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紀寒梅哭著奔出大廳,衝出家門,漫無目的的往郊外奔跑。

她不想再待在那個家,看著自己所愛的人變成哥哥,她無法承受。但是,她一個姑娘家,手無縛雞之力,又能夠去哪裡?

原來世界之大卻沒有她容身之地。

或許,只有死才是她惟一解脫的方法。看看這附近一片荒蕪,的確是一個自盡的好地方。

她抬頭四望,看見一棵樹,枝幹橫生,而樹下剛好有一顆大石頭。於是她解下腰帶,站到石頭上,努力的要將腰帶拋過樹枝。

但老天就像是在開她玩笑,任她怎麼拋也拋不過去。

忽然有個蒼老的聲音傳來——

「小姑娘,可不可以換我先?」

「嗄?」紀寒梅低頭看見一位衣著光鮮的老夫人站在石頭邊。「老夫人,你說什麼我沒聽懂。」

老夫人板著臉,怒氣騰騰。「我說你滾開一點,我先上吊!」

紀寒梅差點讓這位老夫人的話嚇傻,怎麼上吊還要排隊?

她看了看老夫人,隨即跳下石頭。

「老夫人為什麼想上吊?」好奇心人人皆有,紀寒梅也不例外。

「我都不管你為什麼上吊,你管我那麼多?」老夫人的脾氣似乎不太好。

自己想死是一回事,但碰上另一個想死的人而不伸出援手,紀寒梅覺得好像有點兒說不過去。「要不然我們來交換一下,我說出我的理由,你說出你的理由,讓對方評評理,看值不值得為此尋死?」紀寒梅不願意看見有人在她面前上吊。

「可以,你先說。」老夫人真的在石頭邊坐了下來,也不管一身高貴的綢緞衣裳。

紀寒梅也跟著在老夫人身邊坐下,將她的凄慘遭遇娓娓道來。

誰知老夫人聽完她的遭遇后便破口大罵:「這樣的事情也值得你尋死覓活?你也不站在你爹娘的立場想想,若是你爹在你娘生前說出來,你娘會過著什麼樣的日子?她會鬱鬱寡歡,整日生活在痛苦中,而你和你哥哥,還有你哥哥的娘,也是一樣;如此一來,你爹成了導致所有人不快樂的罪魁禍首。這是你所願意看到的結果嗎?

我倒是非常佩服你爹的處理方式,起碼他讓他心愛的兩個女人含笑九泉,即使你們兩個小輩恨他,但是終究會過去。你們還年輕,可以再另尋對象,重新拾起歡樂。」

說著說著,老夫人忽然放聲大哭。

「老夫人,你是怎麼了?」聽完老夫人的話,紀寒梅心裡好過多了。

沒錯!她希望娘過得快樂,而爹做到了,娘一直是快樂的,一直以為她是爹的心中寶,這樣就夠了。

老夫人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道:「我就是沒有這樣疼愛我的丈夫,兒子又喜歡忤逆我,所以我活著也沒有意思,乾脆一死百了!」

「別哭,你也說說看,讓我來評評理。」紀寒梅安慰她。

「我是個將死的老人,但兒子卻不肯成親,我怕自己還沒抱到孫子就去見閻王,這……這教我怎麼對得起九泉之下的老伴?」老夫人哭得死去活來,接著伸手拭去眼淚。「我現在就去見我的老伴,把責任都推給我那個不肖子。」

「等等。」紀寒梅緊張的拉住她。「也許你兒子是因為找不到喜歡的姑娘,所以才不想成親。」她努力想讓她打消上吊的念頭。

老夫人果然破涕為笑。

「你說得很有道理。」頓了一下,她又開始哭了。「可是我到哪裡找個他喜歡的姑娘?每次媒婆一來,他就把人家轟出去,根本連機會都不給。」

這可就難了!忽然,紀寒梅靈光一閃。

「老夫人,你可以安排一個你兒子可能會喜歡的姑娘到府上去,或許會日久生情也說不定。」紀寒梅自覺這個方法不錯。

「這的確是個好方法,但是……」老夫人又哭了。

「怎麼了?」不是說這是個好方法嗎?

「哪家的姑娘肯沒名沒分的住到男人家裡去?嗚……我看我還是死了比較乾脆!」說著,老夫人又掙扎著想站上石頭。

「老夫人,別衝動、別衝動!」紀寒梅急忙拉住她。「有話好商量。」

「有什麼好商量,反正都沒希望了,我還是早點去見死去的老伴……」

老夫人哭得讓紀寒梅覺得心酸。

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她心想,反正她也不想活了,不如就在死之前做一件善事,幫幫這位老夫人的忙。

「如果老夫人不嫌棄,我可以去試試看,或許你兒子會看上我也說不定。」先哄哄老夫人,把她騙回去之後再作打算。

「你說的是真的?」老夫人以質疑的口氣問道:「萬一我兒子真看上你,想跟你成親,你會答應嗎?」

嗄!成親?

紀寒梅著實嚇一跳,可,拒絕的話到了喉嚨怎麼也說不出來。

她要是拒絕的話,老夫人一定會在她面前上吊……不,她不能拒絕!

聽老夫人的口氣,她的兒子似乎很挑剔、也很難纏,也許根本不會看上她,到時候她就有理由離開。

「好、好吧,如果你兒子願意娶我,我一定答應他。」

「真的?」老夫人一臉算計的神色,「你不要忘記自己說的話喲!」

「我一定會遵守諾言!」紀寒梅肯定地道。

☆☆☆

事情超乎紀寒梅的預料,在她還搞不清楚狀況的時候,身上已經穿著大紅袍了。

事情怎麼會變這樣?

老夫人……哦!現在已經是她的婆婆的宋老夫人,她口口聲聲說兒子不想成親,結果她才踏進宋家十天,就成了宋家的少奶奶。

這要是讓爹知道,一定會打斷她的腿!

好好的紀家千金小姐不做,竟偷偷的嫁給宋家,沒有嫁妝、沒有親人來參加她的婚禮。

想起成親那一天的慘事,紀寒梅幾乎沒臉見人。

那天,不過是由東廂房走到西廂房而已,天公忽然不作美的劃過一道閃光,接著一聲響雷,天空烏雲密布。

媒婆一干人正嘀咕不吉利、壞兆頭之類的話語,她又竟心不在焉的踩到裙擺,然後跌在地上。

正巧下起大雨,然後她就成了一隻落湯雞。

還好,在她眼淚掉下來之前下了一場大雨,雖然一身狼狽,但卻掩飾住她臉上的傷悲。

不過她已經變成史上最狼狽的新娘了。

大紅的喜袍沾滿污泥,髮髻有些散落,一身的狼狽讓她羞愧得想撞牆。

但是這些都比不上宋春風給她的難堪。

記得他聽見婆婆宣布喜訊時怒氣衝天的模樣,那把怒火彷彿要燒掉房子,還用睥睨的眼神企圖摧毀她的自尊。

「娘!你竟然要我娶一個不明身份的女人!」宋春風狂怒咆哮。「你是不是想孫子想瘋了?」

「我喜歡寒梅這孩子。」宋老夫人口氣強硬。

宋春風看了紀寒梅一眼,滿臉的不屑。「我不想把自己的一生葬送在一個陌生女子身上。」

他認為這樁婚姻會讓他賠上一生?

「別這麼快下定論!」她何嘗不是?

宋春風勾起嘴角,挑起眉。

「難道你覺得和我成親很委屈?」第一次有女人用這樣的口吻對他說話。

「我是覺得委屈!」紀寒梅不甘示弱的抬高下巴。

宋春風打量著紀寒梅。她看起來就像個千金大小姐,那驕蠻的脾氣絕不是平常人家培養得出來的。

他看她的方式,令紀寒梅感到不自在,那眼光不是端詳,分明是想將她看穿、看透,肆無忌憚的眼神將她從頭看到腳,彷彿在鑒定古物似的。

「我們宋家是名門望族,家產多、生意大,覬覦的姑娘不在少數,誰知道你是哪裡蹦出來的,誰又知道會不會有人登門要聘金?」他的目光挑釁,口氣惡劣。

呵!敢情這男人以為她覬覦他們宋家的財產?

真是不可理喻!雖然紀家沒有家財萬貫,也沒有龐大的生意,但是她紀寒梅才不會為了錢犧牲自己的幸福。

「你呢?」宋春風瞪視著她。

「我?」紀寒梅指著自己,不懂他所指為何。

「是啊!說說看你有什麼委屈。」他漫不經心的瞧了紀寒梅一眼。

這個殺千刀的男人!她長這麼大,還沒有受過這種屈辱!「我不像宋大少爺這麼銅臭,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沒什麼好計較的。」

宋春風冷冷的瞅著她。「你好像自以為很值錢?」

紀寒梅恨不得手上有把刀,乾脆砍了他省事一點。

「我知道你並不喜歡我。」

「你也好不到哪裡去!」他立刻還以顏色。

宋春風沉默片刻之後,才放軟語氣道:「其實這跟喜歡與否並無太大的關係,而是我不想害人害己。」

「很高興我們的想法一致,那就麻煩你和老夫人說清楚,只要你不同意這門婚事,我很樂意離開。」她早料到會是這種結果,但是老夫人偏不信。

在他們針鋒相對之後,宋老夫人要她先行退下,然後母子倆閉門密商。

她不知道老夫人是怎麼說服宋春風答應成親的,總之,宋春風答應了,她可以想象得出來宋春風的不願。

而且很不幸的,大喜之日,她的相公竟然不見,由他的妹妹宋絲娟代表他行禮。

不過她認了,誰讓她錯估宋春風,以為他不可能看上自己,更不可能答應這樁婚事。

說來好笑,在宋家住了十天,她只見過宋春風一次,就是兩人不歡而散的那一次。

她不計較,也沒有辦法計較,總不能在拜過堂之後不承認這樁婚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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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梅舞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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