣。

他還比較想幫她脫掉那件DKNY的小禮服……

就像是突然窺探到他心底的慾望一般，白月翎突然退後了，她睜大了雙眼。

「怎麼了？」

「剩下的……我自己來就好了。」白月翎退後一大步，「浴室讓你用，我去房間里卸剩下的妝就好了。」她幾乎是逃難似的跑回那個小公寓里唯一的一間房間，關上門后，她才倚著門重重的喘著氣。

她是怎麼了？

心跳的如此厲害？這種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全都只是因為龍少曙剛剛嘆的那口氣嗎？要死了！這種性感的讓人想死的感覺；怎麼從來沒有出現在她跟帥氣陽剛的岳守幀之間？反而出現在她和這個美得像是仙女的男人之間。

他只是幫她卸妝而已耶！她遇過幾個男的美容師，也從不會這麼慌亂緊張呀！這該死的是怎麼回事？

對了！一定是因為他先前的告白，那像是開玩笑又認真的告白，不行！這怎麼行？他可是因為她的工作才來的呢！

之前因為蕭婷愛上她，就讓她這樣的困擾，她怎麼能讓另外一個「蕭婷」來擾亂自己呢？不行！絕對不行！她要堅強起來，要記得他不過是她案子里的一個重要誘餌罷了。

轉過身，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決定要開門去面對他，然而，門開，只穿著內褲的龍少曙竟然就站在她門前。

啊！

她想尖叫，但聲音只回蕩在她的腦海中而已。

他除了那張臉，還有化妝的時候，壓根兒沒有一個地方像蕭婷，該死的！看不出來他這樣瘦，有著近乎小蠻腰的身軀，竟然還有這樣結實的肌肉？

白月翎在心裡詛咒著自己，她是怎麼了？心跳個不停！

「我很性感嗎？」

「什麼？」白月翎瞪著他，他臉上的笑容可以教她再尖叫一百遍都不嫌多。

「我不是……我是……我是說，我開你玩笑的。」

龍少曙猛地呼吸，笑容也幾乎要僵掉，白月翎看著他的樣子，搞得他慾火焚身，而他只不過想跟她借一件T恤穿，怎麼會一見到她的神情，就冒出了這種話？

「開玩笑？對！當然，你等一下。」白月翎退後了一步，關上門，把那個纖維制的門板擋在兩人之間，彷彿這樣就可以讓剛剛發生的事，像一場夢一樣的過去。

「我要借……算了！」看著被關上的門，龍少曙知道，只要他再向前一步，打開門，他就可以擁有她。

但是，那不是他要的——他要的是，她全然的信賴，還有，可以抹去哀傷，在他懷裡放聲大哭的白月翎。

而今晚，不過是兩個人的一個開端罷了。

嘆了口氣，他走向浴室，看來，在這裡的日子會很有趣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下半身。

都要跟這樣的情景奮戰……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