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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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男子撫琴自娛之際,頃刻間,江心多了十餘艘船,包圍著小舟。
一中年男子仗劍立於船頭,喝問:「在下唐晉,正在追捕一名刺客,朋友可有見一人手臂帶傷、身中劇毒之人?」
男子停下撥弄琴弦的手,起身走向船頭,對著喝問的人拱手。
「原來是唐晉兄,小弟洛熙宮一時興起雇舟游江,只見漫天白雪,不曾見過有別的人。」
中年男子聞言當下一震,立即卸下兇惡的神情堆起滿臉美容,呵呵笑道:「我就說這冰寒降雪的鬼天氣,還會想來游江的人是誰呢?原來是『凡塵樂仙洛熙宮』啊!」
洛熙宮微笑揖禮,「樂仙不敢當,不過是朋友們抬愛所給的俗名,不過琴痴倒是實在。」
確定此人果真是凡塵樂仙洛熙宮,唐晉臉上的笑容僵了僵,試探地問:「洛兄,我唐門小徒給刺客殺害,咱們一路追到這江邊,不見賊人蹤影,不知洛兄……可否讓咱們的人登船查看查看?」
洛熙宮依舊風采迷人,比了個請的手勢。「就唐晉兄一人,如何?」
唐晉沒料到洛熙宮如此給面子,立刻從船頭一躍而上洛熙宮所在的小舟,方踏進艙內,便見一人趴卧熟睡,白皙的裸背上散落著凌亂的黑髮……
正要伸手掀開那人身上的軟裝查看有無傷勢時,洛熙宮長臂一擋,側身掩去那無限春光,眼底散透著濃烈的獨佔欲。
他微笑地說:「這人全身上下小弟最知,絕非唐兄欲尋之人。」
唐晉收手,憶起洛熙宮風流滿天下的傳言,瞧這光景果真不假,隨即尷尬一笑。「洛兄好興緻,原來是有佳人側卧,真是艷福不淺啊!」
洛熙宮淺淺一揚唇,神情瀟洒不羈,彎腰把滑落的軟裘拉起,蓋住裸露在低溫下的背,意有所指地說:「剛才累壞他了,這會兒才睡下,唐兄……」
唐晉豈會不懂洛熙宮的言外之意,哈哈大笑。「對不住、對不住,看來真是找錯方向了,唐某粗人一個,擾了洛兄的好興緻,見諒、見諒。」
「那在下……就此別過庸兄。」
唐晉走出艙外,豪爽地拍拍洛熙宮的肩頭。「改日洛兄再來巴蜀,兄弟做個東道主,咱們四川的娃子可也水嫩,兄弟我……給你介紹介紹如何?」
洛熙宮靦腆微笑,「若有機會,當然。」
唐晉的船隻早搭在小舟的船緣,唐晉一個跨步返回自己的船上,手下一人趨前悄聲詢問:「舵主,要不要屬下登船搜搜?」
「蠢材!」
唐晉低聲罵道:「這洛熙宮雖不會武功,可背後有朝廷貴人挺著,就連武林盟主令封炎也是他的熟識,無論朝廷還是江湖,都要給他幾分薄面。若惹他背後的那群人,唐門可擔待不起。」
「可……」
「咱們去別處尋尋,或許還能找到那賊人,至於洛熙宮這裡,暗中派幾個人給我盯著。」
「屬下遵命!」
唐晉手一揮,其餘的船即尾隨著離開江心。
洛熙宮看著逐漸離去的船隻,攤開掌心接了片飄落的雪花,眸中寒光閃爍,泛起一抹冷笑。
洛熙宮瞄了陡然架在脖子上的劍一眼,劍上還有被寒冷天氣凍結在劍身的血跡,淡然地說:「請遵守承諾,放過船夫。」
小三勉強支撐著持劍的手,「你真是洛熙宮?」
洛熙宮笑了笑,頭一回遇到有人敢當面質疑他的身份,即便是方才的唐晉也只敢旁敲試探。
「不假。」
「救我……」
架在脖子上的利劍失去憑藉,鏗地一聲落下,洛熙宮一回頭,便見到方才還舉劍威脅自己的人,竟暈倒在船板上,不禁失笑地瞅著氣若遊絲、臉色慘白的冰山絕色,暗嘆著——
什麼時候「洛熙宮」這三個字成了「好人」的代名詞?
就這麼放心把命交給我?
就這麼相信我一定會救你嗎?
洛熙宮抱起僅著軟裘的人兒坐回溫暖的艙內,吩咐船夫返回岸上,凝視著懷裡冰冷的纖細身軀,他俯身在蒼白如雪的薄唇上,淺淺地嚙咬著,滿意地看著被咬得泛紅鮮艷的唇。
他自嘲一哂,嘆道:「既然遇上,便救你吧!誰教我總抗拒不了有如冰雪般的美人……」
以前拒絕不了,今晚他也拒絕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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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蜀,西陵別院。
一人抱臂倚在大門口,霏霏白雪之中,一抹人影由模糊逐漸清晰,終於來到門前。
洛熙宮揚眉,戲謔地說:「墨凡,你這可是望穿秋水,盼我這夫君歸來嗎?」
被喚作墨凡的人聞言眉眼動也不動,只是緊緊盯著洛熙宮懷裡虛弱的人。
「中毒?」
洛熙宮垮下眉毛,放棄戲弄這惜字如金的管家。
「唐門的毒,你行嗎?」
「人?」疑問的語氣,是在詢問洛熙宮怎麼遇上此人。
洛熙宮無力垂肩,嘴裡忍不住抱怨著。「多說幾個字你是會死啊?換作別人鐵定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墨凡哼了聲,「你懂!」
「是啊、是啊!我懂、我懂懂懂……」
「人?」墨凡加重語氣,又問了遍。
「游湖遇上的,說了『救我』兩個字就昏過去,總之能讓整個唐門傾巢追殺的人絕不簡單,給他個恩情,以後說不準用得上。」
墨凡吃驚地睜大了跟,滿臉訝異。
竟有人會如此相信第一次見面的人?
況且還是在腹背受敵的情況之下?
洛熙宮好笑地看著墨凡臉上錯愕的表情,也不多說,徑自將人抱入室內,吩咐僕役在屋內添上幾盆炭火,省得人還沒救到,先讓他凍死在這西陵別院。
到時這消息傳入宮中,又得給那冰山臭狐狸恥笑一頓。
洛熙宮按著胸口,感受著心臟狂烈跳動,忍不住輕笑。
當年,在那人封棺入殮的那天,他還以為自己的心也隨之被釘死在那具棺木中。
誰知道那人根本沒死……還甘願委身給個毛沒長齊的臭小鬼……
早知這場暗戀絕不會有結果,但是再見到那人,知道他沒死,他竟再也無所求了。
只要他活著……是的,只要他活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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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
屋裡,薰香裊裊,那是一股淡淡的白梅香。
白梅薰香彌足珍貴,採集梅中極品「蟬翼」雄蕊與花瓣,一曬一藏,直至完全乾燥脫去水分。
晶透如雪、薄如蟬翼的梅種本已難得,又需以人力採集費工製作,故曰「一爐蟬翼白梅香,萬戶人家稻穀藏」,足見其昂貴。
白梅香凝而不散、濃而不俗,有絕佳的安眠效果。
床上,小三眼帘微微動了動,卻不睜開,被褥下的手緩緩伸了出來。
門板輕啟,隨即又關上,傳來細碎衣料摩擦的聲音。
來者將手巾托盤放在茶几上,趨前幾步,想探看床上那人的動靜。
見床上之人依舊閉目熟睡,手臂露在棉被外,他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想將被角拉好,免得床上的人著了風寒。
電光石火之間,棉被猛地給掀了開來,一個翻掌,小三鎖住床邊人的咽喉,目光陰冷直視,嗓音沙啞地道:「何人?」
被擒之人笑了笑,視線往自個兒頸間一瞥。「閣下記性可更差,昨晚的救命恩人也能忘了?」
小三收了手,冷眼瞅著洛熙宮撫著喉嚨喘氣,忽地眸中陰鷙之氣湧現,凌空拍出一掌正中洛熙宮胸口。
沒料到變故乍起,洛熙宮當胸中了一掌,整個人被打飛出去,硬生生地撞向牆面。胸中氣血翻絞,一口鮮血猛地從嘴裡噴出,洛熙宮痛苦地蜷曲在地上,不斷地嘔著血。
驀然房門被人大力推開,一股迫人的氣流直逼床上之人,隨即一抹人影閃入房內,欺向床邊,連點床上之人周身數十大穴。
墨凡衣袖一揮,將人推回床上,負手而立,冷冷地吐出四個字:「不識好歹。」
洛熙宮又咳了幾口鮮血,一手按壓著胸口,一手扶著牆壁勉強站了起來,虛弱地道:「墨凡,住手。」
墨凡冷冷看了床上動彈不得的人一眼,走了幾步,來到洛熙宮面前,出手急點數處穴道,袖中暗袋滑出一粒殷紅藥丸。
「張口。」
洛熙宮淺笑著,張口服下藥丸,感覺胸中翻絞的疼痛緩緩消失,深深地吸了幾口氣,被墨凡攙扶著坐在茶几旁。
「告退。」墨凡一揖,躬身就要退下。
「解穴。」洛熙宮比了比床上的人。
「十個時辰,自退。」說完,他便轉身離去。
洛熙宮帶笑望著墨凡的背影,舉步行至床榻前,扶起床上的人,語氣抱歉地說:「墨凡是這裡的管家,沉默寡言得很,要他多說幾個字像是要他的命。你受傷不輕,我這裡還挺安全的,加上墨凡武功不俗,你就安心住下來養傷,待傷勢好轉后再離開吧!」
小三警戒地看著洛熙宮,卻不開口。
「閣下如何稱呼?」
「哼!」小三冷冷一哼,閉目不搭理。
洛熙宮按著疼痛的胸口,溫柔地將棉被拉起蓋在他身上,笑道:「你不說啊!那就隨我取啰!嗯……小狗,這個不好,狗兒忠主,不像你才一見面就亂打人。那阿花,還是阿牛……不然叫你蜜汁火腿好了,我挺喜歡吃這道料理的,不過這樣一來,你就成了小豬仔了……哈哈……咳咳……」
小三礙於穴道被封口不能言、手不能動,只能獃獃躺在床上聽著洛熙宮給自己亂取名字,那張臉說有多黑就有多黑。
胡亂想了一堆奇怪的名字后,洛熙宮輕拍他,見他睜眼惡狠狠地瞪著自己,溫柔地笑了笑。
「方才那些都是玩笑話,你彆氣了!你在我這裡養傷,總不能沒個喊你的方式吧?要不這樣好了,你不願告訴我真正的名字沒關係,今年是辛卯年,你現在躺的地方是西陵別院的『雲軒』,那我就喚你『辛軒』可好?」
小三仰躺在床上,睜大雙眼,雙唇顫抖。
「不反對就是答應了,時候不早了,睡吧!」洛熙宮輕柔地梳理他的亂髮,安撫地哄著。
梳理髮絲的動作既輕又緩,溫柔得像定呵護幼兒的母親,令床上的人兒漸漸地放鬆僵硬的身體,沉沉地遁入夢鄉,半夢半醒間,耳邊傳來低低的、細細的聲音,不斷重複念著……辛軒。
*凡間**凡間**凡間**凡間*
小心翼翼掀開紗布,濃郁的膏藥味撲鼻而來,令洛熙宮不禁皺了皺眉,拿起沾了清水的帕子把藥膏拭去。
「軒兒,痛的話,告訴我一聲。」
辛軒背對著洛熙宮,沉默不語。
皮翻肉綻的傷口觸目驚心,一牽動,又是一道血水流出,洛熙宮忙把墨凡新給的膏藥塗在傷口上,迅速利落地將紗布給纏好,這才鬆了一口氣,他順手幫辛軒穿好外衣。
「痛不痛?我已經很小心避開,但還是……唉……」洛熙宮忍不住地嘆氣,語氣里滿是歉意。
辛軒擰起眉心,冷漠地說:「沒感覺。」
洛熙宮疑惑的抬起頭,「什麼意思?」
「我沒有痛的感覺,所以不知道什麼叫作痛。」
「怎麼會……」
「痛久了……就會習慣……最後連痛的知覺也沒了。」
洛熙宮神情一愣,伸手一圈,將那瘦弱的身子收攏在懷裡,疼惜地說:「怎麼可能習慣?痛就是痛,會感到痛才是個人,才是個活生生的人。究竟是什麼遭遇讓你變成這樣?我不知道軒兒你身上背負著什麼,可是難道不能把它忘了,重新過另一種生活嗎?」
辛軒被洛熙宮緊緊摟在胸前,悶聲道:「有些事……不是你想忘……就能忘得了的……」
放開懷裡纖細的人兒,捧起那表情冷漠的臉蛋,洛熙宮笑了笑,「一時半刻要你忘了以前的痛苦遭遇,是我太自大了。但至少……希望在我這兒,就算一點點也好,可以讓你感到開心。」
辛軒斂下眼帘,嘴唇抿得泛白。「等等!」
「嗯?」洛熙宮疑惑地看著他。
「你的傷……」先前那掌,雖然他僅是用上一成的力道,可對於一個毫不會武功的人而言,確實並非只有輕傷。
洛熙宮微微揚唇,「不礙事,你早點歇息吧!」
目光隨著洛熙宮在房內遊走,見他將傷藥棉布一一收好,燃起淡淡的熏香,手中的動作偶爾會不由自主地停頓,蹙緊著眉心。
他的胸口……必定很疼……
辛軒望著負傷忍耐的洛熙宮,胸口地揪痛,以為早已冰凍的心,竟然平生第一次……為人而痛……
傷葯中的麻醉成分漸漸發揮效用,辛軒卻捨不得閉上眼,硬撐著不睡。
洛熙宮偶一回頭,發覺辛軒竟還睜著眼盯著自己瞧,像足了一隻戒心十足的小貓,忍不住來到床邊,笑著捏了辛軒的臉頰。
「怎麼還不睡?」
辛軒沒有回話,眼睛卻又張大幾分。
洛熙宮笑著嘆了口氣,起身取了只通體碧綠的竹笛,背倚著床柱,將笛子擱在唇角,笛聲婉約,柔和且撫慰人心。
漸漸地,辛軒放鬆了緊繃的身子,合上雙目……
◇◆◇FANJIAN◇◆◇
數日後,洛熙宮見辛軒傷勢好了泰半,但內功仍需些時日調養,於是邀他一道返回京城的家。
抵不過那溫柔的笑容,辛軒心裡暗自盤算過,如此恰可躲過唐門的搜索,也就點頭答應,隨著洛熙宮以及那沉默寡言的管家墨凡踏上回京之途。
一路上,橫雲斷嶺,山抹微雲,畫舫擺盪在長江急流上。
兩岸陡峭山崖聳立,日日夜夜浮載於彎曲的江流,湍急的水勢拍打在船身,雷霆萬鈞、氣勢萬千。
夜裡,洛熙宮總愛拉著辛軒佇立船頭,時而解說三峽各景的文詞典故;時而按蕭撫琴,引吭高歌暢快淋漓。
殺手的生活,處處沾血腥、時時有危機,足跡雖然遍及大江南北,卻是行路倉皇、匆匆路過,未曾駐留片刻停步觀看周遭景色,更從未以如此寧靜的心,抬首仰望漫天星辰。
清風皓月,相與忘形,辛軒回看身旁專註撫琴的俊容。
漸漸地,他沉醉在悠揚的琴音中……沉醉在遼闊的天地間……
也沉醉在……那溫柔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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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巴蜀,行至桂縣,約莫十天左右的路程便可抵達京城。
一日,洛熙宮將更換傷葯的工作交給墨凡。
在客棧的房裡,辛軒解開了衣結,露出背脊,深淺不一的舊傷,似是許多不同的兵器所造成。
唯有肩頭一處,並非利刃所致,倒像是被樹枝什麼的尖凸鈍物刺傷而留下的疤痕,疤痕淡得幾乎與四周的膚色一樣,不仔細看實在是看不出來,足可見這道傷是很久以前留下的,甚至比其它的舊傷還要久。
那個平日里沉默寡言幾乎能一整天都不開口的墨凡,見了辛軒肩頭上的傷,直追問這傷是如何來的。
辛軒凝思想了想,老實地回答:「忘了!」
「忘了?」墨凡神情激動地抓著辛軒的手臂。
「我沒有三歲以前的記憶……或者說我對那時的印象很淡,只剩一些模糊的片段。淡得連我也分不清那些片段究竟是真實發生過,還是自己腦中胡亂的想象。」
「你的爹娘、你生長的地方……這一切的一切你全都忘了?」墨凡用力晃動著辛軒的肩,像是瘋了似地質問。
身上才剛癒合的傷勢被這猛勁牽動,一不小心地撕裂了開,鮮血沿著傷口流出,辛軒眉眼不動,對於墨凡此番異於平常的舉動,腦中有著一絲模糊的身影閃動。這人……竟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可是……他在哪裡見過?
心底默默思量,卻怎麼也搜尋不到曾見過墨凡的印象,辛軒抽開被墨兒緊緊抓住的手臂,冷漠地說:「我的事與你無關,葯我自己換,不送。」
看到辛軒明顯擺出送客之意,那疏離冷淡的神情,盡入墨凡眼底,令他胸口疼痛,自責、懊悔、關愛、不舍、焦慮、怨恨、哀痛……
雜亂的情緒交錯在墨凡的眼中,最終化作一聲長嘆,他拿起布條與傷葯,默默替辛軒換上,隨即掩上房門離去。
之後,三人一路直往京城,墨凡再也不發一言,可那交錯複雜情感的眼眸,從沒離開過辛軒身上;而辛軒,也維持一貫的冷漠,全然忽視那道在自己身上的焦灼目光。
可這一切,一旁的洛熙宮看在眼底,起初還頗饒富興味地揶揄,左一句動情啦?右一句閉著嘴怎麼追人家?
說到後來,也不知這遊戲人間的貴公子哪根神經錯亂了,竟雇了輛馬車拉著一臉茫然的辛軒窩在車內,還將車簾放下,遮得密密實實。
就連下了馬車用膳或在客棧休息時,也有意無意地遮在墨凡與辛軒中間,像極了抵死守護自己心愛之物的笨小孩。
就這樣,三人之間流竄著詭異的氣氛,順利抵達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