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也許來得太早了!心喬坐在計程車內不安的撫平裙擺,看著從她眼前飛馳而過的街景。
正午時分,心喬走下車,準時來到和人樵相約的地點。
她刻意打扮自己,一襲薄紗長裙在秋風拂過時輕輕的撩起,優美修長的小腿若隱若現。人樵用渴望的眼神看著她矜持的微笑,那雙美麗的明眸流轉,散發出快樂的訊息,她那端莊的神態讓他心動不已。
他們在晶華飯店附近的咖啡店門口看到了彼此。
「嗨!」人樵的愛意不言而喻。
「嗨!」心喬頑皮的模仿他的語氣。
「你好美。」他讚歎的欣賞著她。
「哪有——」她靦腆的低下頭。她對自己從來就沒有自信,總是害怕人們看目的只是虛有的外表,除去了外觀的美麗,她已無法再吸引他的目光。
「美麗的人不必說話,就能夠說服別人的眼睛。心喬,我看到了你心地的美,不只有外表。」人樵燦爛的笑了開來。
」我想我是受到了我父親的影響,他時常告訴我——越是漂亮的臉蛋,越是經不起歲月的摧殘。我不是沒有自信,我只是對人生沒有太大的把握。」她想清楚剖析自己的心境,卻反而讓自己更模糊,人樵的注視讓她不自在的撥開兩頰的長發。
「不要害怕人生,小喬,我會永遠記得你今天的樣子,不管經過多久、多長的歲月。」人樵緊握住她的雙手,堅定地對她說。
「我也不會忘記。你知道嗎?今天是我們第一次正式的約會。」
「不對!我們以前就約會過很多次了。」
「那不一樣!」她強調著。
「對我來說是一樣的。」人樵的語氣比心喬還要堅定,讓她無法再堅持。「小喬,高雄我沒來過幾次,我想這回又要靠你當我的嚮導了。」
「那是當然的了!小時候你最愛跟在我後面了,也不管別的男孩子會笑你,說你愛和女生玩。」心喬想起從前的時光,不禁會心一笑。
「你記得嗎?那個時候,我長得瘦小,又愛和女生玩,鄰居的男孩都笑我是個娘娘腔呢!」
心喬掩著嘴噗哧笑出聲,她仰頭看著高大的人樵,他運動家的身材、俊逸的五官,還有健康的小麥色肌膚,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娘娘腔的男人。
「是啊!那時候你跟我打架,竟然還會打輸我呢!真的好丟臉喔。我要是對別人說,絕對沒有人會相信的,你的朋友一定會笑死——」心喬嘲笑他。
人樵聽完,作弄地抓住她的手一個反轉——
「啊——放開我的手。」心喬大聲呼叫。
「我不放開!除非你認輸了,而且發誓從此不在別人的面前提起這件糗事。」人樵將她的手拉到她腰后,心喬整個人幾乎都要躺在他懷裡了。人樵聞著她頭髮的香味,不禁想多留住這美妙的一刻。
「不公平!你的塊頭比我大,我打不過你了。你大欺小,太卑鄙了!」心喬貼在他胸前動彈不得,嘴裡還是不停抗議。
「隨便你說一一我就是過分、卑鄙,就是喜歡欺負你,你想要怎樣?」他在她的耳畔挑釁般的低語。
「趙人樵!快放開我,有人在看呢!」心喬顧忌地環顧四周,還是倔強的不願屈服。
「我不管,讓他們看好了。你還沒有發誓呢!」
「好……好……我發誓……袁心喬絕不泄漏趙人樵當年被女生打得鼻青臉腫的糗事。可以了吧?」心喬看見行人都在看他們,臉紅心跳的急忙想要擺脫他。
「哪裡有鼻青臉腫,你太誇張了!」人樵很不甘心的放開她。
心喬想要反擊,握著拳頭擊打他銅柱般的手臂。
「我也要你發誓廠
「發什麼誓?」人樵動也不動的承受她雨點似的小拳頭,好奇的問。
「發誓你不可以仗著力氣大威脅我,發誓你再也不會這樣欺負我……」
人樵定定地看著心喬,水一般的視線,流過她身體的每一個部分。
片刻間,世界全都靜止,連行人的喧擾都聽不見了。她全心等待著他即將傾訴的話語,好像蝴蝶等待初嘗破繭后第一口甜蜜的花蜜……
「我發誓——我不會欺負你。我發誓我會好好的保護你、珍惜你。我發誓我要永遠的——」
心喬猝然用她冰冷的小手,蓋住了他的唇。
「不要!不要發這種誓言!不要說永遠——」
「為什麼?你以為我會做不到嗎?」人樵隱隱感覺到心喬的不安。
「不是——」心喬猶豫著。
在剛才那一瞬間,她想到父親說過,情人間的誓言,就像政治家的嘴一樣,都是靠不住的。她不喜歡聽到「永遠」這樣的誓言,雖然字字動聽令人充滿期待,但卻只讓她更害怕失去。
「難道你以為我是隨便說說的?小喬,我從來沒有對女人說過這些話,只有對你,我恨不得剖心掏肺讓你看看我的真心。你唯一能夠信賴的,是我的坦白,我對你說的話,一輩子都會問心無愧。」
他坦蕩蕩的眼神已經讓心喬深信不疑。
「我相信!人樵,我相信你。可是……我不相信我自己,如果有一天我發現我再也無法吸引你,那麼我會在你還沒有發覺時離開你。我害怕有一天,你對我的感情會褪色。我害怕你發現我除了好看的外表以外,一無是處。我害怕你的條件太好而配不上你,我害怕你會發現我並不是最好的。我怕……我們等不到永遠……」
人樵嘆了一口氣,因為她的毫無自信,反而令他更加憐惜。「小喬,看著我。這一刻對我來說,就是永恆,就像我們小時候的記憶一樣,永遠無法磨滅、不能忘懷。我們很久以前就開始了,也要相守到結束。我有這種直覺,我相信我們註定要在一起,永遠……永遠…永遠……永遠……」
人樵不斷重複著永遠,他要心喬認真的聽入他的心聲。
心喬深深地凝視著他,再次確定,眼前的人是如此真實的站在面前。
因為害怕失落,所以恐懼、驚慌緊隨而來。直到她看見眼前的他伸出了指引的手,等待她上前握緊,心喬不再猶豫了,只要和他在一起,每一分鐘、每一秒鐘都是值得珍惜.永遠留藏的。
「我肚子好餓!」心喬按著小腹忍不住說。
「我也是,」人樵的肚子也在抗議下。
「太好了!走!我帶你去吃高雄最有名的排牙湯、蚵仔麵線、魷魚羹……下午我們去文化中心陶冶一下枯竭的性靈,再去西子灣吹吹海風,享受久違的大自然,我們要好奸的把握時間.晚上我還要趕回家整理行李呢!首先……我們要到對街叫計程車。」心喬興沖沖地拉著人樵的大手,邊走邊說。
「我現在終於相信,你和你妹妹真的是認同一個娘眙里出來的。昨天我和有勁回飯店的時候,他還搞不清楚為什麼會變成他和你妹妹—同出遊,行程還都安排好了。我那時候還笑他,像他那種優柔寡斷的男人,就是要找這種直來直往,有主見、有個性的女人。」
「是嗎?那我呢?我是什麼樣的女人?」心喬指著自己問。
「你妹妹沒有你好看,卻比你有自信多了。」
真是一針見血!心喬又顯得頹喪起來。人樵跟在她的身後竊笑,拍拍她的肩膀,笑笑地安慰她說:「不要難過,我還是喜歡你的。我永遠一一永遠一一都不會嫌棄你的。」他頑皮的強調永遠,語氣中帶著調侃。
他頓了頓,又說:「心喬……昨天晚上,我已經對有勁說了我們—兩人的事情,我坦白對他說我們的感情,無論什麼人或什麼事情都無法改變。有勁也很清楚他和你不可能有進一步的發展。」
「你們一定還聊了很多吧?」心喬低垂著雙眉,顯得心事重重的樣子;自從她退回有勁的求婚戒指以後,心裡對有勁總覺得很虧欠。
「是啊!我們聊了一個晚上,他聽我說了很多,最後還鬆了一口氣——」
心喬仰起頭看著人樵,臉龐在陽光映襯下更顯得純美,眼裡帶點淡淡的迷惑。「他為什麼會鬆一口氣?」
「他說——輸給像我這樣的對手,他輸得心甘情願。」
「你真自大!」心喬皺了皺眉頭,淡淡一笑。
「對自己有自信沒什麼不好!把世界踩在腳下,或是被世界壓在頭上,全在自己一念之間。你和有勁都習慣順服在社會的壓力下,忘了自己也能夠改變命運,而不是只能被命運牽著鼻子走。」
「我知道,所以……我和他真的不適合,我無法幫有勁什麼…」
「心喬,不要對自己這麼沒有信心!你就是你,我喜歡的就是這樣的你。有勁到現在還是不太明白你為何不肯放開心胸接受別人的感情……」
「因為我心裡一直都保留著一個位置……」
「那個位置是留給我的吧?」人樵頑皮的笑說。
「你知道的——」心喬忍不住抗議。
人樵不等她說完,強拉著她的手,領她走過一條熱鬧的街道,回頭對她說:「小喬,昨天你回家的時候,你的父母沒有為難你吧!」
心喬看著他擔憂的臉,掩不住笑意。「不要擔心,自從上大學后,我媽媽和阿姨就不斷在替我找對象,要我相親,我已經習慣了。」
「可是絕對沒有像這次一樣吧!」
「沒錯!是空前,也是絕後了。我花了兩個小時,才跟我爸媽把整件事情解釋清楚。早上我阿姨就接到了劉醫生那邊的人打來的電話,我媽媽和阿姨一早就講電話講個不停。」
「可憐的小喬。」
「是嘛!這麼好的相親對象,竟然平白的讓你們兩個大男人搞砸了!是醫生耶——根據調查,台灣未婚女性最嚮往的結婚對象就是醫生了,這一點我媽媽最清楚了。」
「那麼你也一定知道,根據調查,全台灣的男人最嚮往的女性結婚對象是什麼職業?」
「我不知道。」
「是老師啊——所以你也不是男人最好的選擇。」
「喔——是嗎?」
心喬大感失望的表情讓人樵忍不住發笑,她就是一個這麼單純的女孩。這樣的女人生存在如此競爭的環境里,一定會時常吃虧的。他心想,不禁為她心疼。
他故作正經地說:「但也沒關係,我們都不是對方最好的選擇,所以只有將就了。其實啊——你和你媽媽應該感謝我的。」
「感謝你什麼?」
「小喬,你聽好!有兩種醫生你最好要考慮馬上拒絕——」他正色地說。
「哪兩種醫生?」
「婦產科和泌尿科。」
「為什麼?」
「就像賣麵包的人,賣了一天的麵包,回到家看到麵包都想吐。」
「我不懂?」她滿臉疑惑不解。
他似笑非笑的又說:「就像水電工一整天都在修理別人家裡的水電,回到家,連檢修一下自己家裡的水電都不願意。」
「這是什麼意思?」心喬還是沒有會意過來。
「你真是太單純了,我想以後我應該要好好地調教你。你再想想看,我可不能說得太過明白。」他揚起嘴角,露出曖昧的笑。
心喬想了一會兒,恍然大悟后,嬌嗔的打子他一下。「你真是的!好吧!那麼你說,哪一種職業的男人我才可以考慮去相親?」
「有建設性、有創意,兼具感性和理性的職業。」
心喬懷疑地看著人樵,語氣刻意充滿崇拜地問:「嘩——好偉大啊!那是哪一種職業?」
「建築師啊!」人樵看著她,理直氣壯的回應。
他看她的眼睛是閃亮的,低沉的聲音帶有撫慰她心靈的魔法,凝視她的臉顯得英俊動人。心喬深深看著這個令她心動的男人,竟然有些捨不得移開視線……
夜幕低垂,一輪明月懶懶地掛在天角,兩個身影相伴走在西子灣的海灘上,印出了一條長K的足跡。
他們手牽著手,說了一天的話、走了—天的路,所有他們經過的地方都留下了兩人歡樂的話語。現在——遠方的海面是寂靜的,只有腳邊浪頭落下唰唰的聲音。
他們慢慢地走著,看著一層又一層的白色泡沫規律地撲向岸邊,誰都不願破壞這一刻美景。
「你冷嗎?」人樵感到海風吹起了陣陣的涼意。
她沒有回答,可是瑟縮的樣子令人心疼,他們倆都沒有穿外套,人樵只好將她攬進自己的胸膛,傳遞他溫暖的體溫。
「人樵,我的回程車票都訂好了,我得回去整理行李,爸媽也還在等我回去。」她終於還是先說出口。
「我知道,我也要搭晚班的飛機先走。明天我們都要上班,一切又要回到正常的軌道上,真希望這一刻能夠一直持續下去。」人樵不舍的說。
「我也是——」
「我們往回走吧!」人樵牽著她的手轉身,循著來時的足跡回去。
「人樵,星期五晚上你不是還在趕一份工程設計圖?你為了來看我,一定把你自己的事情全都擺在一邊了吧?」
「沒關係,我今晚回去還有時間把它們趕完。」人樵將她的肩膀攬得更緊。
「我不希望你為了我而影響到工作,幼盈跟我說過,你最近在趕這批工程之外,還要準備出外讀研究所的事情。人樵,我不想成為你的牽絆。」
「小喬,如果你是我的牽絆,你會是我最甜蜜的牽絆,我可一點都不想擺脫。唉!但願我對你的感情可以節制一點,把我的感覺再沖淡一些,可是我沒有辦法克制。我決定回去以後搬到我朋友家裡,這樣才能和幼盈理清關係。」
人樵有著建築師最精準的理性,他很清楚地看出這一點是心喬對他的感情里最大的障礙。心喬是個保守的女孩,他知道他得排除這些障礙才能得到心喬全然的相許。
「我明年初就要出外了,小喬,我和你之間的感情毫無猶豫和懷疑,我們現在什麼都不缺,最缺少的就是時間了。」
他們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心喬先開口:「你的父母呢?人樵,自從你們搬離屏東以後,我們聽到了不少你們家的傳言……」
「那你一定知道了,我們當初是為了躲債才搬家的。離開屏東以後,我們搬了好幾次家。我時常聽到爸媽在吵架,從白天到晚上,從晚上到天亮,天天從不間斷,這是我成長過程中大半的記憶。」
「人樵……」她的表情顯得悲傷。
他伸出手輕撫過她憂鬱的面容,想安撫她擔憂的心情。「沒有關係,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後來呢?」
「那時候,我媽無法忍受我父親替朋友擔保,還共同經營事業失敗而導致債務纏身,她天天以淚洗面。我爸爸為了不牽連我們,只有和我媽媽離婚,出外躲避債務。他在美國做過跑堂、洗碗工、替人送貨,到後來替人管理旅館,從修理水電到整理床鋪,他什麼都做。這樣過了幾年,他才慢慢存到錢將旅館接手過來,最後將旅館整修轉賣,再買一家更大的旅館,等經營上了軌道,他再轉賣出手。一直到幾年前,我爸爸和他的朋友兩人才好不容易還清了債務,現在生活漸漸改善了以後,我爸爸才接我媽媽到美國和他開始重新生活。」
「所以你爸媽都不在台灣?」
「嗯!我媽媽在四年前出外的。我父親離開我們的時候,我已經很獨立了,因為我要保護媽媽,還要負起一家之主的責任。父親出外后雖然都有匯錢回來,可是時有時無,我還是得四處打工來維持生活。讀完大學,當完兵,我—個人留在台灣工作,存了一些錢后,打算再讀研究所。我申請到了獎學金,明年初就要開學了,兩年後等我學成回來,我一定要做出一番事業讓我父母看,證明我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活得理直氣壯。我不想再經歷一次從前那種灰暗的日子上只要想起過去的日子,他的雙眉就會不由自主地皺起,俊秀的臉龐掩不住濃濃的哀傷。
「難怪——你一直沒有試著和我聯絡,原來你是這麼努力地在生活著。那時候,我還以為你至少會給我一點……一點點的隻字片語。可是,稱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飛得無影無蹤……」
「小喬,我雖然沒有試著和你聯絡,可是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在屏東的日子,因為有你,我過得好快樂、好充實。那是我年少時最美麗的時光,我怎麼可能忘記?」
「人樵,我們不要想太多了……能和你一起走在這沙灘上,我就很滿足了。明天會如何,讓明天來決定,我跟你說過,我對人生沒有太大的把握,那是因為生活總有太多的變數,只有孩提時的夢想最單純也最美麗,不管時光如何流逝,我們永遠都能在心中保有這份感動。」
「這也是為什麼我們都無法忘記彼此的原因,這麼多年後,看見你,心中的感情還是輕易地被激起,什麼都無法取代——」
月光下兩個拉長的黑影,漸漸交纏成一個。我要你,只要你,他們在心裡不斷的對自己說,就像個孩子,藏在幽暗的黑夜中祈求一線光明,不斷在潛意識中呼喊著,我要你,只要你……
「小喬,我們來跳舞吧!」他放開攬住她肩膀的手,牽起她冰冷的小手。
「可是……沒有音樂。」
「怎麼沒有?你注意聽——是一首老歌,華爾滋的旋律,適合在月光下起舞,聽到了沒有?」他輕輕攬住她纖細的腰身,——只手掌托起她的手,低頭對她柔柔的述說。
「嗯,我聽到了!有一首歌——」她仰起頭溫柔地回應。
她開始輕輕緩緩地吟唱這首老歌,人樵也跟著她哼起音樂的旋律。
「MoonRiver——widerthanamile:I』mcrossingyouinstylesomeday.Olddreammaker,youheartbreaker。whereveryotl』rcgoing,I』mgoingyourway.Twodrifters,offtOset:theworld,there』sslichalo[OfworldtOsee——」
是一首很老的歌曲,歌名叫做"MoonRiver」,是「第凡內早餐」這部電影里的主題曲。電影里一個迷失在城市裡的鄉村女孩,坐在窗欞邊彈著吉他,悠揚的清唱出這首感人的情歌。
人樵兩隻手緊緊攬住心喬,兩人輕輕地搖擺起舞。「一、二、三……一、二、三……」華爾滋的三步節拍,配合著兩人合作無間、天衣無縫的腳步。
他第一次這麼緊密地摟抱她,感到全身充滿了觸電般前所未有的震撼。
「你知道嗎?我第一次如此感激人們創造出這樣的舞步。這華爾滋比慢舞還要多點歡樂和甜蜜,比快舞還要浪漫沒有距離。」
「是人……不管什麼舞步,只要是和喜歡的人一起就好了。」
「那麼我再也不想和其他女人跳舞了。」
心喬的手牢牢地圈住了他的,整個人倚在他的胸前,聆所他的心跳聲。
外界的紛紛擾擾已經被他的胸懷隔離了,他的胸膛是一個美麗的小世界,她只願在往後的日子裡,她能夠隨時隨地倚靠在這安全的懷抱中。
人樵送心喬到車站,準備送她回屏東后,自己也要搭飛機趕回台北。
「別忘了!明天晚上我帶你出去吃飯,我知道有一家小飯館剛剛開張,有南部客家小炒的風味,我一定要帶你去嘗一嘗。」他在車站的月台上,握著她的手說。
「好——」她笑看著他追隨的腳步。
「還有,回到台北以後,我有準備一樣東西要給你看。」他表情興奮,像個孩子一樣。
「是什麼東西?」心喬好奇的想知道。
他抿著嘴,故作神秘狀。「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你不告訴我,那最好是個好東西,否則我不會放過你的!」她嬌嗔著,神情迷人得令人屏息。
「絕對會是個讓你驚喜的東西,你要相信我,否則就不要放開我好了。」他收起玩笑的表情,一本正經地說。
火車震動了一下,火車的引擎開始啟動了。
「我回去一定要看到你所謂的驚喜。」
「沒問題!你會看到的。」
「好!勾勾手……」她伸出小指頭,人樵笑著和她一起勾勾手。
他們彼此注視著對方的眼睛,周遭的景物和人潮彷彿全都靜止了。
「人樵,火車快要開了等一下你還要坐飛機回去,一定會比我快幾個鐘頭回到台北,這樣你就可以利用時間做你的工作了。別擔心,我們明天晚上就會見面了——」她放開了他緊握的大手。
「其實我們可以一起飛回台北的。」人樵忍不住抱怨,這幾個小時的分離,真是令人痛苦的折磨。
「不好,坐火車方便、便宜又安全,你知道我買的是來回票,我才不要浪費。而且我還要回屏東拿行李,我媽媽一定做了很多腌醬瓜和小菜準備讓我帶回台北,到時候一定請你吃。」
他無奈的笑笑,怔怔地注視著她如寶石般綻放閃亮光彩的瞳眸。
「人樵,再見了——我們很快就會見面了!」心喬一說完,轉身跳上火車。
是的,我們很快就會見面了!人樵在心裡不斷的回應,嘴裡卻連再見的話都沒有說,因為火車啟動的聲音太大聲,而她早已走進車廂坐定位了。
心喬坐在自強號舒適的座椅上,透過窗外看著人樵一步一步的跟著火車緩慢行進,然後車速漸漸加快——她回過身將手掌貼在玻璃窗上,他大步跑了過來,修長寬大的手和她的手瞬間相貼在透明玻璃上,只有幾秒鐘的時間,很快又分開了——
心喬看著他的唇形猜測他想對她說什麼,四周響起了火車穿越鐵道的隆隆聲和車廂內女人和小孩的吵雜聲。人樵腳步停了下來,心喬看著他的身影越變越小,直到看不見后才放棄追尋的眼神,可是心裡還是不斷在瑞測他想表達的話。
★★★
夜裡,心喬及時趕回家整理行李,準備出門的時候,照例又被老媽狠狠叨念了一頓。
「小喬,難得你回來,還是一直往外跑。連你妹妹也出去一整天不見人影,你們都長大了、翅膀硬了,爸媽的話都可以當成耳邊風了。」
「媽,我保證下星期一定回來,到時候我哪裡都不去,陪您一整個周末,好不好?」
「算了!你們才不想陪我這個老太婆呢!小喬,我不得不說你,這個劉醫生條件這麼好,你也不好好把握,還半途讓兩個男人跑來壞了你的好事。你不知道—一我費了多少唇舌才對張阿姨解釋清楚,她還要對介紹人說明,介紹人還要對劉醫生講清楚,等劉醫生明白這一切都是誤會後,我想你才有可能還有一點點機會。你啊——真的把我的臉全都丟光了!早知道還是生兒子比較好,女兒長大了,就是別人的了,連想沾一點女婿的光都是痴心妄想。」
心喬知道此時不能回應母親的話,這是二十六年來的經驗,只要母親在氣頭上,最好解脫的辦法就是沉默。
她走到客廳,看到頭上微禿的父親靠在沙發上看電視,她走近站在旁邊。
「爸,我要回台北了。」心喬看著父親,每一次回家,都會發現父親兩鬢的白髮又增多了,原本魁梧的身材漸漸變得彎駝,她的心隱隱作痛,父親在她心目中一直是個偉大的英雄,只是她從來沒有想過,什麼時候英雄也會變老?
接下來又是父親的軍事訓話。「小喬,爸爸讓你受教育,到台北工作,是想要讓你多見識這個社會,多一點人生的歷練,可是如果你在那個環境里沒有辦法把持好自己,不如就回來!我們袁家的女兒走出門要抬頭挺胸,不可以讓人看輕,落人口實;一個人長得好看,只是一時的運氣!會做人、會做事才是有真本事,別只當個好看的花瓶,瓶里沒有半點水,也是撐不了多久。你看看你,到台北闖了什麼名堂沒有?反而還讓人說長道短的,一點也不像話!你一回到台北就馬上搬家,我不准你再跟別的男人搞七捻三的,聽到沒有!還有,準備回南部找份安穩的工作,像你妹妹一樣!」
「爸!我沒有和男人搞七捻三的,我也不想回南部找工作。」心喬堅定地說,她鼓起最大的勇氣反抗父親的命令。
「小喬!你——」心喬的父親氣結得說不出話來。
心喬的母親急忙介面。「小喬,不要惹你爸爸生氣,他這幾天血壓特別高,吃東西又不節制,你還這樣氣他!」
「對不起。爸,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相信你的女兒好嗎?」心喬柔聲地向父親懇求。
心喬的父親沉默了片刻,語重心長地說:「我只想讓你知道,如果想休息,就回來——這裡永遠都是你的家。」他說完,面無表情的又融人電視劇里的情節,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這就是父親,她知道父母都不善於表達他們關愛的心情,父親說的那幾句話,就已經夠她在回程的路上感動得大半天了。
她已經盤算好下個周末要帶人樵回來,他們一定都還記得,很久以前那個和他們的女兒打過架的小男孩.那一個時常愛跟著她的跟屁蟲,那一個時常和她一起失蹤的小男朋友。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等爸媽知道他們又在一起的時候,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表情?現在她故意什麼都不說,下個星期就給他們一個意外的驚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