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天氣很糟!天空灰黑成一片。

看了一整天的書,邵綠喬終於攔下書本,摘下眼鏡,閉上眼略作休息,她那摘下眼鏡后的清靈面容是鮮少人看過的。

鼻樑上那副將她巴掌大的小臉遮了泰半的黑框眼鏡,以及老處女式的盤發是遵照母親生前的意思所刻意裝扮的。

其實她的視力好得很,可鼻樑上的眼鏡卻打從她還是個小美人胚時就跟著她,一直到現在,沒近視的她幾乎把眼鏡當作身體的一部份了。

父親對於母親始亂終棄,這股恨一直伴著母親到了結一生,也間接影響了邵綠喬。

母親告訴她,天下的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再美的女人一旦年老色衰,總不免被人所棄。因此,靠一張絕美皮相所獲得的愛終會失去,只有當一個男人愛的是對方的內在時,那份愛才有可能恆久。於是,母親要她以八股的穿著打扮考驗男人,以獲得真愛。

諷刺的是……她還來不及印證母親的話,就發生了古有基的事。

打從發生古有基的逃婚事件,她逃到這個位於海邊的小洋房,避開同事們的蜚短流長到現在,日子過得可真快,竟然已經快一個月了。

在母親留給她的洋房裡,她想了許多事情,過去、現在、未來……她似乎快忘了自己喜歡古有基的心情,現在存在於心中的,除了恨之外,她找不到其他的心情。

她一直覺得喜歡一個人並不容易,恨亦同,卻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她會恨一個人恨到咬牙切齒、恨到入骨!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人與人之間最真摯的情感竟然可以拿來打賭!

拿感情來開玩笑的人是多麼的殘忍、多麼的可恨!而她,竟然成為這種惡質玩笑下的犧牲品。

愛情第一次光顧她,就讓她成為笑柄,她不知道往後是不是還能再對愛情有所憧憬?窗外拂入的海風吹亂了邵綠喬的發,她將盤在後腦勺的發一松,及腰的秀髮直瀉而下,拿了把梳子準備梳理之前,她起了身,欲將窗子關上。

「今天的風怎麼那麼大?」把窗子拉上的同時,無意間瞥到沙灘上的一團白影,她喃喃的說:「那是什麼?」眯了眯眼,待她看清楚那團白影是什麼時「老天!」她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語,然後一個勁兒的奔向一樓,推開門往沙灘方向跑。

沙灘上的白影竟然是人,一個撲跌在地上的人!

來到那人身邊,邵綠喬將他的身子翻轉過來,一張俊雅超群卻布滿傷痕的臉龐映入眼帘。

好俊美的男子!微顯霸氣的濃眉、高挺的鼻樑……這男子好看的模樣和特殊的氣質使得邵綠喬有幾秒鐘的失神,下一刻她又覺得這張顛倒眾生的臉好像在哪裡見過。

不陌生,真的不陌生!

不過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她沒有多餘的心思沉溺於皮相的吸引,和對於這陌生男子似曾相識的感覺中,她探了探對方的鼻息,這才清除他口中的異物,進行口對口人工呼吸。

CPR急救一直持續了十多分鐘,總算將對方由鬼門關給救回來,邵綠喬喘著氣的看著因她而撿回一命的俊雅陌生男子,注意到他露出衣服外的皮膚有不少擦傷,靠近太陽穴附近有一處嚴重的傷口。

她是個醫生,在傷患情況不嚴重時,她可以自行處理,可在傷患可能需要醫療的精密儀器作進一步的檢查時,也只得帶他上醫院了。

解下外套,覆在陌生男子身上,邵綠喬小跑步的回屋子裡打電話叫救護車,折騰了近一個半小時之後總算把傷患送進急診室。

她獨自坐在急診室外,看著紅燈高懸。

想起最近發生的事,她的嘴角不禁揚起一抹苦笑。前些日子她成了新郎逃婚的悲劇女主角,而今呢?竟然為了一個陌生人守在急診室外。

原以為短時間內,她不會踏進這個隨時有可能會遇到古有基的地方,沒想到為了救人,她仍得硬著頭皮出現在這裡。

想一想,她又何苦躲著他?在同一家醫院上班,她要不見他,很難!她躲得了一時,能躲一世嗎?除非她打算離職另謀高就,否則見面是遲早的事。

整個逃婚烏龍劇她怎麼看都是受害者,該躲人的是古有基,不是她!

眼睛盯著急診室外的紅燈,邵綠喬出神的想著心事,忽地一道熟悉的刺耳聲響起。

「邵醫生?!」

邵綠喬有幾秒的怔愣,這才抬起頭,「羅醫生。」

在這個時候遇到任何一個熟人都不是她希望發生的事,更何況是遇到嘴上功夫一向刻薄的羅芝芳。

「好些時候不見了,怎麼,心情平靜了嗎?該看開點,人家古醫生在事情發生后的第二天就來上班了。」羅芝芳瞧著她諷刺的冷笑。

邵綠喬一怔,沒想到她一見面果真又提這件事。她努力的掩飾心中的痛苦,淡淡說了句,「是嗎?」

受害者是她,而她卻沒有療傷的權利!她在心中冷笑的嘲弄,若她今天是古有基,她也可以如此洒脫的。

「說真格的,其實我早覺得你們怎麼看怎麼不相配。暫且不說別的,僅家世和長相就相差十萬八千里,我真覺得奇怪,當初他在向你求婚時,你難道一點都沒有自知之明?」羅芝芳把當初的妒意全發泄在此刻的嘲諷。

就說嘛!憑古醫生的條件,再怎麼樣也不會看上這醫院裡的老處女。

「我的確沒有自知之明,否則此刻也不會被一些三姑六婆、長舌毒婦給拿來當茶餘飯後的笑柄。」邵綠喬說到長舌毒婦時,刻意看了羅芝芳一眼,臉上有著怎麼看都虛偽的笑容。

在經歷了古有基的事情之後,她不再是從前那個總是逆來順受、任人欺負的軟弱女子。

她明白了「軟土深掘」的道理,懂得在別人無情的傷害她時,適時的保護自己,甚至反擊回去。

羅芝芳對於邵綠喬的話有幾秒鐘的愕然,她沒想到才將近一個月不見,從前任人怎麼欺負也學不會反擊的嫩豆腐竟會說出這種話。

「你……你……」正當她拾回自己的舌頭打算再予以攻擊時,緊閉的急診室門扉適時打開,病人由裡頭被推出。

邵綠喬站了起來,看全身纏滿繃帶的病人被推走後,問:「陳醫生,情況如何?」

「目前情況已無大礙,可是他的頭部曾遭硬物撞擊,醒來時只怕有喪失記憶之虞。」頓了一下,他問:「那傷患是你的什麼人嗎?」

「他……是我的一個朋友。」不這麼說,對於喪失記憶且無家屬指認的病患,醫院通常等他們外傷痊癒后,就會要求辦理出院。

太多同情心對於一個醫護人員而言並不是好事,可一個連自己都不識得的失憶病患,出了醫院,能叫他去哪兒呢?

不管了!就說他是她的朋友吧。這麼一來,除了有較充裕的時間弄清楚他的身份外,在最壞的打算——必須收留他時,也可以有個借口。

「喔,放心吧,他沒事,不過,可能暫時會不記得你這個朋友就是。」

「嗯。」

此時站在邵綠喬身邊,怒火仍未消散的羅芝芳想到方才推過她眼前的傷患。那傷患全身纏滿繃帶,臉上塗滿紅紅綠綠的消炎藥水,模樣滑稽好笑,於是她訕訕然的開口,「那全身上下包得跟木乃伊一樣的男人和你倒挺相配的啊!不會正好也是個鄉巴佬吧?

她想到了上個月古有基在婚禮上安置的電視牆上的話,殘忍的道:「你不會真的被古醫生給料中了,模樣土氣可笑的女人,只配得上鄉巴佬!」

「羅醫生你……」她的話連事不關己的陳醫生都覺得太過份了,正要說些安慰邵綠喬的話,她自己卻先開口。

「古有基料得再准,也沒你的鐵口直斷厲害!」她的臉上像覆了百來層冰霜,「方才那位傷患不但是我的朋友,還在上個星期和我訂婚了,若不是他現在出了些事,我們還打算兩個月後要結婚!」

豁出去了!管他撒了怎麼樣的漫天大謊。光是看到羅芝芳那一臉錯愕的表情,她心中就感到無比痛快。

「方才那個人……是你的未婚夫?」除了羅芝芳驚訝得張大了一張嘴外,陳醫生也吃了一驚。「你不是才和古醫生……那個……怎麼馬上又有未婚夫?」

「是啊,緣份可真難說!」邵綠喬對著陳醫生一笑,然後轉向羅芝芳皮笑肉不笑的說:「羅醫生,三十四歲了呢!不加些油可不行了。」羅芝芳最怕別人拿她的年齡作文章,她既然不怕傷害別人,自己對她也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你……有什麼了不起!也不過是男人拿來打賭的對象罷了。」羅芝芳惡毒的又將往事重提。

「那也勝過某些女人,男人連拿她來打賭的興緻都沒有。」

「你這醜八怪,你敢這樣跟我說話!」

不想再繼續這除了謾罵之外,完全沒有建樹的對話,邵綠喬聳了聳肩。

「若沒事的話,我先失陪了。」她冷笑的睨了一眼臉色氣得發青的羅芝芳,「生氣快老,你已經沒本錢生氣了。」說著,她邁開步伐離開,留下仍未從驚訝中抽離的陳醫生和尖著嗓門叫罵著難聽字眼的羅芝芳。

***

這裡是……因眼皮擦傷而未能全然張開眼,官日晞眯著眼打量周遭,心中有幾分錯愕,刺鼻的藥水味令他略微皺了下眉。

不知身處何處的他一直到略微移動身子,由身上傳來的劇痛和看到手上的繃帶,這才弄清楚狀況。

天,這裡是醫院!自己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有些納悶的回想著自己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他記得是和Peter到PUB喝酒,由於當時的興緻不錯,平日不貪杯的自己多喝了些,兩人喝了近三瓶軒尼士,然後……他在喝得步伐不穩之際仍堅持自己開車回海邊的別墅,之後呢?之後……很顯然的,他當時的堅持是愚蠢的。

想通了前因後果之際,病房的門悄然被推開,一發現有人進來,官日晞下意識很快的閉上眼,當腳步聲停在病床邊時,一股屬於女性的幽雅氣息隨之拂來。

邵綠喬在官日晞面前站了好一會兒,這才幽幽的開了口,「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我知道撒謊是一件既卑鄙又無恥的行為,尤其是在你喪失記憶之際,可是我……總之,對不起。」

她確定這些話是要對他說的嗎?不會是她認識的人此刻和他一樣,包得像個木乃伊,她走錯病房認錯了吧?官日晞暗忖。

含著深深歉意的甜美嗓音,和令他摸不著頭緒的話讓他對身邊的女子實在好奇到極點,於是,他睜開了眼一個阿姊級的女人就坐在他身邊,此刻正雙眼無神的盯著他胸前的繃帶發獃。

呃……被一雙死魚眼瞪住的感覺……很不舒服!

因為邵綠喬心事重重的想著心事,沒注意到官日晞已經醒來,這也給了他一個將她打量清楚的機會。

這個一身古板打扮的女人……不!除去那副黑框眼鏡和阿嫂頭,這女的年紀應該不大,而且應不難看才是。

若是摘除掉她身上那些「行頭」,她起碼比現在這個樣子年輕個十歲。他官日晞在女人堆里打滾慣了,看女人一向少有看錯的時候,這女的也不會例外。

可現代女人不一個個虛榮、愛美,想盡辦法使自己由凡人變天仙?眼前這女的倒有些反潮流,抑或她覺得這樣比較標新立異、與眾不同?

她的怪異舉動著實引起他的興趣。

通常一個女人打扮自己,吸引異性的注意都來不及了,她居然刻意醜化自己,原因是什麼?很耐人尋味!

怪了!他怎麼會覺得這個女人愈看愈眼熟?他們是第一次見面嗎?不!他這個人的記憶力一向不錯,一旦讓他覺得眼熟,他們就一定不是初次見面。

只是……一時間想不起他們在哪兒見過面。

官日晞這麼想著,嘴巴也管不住的開了口,「我們好像在哪裡見過面。」

不經意的,他的視線落在她胸前配戴的識別證上。

邵綠喬?

這女人除了長得眼熟之外,名字倒是陌生得很。

他喃喃自語似的問話,令正想著心事的邵綠喬嚇了一大跳。

「你……你醒啦?」

官日晞沒理會她的問話,逕自問著想弄清楚的問題。「我們認識?我覺得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

他此刻雖是纏著一身繃帶的狠狽樣,雙眸也無法完全睜開,可銳利的眼神卻毫不遜於平日,略帶探索打量的模樣令邵綠喬心跳亂了頻率。

「你……」不擅說謊的她,面對他的突然問話時亂了思緒,還來不及想好怎麼應對,病房的門再度被推開,有人替她接了話。

「你當然不會是第一次見過她!」羅芝芳訕訕然的走進來,有些嫌惡的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官日晞,「你們可是未婚夫妻呢!」

「未婚夫妻?」

不會吧!今天又不是愚人節,開這種無聊的玩笑!

他打從十二歲開始交女朋友,從來沒想過身邊會有未婚妻這號人物。

女人對他而言只是廉價的暖被工具,有朝一日他也許會娶妻,那也不過是為了利益關係的手段,抑或生下子嗣的需要罷了。

似乎聽出官日晞語氣中的疑惑與不信,羅芝芳又說:「是啊!她是你的未婚妻,你現在正在喪失記憶中,難怪想不起什麼。」

未婚妻?喪失記憶?經由她這麼一說,他幾乎可以把早先時候邵綠喬口中的歉語和喪失記憶串聯起來。

這群兩光醫生八成認定他喪失記憶,而那名叫邵綠喬的醫生又對外說他是她的未婚夫,才會引起這種誤解。

半路亂認親這種無聊遊戲一向不為他所喜,更何況這次扮演的角色還是人家的未婚夫哩!這就更不好玩了,只是……這名叫邵綠喬的醫生幹啥沒事找個未婚夫?官日晞垂眼打量了她一番。她那樣子怎麼看怎麼不像愛撒謊的人,他對她撒謊的背後動機十分感興趣。

「羅醫生,我想他才剛清醒,不宜讓他過度勞累,咱們先出去吧。」邵綠喬總覺得官日晞看她的眼神太利、太精明,時時充滿探索意味。一個喪失記憶的人似乎不該有那麼清澈澄明的眼光,她……害怕他的眼光。

是她多心了嗎?

「什麼他不他的,他不是你的未婚夫嗎?你不會連自己的未婚夫叫什麼都不知道吧?」

「他……他姓尹……名然!」匆促中邵綠喬隨便胡謅了個名字。

一聽對方的名字,羅芝芳不禁又睨了官日晞一眼,皺著眉道:「人長得畸形,連名字也奇怪。」

畸形?!官日晞第一次聽到有人用畸形來形容他。他是長得像鐘樓怪人?還是像「必刁」?否則這女人幹啥用畸形來形容他?

他發覺眼前的兩個女人似乎挺不相容的,不過不相容是她們家的事,拿他當犧牲品有失公道吧?

他懶懶的瞥了眼羅芝芳的名字,冷然開口,「名實相符好歹好過名實不符吧!有些人名字取得好,本人的長相卻叫人大失所望。」

「你……」羅芝芳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接著又轉瞪向邵綠喬,「你最好祈禱你的未婚夫趕快恢復記憶,免得你二度成為棄婦!」

邵綠喬知道她罵不過人家,因此遷怒他人,於是皮笑肉不笑的說:「這是我的事,你就別費心了。」

羅芝芳心想此刻在這裡占不了口舌上的便宜,頓足生氣的離去。

「風度真差!」官日晞道。

邵綠喬嘴角噙著抹苦笑,「別理她,你好好休息吧。」說著,她打算離去。

「喂!你那麼快就想走啦?未婚夫妻不都很親密?人家留給我們獨處的機會,怎麼可以不好好利用呢?」

他的話飽含邪肆意味,令邵綠喬急得想逃離他的視線。

她紅著臉,久久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才結結巴巴的道:「你……你現在還受傷,需要……多休息!」說著她有些狼狽的匆匆往外走。

看著她慌亂的樣子,官日晞惡質的大笑起來。

這麼容易害羞!現在這種年代竟還有如此稀有動物,只是她是真害羞,抑或是為了某種目的裝出來的呢?

想拿他當未婚大,那心臟可要相當強才行!他不習慣被女人耍,要玩他也要有反被玩的心理準備。

好吧!看在她那麼稀有的份上,他就充當它的未婚夫好了,不過,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未婚夫妻的遊戲規則……可是很「限制級」的哦!就怕她玩不起。

不過這會兒玩遊戲的事情不急,倒是他得先連絡上Peter,免得他這身為主子的人

在一夕之間消失,讓公司高層緊急召開董事會,打算改朝換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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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造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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