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也不過是吃頓飯，有必要穿得很正式嗎？

打從風絮之答應自家老媽去吃相親飯後，老媽就一直催她去買套像樣的衣服。

她本想隨便穿件造型T加圓長裙就好，結果被狠狠的念了一頓！說什麼那是多麼沒教養又沒禮貌的事，還威脅她，如果她不自己去選一件她滿意的，哪天她就押著她去選衣服！

衡量輕重，她決定自己去買衣服，於是進了某家知名百貨公司。

翻看著穿在模特兒身上的洋裝標價，她嘴巴張成「○」字型，然後態度恭敬的又將它放回了原處。

百貨公司的衣服，還真的不是她這種市井小民消費得起的！且不說一樓的名牌專櫃，連二、三樓的東西也動輒要一、兩萬塊！

地下一樓好像還有一層衣服可以看看，希望處於地下室，價格也能往下降。

搭著電扶梯一層一層往下，就在一樓轉角要往下時，在某家名牌精品專櫃入口處，她訝異的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符曉！

在他身邊還有個打扮時髦的女子，雖然臉上的妝頗濃，仍看得了年紀不大，也許才十七、八。

容貌出眾的女孩，親密的倚偎在高大的他身邊，手還主動挽著他的臂彎……

似乎感覺到有雙特別灼熱的目光，符曉在進精品店前還一度回過頭，風絮之靈巧的躲到前頭一對高頭大馬的情侶身後。

原來他有女朋友了……那很好啊，這樣才好啊！可是……可是為什麼看到有人親密地倚偎在他身旁，她好像受到打擊，那種感覺讓她有點……失落？見鬼了，她失落什麼啊？她是怎麼了？深吸了口氣，她強打起精神。呵，她自己也要去相親了，不是嗎？這樣也好，如果一切都順利的話，彼此身邊都有人，對於那一晚的事也比較容易釋懷了。

風絮之花了一個小時買了一件衣服，出了百貨公司后在站牌等公車，原本她打算再回老媽家的，可又想……老媽也有自己的生活，即使是親生母女，長時間以來習慣各自生活，在某些小部份的私人領域裡，還是希望保有各自的空間吧？

而且她真的將近一個星期沒回自己家了，想想真好笑，那到底是誰的家啊？

下了車之後，從公車站到住所，還得繞過一個大公園。公園裡有供小朋友玩的遊戲器材，有溜滑梯、翹翹板、地球儀……

她看著那些在假日總是被小朋友霸佔住的大玩具，難得空蕩蕩晾在那裡，情不自禁走向它們，然後在翹翹板的一端坐了下來。這是她小時候最愛玩的遊樂器材，也不知道為什麼，當別的小朋友一下課就急著跑去搶盪鞦韆、地球儀、海盜船這種比較刺激的遊戲時，她還是喜歡翹翹板。

翹翹板吶……不自覺想到了符曉送她的模型翹翹板，嘴角揚起了溫暖的笑。

風絮之坐在最尾巴的位置，忽然看到不遠處站了個長長的影子，她嚇了一跳，抬頭一看，訝異立在五步距離外的男人居然是符曉。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不是應該還在百貨公司陪女友？

「剛才搭公車時，我就坐在公車最後座，還在想，這趟你打算搭到哪裡呢？」

「你一直跟在我後面？」天，她還真是夠恍神的了。

「我以為你應該會很快發現我……你這樣不行！想搶劫的最喜歡找你這種看起來很好搶的人。」他走向翹翹板的另一端，在末尾的位置坐下來，翹翹板瞬間向他那邊沉了下去。

被迫離地的風絮之很不快。「喂，你往前坐啦！」小時候玩翹翹板她最喜歡沉下去，不喜歡飛起來。「為什麼？」

「人家本來玩的好好的，你沒事幹啥加入？要玩就要聽我的！」

「這你家的！」

「少廢話！快點！」她不自覺向他撒嬌。

「你這女人！」符曉嘀嘀咕咕，可還是換到最前端，一坐下，風絮之那一邊果然沉了下去。「這樣滿意了？」

她開心的拍手大笑。「哈哈哈……我贏了！」

「贏了？」

「你沒有童年啊？小時候玩翹翹板，總是選一邊的最後一格，然後還得使力把身體往後仰，非讓自己這邊的沉下去不可，因為沉下去的一邊就表示贏了。」

「你分明勝之不武。」

「小氣！」嘴上輕斥，但她仍忍不住得意揚揚的笑了。

這女人平常處事一副老成、很靠得住的樣子，原來還是很孩子氣嘛！他突然想到她曾說過，前男友就喜歡她的獨立、不依賴。

因為前男友的要求，所以她連孩子氣和有些頑皮的性子都得藏住嗎？符曉看著她，眼神中流露出不自覺的疼惜。

「幹麼這樣看我？」

「看你有多卑鄙。」他逗著她，喜歡看她那種很故意的得意笑容。

風絮之聽了，又是陣大笑。

「為什麼喜歡玩翹翹板？」

「就喜歡！怎樣，這麼老了喜歡玩翹翹板很奇怪嗎？」

符曉笑笑。「不會啊，不過你知道嗎？有人比喻男女之間的感情就像翹翹板，兩顆心擺得越近，就像是兩人分坐的位置越接近支撐點，是穩定的狀態。一旦分坐在支撐點兩邊，坐越近的那個，總是飛起來的那邊，也意味輸得越多。就像我們這樣，我坐在第一格，最接近支撐點，而你卻在最離心的位置，我理所當然輸了。」

「少年啊，原來你不只長得很桃花，而且還會打文藝腔喔！」

在月光和公園的照明燈下，符曉仔細打量著多日不見的她。「你最近很忙？」

來了！這很接近那個「雷」啊！可……算了，想回家就非得正視問題不可。

「……啊。」

「忙到三過家門而不入？」

「……對。」

「我這些日子打了不少通電話給你，為什麼不接？」

「那個……正好在忙。」忙著逃避現實，忙著躲你呀！

「忙完了起碼可以給我通電話。」

「忙完了還有別的事要忙。」硬拗也要拗過去。

「現在忙完了？」符曉看了眼她放在一旁的百貨公司紙袋。吼，討厭這樣一步步被你進逼的壓迫感！風絮之決定豁出去了。

「符曉，那個……」伸是一刀、縮也是一刀，痛快點！深吸口氣，她開口道：「那晚的事，我很抱歉，我……我真的是喝醉了。」

「我知道。你要告訴我，那一夜的事是你糊塗了？」

「都……都說醉了，怎麼會不糊塗。」提及那檔事，她害羞得不敢直視他。

「我只喝了半杯不到的香檳，你不會以為那樣子就足以讓我醉倒吧？」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啊？風絮之心跳得好快。「也、也有人是半點酒也沾不得的。」兩個人都是在茫酥酥的情況才上了床，這樣的情況是不是比較好解決？

「我不是這樣的體質。」符曉看著她，眸子透著冷靜光芒。「我想說的是，那天我很清醒！在那種情況下，選擇讓事情發生與否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你你你……」他的意思是……是和她上床是他的選擇？「我……我大你好多歲啊！」

「我三十二！」他嚴正申明。

「屁啦！」

濃眉一鎖。「風絮之小姐，你說粗話！」

「你不用在年齡上作文章了！反正……那個……我想說的是……那夜的事就讓我們忘了吧！就當不小心……不小心趕了流行，發生了一夜情。」對，最好他們都忘光光。

符曉定定的看著她。「你的心裡還放著前男友？」

「我沒有忘記他，可也不是你想像的這樣。就像很喜歡的朋友某天交惡了，也沒有辦法說放下就放下。可我知道，我和林哲俊是怎麼也回不去了。現在的我，其實還滿喜歡目前這樣孤家寡人的生活，只是……被我媽逮著了機會，一直要我去相親。」

答應之後，有好幾次她想打電話給老媽，請她取消約會。可因為怕老媽生氣而作罷，而且對男方也不好意思。

這樣反反覆覆、三心二意，真的很不像她。可會這樣猶豫不決，也就表示，她還沒準備好接受下一段戀情。當然也有可能有……哎呀！她自己也說不上來那種感覺。

「那你呢？你的想法呢？」確實，在她喝醉的那夜，她曾提過要去相親。

「那、那也是認識對象的方法。」怪了，也不過是不小心和他發生了關係，可為什麼在他面前提及她要相親，她竟然心虛？

「你是這麼草率就決定交往對象的人？」符曉的聲音驀地變得低沉。

想起百貨公司的那一幕，她也火了。「我哪裡草率了？相親又哪裡草率了？也不過是吃一頓飯，又不是見面就馬上要結婚！」

他憑什麼管她那麼多？也不想想自己都有女朋友了，還跑來跟她說這些話！這才叫草率，不，這根本叫輕浮！

「吃一頓飯就決定要不要繼續見面，還不草率？」

「要你管！要不要去相親、要不要交往是我自己的事，你憑什麼管我？」

「憑你曾答應過我的事！」他回答得斬釘截鐵，令風絮之錯愕。

「我？我答應過你什麼？」不準去相親？有嗎？不可能吧？

「我曾經警告過你，我是個不好惹的男人，惹上了我，你這輩子休想脫身！」

明明是同樣的一張臉，可為什麼符曉在說這些話時……眉宇間的魅力和志在必得的氣勢，竟讓她有成熟男人的錯覺…？那種感覺和年輕小夥子逞一時口舌之快的囂張是不同的……不對！她現在該關注的是他的話才對！

「你什麼時候對我說過這樣具有威脅性的話？這樣的話……」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臉倏地紅了。「這樣的話你是對我說的嗎？」

但不可諱言，他話里強烈的獨佔欲，這很男人式的愛情宣言，讓她很動心。

「我這輩子只對一個女人說過這樣的話，我不會連那女人是誰都不記得！」面對她一再想將他推離，他心裡開始冒火。。

「是……是嗎？」這話真的是對她說的？

「當然。」

不、不對，不能昏頭！「可……你在什麼情況說這樣的話？我不記得了！」

「你勾引我上床，像八爪章魚一樣纏上我的時候。」

厚，給她套出來了吧！那天的事，果然是她強迫人家的！嗚——「那時……我醉了！」

「我沒醉，所以替你記住了。」

「那種情況發生的事，不能當真的……」

「我很認真。」他語氣和表情，讓人無法質疑他。

「……」這算是告白嗎？風絮之的臉紅得像牛番茄。

符曉喜歡她？這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的？她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不過，想想是有這個可能！經歷了林哲俊的劈腿后，她承認自己對很多事的感覺很遲鈍。所以，他真的喜歡她？

那她呢？她對符曉又是怎樣的感覺？勿庸置疑的，擁有天生桃花臉的他，絕不會有女人討厭他，而且不管各個年齡層！她當然不會討厭他，只是……

不討厭和喜歡是不同的。

喜歡嗎？她喜歡符曉嗎？說不上來，感覺很複雜！

正當風絮之心裡忖度時，符曉的手機陡地響了，他接了起來。

「喂，詠薇？LV的腰帶有點瑕疵？對，發票在我這裡。好我知道了……」

打從他接起電話，風絮之聽到「詠薇」兩個字，知道來電是個女的，表面上她裝成不在意，耳朵可是豎了起來。

一聽說LV的腰帶有點瑕疵，她很直覺的想到之前和他走在一塊的時髦女孩。

他們走進去的精品店正是LV，而且發票還在他這裡……果然是他買東西送人家！

他沒錢可以租像樣點的房子，卻有錢買奢侈品送心愛的女人那她這提供他吃住的女人算什麼？

他這樣的行為讓她聯想到林哲俊。明明自己的收入還開不起兩百多萬的名車，可為了在新女友面前稱派頭，他不惜拿她這女友的錢去湊數！

也許是因為和前男友分手不久，風絮之對這樣的事很敏感。

符曉結束了電話之後，可沒忘了對方的話題。「關於你要去相親的事，你打算……」

「我當然要去相親！」

「……」

「我……我媽說得對，買東西要貨比三家不吃虧，挑男人當然也要多比較才能挑到最好的！」

「……想去你就去吧。」

「去！我……我當然要去！」

奇怪了，為什麼她難過了起來？他不讓她去相親，她生氣；現在他很阿莎力的讓她去相親，她一樣不高興，心底還莫名期待他再阻止她？

厚，她真是犯賤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