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戚無雙一路跑進鎮長家大廳,就看到藺常風正端坐在主位上與鎮長研究著地圖。
戚無雙知道那是藺哥哥打算在竹鎮開路、建幾座雅緻的竹屋,好讓儒城文士日後能在酷暑到竹鎮避暑的計劃。
她覺得這個計劃用意極佳,因為開路、建屋都能雇傭竹鎮的百姓,好讓他們能多些收入。
「藺哥哥!」戚無雙朝著藺常風飛奔而去,一把摟住他的手臂。
「夫人這是哪門子的小別勝新婚啊?」鎮長笑著說道。
「他今天一早就出門了,我整天都沒見著他呢!」戚無雙理直氣壯地說道。
「她曾經被歹徒弄瞎過眼睛,有段時間看不到我,因此一會兒沒看到人就會感覺不安。」藺常風攬住她肩膀,將她的髮絲拂向耳後,眼裡的寵愛看得旁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卻又忍不住多瞧。
「好可憐哪。」女眷們同情說道。
「是啊,我也不想這麼愛巴著他。」戚無雙把頭靠在藺常風頭上,可憐兮兮地癟著嘴說道。
「看不出來你很不想。」藺常風挑眉說道。
眾人哄堂大笑了起來。
「城主和夫人這麼恩愛,快點生個娃娃吧。」鎮長夫人說道。
「不可以,我怕孩子和我爭寵。」戚無雙故意嘟著嘴說道。
果然,所有人又被她的話逗得哈哈大笑起來。
此時,鎮民們紛紛端著各家料理站在門外,希望城主、夫人可以賞臉品嘗。
戚無雙笑著讓大伙兒送進東西,樂得可以大快朵頤一番。只是,她嘴裡不停地吃著,目光卻幾度回到門邊有些心神不寧的溫都兒身上。
「藺哥哥,西沙國情況究竟如何?你可知道駱蠻族佔領的是什麼族嗎?」戚無雙壓低聲音問道。
藺常風嘆了口氣,也用耳語音量說道:「駱蠻族佔領了溫族、舒族,因為手法過度殘暴,所以其他幾族見狀,全都主動順到赤木罕手下,應該很快就要由各族推派為西沙王了。」
「我該怎麼跟都兒說?」她咬了下唇,突然間感覺食之無味了起來。
「就說西沙國內戰快結束了,赤木罕將會一統西沙國。」藺常風安撫地握了下她的手。
「但她還是會擔心她的族人。」戚無雙說道。
「她知道了又能如何呢?徒增傷感吧。她現在的狀況並不適合受到刺激。」
「人生真是無奈。」戚無雙眉頭愈擰愈緊,對於他挾到唇邊的筍塊,咬了半天才有法子咽下。「那你可以幫我帶封信給赤木罕嗎?我希望他可以跟都兒好好談談。」
「當然可以。」
「夫人,今天的東西不好吃嗎?」鎮長夫人在鎮民的催促下,上前問道。
「不是的,我只是想到天上的爹,想他如果也可以吃到這麼好的東西,不知道有多好。」戚無雙不想傷了大家的心,連忙擠出一個笑臉說道。
鎮長夫人體諒地點點頭,又退了下去讓她用餐。
藺常風替她吹涼一碗湯,讓她小口小口地喝著。
「父皇今天捎來了訊息,要我們回宮一趟。」藺常風說道。
戚無雙一想到皇宮,許多不好的回憶全都隨之一涌而上,她咽下最後一口湯,瞄了藺哥哥一眼。
當初,為了能早日整頓好巫城就地成親。她為此鬆了一口氣,因為她不保證自己看到皇上時,會不會露出不認同的表情。
九哥死後,探子們在九哥寢居里找到一尊善心神雕像,並從裡頭取出一卷書冊。
裡頭是善心神寫下的東西——從他兒時被母親以鞭打逼迫學戲,母親失寵后,把怒氣全發泄到他身上的痛苦,加上長期被父皇忽視、厭惡,因此才想靠自己的力量出一口氣的點點滴滴,全都以憤怒字眼寫得一清二楚。
在九哥的母親過世后,善心神開始掌控九哥,利用九哥出國遊歷的那半年,研究西沙國、金羅國的毒藥,還曾經以戲子身份在駱蠻族族長面前獻藝,色誘族長之妻偷出了「彼岸花」及其解藥。
所有藝高人膽大、所有九哥不會做的事情,善心神全都做盡。而這一切,只為了證明他不是他父皇心中的不成材兒子……
「你又想到九哥了?」藺常風握住她的手,低聲地問道。
「很難不去想,所以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你父皇。」她她嘆了口氣說道。
「父皇下令讓所有人以為九哥是為了緝捕善心神而身亡的,也算是對九哥的一種彌補了。」藺常風並不想替父皇開脫,但九哥已經過世了,現在再去計較父皇不夠仁厚的缺點,也是無濟於事。
「算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再怎麼說,你父皇生下了你,對我就是莫大恩惠了。」戚無雙一聳肩,挑了顆麥芽糖飴入口后,抬頭對他嘻嘻一笑。「好了,我沒事了。經歷過這麼多事情,我早學會了要好好活著,有糖吃糖,有美食便吃美食!」
戚無雙夾了一筷子燒肉筍子放到他嘴裡。
藺常風咽下燒肉,目光卻還是擔心地看著她,就怕她把情緒放在心裡,也怕她有任何勉強或不開心。
直到一會兒后,她挨到他耳邊,用興奮的語氣對他說道:「對了!我們回到京城時,我要順便繞回花城看看『無雙鋪』的情況,然後再到戚松面前耀武揚威一番,看他還敢不敢在我面前囂張。哈哈!」
藺常風低頭看著又是一臉頑皮笑容的她,知道她是真的已經轉念了。
他想,對他們來說,過去那些艱難的路沒有白走。那些事情,都讓他們更懂得如何珍惜身邊人事物。
這樣就夠了!
溫都兒自從由戚無雙口裡知道赤木罕即將一統西沙國的消息,便心神不寧了好幾日。
明知道人不在那裡,卻還是不免擔心溫族人和赤木罕成了敵對——怕赤木罕傷了她的族人,又怕她的族人因此怨恨赤木罕。
這一晚,巫城城主府里熱鬧紛紛,因為所有鎮長都已送上鎮里情況的奏摺,戚無雙抱著藺常風,笑得就像得到老天送的禮物一樣。
溫都兒原本該在大廳里和大家一起同歡的,但她實在沒有心情,所以她借口身子不適而在庭園裡頭看著天上月亮發獃。
少了在大漠里大量奔跑而胖了一圈的黑寶,則趴在她身邊,偶爾抬頭看著皺眉的她。
她想回西沙國!
要她整日在這裡猜測可能發生了什麼事,她實在是做不到。溫都兒攬緊身上披風,想讓自己溫暖一些。
「都兒,你可以到你房裡來一下嗎?」戚無雙的叫聲從庭園花門那頭響起。
「好。」溫都兒回過神,很快地走過花門。
尾隨在一旁的黑寶,跑了幾步之後,突然搖著尾巴興奮地往前急奔而出。
汪汪!
溫都兒隨之加快了腳步,走過庭園拱橋捷徑,一轉彎便發現藺常風和戚無雙正並肩站在她的房門前。
「有人找你。」戚無雙上前握住她的手。
「誰?」溫都兒頭皮一陣發麻,就怕聽到任何關於西沙國死傷的消息。
汪!黑寶衝進半開的房門。
「認出我了!就說你這傢伙有靈性!」一陣驚天動地的笑聲在屋內響起,一個火紅的高大身影旋即走出房門。
溫都兒看著站在眼前的赤木罕,整個人突然動彈不得。
戚無雙只覺得門板隨著赤木罕的笑聲震動著,耳朵也隨之轟隆隆作響了起來。
「哇!他生氣時應該會掀了屋頂吧。」戚無雙悄聲跟藺常風說道。
「你……怎麼來了?」溫都兒不自覺縮了下肚子,只慶幸自己穿了斗篷,掩住她顯而易見的肚子。
「你們進去再談吧。」戚無雙退了溫都兒走進屋內。
赤木罕瞪著這個曾經在金羅國騙過他一回的戚無雙,決定她這回還算上道——不但寫了信給他,說明都兒對他的心意及這段時間擔心受怕的心情,還大力鼓吹他一定要快點接回都兒,否則會終生後悔。
他和戚無雙的帳,算是扯平了!
赤木罕大步走進屋內,看到戚無雙站在溫都兒身邊,他濃眉一挑,大聲說道:「都兒,你過來……」
「赤木罕。」戚無雙雙手叉腰,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有分量一些。「你不許欺負都兒,不許要她做選擇。你是她心頭一塊肉,家人也是。」
赤木罕一聽,心頭大樂,對著溫都兒微紅的臉孔,咧嘴就是一笑。
溫都兒看著笑起來就像個大孩子的他,一時之間竟移不開目光。
赤木罕一看她看傻了眼,笑得更是開懷。
戚無雙則是瞄著旁邊微晃門窗,懷疑它們會被他的笑聲震垮。
「戚無雙,我現在看你很順眼!以後秋豐國如果要買馬,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會親自挑選。」赤木罕轟聲說道。
「那樣對我又沒好處。」戚無雙嘟了下唇,退回藺哥哥身邊摟著他手臂。
「多謝族長。」藺常風知道赤木罕這話一出,代表秋豐國日後軍隊的馬匹供應都將無虞。
赤木族的馬匹悍猛天下聞名,各國無不視之為戰爭武器。看來他的無雙這回可是立下大功了。
「我不管那些馬不馬的,總之你給我好好對待都兒。」戚無雙冷哼了一聲。
「我本來就會待她好!你說一次也夠了吧,嘮嘮叨叨個什麼勁!」赤木罕不客氣地說道。
溫都兒擰著眉,看了赤木罕一眼。
赤木罕原本還要吼個幾聲的,只好不情願地閉嘴。
「莽漢!」戚無雙瞪他一眼,抱了抱溫都兒之後,她拉著藺哥哥退了出去,並替他們關上了門。
溫都兒在桌前坐了下來,掩飾她的肚子。
「看著我。」赤木罕一把抓住她的手。
溫都兒嚇了一大跳,驚惶眸子對上他要將人燃燒殆盡的火眸。
「戚無雙,你要嘛就進來聽,不要站在門口偷聽!」耳朵靈敏的赤木罕對著門咆哮了一聲。
「我才沒有偷聽,你嗓門那麼大,八百裡外都聽得到。」戚無雙也大聲地回話道。
「那你就站到八百裡外去聽!」赤木罕回吼一聲。
溫都兒拍拍他的手背,要他別動不動就大吼。
赤木罕一想到有多久沒讓她這樣對待著,望著她的眼神更加的灼熱。
「戚無雙,你走了嗎?」赤木罕又問了一次。
「在八百裡外了……」戚無雙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很好。」
赤木罕驀地彎身低頭吻住溫都兒的唇,溫都兒還來不及抗拒就被奪去了呼吸。他的吻像沙漠熱風,讓她無法呼吸。他身上風塵僕僕的味道、他灼熱的體溫,一股腦兒地撲上,如同之前的每回親熱一樣,總是要奪去她的呼吸,讓她無法思考……
赤木罕吻得無法盡興,就要提起她的身子貼著自己。
溫都兒的肚子頂到桌子,她突然間清醒,驚呼出聲地推著他的肩膀;「不行!」
「誰說不行!」赤木罕圓睜著紅眼,加上一頭凌亂粗發,一副隨時要把人焚燒殆盡的忿怒模樣。
「我……我現在哪有那心情!西沙國的情況現在怎麼樣?」她推著他的胸膛,喘著氣說道。
「你怎不問我現在怎麼樣了!」赤木罕怒睜著眼,氣她老是把別人放在他前頭。
「你如果有問題,我會看不出來嗎?你走路正常。氣色也很好,而且還能跑到這裡來找我,你分明就沒事。」溫都兒柔和臉龐閃過一陣疼愛的莫可奈何神色。
赤木罕想起她先前都能發現他任何一丁點不舒服的細心,臉色這才變得和緩了一點。
「那我和你的族人誰重要?」赤木罕握著她的肩膀,粗聲問道。
「無雙不是說過了嗎?手心手背都是肉。」溫都兒用力拍打了下他的手臂,惱他現在居然還有法子氣定神閑。
「如果我和你的族人都中毒了,只有一顆解藥,你給誰!」赤木罕問了一個戚無雙心在信中要問都兒的問題。
「當然是你!」溫都兒想也不想地說道。
赤木罕火眼怒容瞬間一變,他覺得飄飄然,忍不住咧嘴就是一笑。「這事早說嘛,早說我就把你綁在背上,哪裡也不讓你一個人去……」
「你別老說這些啊,快說溫族怎麼了?」她打斷他的話,心急如焚地問道。
「溫族不投降於我,以為流浪到山腳那邊就可以遠離是非。」赤木罕握住她的肩膀,定定看著她。「駱蠻族抓住了他們,放話說溫族一日不投降,駱蠻族就一日宰殺一人,並將屍體拖在馬匹之後賓士,連死都不讓人留下全屍。」
溫都兒捂著唇,難受地乾嘔出聲。
赤木罕一看她難受,手忙腳亂地拍她的背,又想倒水給她喝,偏偏她桌上什麼都沒有!
「來……」他一拍桌就要罵人。
溫都兒拉住他的手臂,冷冷額頭抵在他的手臂上。「我沒事,別叫人。」
赤木罕板著臉,強忍著大吼叫來大夫的衝動,只是望著她的焦急神色,他真後悔自己居然讓她在這裡擔心煩憂了這些時日。
但是,這事怪不得他,想她當初是用什麼話把他逼走的!他現在就算稍微嚇嚇她,也只能算是扯平罷了。
「溫族早該聽你的話,投降於我,至少不用被駱蠻族的人糟蹋。」
「他們現在怎麼辦?」
「我如今讓部落以靜制動,等駱蠻族的人投降。」赤木罕面不改色地說道。
「你這一來一往又是十多日,他們熬得過這些時間嗎?」溫都兒急得指尖陷入他的手臂里。
「你希望我怎麼做?」
「救出他們!」
「你要我出兵打敗駱蠻族,救出他們?你不是最不贊成我出兵嗎?」他雙臂交握在胸前,擋在她的面前問道。
溫都兒看著他盯著人不放的火眸,她咬了下唇,輕聲地說道:「如果你一開始就先制住駱蠻族,後面就不會有這些殺戮了……」
「沒錯。不過,其他部落若是沒經過這些戰役,永遠都不會知道西沙國需要有個共主來主導一切事務。」
「那你為何又和駱蠻族簽訂了和平協議?」
「那是為了讓駱蠻族毀約,讓所有部落氏族知道他們有多麼不可信任。」赤木罕得意地笑著說道。
溫都兒怔愣地看著這個對於生活粗枝大葉,但是對於國家大事卻是心細如髮的男人。不知道是該佩服他的深謀遠慮,還是要心疼他註定了一輩子的勞心勞力。
「可是……大家像以前一樣平靜過日子,不行嗎?一定要逼得所有部族不得不選邊站嗎?」她輕聲低語著。
「當然不行!因為西沙國邊境的朱雀國正虎視眈眈我們的家園,如果不團結起來,哪有什麼平靜可言?你懂嗎?」赤木罕大聲說道,扯過椅子在她面前坐下,瞪著她的臉說道。
溫都兒用力地點頭,這回真的懂了他的無私及用心良苦。
她望著這個坐著便與她一樣高的男人,情不自禁地撫著他又粗又硬的臉龐,覺得只要有他在,她的天地便可以安全無虞。
「我懂,但我還是有私心……」她握著他的手,輕聲說道:「你可以先派人救出溫族嗎?」
「如果我救出溫族人,你打算怎麼報答我?」赤木罕問道。
溫都兒輕咬了下唇,拉過他的手慢慢地放到自己的肚子上。
赤木罕低頭瞪著掌下的渾圓肚皮,感覺有一道大雷劈向他的腦門。
「你有身孕了!」赤木罕大吼一聲,整間屋子都轟然作響了起來。
原本趴在地上快睡著的黑寶也在瞬間跳了起來,慌張地左右張望著。
「你什麼時候有的身孕!」赤木罕瞪著那圓滾的肚子,表情驚恐得像是裡頭會跳出一個怪物似地。
「離開你之後,才知道的。」溫都兒輕聲說道。
「你既然知道,還待在藺常風身邊是什麼意思!莫非你真的喜歡他?我去宰了他!」赤木罕忘了戚無雙在信里的解釋,他神色火怒地轉身往外走,呲牙裂嘴地像是要將人碎屍萬段一樣。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眼裡只有無雙。」溫都兒急忙抱著他的手臂,阻止他前進。
「你嫉妒戚無雙!」赤木罕瞪著她,噴出氣息如同火山熔岩,此時更是恨不得能折斷藺常風脖子。
「我喜歡的人只有你一個。」她將手放在他的胸膛間,努力地想安撫他的情緒。
「那你還待在這裡是怎麼一回事!」
「你明知道我無法看著你和我的族人對抗。他們在沙漠里撿到我,養育我成人,這份恩情,我一輩子都不能忘。」
「對!他們養育你成人,養得你這身臭脾氣和他們一摸一樣!要不是溫族這回被駱蠻族的人撂倒,現在還是一樣死都不願意臣服於赤木族。」赤木罕沒好氣地說道,目光又溜回她的肚子上——
她的肚子里有他的孩子!
赤木罕忘了自己方才說了什麼,他胸腔劇烈地起伏著,火眸死盯著她的肚子,恍若只要盯得夠久,他就可以看出裡頭孩子的長相一般。
「啊!」他突然仰頭放聲大吼了一聲。
溫都兒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整個人就被他雙臂給筆直抬起抱到榻上。
赤木罕把臉貼在她的肚子,黝黑臉孔下的白牙閃閃發亮著。
「哈哈哈……」他渾厚笑聲開始瀰漫在整個屋內。「老天爺!我有孩子了!一個和我同血脈的孩子!」
溫都兒紅著眼眶,抱著他的頭,感覺他的笑聲滲入她的體內,讓她也不由自主地隨之微笑著,可她的眉仍然擰蹙著,忍不住擔心地追問著:「你究竟救不救溫族人?」
「我剛才嚇你的!我早就救出溫族人了,駱蠻族的族長、戰將,現在也已經全都被趕到西沙國邊境,以大漠律法放逐到東邊漠地任由其自生自滅,也算是替你的族人報仇了。」他大聲說道,一臉等她讚賞的神情。
溫都兒激動地流下眼淚,驀地低頭吻著他的臉龐。
「謝謝你……謝謝……」
赤木罕拂去她的淚,看著她一臉欣慰、一臉很愛他、很在乎的模樣,他這些日的煩躁總算能稍微平靜下來。
「我三天沒睡了。」他打了個大哈欠說道。
「辛苦你了,睡吧。」
她一如以往地,以唇輕點過他的眼皮,小手探到他的後頸,輕捏著那裡僵硬得像石頭的肌肉。他這裡最容易積累酸痛疲勞,以前她每晚都要替他熱敷、按壓直到他睡去為止。
赤木罕的笑聲漸歇,呼吸也漸漸變得緩長。他閉上眼,臉龐仍然貼在她的肚子上。
「我這樣會不會壓壞孩子?」他突然站起來大吼一聲,睡意霎時全消。
「不會。」溫都兒握著他的手,讓他再度坐下。
見他仍一臉緊張,乾脆將他的臉放在她的大腿上。她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撫著他的後背。
他長吁了口氣,抓住她探向他後頸的手牢牢一握。
「如果我就這麼不來,你打算怎麼辦?」他說。
「我可以靠做茶巢,養活我自己。況且現在有無雙在,她教了我很多生意上的事情……」
「你這駱駝脾氣就不會轉彎嗎?你當初如果會撒個嬌、使出美人計,來個枕邊細語,咱們那需要繞這麼一大圈?」赤木罕再度跳了起來,對著她又是一陣劈里啪啦大叫。
「那些事我不會。」
「對!你只會氣死我!」
「我只知道要好好照顧你。」溫都兒張開雙臂抱住他,將臉龐貼在他的胸腹間,低聲說道。
「什麼照顧我,你根本就是老天派來氣死我的!最讓我生氣的是你總是把別人放在我前頭,就連黑寶都比我重要!」赤木罕雙臂交握在胸前,怒氣沖沖地瞪了黑寶一眼。
黑寶嗚咽了一聲,可憐兮兮地趴在赤木罕腳邊討同情。
「我看到黑寶就像看到你一樣,當然要帶著它啊。」溫都兒把手擱在他剛硬如鐵的手臂上,輕聲地說道:「還有,我怎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和溫族對抗,你是全天下我最不想怨恨的人啊。」
赤木罕對這話很滿意,點點頭後繼續問道:「我們現在已經有孩子了,你想怎麼辦?」
溫都兒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望著他的眼,紅著臉輕聲地說道:「你願意娶我嗎?」
赤木罕的大掌倏地挑起她的下顎。「你說的是什麼鬼話!」
溫都兒心一慌,這才想起他如今統一了西沙國的眾多部落,多的是部族長老之女想嫁給他……
「我不娶你,難道打光棍一輩子嗎?」赤木罕將她整個人抱到身上,笑聲如雷地在她耳邊轟轟作響著。「我只是萬萬沒想到這事居然是由你先開口,你總算也知道要主動了!我們明天就在這裡成親!之後,你就給我生個八個……不不……十個孩子好了……哈哈哈……」
溫都兒看他喜不自禁的樣子,心窩被幸福漲得鼓鼓的。
她抱住他的身子,把臉埋在他的胸前,微笑地聽著他的笑聲。
原來,幸福就是這麼一回事哪。
哈哈哈……哈哈哈……
赤木罕的豪邁笑聲,隨著晚風飄散到別院另一邊的廂房裡。
戚無雙正攬著藺常風的頸子,嘖嘖稱奇地說道:「赤木罕的笑聲跟打雷有什麼兩樣?這人上戰場時,只要奮力發出一聲獅子吼,敵人就算沒被嚇破膽也會從馬上掉下來吧。」
「看來一切很順利。」藺常風撫著她披散於肩后的長發說道。
「我本來以為赤木罕會凶她,畢竟她帶著肚子里的孩子不告而別。」她說。
「心愛女人帶著自己的骨肉回到身邊,還有什麼事是不能原諒的?」藺常風說道。
「說的也是。」戚無雙拉過他的手環住自己,喜歡他像暖爐一樣地裹著自己。
「不知我們何時會有孩子?」他撫著她平坦的腰腹說道。
「待我掐指算來。」戚無雙故意一臉神秘地掐著手指,嘴裡喃喃有詞地念著只有她懂的句子。
「如何?」他挑眉問道。
「多努力,很快就會有了!」戚無雙笑著將她的藺哥哥壓平在塌間,開始對他上下其手、為所欲為了起來。
藺常風望著她唇邊頑皮笑意,還能如何?
自然是雙手一攤,任由她擺布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