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早醒來,紀寒梅梳洗完畢之後,便先到廚房看看婆婆吃的早點做好了沒。
聽廚子說老夫人還沒吃,紀寒梅挽起袖子,準備替婆婆做早點。
「少夫人,千萬使不得!」廚子阻止她做下人的工作。
「我這是要表達孝心耶!你們誰敢阻止我盡孝?」
她將雙手叉在腰上,裝出潑婦樣,但卻一點也不像,倒是引起下人們爆笑。
知道自己這副模樣嚇不了人,紀寒梅乾脆裝出可憐樣,求他們讓出小小的地方給她。
「拜託啦!我只是想讓婆婆知道我有多能幹,你們就可憐可憐我吧!」紀寒梅苦著臉央求。
其實下人們只是心疼她。雖然紀寒梅來到宋家不過幾天,但是她隨和、不擺架子,對老夫人又體貼、孝順,早就贏得所有人的心。
「我們不是不讓少夫人下廚,是怕老夫人怪罪……」
「有什麼好怕的?等婆婆喜歡上我煮的東西,恐怕高興都來不及呢!」紀寒梅自信滿滿,「喂!你們是不是怕我搶了你們的飯碗?」
廚子看她這麼賣力說服大家,終於答應讓出一個地方給她,不過她只管煮,其他生火、洗菜、切菜,可沒人敢讓她動手。
「不行啦!這樣沒有誠意,應該讓我親力親為。」
「不行!」這次換廚子雙手叉腰,拒絕她的提議。
雖然紀寒梅一直抱怨,但是一律抗議無效。下人們還「教訓」她,主子就該有主子的模樣,幾乎讓她哭笑不得。
☆☆☆
紀寒梅端著自己做的早點經過東廂房時,正好看見宋春風,她正想出聲叫他,卻看見一個女人趴在他身上哭得很傷心。
紀寒梅的心中掠過一絲難以解釋的痛,她決定裝作沒看見,挺著胸膛走過去。
來到宋老夫人的房門外,剛好碰見宋老夫人的貼身婢女。
「小蓮,婆婆醒了嗎?」
「少夫人早,老夫人醒了,小蓮正要去拿早點。」
「你先下去休息,早點我拿來了。」
紀寒梅推開門走了進去。「婆婆,吃早點。」她將早點放在桌上,走過去扶婆婆坐在椅子上。
「怎麼不多睡一會兒?這麼早起來做什麼?」她知道昨兒個晚上春風沒進洞房,可是寒梅這丫頭卻像個沒事人一樣。
「我習慣早起。」紀寒梅忙著將托盤裡的早點放到桌上。
宋老夫人見她沒提起,自己也不好說什麼,畢竟辜負她的是自己的兒子。她默默的吃著紀寒梅端來的早點。
「怎麼味道不一樣?」宋老夫人慢慢咀嚼嘴裡的菜。
「不合婆婆的胃口嗎?」慘了,要是婆婆不喜歡吃她做的菜,那她不就弄巧成拙嗎?
「不是,我只是覺得這好像不是宋家廚子做的菜。」
「婆婆,好不好吃啊?」紀寒梅急著想知道自己的手藝如何。
宋老夫人瞄了眼緊張兮兮的紀寒梅,心裡猜這早點大概是她親手做的。
「好吃,很好吃,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早點。也不知道是誰的手藝這麼好?」宋老夫人努力的吃。
「真的嗎?以後媳婦兒天天做給婆婆吃。」紀寒梅好開心。
以前在家裡的時候,爹爹老是不准她下廚,害她偷偷的學了一身好手藝,卻沒有地方可以發揮,總是偷偷的跑到沈鈞豪家,纏著沈鈞豪的娘讓她做菜……
想起沈鈞豪,她不禁難過起來。
宋老夫人發現她的神色黯然。
「怎麼了?如果累了就回房休息。」宋老夫人關心地道。
「不,不累,我只是有點兒想家。」
宋老夫人拍拍她的肩膀,「等過些日子,叫春風陪你回去。」
☆☆☆
是夜,紀寒梅把頭上的髮髻放下來,讓一頭如雲的烏黑秀髮直瀉而下,輕輕的用烏木梳子梳理。
一切整理妥當之後,紀寒梅轉身站起來,卻被身後的深幽眸光給嚇到。
再見宋春風,一種從未有過的奇妙悸動讓紀寒梅震驚。
對沈鈞豪她從沒有過那種的悸動,而眼前這個近乎陌生的男人,竟讓她心中升起這樣的奇妙感覺。
她有些不解。
「你……」她不知道怎麼跟自己的相公打招呼。
看見她那害羞的模樣,宋春風逸出了笑。「怎麼,你好像很意外看見我?」
紀寒梅遭到他取笑,心中的委屈一古腦兒爆發出來。
「我不該意外嗎?一個在婚禮上鬧失蹤的相公突然出現了。」紀寒梅很驚訝自己的怒氣。
她不該生氣的!宋春風原本就是一個不想成親的人,沒有離家出走抗議,已經是給了她天大的面子。
「你好像很不滿意這樁婚姻?」宋春風試探地問著。
他實在是想不出有哪家的姑娘會隨隨便便的住到人家家裡,而且沒十天的時間就答應下嫁。
紀寒梅被他說中心事,決定乾脆將不滿一次表達清楚。
「我本來只是好意,不忍心眼睜睜的看見婆婆上吊,為了讓她打消尋死的念頭,所以才答應跟她回來,誰知婆婆要求我,只要你答應成親,我就必須應允,否則她還是要尋死……」她停頓一下,考慮接下來該怎麼說才不會傷害到宋春風,「我以為你會反對到底,誰知道你竟然答應,而我又信誓旦旦的對婆婆發過誓,絕對不食言……」她說不下去了。
娘尋死?
他五歲的時候爹就撒手人寰,留下一大片產業由娘一手撐起,這樣一個堅強的女人怎麼可能尋死?
「你確定尋死的那個人是娘嗎?」宋春風以為自己聽錯,或者紀寒梅說錯。
「你以為我騙你呀!」紀寒梅很生氣,因為他竟然不相信她。
「不,我只是不相信我娘會尋短。」他想了一下繼續追問:「我娘有沒有說她為什麼要尋短見?」「還不就是你,不肯娶妻生子……」紀寒梅忽然想到自己現在就是他的妻子,若是再繼續討論下去好像很不合宜。
「怎麼不說了?」
「沒什麼好說的,反正這婚樁姻都不是你我所願。」
紀寒梅只是替他說出心裡話,但是宋春風的男性自尊卻大受打擊。
「很好!很高興你知道這樣的事實。」
紀寒梅早就知道宋春風會是這種態度,但是由他嘴裡說出來,卻讓她的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悲哀。
「如果你真的這麼厭惡這樁婚姻,我會很高興能儘早解脫。」
聽見紀寒梅有解脫的念頭,宋春風緊張的制止。「不!你不怕娘再次尋短嗎?」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嚇她,明知道娘不是那種尋死覓活的人,可他就是忍不住拿這件事情牽制她。
這的確是紀寒梅所害怕的事,而且在這裡的日子讓她覺得有家的溫暖,婆婆待她就像女兒一樣,彷彿娘還沒死……
老天,她竟然開始眷戀在宋家的每一個日子。
「我知道了,以後不會再提這件事。」
宋春風帶著饒富興味的眼神凝視著她。
她那晶亮的眼眸是複雜難懂的,善良如她不該有那樣精光四射的眸光,更不該有那麼多的迷惘。
他覺得好笑,她真是笨女人一個,竟然會胡里糊塗的就跟著他那精明又會算計的娘回來,也不怕被人賣掉。
賣掉?
老天!要是那天娘碰上的是一個有心欺騙她的人,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後果?
一想到這些,他整顆心都揪在一起。
「你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竟將自己的一生交給一個陌生人?」
紀寒梅不贊同的皺了皺眉。「你和我做的好像都一樣!」他不也是拿自己的一輩子開玩笑?
她不得不承認,宋春風確實是一個風度翩翩的俊公子,而且非常懂得運用自己的優點,將他的魅力發揮到極限。
「心情好一點了嗎?」宋春風突然伸手碰了碰她,流露出溫柔的一面。
她可不會因為這樣而昏了頭,她沒忘記他極端易怒的另一面。
「你這是在關心我嗎?」紀寒梅故意表現得不屑。
「當然!」他坦白承認。
「既然如此,我就開誠布公的請教宋少爺,為什麼你會答應這樁婚事?」
宋春風的臉上彷彿迅速結上一層霜般的難看。
「我的關心僅限於日常生活的表面功夫,請你記住,我不喜歡愛挖人瘡疤的女人。」
「我是否能假設你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
宋春風打斷紀寒梅的推測。「我不會問你是誰、從哪裡來,但你也別試圖打探我的隱私,可以嗎?」他極力的想劃清兩人的界線。
紀寒梅應該感謝他的,但一股莫名的悲哀卻悄悄的爬上心頭。「既然如此,乾脆就此打住,別讓這個笑話再繼續下去。」她認為這樣是最完美的結局。
「我們已經討論過,為了娘,這樁婚姻有絕對存在的必要,但請你放心,總會有結束的一天。」宋春風聳聳肩。
紀寒梅訝異於他的說法。
「別那麼驚訝!難道你以為我會這樣和你過一輩子?」
原來……宋春風早已經打算好,等他娘一過世,他可能就會休了她;而她卻得為這樁婚姻而毀了一生的清白。
試想,誰還會再要一個被夫家休離的女人?
她也是人生父母養,娘生前是多麼的疼愛她,希望她幸福、快樂,而她卻胡里糊塗的進這渾水裡……
紀寒梅為自己感到悲哀,她竟然會和眼前這個冷酷的男人打交道?
見紀寒梅無意再與他對話,宋春風只好摸著鼻子走出去。
☆☆☆
紀寒梅終於弄清楚,原來一直和她相公糾纏不清的人是他的大嫂——王水媚!
瞧!這會兒她正在宋春風後面跟進跟出的,還不時的做出一些親昵的動作。
紀寒梅開始懷疑這家人到底是怎麼了,竟然能容許這種近乎亂倫的事情?這種令人作嘔的畫面她實在看不下去。
她拿著托盤,視而不見的從他們身邊走過。
臉上忽然涼颼颼的,她伸手一抹,發現自己竟然哭了。
為什麼?是因為看見宋春風和王水媚親熱的模樣嗎?
紀寒梅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二嫂。」宋絲娟從後頭追上來,看見她臉上的淚痕。「你哭了?」
紀寒梅躲著她,不讓她看見自己臉上的淚水。
宋絲娟想也知道她為什麼會哭,一樣是女人,她能體會二嫂的苦,要不是娘不讓她告訴二嫂,她真想把全部的事都對二嫂說清楚。
「二嫂,有很多事情眼見並非事實,你應該多用心去了解。」宋絲娟只希望二嫂聽得懂她的話中之意。
問題是,宋絲娟說得很清楚,紀寒梅卻聽得很模糊。一個不知道事情來龍去脈的人,如何能聽出有心人的話中之意?
「絲娟,你能不能說清楚點?為什麼大嫂會纏著春風,難道你大哥都不管嗎?」她進門至今都沒見過宋家大少爺。
「二嫂,在我們家,大哥是個禁忌話題,希望你不要再提起,尤其是在二哥面前,你千萬別問。」
「為什麼?」她今天非問個明白不可!
宋絲娟禁不起紀寒梅的追問,最重要的是她不想看見二嫂悶悶不樂,所以她決定把事情說出來。
「我說了你可別說出去,其實大哥已經死了!」宋絲娟怕紀寒梅繼續再追問,一說完就跑了。
死了!宋秋雨已經死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
也許是她急著進入狀況,這幾日折騰下來,紀寒梅早就筋疲力盡,一碰上床鋪就沉沉的睡去。
宋春風踏著夜色進房,坐在床沿靜靜的看著她。
她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能讓一向眼光高於頂的娘親相中,而且執意逼著他與她成親?
她到底有什麼過人之處?
他伸出手,撫摸著她睡得香甜的臉龐,感受著屬於他的軟玉溫香。
長長的眼睫毛微卷,小巧的嘴不知道夢見什麼不高興的事略微噘起,她的確是一個清秀美麗的俏佳人。
但是他卻只能欣賞,因為他沒忘記另一個糾纏著他的麻煩!
該死!為什麼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宋春風正在心中詛咒這一團亂,紀寒梅卻在囈語中喊出一個男人的名字。
「鈞豪……」
該死!紀寒梅竟然在夢中想著別的男人!
鈞豪是誰?
不管是誰,她已經是宋家的人,怎麼可以想著別的男人?
一股莫名的妒火燃燒著他,讓他幾乎衝動得想叫醒紀寒梅,但是他沒有,他只是落寞的轉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