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淚染

第五章 淚染

撫你的唇印染我的痕吻你的眉浸染我的淚

是始是終已無謂

***

冷,從夢中驚醒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如浸寒潭凍死人的冷,睫簾未掀戎月就知道自己又毒發了,緩緩睜開眼,帳幔內已是滿滿朝陽映染的橘紅,奈何色雖暖人也依然祛不了這透骨刺寒。

怎麼這麼快?離上次發作才沒多久,缺月都還未整圓,已經沒時間嗎……

牙,碰磕得咯咯作響,停不了的還有一身冷顫,戎月本能地想蜷縮起身體,這一動才發現自己被桎梏在雙熟悉的手臂間,因為已僵冷到無知無覺,他完全沒感到身後有副軀體緊緊相貼。

「……血……」兩排牙咯咯作響凍到說不出話,好在蚊蚋般的顫聲已足夠喚起身後人的注意,一陣天地倒旋,戎月如願看到了那雙星燦般耀眼的黑瞳,深幽地一如以往沒有絲驚愕,似是早知道了他的不適。

迷濛間,只見那雙總是微微上挑的薄唇在眼前緩緩貼近,最後竟堵上了自己冰冷的唇瓣。

來不及訝異,甚至無法感觸那雙唇的動作,戎月只隱隱感覺到自己哆嗦打顫的嘴好像被什麼頂了開,有什麼東西順著喉流進了腹中。

「再忍會兒,等一下就會暖和了。」

沉穩的語聲有著種讓人心安的力量,戎月昏沉沉地又合上了眼,不過這次他不再擔心是否會就此一睡不起,莫名地他相信,身旁這男人不會放任他就這麼糊裡糊塗睡到閻王殿的。

不知過了多久,朦朧意識漸漸被股翻騰的熱流給喚醒,然而熱意卻始終只在胸腹間徘徊,身子逐漸熱了四肢依舊冰冷,冷熱交雜針扎般的刺痛讓戎月難受地低噫了聲。

幾乎是聲音才出口,戎月就感到一雙手隨著體內那股燥動的熱在自己身上摸索著,神智雖然不甚清楚卻也依稀明白那是血螭在幫他取暖,然而片刻后感覺卻越來越是詭異,似羽輕拂卻又怒撩著人,撫過之處儘是忍不住的顫慄。

不由自主掙扭著身體,意識卻依舊浮沉在虛無的黑暗間,如陷夢魘醒不過來,直到胸前敏感傳來一陣激顫,重如千斤的眼帘才好不容易隨著喉間低吟緩緩睜了開。

如羽長睫眨了又眨,烏漆的黑眸滿是迷茫,就這麼怔愣愣地呆了大半晌,戎月也依然無法將思緒接上視線所及。

他幾乎要以為,自己仍在夢裡,否則眼前人除了那張熟悉的面具外為什麼……未著片縷?詭異至極……

木然的目光沿著光裸的手臂徐徐下移,修長的指尖正掐捻在自己衣衫大敞露出的暗紅蓓蕾上,不可抑的酥麻感受就隨著長指上的動作陣陣上涌。

唇微咬,戎月又是不可遏地輕唔了聲,無法理解眼前所見的一切。

「……你在做什麼?」話已可以說得順暢,手腳卻還是麻木地難以移動,蹙著雙雙眉的戎月在瞥了眼跨坐在自己腿上的男人後又迅即轉開了視線。

淺麥色的修長軀體披灑著金黃朝陽,柔韌線條下蘊含著無窮的勁力,有種撼人的美,宛如天祗,只是此情此景春色無邊,實在無法不讓人感到困窘。

「讓你暖起來呀。」

平素就沒什麼正經的語調此刻變得更加地魅惑妖嬈,一陣錯愕中戎月又轉回了目光,不能置信地望著面具后的那雙眼。

年近弱冠,儘管因為政爭之故尚未立后納妃,但畢竟是宮裡頭長大的,他不會看不懂那幽瞳里的神韻。

那雙總是對他溢著笑的燦眸,此刻赤裸裸地全寫著肉慾之念。

「你怎麼了?受傷了?中毒了?」不期然的擔憂立即溢於言表,戎月掩不住惶急地連聲追問,直覺就是人出事了。

雖然見識過血螭神鬼般的身手,但他也沒忘了這兒明是青樓暗裡卻和那個叫「皇泉」的殺手組織極有關係,常聽人說武林江湖充滿詭計魍魎,就算再厲害不小心也會著倒栽跟斗。

血螭一定是大意被敵人動了手腳,要不然怎會突然變得判若兩人如此陌生?

「……」滿滿的感動漲滿心房,血螭沒想到在擺出一副色胚樣做出如此逾矩的行為後,這人兒的第一個反應竟是替他擔心?

然而感動歸感動,戲,卻還是得繼續唱下去。

「中毒?呵呵,我沒說過我是百毒不侵嗎?」薄唇微挑勾出抹邪佞的笑,長指輕輕劃過小巧的肚臍曖昧地朝下撫去,微運勁,凌亂衫袍下的薄褲就裂成了片片破布。

對血螭而言,這角色演來一點也不困難,就算摘去臉上的木製面具他相信表情也一定生動逼真。

同戎螣一般,這比夜還深的暗色本來就是刻在骨里的天性,只不過身為影的他沒什麼機會向人展露這狂佞的一面罷了,更別提在心上人面前還得刻意藏隱,而今……

「葯對我無效只好給你用啦,如何?聽說這玩意效果挺不錯的,有感覺了?」揉搓著手上的微昂,時而輕快時而重緩,在藥性的催化下很快就情動為擎天一柱,顫巍巍吐著愛ye。

「唔……別……這樣……嗯……」難忍的酥麻在體內波波竄流,戎月難抵這種從頭到腳趾的顫慄不住逸出低吟,儘管理智仍抗拒著,手腳無力的身體也只能微微掙動著,怎麼也逃不出那雙大掌的掌控。

「既然舒服又何必虛偽掙扎呢?順著感覺享受不好嗎?」

俯下身,血螭啟唇含向白皙胸膛上的微突,毫不留情地或咬或舔,弄得兩顆蓓蕾不但腫了一倍,原本淡粉的色澤也染成了艷麗的桃紅,撫弄慾望的兩手卻是滑向兩旁絲絨般的腿膚上摩娑。

「哈……唔……」粗喘著氣,胸前的刺痛讓戎月本能地瑟縮,然而隨後湧起的麻癢又讓他不由地挺胸送上讓赤燙的唇舌撫慰。

身子越來越熱,炙融著意識也逐漸飄忽了起來,然而叫囂著宣洩的下身卻在這時候遭到冷落,那種懸在半空不上不下的空虛感讓戎月難耐地扭著腰,凍麻的雙臂也吃力地移了寸許。

正難受著,突然間一種溫暖的窄窒緊緊包裹住那極需撫觸的所住,戎月不禁舒服地吟哦了一聲,瀲灧半合的漆眸也徐徐張了開,映入眼帘的竟是血螭打開身體納進自己堅挺的yim靡景象。

「……你!……嗯。」驚愕地想開口,身上的男人卻已經徑自起伏起身子,摩擦帶來的顫慄感受讓戎月忍不住也動起腰追逐那種酥麻的快樂感覺,在對方的配合下越擺越劇越挺越深。

身下的人享受著,被頂得一上一下震顫的血螭卻是緊咬著唇打溶牙齒和血吞。

劇痛浸蝕下他早已無力再做出什麼媚惑勾人的行為,只能努力地撐牢雙臂架開兩腿,會搞得這麼狼狽主要還是因為除了承受違背生理的慾望外,他還得不住催動內息將戎月血行中的寒毒渡到自己體內。

拜戎螣所賜,雖然他也沾了光不甚畏毒,卻沒一身血肉解毒的好本事,能救戎月的唯一方法就是用目己偏屬陰柔的內勁將毒渡過。

哪怕這毒也會叫他吃足苦頭,總好過看著它在戎月身上肆虐。

唇緊抿,向來綿長的氣息此刻極端地不穩,時而抑屏時而吃力地急促吸收,然而看著身下的人兒春色染滿雙頰一臉迷醉的模樣,墨濃的深瞳即使盛著痛楚也依舊濃情滿溢。

老實說,符非戎甄攪局這般陰錯陽差,他從沒想過他們的第一次會是眼前這情形,應該說他從沒想過有天會心甘情願打開自己的身體讓另一個男人擁抱,雖說對象是戎月因而沒太介意,但也不是那麼簡單釋懷就是了。

畢竟論體形怎麼看月牙兒都比他纖弱許多,論年紀他好歹也多長一歲有餘,想也是他抱人才對,更何況兩心還未相交……

誰想得到世事竟如此難料。

「……」悶哼全堵作喉間,面具下優美的眉型早糾成了團死結,身後越發劇烈的痛讓血蝻明白身下人快到頂點了,肉在砧板上也只有咬唇承受他越來越粗暴的抽cha,就怕牙沒咬緊會丟臉地發出申吟來。

好在沒多久一股熱流就在體內深處迸發,血螭悄悄吁了口濁氣,緩緩放鬆緊繃的軀體倚牆暫作歇息,卻是沒起身離開的打算。

餘毒仍仔,猶未完全肅清。

隨著慾望的釋放,模糊的意識終於有了一線清明,身體里的高熱如把熊熊烈火,不但驅堪寒意也焚盡所有思維,直到此時稍緩戎月才有辦法去想這莫名其妙突發的事。

雖然猙獰面具后的表情無從猜起,但撲鼻的腥銹血味還有唇上的斑駁血痕卻是不爭事實,不用細察也知道人在剛剛行為里受傷了,可能還不輕……朦朧未褪,戎月睜著迷濛的眼巡弋起身上的男人。

汗,涔涔而下,那雙素來晶亮的眸子也覆了層氤氳,不算寬厚卻總曖噯包覆自己的胸膛仍急劇起伏著,然而結實小腹下的男性卻只是微昂,和自己的情慾高聳根本無法相比。

這場亂七八糟的情事里,有些答案已昭然若揭。

睇凝著這個看來像似經歷場大戰的男人,比起被侵犯的厭惡與恐懼,戎月心底更多的是無法理解的困惑……

「為什麼這麼做?」

沒人會自找罪受。

如果只是單純對他存有慾念,大可以反過來對他做這種事才是,事實證明這場翻雲覆雨里需索的那方根本沒滿足不是嗎?反倒是被強迫的自己得到了難以言喻的快樂。

「嘻嘻,因為小月秀色可餐呀。」猶是一副不正經的調調,緩過氣后血螭緩緩地俯下身抱住了人,滿意地感受到臂彎里的身子火熱依舊,就連肩臂都有了些暖意。

「……換個姿勢吧,你手腳能動了對不對?」就著結合的狀態抱著人轉了圈翻身,血螭改讓戎月伏在上方。

葯雖然是他下的,他卻料不準還得發泄幾次,摻和了太多變數,自己向來引以為傲的體力這回也沒了把握,他不想到時候撐不住難看地癱在月牙兒身上,還是早早躺下的好,儘管這樣的雌伏實在有些示弱。

「你……」這一磨蹭,慾念又蠢蠢欲動,戎月睜大了眼忿忿地瞪著人,不滿血螭顧左缶而言他拿別話搪塞自己,然而當視角一隅瞥見兩人結合處血糊成一片,心又軟了下來。

「放開……你不痛嗎?都流血了……」粗喘著氣,戎月竭力壓抑著想挺腰尋求那種如上雲端般飄然極樂的念頭,理智和慾念強烈拉鉗著。

偏偏身下的禍首完全無視於他的掙扎,居然在這時候把大岔的兩腿屈彎抬起勾在他的腰臀上,迎身熱情地吞吐著已然又粗了圈的堅挺,這一來就算是聖人都不可能忍了。

「你!……該死……」十指緊扣住那結實的腰臀,模糊的意識再次陷入混沌,戎月逐漸屈服於本能開始激烈進出著身下柔韌的軀體,記憶最後是那雙盈滿柔情的暗瞳,曖得就像似姆嬤的懷抱。

一挨到戎月重新沉淪慾海,血蝻就似木偶斷線般失了氣力,勾著腰的長腿早無力地滑落兩旁任由擺弄,褪卻血色的唇卻依舊挑揚。

他的月牙兒啊,這回是真的生氣了呢,竟連那等不符身分的粗鄙言語都飆出口?!呵,還沒有人聽過君子彬彬的月王如此口小擇言地開罵吧……

噙著笑合上眼帘,血螭把無力的身體完全交出任身上的人操弄,專心一意地和體內越行越烈的痛楚相抗。

難怪人都說福無雙至渦不單行,和血蝶那場累死人的架打得真不是時候,害他現在連留分餘力裝瀟洒也難,只能慶幸除了意識不清的戎月外無人見到他此刻的拙樣。

「魂牽一系」果然不愧是專門用來降服高手的毒玩意,在戎月身上是凍死人的劇冷,在他身上還多了樣痛死人的烈疼,攪得他渾身上下沒有一處舒坦能夠放鬆。

和這個相比,下身那點皮開肉綻的痛實在小巫見大巫早麻木不覺了,虧他的月牙兒還茲茲在念,氣他不肯解釋清楚交代明白。

要他怎麼說個明白呢?總不能說……他也解不了這要人命的毒吧。

他一點,也不想見到那彎月牙的眼淚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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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渾器噩不知道過了多久,當好不容易從無岸的混沌中掙扎清醒,眼睫甫掀血螭就巴不得再栽回黑暗中繼續沉浮。

從沒發現那雙柔似水的大眼睛也有著火的時候。

很漂亮,亮晶晶地一點也不輸平日的水光瀲灧,可惜這等風情實在不是他這隻落難如斯的平陽虎消受得起的。現在的他,無異於被剝皮拆骨重整了頓,連動根小指頭都嫌累,哪還有辦法再耍嘴皮把這氣頭上的人兒繞得七葷八素忘了這筆秋後帳。

屋漏偏逢連夜雨,老天爺就非得在他這沒頂的窮酸房裡狂澆水嗎?

一嘆再嘆,血螭完全不敢抬眼對上那雙著火的烏溜大眼,偏著頭豎直曲耳聽戰況,孰料大半晌除了一急一緩的呼吸聲外,明擺著一肚子火的人兒竟始終不發一語。

怎麼回書?這實在不像那個好奇寶寶的作風……

面具?!

年頭甫生手也跟著迅疚地撫上臉,渾然忘我的代價就是全身一陣要命的痙攣,血螭不由地齜牙咧嘴緊閉起眼,偏首埋進被堆里堵住喉頭裡的申吟。

這滋味真他媽的不是人受的!

死女人,這下樑子結大了,不光月牙兒連他自己這一份也得記上好好算算,這輩子他還沒落得這麼狼狽過,全身筋絡骨頭又是酸麻又是刺疼,攪得他恨不能一頭撞暈自己。

「你放心,就算我不高興也沒那麼小人。」原本有如天籟般的呢噥軟語驟然冷硬得像塊冰,不用問都知道聲音的主人火氣有多大。

「……不是……習慣罷了。」做出那樣肉痛的反應的確沒經什麼思索,血螭苦笑地扯了扯唇,誰叫這張面具已跟了他十數個寒暑,時時刻刻顧著就怕被人掀了去,引出的亂子他可沒法收拾。

當然現在一切都無所謂了,就不過只是愚蠢的本能反應。

「為什麼對我用那種葯?」

怎麼又問這個,這彎月牙非得打破沙鍋問到底嗎?搞成這副狼狽模樣,血螭也知道再擺出登徒子嘴臉沒多大說服力,索性閉了嘴隨人去想。

「不顧我的意願這麼做你以為我有享受到就不在意了?幫我取暖難道就只有那種方法?你有沒有想過兩個男人做那種事有多勉強?」

急促的問語一句比一句嚴厲,儘管早有準備,血螭還是為這責難般的語氣窒息了一下,果然任誰都無法對此不生厭吧,誰叫他們……

什麼都不是。

「你知不知道自己受傷了?居然還……還……」

「……你氣的是這個?」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張不知是羞還是怒的嫣紅俏臉,一絲弱微的光芒在片墨濃深澤中隱隱浮現,沖淡不少黑彩里摻和的郁色。

「不是因為我對你做的事?不是因為覺得……噁心?」

「都氣!」低吼了句,二十年來戎月從沒這麼怒氣騰騰過,他終於能夠體會當年胤伯被頑皮的自己惹得吹鬍子瞪眼是什麼滋味。

真的是很想把人……吊起來一幀好打!

「你到底瞞了我什麼?既然在意我會不會生氣會不會噁心,幹嘛還這麼做?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矛盾!」

「……」

「又、不、說、話?」稍霽的臉色再次沉下,面對這個突然和蚌殼看齊的男人,戎月什麼帝王的雅量涵養也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剩下的念頭只有想一拳打破這個悶葫蘆問個清楚。

他不懂,既然這麼介意他的感受為什麼不解釋?他沒不肯聽啊!

有什麼寧可他誤會也不能說的?姑且不論他這個被拉下水的人有無知曉的權利,難道在對方眼裡他就那麼地不值得信任嗎?

非得兜著圈子變張可憎的臉目欺他、騙他?

的確,對這個渾身是團謎的男人他是所知不多,就連他是否真是十衛中的「血螭」也無法確定,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輕易相信一路以命相護的人朝夕間就變成色慾薰心的小人。

「可不可以回答我?我對你做的,會……噁心嗎?」

不回答他的一堆問題還敢跟他要答案?耳畔的幽幽問語無異是火上加油,氣頭上戎月想也不想就打算一口回絕,然而一看到那兩片囁嚅的唇慘淡青灰又裂著血痕,心又不由地軟了下來。

「……不知道,也許吧。」將身上隨意披覆的單衣系好,戎月下床倒了杯茶,拿巾帕沾著茶水潤澤那雙十分礙他眼的浮腫唇瓣。

「我的確不喜歡你對我這麼做,但……」欲語還休,咬唇半晌戎月最後還是決定略過心頭上一時而起厘不清的異樣感受,「算了,傷葯在哪?我幫你清理一下上點葯。」

「……不用了。」向來璀如夜星的黑瞳驟然失采變得灰濛,血螭表示無礙地扯了扯唇,慣常的淺笑掩飾著化不去的苦澀。

原來想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不是旁人而是自己,自找罪受哪……

死性不改,痛死了也活該。

「沒那麼嚴重,不是因為……」強打起精神掩去縈繞心底的濃稠失落,血螭緩緩地推被坐起。

「不說也沒關係,我自己揀。」不表認同地咬了咬唇,戎月徑自翻起散落在床角的衣物,從袖袋中掏出各式各樣的瓶瓶罐罐,然後一件件在床沿邊排好。

「慢慢試,總會有對的吧。」

「……」推被的動作頓然停住,抑鬱的蒙眸如見天開般瞪得大圓。

這是他認識的月牙兒嗎?向來溫柔善良的他,什麼時候學得這麼惡劣的手段?

「我自己來就好,你可以先洗個澡,兩側就有……」眼見事情大有一發不可收拾的徵象,血螭什麼惆悵感慨也都先暫拋一旁捺下,眼前最重要的就是想法子支開人趕緊收拾被底下的狼藉。

「不,怎麼說我也有責任,是我弄傷你的。」鏗然打斷血螭未竟的話語,鏡般澄澈的雙瞳有著不容拒絕的堅持。

「小月~人家會不好意思啦。」拉起被褥作態遮住半張臉,血螭刻意嗲聲嗲氣地撒著嬌,渾然不在意這樣的舉止一個大男人做來是否令人作惡。

「再說人家可是什麼都沒穿,小月萬一把持不住忍不了怎麼辦?嘻嘻,不是因為我那兒又緊又曖,滋味太銷魂了所以小月想……」為了遏止戎月的意圖,血螭不惜滔滔說著更過分的污言穢語。

就算會讓那張俏顏露出鄙棄的表情也無妨,就算因此更討厭他了也沒關係。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這彎月牙。

他很清楚即使是他自己活該招惹這些傷痛,但若是讓戎月見到他血污的狼狽模樣,善良的人兒一定會自責不已,他一點也不想見到那傷心的表情。

「為什麼又故意裝這種樣子?我真的……不值得你信任嗎……」

杜鵑啼血般的哀戚語凋宛如一棒重棍臨頭,敲得血螭什麼混帳話也全吞回肚子里I,才說見不得人半點難過,結果什麼都還沒做就已經把人惹得一臉眼淚鼻涕委屈到不行。

事既已至此,血螭也只有老老實實地舉白旗投降。

「……白底鑲金的那瓶。」悶悶出聲,血螭滑下身整個人躲進了被裡,不去想等會兒那張臉會是什麼樣的表情,也因此他沒看到那張戚容上一閃而過的笑意。

呵,這一招還真是屢試不爽,想當初,阿魅也是不敵他垮著哭臉……忍不住揚起得意的笑,戎月推著人翻過身趴俯在床。

對於血螭的欺騙和隱瞞他確實耿耿於懷,但介意歸介意,也還不至於動不動就學小孩子擺哭臉,不過是藉機訛詐逼人就範。

當然不否認地,也存了點小小的報復心思就是了。

掀開凌亂的床被,大片的青紫紅白交錯就這麼不設防地躍入眼裡,拿著方巾沾水的手不由地頓在半空,嘴角才泛開的笑容又如曇花一現逝散。

擦拭著臀腿上的欲液殘痕,戎月臉上非但沒有點羞赧的紅澤,反倒是皺著好看的彎眉一臉凝沉,直刮收拾完視線所及的狼藉眉頭都不曾鬆開。

輕輕扳開渾圓的臀瓣,映入眼的又是片叫人不忍卒睹的暗紅,戎月不由地倒抽了口氣,實在不知該如何去碰觸那血糊的所在才不會痛。

早知道傷了人,卻沒想過有這麼嚴重。

模糊記憶中就只是片暈染的血紅,人醒后又是有說有笑甚至還有氣力跟他打渾,他哪想得到這傷會這麼慘烈,那傢伙究竟是給他吃了什麼?自己居然這般好本事,能把一個武藝高絕的人傷成這樣……

「喂,說點話好不好?悶死了。」靜默的氣氛實在太過詭異,一想到月牙兒正盯著他的屁股瞧,饒是臉皮再厚血螭也窘得想打地鑽洞,同時又擔心著那人兒會想不開苛責自己。

「說什麼?」一開口氣不打一處來,戎月氣呼呼地戳著那同樣青紅指印斑斑的腰背,落指的力道卻是輕得不能再輕,「你知不知道傷成什麼樣子?我看了都痛,碰都不敢碰!

「只知道做也不知道準備,在宮裡爬牆聽是非這麼多年聽假的啊?連我都知道不能硬來,你怎麼比我還笨……」碎語數落著,一滴晶瑩的珠累就這麼毫無預警地從泛紅的眼眶裡滴落,來不及拭去接著又是一滴。

原本還在心底哀嘆著那種東西哪會隨身攜帶,又不真是居心叵測的大野狼滿腦子春色,連催情的春藥都還是臨時讓「暗」弄來的,然而下一刻腰臀上感受到的溫熱濕意就讓血螭瞬息僵成了泥塑,心底冷風颼颼而過,怎一個慘字了得。

死了……居然真把月牙兒弄哭了……

有這麼嚴重嗎,不過就是屁股開花嘛……喟然撇了撇唇,血螭一點也不敢想哪天若是讓戎月察覺他真正用意時又會是怎麼個地裂天崩的慘狀。

演出這出霸王硬上弓本是要人痛恨他的,免得將來如果不小心有個萬一時連累人兒負疚難安,誰想得到竟會搞成這樣……不管再怎麼面目可憎作小人,戎月都已經認定他是故意的不予採信,饒他精似鬼也想不出法子拐。

怎麼辦?這一回,真要笑不出來了……一股不期然的銳疼陡然打斷咬牙苦思,血螭下意識皺了皺眉,原來是淚珠聚得多了沿著股溝流下,那滋味無異是把傷口抹著鹽腌。

「小月,別哭好不好?」聲如蚊蚋,血螭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般問得極是小心,天知道他嘴皮子雖靈光卻沒真的哄過人,更別提現在眼淚撲簌直下的還是他捧在掌心裡的寶,根本六神無主全沒了主意。

「我活該自找的,不值得替我哭啦。」面具下的俊顏浮起抹尷尬的潮紅,我行我素橫了這麼多年,血螭沒想過竟有奚落自己活該的一天,無奈低聲下氣認了錯身後的人也依舊不領情,淚珠子仍是滴滴答答落個不停。

「小月……你不是要拿眼淚幫我洗傷口吧,換個處罰好不好?很痛耶。」道理說不通嚇又嚇不得,那就只有裝可憐了,只要能停下月牙兒的淚,哪怕要他再孬點哭爹喊娘都行。

總算,苦肉計起了作用,血螭感到濕巾在臀上一陣擦抓,接著臀瓣也被溫熱的指觸輕柔地扳開拂拭著,肉疼是免不了,懸在半空的心卻終於可以放下。

「……裡面怎麼辦?聽說要弄出來才不會鬧肚子。」帶著濃濃的鼻青低語著,猶豫再三,戎月還是不敢把指伸進紅腫的x口,光是想就覺得會痛死人。

聽、說?

握著拳,血螭嘴角抽搐地直磨牙……又是哪個可惡傢伙帶壞他的純潔月牙兒,這些該不是帝王學的範疇吧,他可不記得房事一項連男風歡愛也順道一併教了。

八成,又是那個死小人……

「走,洗澡去!」憋著一肚子悶氣吆喝著,血螭撐臂坐起,拿過一旁的衣衫胡亂套上,四肢雖然還木麻地不甚靈活,但比剛清醒時已好得太多,至少日常動作沒什麼太大問題。

「……你這樣子怎麼走?」

「怎麼走?用腳走啊,小月又抱不動我。」笑語調侃,血螭不想才輕鬆點的氣氛又攪得悶沉,哪知頭一回卻看到那張芙蓉臉竟真的一臉肅穆地認真思量,嚇得他趕緊把手攬上人兒的肩頭。

開玩笑,別說抱了,真讓月牙兒拖著走出去,外面伏著的那一群豈不笑掉大牙?

「扶我一把就好。」攬著纖瘦的肩頭緩緩站起,臂膀下的軀體一顫后卻是明顯的一縮,血螭難掩黯然閉了閉眼,咬牙努力維持著臉上的笑意。

「別忘了我可是刀尖上討生活的,血流滿地都還能又跑又跳,何況才這點小傷,信不信我還可以把你當個包袱背著,一溜煙就到?」

「……別又不正經哄我。」下意識別開臉,戎月兩眼死盯著地面攙著人緩步前行,思緒如麻五味雜陳,連他都不明白心裡這一團亂所為何來。

「……」凝視著身側明顯閃躲自己的人兒,血螭已感受不到胸口揪心的疼意,剩下的只有木麻感覺空蕩一片。

暗澤斑駁的薄唇依舊不羈揚挑,盛綻著邪魅的弧曲,笑里流泄的儘是揮卻不去的衷與愁,絲絲縷縷蔓纏,只可惜人已移開了眼。

若水長情,訴語萬千,什麼也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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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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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淚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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