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花閣樓台上,靜謐得只聽得到風聲及風所到之處所掀起的沙沙聲。在樓台的一隅,加那利斯正享受著這難得的平靜。
不過,這寧靜並沒有維持太久。
「為什麼沒讓格楠雅喝下藥汁?」嬌柔的嗓音突地闖入他的世界里。「你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城蘭斯伊款款拾級而上,劈頭就問出心中的疑惑,一雙盈水瞳眸帶著些許審視的意味,直勾勾的盯著加那利斯,企圖從他冷峻的臉龐上看出些端倪來。
只可惜,那張臉冷然如昔,未曾有絲毫破綻。
「你打擾了我的平靜。」
城蘭斯伊微微勾起一抹諷笑,膽大到無視於加那利斯冷然的警告。
哼,他也妄想要平靜寧和?這個人似乎忘記誰才是始作俑者!
她大咧咧的走向他。「你這話就有失公正了,加那利斯。」
「哦?」他懶洋洋的應著,態度有著明顯的敷衍。
對於城蘭斯伊這幾年來的心思,他一直是清楚的,也明白她的心根本不在他身上,縱使他貴?一國之王,她貴?一國之後,他們是夫妻,可事實總勝於雄辯,他這眾人夫的沒有盡到責任;相對的,城蘭斯伊也挺怠忽職守。但他不願太快結束彼此間的關係,只因她還有利用價值。
「是你先打擾我的平靜。」輕倚著欄杆,明媚大眼毫不閃避的迎上那雙深幽不見底的瞳眸。
輕笑出聲,加那利斯拂拂被風吹亂的髮絲。「城蘭斯伊,當我的王後有何不好呢?」
城蘭斯伊冷笑了聲。
「我厭倦了,加那利斯,這種被困縛住的感覺你不會懂的,你一向是那麼高高在上、恣意妄?,我不想再當你的棋子。」
「棋子?」他微揚眉。「多諷刺聳動的名詞!」
別過臉,城蘭斯伊淡淡的望著眼前精緻的景色說道:「這個令人厭煩的話題到此?止,我們重回正題吧。」
再不把主題導回來,只怕加那利斯會愈扯愈遠,最後敷衍了事。
「格楠雅那女孩……你有何打算?」她得先掂掂那女孩在他心裡的份量。
「你在詢問我嗎?」淺笑的嘴邊有絲嘲諷。
聳聳肩,城蘭斯伊眨眨水靈的雙眸笑道:「就當我以王后的身份來質問你吧!畢竟我是你的王后,有吃醋的權利呀!」
這言下之意似乎有他自掘墳墓的意味。
環抱著胸,加那利斯興味盎然的揚起嘴角。
「我的王后,你的地位不會因她而動搖。」
這意味著什麼嗎?她厭惡的皺著眉頭,極端反感於他的迷糊仗。
「我該感謝你的厚愛嗎?」
「城蘭斯伊,王后的身份對很多人來說是個遙不可及的美夢哪!」
他在怪她不識時務!
美艷如花的容顏頓時冷了起來。
「加那利斯,並不是每個人都對後座有興趣。」像她就無心留戀。
「看來你已經失去耐性了。」像在自言自語,又像在說給她聽,加那利斯雲淡風輕的神情足以讓人跳腳。
若非城蘭斯伊修養太好,她一定會跟他大聲叫吼、掀了桌子。
「所以,快給我確切的回答。」捺著性子,她柔聲催促。
加那利斯突地沉默,陰柔的臉龐罩上一層冷颯,漂亮的雙眸閃著陰晴不定的光芒,渾身所散發出的危險氣息破壞這花閣樓台的平靜,只差沒天地?之變色。
城蘭斯伊知道自己惹毛了他。
就在她驚覺到時,加那利斯的態度倏地轉了一百八十度。
只見他微微諷笑出聲:「格楠雅只不過是個小小的下女,王后又何必以尊貴之姿和她計較?你不是個會吃飛醋的女人。」若有女人對他投懷送抱,恐怕她還會樂見其成。見他似乎柔和了些,她才鬆一口氣。
「女人嘛!總會有小心眼的時候。更何況,你可臨幸過她,關係非比尋常呢!」
「就算如此,你仍是利日比的王后。」
「是呀!一個有名無實的王后。」瞠怨的橫他一眼,城蘭斯伊低聲咕噥。
「我也不反對讓我們的關係更親密。」加那利斯傾向前,噙著邪邪的笑意,一把勾起她小巧的下巴,湊上雙唇。
這等幾近調情的行?可把城蘭斯伊給嚇壞了。她忙不?地伸出雙臂以抵擋他欺近的身子,縮著頸子以防禦他逼近的狼吻,失措的應對使她臉頰染上一層紅暈,更襯出她的嬌媚。
「你也會臉紅?」心情大悅下,他並不吝嗇給予調侃。
城蘭斯伊則氣羞交加的說不出話來。一向只有她調戲男人的份,就算被調戲,泰半她也會無動於衷的給予一記冷眼,然後高傲的離開。
她一直能保持冷靜、高傲的尊貴姿態,怎知他突如其來的調戲行?宛如狂風掃過,擾亂了她的心湖……不該的,這該死的狀況讓她亂了手腳,也讓她刻意忽視的情愫小芽在心田深處冒出了頭。
該死的加那利斯,該死的自己,竟然會……「放開我。」顧不得雅態,城蘭斯伊卯足勁推開他,狼狽的蹙著眉。
「我還以為你會喜歡。」他說得輕鬆至極。
「誰會喜歡,你少在那兒自以為是了。」被耍得惱羞成怒的她失去平常的冷靜,低吼著。
「看來我無法取悅你。」加那利斯低低的笑了。
「誰要你取悅?」她吼回去。「請你記住我們的默契,別隨便侵犯我。」
「那可是你自找的。」冷冷的一句話堵住城蘭斯伊的口。
語塞的她臉色更是難看。
咬著牙,她低低的迸出聲:「是臣妾失禮了。」
欠了身,她負氣的轉身離去,足下的每一個腳印都像承載她滿腔的怨氣般,彷彿快燃燒起來。
哼!加那利斯,算你狠,咱們走著瞧!
相對於她熾烈的怒火,加那利斯顯得冷靜多了,性感的唇僅是揚了揚,旋即又冷寂下來,目光調向那無際的天邊。虛無的蒙蒙景色竟將他的心攫住,令他宛如失落了些什麼似的……心頭空空的,空蕩得令人隱隱作痛。
不期然的,格楠雅纖瘦的身影跳入腦海中,加那利斯有一絲怔然。定睛一看,才發覺那不是夢影,格楠雅確實在他的視線範圍里。
心頭彷彿注入些許生氣,那隱約不明的痛楚也漸漸斂去,他不禁擰起眉。
這種不明朗的波動似乎時刻左右他的情緒,不斷在體內盤旋,偶會出現,時又消失,在在擾亂了他。他厭惡這種感覺,卻又甩不掉,臉色益發冷凝。
下一秒,他已像弦上之箭,凌空而行,朝他的獵物飛奔而去。
其冷冽的神情似足以撕裂她。
???他萬萬沒想到他看到的會是此等景象。
也不過一眨眼的工夫而已,她竟然和其他的男人勾搭上了,隱約的,他可以感覺到在她的唇邊漾著一朵微笑。
體內有一股惱人的悶火蔓延著,雙眸中著森寒的冷光化?利刃直直朝男人的身影劈去,腳步如疾風般的行走,不消多少時間,他已立於他倆旁的大樹邊,冷眼望著眼前的一切。
那該死的侍衛竟然扶著她的身軀,而她也沒有躲避之意,反而還睜著雙眸,大咧咧的盯著他,從他這角度看過去,那簡直是一對正在偷情的男女。
悶火愈燒愈旺,燒得他眉頭糾結、雙眸噴火。該死的狗男女!
「你們在做什麼?」一道冷喝喚醒格楠雅。
不自在的神情閃了閃,格楠雅連忙移動身軀,騰出些許距離,??的道:「沒有。」
她在說謊。從她閃爍的神情看來,令他更加確定她的不堪。
加那利斯的臉更冷了,他緊盯著她低垂的容顏,其冷冽的視線更不留情的冰灼人心。
連侍衛也被波及到了,他嚇得說不出話來,膽戰心驚的愣在原地。
立在眼前的可是王哪!
「你說謊。」
加那利斯突地扣住她的手腕,手勁之大令她悶叫出聲。
「你和他在此地做見不得人的事,對吧!」這是他的指控。
格楠雅先是愣了下,隨後叫出來:「不!我沒有。」
她不明白為何自己會被冠上如此不堪的罪名,如果是因侍衛在她扭傷腳踝之際扶她一把,那她可真是百口莫辯,而侍衛也倒霉得緊。
「事實俱在,你還敢狡賴?」
「我沒有,真的──」她急了,卻也反駁得無力。「我真的沒有,沒有呀!」
「那我看到了什麼?」他冷哼,也極?不屑。
格楠雅欲哭無淚的看向他。「我扭傷了腳踝,這位大哥好心的扶我一把,這就是你所看到的。」
強力忽視她那漾著無邪的眸光,加那利斯選擇不相信,他相信的只有她的背叛。
「多?可笑的謊言呀!格楠雅,你騙不了我的。」他幾乎快捏碎她的手腕。
哀號了聲,她疼得掉淚。
不理會她的痛楚,也絲毫沒有鬆手的打算,加那利斯斜眼一瞪,冷道:「你──去水牢報到。」
侍衛嚇得腿都軟了,直打哆嗦。水牢耶!那是一個虐待犯人的地獄,比起牢房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呀!他幫了忙,王卻要他去水牢。
天理何在?卻容不得他發愣,王冰冷的警告眼神讓他夾著尾巴,連滾帶爬的到水牢報到,自始至終他都沒膽說上一句話。
「你誤會了,事實不是你所想的,你不該不明是非、冤枉好人。」她實在不想連累他人,縱使要挑戰他的權威。
「你敢指責本王的不是?」雙眸危險的一眯,他一手掐住她的下巴。「你愈來愈放肆了,就?他?」
「不……」要怎樣才能讓他明白?
「你的犯上行?已足以讓你人頭落地。」掐住下巴的手游移至她的頸子,力道適中的揉捏著。
她快喘不過氣來了。喉上的壓力今她快窒息,雖然扼住她的手並沒有施予太大的力道,可她就是覺得不舒服。
求生的本能讓她?生一股掙脫的力量,她推開了他。一得到喘息的空間,她拚命順著氣,補充體內的氧氣。
「你敢抗命?」曾幾何時,他的小獵物也學會反抗?愈來愈大膽了。
向前跨一大步,加那利斯欲抓住她的手腕,卻意外的撲了個空。格楠雅像只受驚的小兔,驚慌的往後退了去,不料腳踝傳來的劇痛頓時令她失去重心,一頭往後栽去。
這下,痛上加痛,疼得腳像要斷掉般,直教她掉淚。
「痛……痛呀。」死命壓住腳踝,以期減少傳來的痛感,格楠雅疼得心彷彿要掉出來般。
見她冷汗直冒,加那利斯的心不免緊縮了下,失常的,他蹲下來,在她身旁細看。
更教人意外的,他竟然執起她的腳踝,一看,他皺眉了。
「你扭傷了?!」
「你這不是廢話嗎?」她痛得口不擇言,渾然忘記他貴?王的身份,也忘了去探究他失常的舉動。
「這下你該明白自己錯怪他人了。」口氣凈是埋怨。
加那利斯不怒反笑,卻低笑到令人毛骨悚然。
「我想我給了你得寸進尺的機會。」也讓他明白她是會乘機佔便宜的。嘖,女人哪,就是這般不智。
淡淡的嘲弄猶如平地一聲雷,轟得格楠雅立即清醒,心虛的小臉上閃著不安與失措……觸怒王了。她懊悔的想咬掉舌頭,益加惴惴不安,不知王會有何等的怒氣?
「你老是會觸犯我。」修長的指尖輕輕滑過她的臉頰,輕逸出的聲音隱藏著起伏的危險氣息,此時的他看來無害,實則令人戰慄不已。「格楠雅,我太小看你的柔順了,也許在你的骨子裡全藏著叛逆。」
「奴婢……不敢。」感受到他體內跳動的狂野因子,格楠雅全身緊繃不敢亂動,生怕一個不小心即挑起他的怒氣。
低沉的笑聲漾了開來,旋即又斂去,加那利斯冷冷的將格楠雅拎起來,幾近粗暴的將她抵在大樹榦上,雙眸中邪肆的光芒直逼向她的臉龐。
「不敢?!這話里有幾分真實?一分?或二分?」陰騖的臉龐益加冷凝。
格楠雅只能睜著驚慌不安的大眼,怯怯的迎向他難測的漂亮瞳眸。
好半晌,加那利斯不發一語,沉默的直盯著她看,冷硬的線條沒有一絲緩和,寂靜的空氣中流動著不安、浮躁、詭譎及窒息。
驀地,他打破沉默──「我所憎惡的,我絕對會毀了它。」冷靜無起伏的表情蒙上一層森悚,加那利斯森羅陰寒的眸光閃爍著。「別讓我毀了你。」
從來,他不會認真在乎過什麼,天底下的一切只不過是他手中的玩物罷了!一旦興趣消逝,便隨手可丟棄,絕然不予以留戀。
他睥睨一切,自負的以為用他的雙手就可以操弄世上所有人的喜怒哀樂,以雙腳即足以踢翻塵世的平靜,掀起狂亂的巨波……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任由他擺布。可,他卻迷惑了,雖然僅有一絲絲悵然,卻也夠他在意了。
總有一股說不上來的失落感在心中翻攬,他微微蹙眉了。
?自己無聊愚蠢的思緒嗤之以鼻。
然而,他還是破天荒的做了一件事會讓自己生悶氣的事──他抱起她,眼中還閃過一絲連他自己都無法察覺的溫柔。
???他在生氣。
望著他驟然離去的背影,格楠雅的心霎時跌落到谷底,她不明白他突然的轉變,令她著實不解,尤其,她還被他丟在他的寢宮裡。
硬生生的,她艱澀地開了口:「王……我……」
到嘴邊的話兒及時又咽下去,只因他投來一記惡狠狠的白眼,令她頓時噤聲。
「你歇息吧。」冷硬的丟下話,他已消失於紗簾中。
低垂螓首,她輕咬著下唇,因加那利斯的離開而顯得有些恍惚失神,原本失落的心悄悄的歸位,卻上下的怦跳不停。
他……在關心她嗎?
這是她所聽過最溫柔的話了。一思及此,方才的經歷全湧上腦海,如慢動作般一一呈現在眼前,仔細品嘗過後,雙頰不自覺染紅,眉梢間難掩竊喜之情,泄露她心底的嬌羞……他真的關心她?
一抹不確定此時卻又殺風景的蹦出來,俏?稍稍垮下,愉悅的神色亦蒙上一層烏雲,失去剛才的燦爛。
也許是自己自作多情吧!
高高在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王怎麼可能會看上她一介平凡女子?更何況他已經有位美艷如花的王后隨侍在側,哪容得下一株毫不起眼的小草。
別奢望了,他是個無心的人哪!自己怎麼能有如此不切實際的夢呢?況且,自己還怕他怕得緊。
心情隨著思緒的輾轉而起伏不定,她有些乏力了,將頭埋於兩膝間,獃滯的神情有著明顯的低落憂鬱,腦中全是一些過往的殘碎記憶片斷……累了倦了,緩緩的合上雙眸,她很快進入夢鄉!眉宇間的淡愁仍輕鎖著,沒有舒緩。
???夜幕漸漸低垂,天邊殘霞拖曳出一抹淡淡的、即將消逝的美麗光影。
在塵世間翻滾二十多年,雖不能稱?一生順遂,但也頗稱心如意,他加那利斯可謂天子驕子,憑著一身的膽識,如取囊中物般的簡單取得了他要的一切。他應該知足了,可心中卻有一股掩飾不了的失落感。
望向天邊,把玩著手上的酒杯,倚在樓台欄杆上的他緊抿雙唇,若有所思的表情令人難懂。
他在煩悶,他知道,卻苦於無破解之道。
狠狠的,他仰頭一口飲盡杯中美酒,辛辣的液體注入體內,依然麻痹不了他的神經,反而讓他的意識更清醒。
「特哈爾昔,你出來吧。」有個伴,至少會拂去些微清寥空虛。他竟有如此「無助」的想法,他嗤笑自己。
話甫落,一道黑影竄出來,恭敬的立於一旁,他不明白王的召喚為何?卻也謹守本分的不吭一聲。
「過來陪本王喝酒解悶。」
特哈爾昔訝然,不過他沒有太多猶豫,立即的,他趨向加那利斯身旁。
「坐,不用太拘束,這兒沒有別人。」擺擺手,他隨意的笑了。
「王有心事?」坐定后,特哈爾昔問出口,是出自於內心的關懷,並非平日職務上的義務。
挑挑眉,他托著腮道:「有嗎?這般明顯?」
特哈爾昔點了點頭。
「我以為我隱藏得很好。」加那利斯不以為意的聳肩。
頓了頓,特哈爾昔才幽幽地道:「有些心事是怎麼隱藏也隱藏不了的。」語氣中有低回的哀傷。
他一直是寡言的,可能是王的心事引起他負面的情緒吧!
「告訴我,你當年是怎麼熬過來的。」他不輕易探究別人的隱私,也不輕易展露少有的好奇心,只因他從未真正在意別人的感覺。
那麼何今夜會有如此突兀的興緻?
他說不上來,大概腦神經打結了吧!加那利斯只能做出如此不負責任的猜測。
記憶……那是多久之前的?好像很遙遠,令人不自覺的遺忘。
可那不堪回憶的過往是永磨滅不了的烙印──他那美麗婉約的姐姐呀!
重提往事是相當殘忍的,對特哈爾昔來說,如同在舊疤上劃上新的傷痕,更添疼痛,狠猛的直淌下血來。
他是怎麼熬過來的?
他忘了,一路上就這麼恍惚的走過來,似乎生命里除了仇恨就是怨怒。
「很難熬吧!」看他痛苦的神情,加那利斯無端的嘆氣,沒有安慰,沒有同情,他冷然的像在說句無關痛癢的話。
「難熬──可也熬過來了。」低沉的嗓音透露出他的堅強。
加那利斯冰冷的眸中閃過一絲激賞。
「我欣賞堅強的人。」這也是為何他會擢用特哈爾昔等人的原因。堅強的人往往能克服心中的脆弱、無助感,使自己更有攻擊力。當年他就憑著一股不服輸、不低頭的堅毅意念創造出今日的局面,否則他早毀於那場謀殺篡位的陰謀中了。
「你恨嗎?」特哈爾昔突地問道。
低低逸出一絲諷笑,加那利斯雙眸閃過諸多複雜的情緒,他淡然地道:「恨?我已經忘了那種感覺。」
他恨嗎?只能說他無法釋懷吧!永遠……???
她是被吵醒的。
一陣紛沓的腳步聲打擾她的睡眠,格楠雅揉揉眼睛,硬撐開沉重的眼皮,茫然的環視著四周。
唔!天才剛亮呢!微微穿透進來的晨曦明顯的還披著一層霧氣和粉色,怎麼外面就吵成一團?
難不成敵軍攻進來了?
傻傻的笑笑,她旋即起身,披在身上的涼被順勢滑落下來,呆了好一會,她才愣然的拾起。
從指尖傳來的些許殘留暖意不經意的劃過心湖,造成小小的激蕩,也不過是一會兒的工夫即斂去……外頭愈演愈烈的騷動令她分心。
好奇心驅使下,她步出加那利斯的寢宮,一眼望去的即是花閣樓台上的嘈雜人群,顯然的,那正是騷動的來源。
緩緩的走下階梯,越過立於湖面上的九曲小橋,擦身而過的凈是神色慌張的侍女、侍衛,她不禁抬起頭望向不遠處的樓台。
到底發生了何事?
格楠雅很想攔下一名侍女問清楚,可是礙於橋上行人匆匆,似乎沒人會對她投以注目的一瞥,除了讓路、聳肩外,她只得自力救濟,花費些力氣走向那樓台。
距離那階梯尚有十步之遙,一記忽地傳來的怒吼聲便令她驚悸的停住腳……那是王的聲音,他在生氣。
這個認知讓她意識到自己的冒犯,猛地縮回腳步,她快步的往回跑,她可不想再觸怒王,火上添油,到最後被生吞活剝的可是自己。
不期然的,一抹火紅的纖纖身影映入眼帘,格楠雅一見那窕窈的身影就知曉那人是王后,不知怎地,她不想和王后撞個正著,迴避的念頭使她快速隱於迴廊的樹叢后,待城蘭斯伊一行人走後,她才翩然走出。
俏?依然閃著困惑。
這皇城還真教人摸不著,總是神神秘秘的。
才一轉身,便見倫格安慈藹的笑容迎面而來。
格楠雅驚喜的漾開笑容。
「倫格安,你怎麼跑到這兒?」女官一向很少外出的,除非宮中有重要的場面,且身為女宮之一的倫格安很少出現在此,這倒教她詫異。
「今天是祭司返國的日子,所以大家才會忙成一團。」祭司恩維是皇城內屬於重量級的人,他的返國可是一等一的大事,迎接場面可不能太寒酸簡陋。
為此,清晨的皇城才會鬧烘烘的一片。
「是這樣呀。」格楠雅根本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她甚至覺得不關她的事。
「所以呀,王和王后必須親自外出迎接祭司的歸來。」倫格安柔和的語氣中隱約透露著無奈。「而王卻遲遲待在花閣樓台上不肯下來更衣,他偏執的個性真讓人拿不出個主意來。」
呵,這的確像加那利斯的作風。不自覺的,格楠雅逸出了笑。
倫格安古性的橫她一眼,逕自道:「不知王后勸說得如何?」
哦,原來王后是去當說客的呀!
「王就是這點脾氣令人沒轍,好端端的對祭司擺什麼架子,再怎麼說,祭司總是象徵利日比的祥瑞之人哪。」一早的忙碌穿梭,令倫格安不免有些牢騷,牢騷之中又飽含著對王的寵溺之情。
「王和祭司不合?」依照王的死脾氣,他肯定和誰都處不來。
「簡直水火不容。」嗟嘆一聲,她不想去分析他倆不和的原因,一顆心全懸在迎接儀式。是否能完美達成。
「那豈不是有好戲可看了?」一句無心的話卻換得倫格安一聲無奈的長嘆。
悄悄吐吐舌尖,格楠雅訕訕的傻笑著,好久不曾顯露的純稚點滴的回復,稍稍掃去個把月來的陰霾。
「王的怒氣可不是每個人所能承受的。」倫格安語重心長的說著,頗有泄露王會遷怒於人的事實。
「說的也是。」她可是深有同感哪!
她可承受不少加那利斯陰晴不定的脾氣呀!有時回想起來,她難免會直打哆嗦。
「對了,王待你可還好?」話鋒一轉,轉到她身上。倫格安別具深意的看向她。
多少她能嗅出這女孩和王之間的曖昧不明,可她又無從判斷,王的態度太教人匪夷所思了。
乾笑兩聲,格楠雅狼狽的轉過身去,隨手摘下一片葉子,無意識的把玩著。
王待她根本不能用好與壞來區別,她不過是王的獵物罷了,他待她是無心的。
而無心之中挾帶著無情,似又閃爍著有情的星芒,教她胡塗了,似乎也把心搞丟了。
她真的無法分析自己目前的處境,只能抱著過一日算一日的心態。
瞧出她的矛盾茫然,倫格安溫柔的按住她的雙手,「別胡思亂想,你是個好女孩,上天會給你一個公平的對待。」
會嗎?她聞言不禁抬頭望向蒼天。
她心中的奢望會成真嗎?
她無言了。
而此時那位被人三催四請的王懶洋洋的在眾人的簇擁下出現了,遠遠的,她就注意到他被人潮淹沒的身影,當然在他的身邊還有個王后隨侍呢!
她的眼眸可沒放過那美麗的倩影,看在她眼底,那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男的俊俏無儔;女的艷麗嬌美,散發出來的絕配光芒狠狠的刺痛她的心……她能奢求嗎?即使只是他微不足道的一瞥。她茫然了,也許打從一開始,她就不該讓心中那模糊的曖昧情懷萌芽才對。
擾亂了她、擾亂了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