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在離臨安約莫十里遠的小鎮上有著一位嬌美可人的豆腐西施，她搬到這鎮上已經一年多了。

「又香又嫩又好吃的豆腐，快來買喔！」伊戀人就是那個在小鎮上頗有名聲的豆腐西施，而她為了避免麻煩，並未像一般已婚婦女那樣梳起髮髻。

「戀人，給我兩塊。你不僅人美，做的豆腐更是好吃，我家狗子本來不愛吃豆腐，可吃了你做的豆腐后，三天兩頭的吵著要我買。」倘若不是兒子年紀還太小，像伊戀人這麼乖巧的女孩，她李嬸一定搶著要她做媳婦兒。

「李嬸您太客氣了。」伊戀人笑盈盈的把包好的豆腐拿給李嬸。

「我不是說要兩塊，你怎麼多給一塊？」

「給狗子的，您就收下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佔了小便宜，李嬸笑得合不攏嘴。

李嬸走後，伊戀人低頭整理攤子上的豆腐；就在她整理得差不多時，有道黑影替她遮住刺眼的陽光，她反射性的抬起頭來。

「我終於找到你了。」封克煥低沉的嗓音因為激動而略顯沙啞。

伊戀人訝異得說不出話來。

「你怎麼不說話？是見著我太開心了嗎？」倘若他們現下不是在人潮聚集的市集上，他一定會忍不住一親芳澤。

「你……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天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爹他們不忍見我為了你茶不思、飯不想，雖然不太願意，可還是決定成全我；而雅兒也說她不想霸佔一個不愛她的男人，所以要求我提出休書，這是我們成親半年後的事了。」他知道他對不起他們，可是沒有辦法，他真的很愛她。當初她離開時，他雖沒有阻止，心卻有如刀割。

「為了我茶不思、飯不想？騙人，你愛的人明明是雅兒。」這是她當初決定離開封家的最大原因。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明明是你要我娶雅兒，我一氣之下才娶的。」

「你才胡說八道，是二娘說你喜歡的是雅兒，我才對你說那些話的。好，就算是我誤會你了，那你當時為什麼不解釋？現下反過來怪我？這算什麼？」伊戀人生氣的質問他。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跟我回去，好嗎？」他是來找她回到自己的身邊，不是來鬥嘴吵架的。

「不好，我告訴你，我討厭你、討厭你。」臭男人，她是那種讓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笨女人嗎？

她這一吼，引來了旁人的注目禮。

「都是你啦，討厭，走開啦。」發現大家都在竊竊私語，伊戀人難為情極了。

「你要收攤啦？」

「要你管，走開啦。」

放下裝有豆腐的木箱，伊戀人轉身怒瞪亦步亦趨跟在身後的封克煥。

「累了是不？我幫你提吧。」他體貼的說。

「不必。」她斷然拒絕。

「那你為什麼突然停下不走？」他明知故問。

「為什麼？你還敢問我為什麼？你很閑是不是？幹嘛一直跟著我？沒事做不會回封家？」她兇巴巴的問道。

「哈哈……」她的新「面貌」讓他爽朗大笑。

「笑什麼啊？」瘋子！

「我本來以為你是個柔順、沒有脾氣的姑娘，想不到你也會發火，不過你生氣的樣子倒挺美的。」比起之前那個柔柔弱弱的她，他似乎更中意現在的她。

「是嗎？我揍人的樣子更美，你要不要看看啊？」自小為了保護年幼的弟弟，她不得不學會堅強與強悍。

「呵呵，這倒不必。」封克煥欣賞起她來了。

「不必就離我遠一點。」她現在只想好好照顧已經戒賭的父親和年幼的弟弟。

他沒有說話，但也沒有走開。

怒瞪他一眼，伊戀人背起木箱，準備回家去。

至於封克煥呢？當然是繼續當護花使者，只不過這回是偷偷的跟著。

回到家，放下木箱，伊戀人走進屋裡，看見父親正在和弟弟玩丟沙包的遊戲，兩人笑得好不開心。「爹，我回來了。」她出聲叫喚。

「今天怎麼那麼早？身子不舒服嗎？」伊父自從戒賭后，就努力彌補這些年來對孩子的虧欠。

「爹，您放心，我沒事。」伊戀人沒有明說，因為她不想讓爹親擔心。

伊可信突然跑出屋外。

伊戀人和父親不明所以的互望一眼后，也跟了出去。

「你怎麼會在這裡？」伊戀人秀眉緊皺的瞪著不速之客。

「伊伯父打擾了，晚輩特地來拜訪您，我想您應該不介意吧？」這不速之客乃是封克煥。

「不介意，二少爺屋裡請。」伊父雖然納悶，可還是很熱情的招呼他。

「爹，您幹嘛請他進去？不要啦！」狡猾的臭男人、死狐狸！

「戀人，別這樣，二少爺好歹是客人。」伊父並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就連她為何被休也是一堆的問號。

就這樣，她只是眼睜睜的看著他「登堂入室」。

「戀人，快倒杯水給二少爺。」

見女兒賭氣的別過頭，伊父無奈的搖頭。

「伊伯父，晚輩不渴，謝謝。」封克煥表現得相當得體，讓伊父並未因為他是封家人而產生嫌隙。

「克煥哥哥，你是不是來娶我姐姐的？」伊可信語出驚人的問。

封克煥但笑不語，但凝視伊戀人的眼神卻充滿企圖。

「小信，別胡說八道。」伊戀人困窘的酡紅粉頰。

「二少爺莫非真的對我家戀人有意思？」伊父也覺得他們之間不太尋常。

「爹，怎麼連您也……」伊戀人羞憤得跑出家裡。

伊父想追出去，卻被擋了下來。

「伊伯父，我去就好，有我在，戀兒不會有事的，您放心。」

伊戀人邊走邊踢地上的小石子出氣。

「氣死我了，真是氣死我了，什麼跟什麼嘛，那個臭男人欺負我就算了，竟然連爹和小信也跟他站在同一陣線上，真是太過分了。死狐狸、臭狐狸、爛狐狸、王八蛋、賴皮鬼、登徒子……」她氣得破口大罵，只差沒問候他的祖宗十八代。

跟在她身後的封克煥愈聽愈想笑。

「氣死我啦！」她奮力一踢，險些跌倒。

幸好封克煥眼明手快，扶住了她。「你小心點。」他把她安穩的抱在懷中。

「你……你什麼時候來的？」她趕忙掙脫他的懷抱，緊張的問。

「你來這裡多久，我就來了多久。」他已經跟了她好一會兒，她卻渾然不覺，他該擔心她反應遲鈍，還是笑她罵得太過專心呢？

「那你都聽到羅？」偷聽別人說話，小人！

「當然。」她罵得那麼大聲，他想假裝沒聽到都難。

「哼，那你應該知道我有多討厭你了吧？」她希望他能知難而退。

「嗯哼。」他知道啊，只不過……呵呵！

「那你還杵在這裡幹嘛？回臨安去啊！」她本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了，想不到他竟然又出現在她的面前。

「我為什麼要回臨安？」他裝傻的問。

「因為我討厭你，你不回去留在這作啥？」他該不會是在耍她吧？

「可是我不討厭你，而且我已經在這裡買了一棟宅子。」他要定她了，不管前途有多坎坷，他再也不會放開她了。

「什麼？你的意思是說你打算住在這裡？」什麼跟什麼嘛，她想要的時候，命運不容許他們要，她不要的時候，他偏偏又纏著她。

「是啊，我還打算請你們全家一起搬進我的新宅子。」反正他們早晚會是一家人，住在同一個屋檐下是理所當然。

「才不要，你回去吧，你不怕你爹他們會擔心嗎？」不要再考驗她了，她花了好大一番努力才從愛情的漩渦爬出來，不想再陷進去。

「這你不用擔心，我會修家書回去的，況且我是個大男人，有足夠的能力照顧自己，倒是你才需要我的照顧。」他想做那個一輩子呵護她、疼愛她的男人。

「現下我爹已經戒賭了，家裡的開銷能省則省，所以我靠賣豆腐便能維持三餐溫飽，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她不要自己是軟弱的。

「就算你不需要我的照顧，那你爹呢？他老了，你捨得一輩子讓他窩在那樣簡陋的房子嗎？你難道不想讓他過好日子嗎？還有小信，你不是一直希望他長大后能夠出人頭地嗎？他現下還小，或許不用為了生活操心，可長大后呢？他是不是勢必得出去工作賺錢？那他還有多少時間可以準備出人頭地呢？」他說得振振有辭，目的就是希望她能答應住進他的新宅子，好讓他近水樓台先得月。

她無話反駁。

「答應吧，我不會虧待你們的。」他不只會愛她，也會愛屋及烏。

「就算我肯答應你，那我該用什麼身分住進你的宅子里？」如今他們什麼關係都沒有，不是嗎？

「當然是我的未婚妻。」

「我不要。」

伊戀人一口拒絕，她才不想徒增困擾。

「那這樣吧，我的新宅子還缺個總管，你來當我的總管。」只要她願意和他同住，一開始的身分他並不想同她計較。

「總管？我才十八歲耶，怎麼可能？我拒絕，要我當總管，我寧可做個小丫鬟。」他真是瘋了，居然要個十八歲的女孩當總管。

「丫鬟啊……也可以，你就來當我的貼身丫鬟，專門服侍我。」

「服侍你？」她怎麼覺得這句話不太對勁？

「沒錯，你剛剛已經答應我了，可不能反悔。」不管用什麼方法，他一定會讓她點頭的。

「嗄？我答應？我、我沒有啊，你哪只耳朵聽到我說答應了？」他根本是在睜眼說瞎話。

「兩隻都聽到了，你該不會想言而無信吧？小心食言而肥。」她確實沒有答應，不過他非讓她同意不可。

「你的耳朵有問題，去看大夫啦。」她記得很清楚，自己明明沒有說過。

「呵呵，多謝娘子關心，為夫的一切安好。總之你已經答應了，明天中午我去接你們，可別讓我接不到人啊，否則……」倘若她不肯乖乖聽話，他不介意再用些小手段。

「你威脅我？」他曾說過現在的她和他以前認識的她不太一樣，在她看來，他才是哩，她本以為他是個翩翩君子，想不到竟然是個奸詐小人。

他但笑不語，不否認也不承認。

狠狠的踩了他一腳后，她氣沖沖的離去。

「真狠！」他嘴裡雖在抱怨，臉上卻堆滿笑意。

「封克煥是大笨蛋、大壞蛋。」她孩子氣的罵著。

他跟在她的身後，毫不介意的笑了，笑得好溫柔。

豪華馬車停在簡陋的屋舍前。

「爹，姐姐，克煥哥哥來接我們了。」伊可信興高采烈的大叫著。「哇，好大好漂亮的馬車喔，克煥哥哥好厲害。」伊可信希望自己將來也能和封克煥一樣，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小信等會兒就要搬進大房子住，開不開心、高不高興啊？」封克煥走進屋子裡，一手抱起伊可信。

「高興，謝謝克煥哥哥。」其實只要能和爹、姐姐在一起，不管住哪裡他都不會有怨言。

就在這時，伊戀人父女倆從房裡走出來，手上各提著兩包包袱。

「你們兩個，先把行李搬上馬車去。」

僕人領命接過伊家父女的包袱。

封克煥放下伊可信，走向一臉不滿的伊戀人。

「二少爺，你和戀人有話好好說，我和小信先出去等你們。」經過昨日的一些事，伊父就算再遲鈍也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還在生我的氣？彆氣了，好嗎？氣壞身子我可是會心疼的。」他並不是真的想威脅她，只是為了以防萬一。

「我怎麼敢跟少爺您生氣呢？我可是您的丫鬟，少爺您就算要罵我、打我，我也只能認命，什麼怨言都不能有。」她賭氣的回嘴，一想到他昨日的威脅，她就一肚子火。

「你名義上雖然是我的丫鬟，但實際上卻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怎麼可能捨得罵你、打你呢？昨日是我不對，我同你道歉，彆氣了，笑一個給我看看。」為了見到她那甜美可人的笑容，他不介意壓低身段。

聽到他跟自己道歉、認錯，她的怒氣稍退，但還是笑不出來。

「走吧。」他不想勉強她，因為他相信總有一天她會再為他展露笑顏的。

匆匆的瞥了他一眼后，她走向停在屋外的馬車。

一段時間后，他們來到一棟足以媲美臨安封府的豪宅。

吩咐下人將伊父、伊可信帶去他們的住處后，封克煥親自陪著伊戀人來到他為她準備的院落。

「戀伊院？」伊戀人喃喃念著院落入口匾額上的字，秀麗的眉緊緊的皺在一起，明亮的瞳眸則寫滿疑惑。

「你以後就住在這裡，至於你爹他們就住在西邊的賢信院，而我就住在離戀伊院只有幾步路的思煥院。」封克煥之所以這麼安排，自然是為了近水樓台先得月，至於為何不直接讓她住進思煥院，當然是為了她的名聲著想。

「我不是你的丫鬟嗎？既是丫鬟又為何有自己的院落？」這太奇怪了，有哪家的丫鬟像她這麼好命？

「要不你想跟我一起住在思煥院嗎？」他求之不得。

「我應該去住下人房。」她很有自知之明。

「不許，我只給你兩個選擇，戀伊院還是思煥院？」他不會把她當作丫鬟，又怎麼可能讓她去睡下人房。

「戀伊院。」她根本無從選擇。

「這才乖嘛。」他得逞一笑。

「我上輩子八成欠了你們封家的。」先是為了還爹的賭債、為了救人而犧牲自己的幸福，現下又被一個賴皮鬼纏上，真是夠了。

「是嗎？那就讓我用一輩子還你。」他這輩子都不會對她放手。

「無聊。」她表面鎮定，心頭早已小鹿亂撞。

「呵呵，進去吧。」好個愛說反話的丫頭。

她忍下想揍他的衝動，率先走進戀伊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