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當韓薇琪將頭上的假髮拿下，露出一頭短髮后，客廳里所有人都猛倒抽口氣。

原來這就是大小姐個性丕變的原因，她根本就不是大小姐！

羅賢一看著和女兒長相神似的女孩，震驚不已。

昨天凌輝跟他說他覺得毓辰不是真的毓辰，他還覺得納悶，結果……沒想到她竟然真的不是他女兒。

因為女兒平常在家也很少跟他說話，因此當她說晚餐要在房間吃的時候，他以為她又在耍任性了，才任由著她。

但他怎麼會沒發現她不是毓辰呢？就算她戴上假髮之後和女兒很像，他都不該在第一眼沒有認出。怪不得她從歐洲回來之後，一見到凌輝，便會馬上跑回自己房間。

「妳到底是誰？為什麼會打扮成毓辰？她現在人在哪裡？」一確定她的身分，駱凌輝按捺不住激動情緒，憤怒地吼著。

韓薇琪被他這麼一瞪一吼，差點沒嚇死。沒想到長相好看的男人，生起氣來表情會這麼地可怕、駭人。

她趕緊拿出毓辰之前寫好的信交給他。幸好毓辰早已經替她準備好了。

「這是毓辰要我在身分曝光后拿給大家看的。我叫韓薇琪，和毓辰是在義大利認識的，然後兩人自願交換身分。」

她將信塞給一旁的阿三。她現在一點也不想靠近那隻發怒中的可怕獅子，她才不想被咬死咧。

駱凌輝從阿三手中拿過信，上面是他眼熟的工整絹秀字體，短短兩行字，只說了她是自願跟韓薇琪交換身分，且在最後寫上辰辰兩個字。

駱凌輝知道辰辰兩個字是寫給他看的，證明她不是被強迫寫下的。

他握緊手上的紙張，內心的焦慮讓他又是一陣怒吼，「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妳快給我說清楚，她現在人在哪裡？」

看到他暴跳如雷的樣子，韓薇琪趕緊回道：「她現在人在英國啦！」

「英國？！」所有人聞言都岔了口氣。

她緩緩說出和毓辰相遇，然後彼此交換身分的經過，包括她們這幾天通電話的內容也說了。

「毓辰一直說她不想當羅毓辰，才會要求我和她交換身分，因為她想過不是羅毓辰的日子看看。」抱歉了，毓辰，把責任全推給妳了。因為妳的男人太恐怖了！

她的話讓駱凌輝驚愕不已。

他知道她現在說的都是真的，因為如果不是辰辰親口告訴她的話，這個女人不會知道這些事，包括她內心所承受的壓力。

她不想當羅毓辰？

他一直讓她做自己想做的事，為的就是不要增加她內心的壓力，但什麼時候她壓力大到如此，還用這樣的方式離開？

駱凌輝繃緊的臉上出現一抹痛苦神情。

羅賢一沒想到女兒居然任性到做出這種事來。她難道不知道這樣做，會讓凌輝很難受嗎？

「韓小姐，那……」

「一哥，你直接叫我薇琪就行了，那我可以叫你一哥嗎？」她臉上掩不住喜悅，突然覺得身分拆穿也未必是件壞事，至少她可以像現在這樣喊他一哥。

「妳已經叫了。」一旁阿三啐了句。原來她是假冒的，害他之前還以為自己見鬼了。

看到她一臉開心模樣，羅賢一微皺了皺眉，「薇琪，我問妳，毓辰她現在在英國過得怎麼樣？」

「一哥，你放心，我不是說每天都和她通電話的嗎？她現在過得很好，還說上課很有趣呢！」韓薇琪仔細地跟他報告。

「這孩子真是的，想留學可以跟我說啊！」羅賢一看著駱凌輝，「凌輝，你想怎麼處理？」有關他們年輕人的事，他們自己去處理。

「先叫辰辰回來把事情說清楚，如果她想去留學，我會支持她的。」駱凌輝抑下內心急湧上來的痛苦，綳著臉說。

當初就是怕她哪天會受不了而離開這個家、離開他，因此他一直放任她自由，但沒想到她還是離開了。

他從來都不知道她過得這麼不快樂的，與其她做出交換身分的事來，那倒不如讓她正大光明地出國留學。

「你到現在還在寵她，你……」

「一哥，你不是說讓我自己處理嗎？這就是我的答案。」駱凌輝轉頭看著韓薇琪，「妳上去整理東西，待會兒送妳搭機回英國。」

一聽到要被遣返，韓薇琪緊張地大叫，「我不要回去！」

「妳不要回去？」

「對，我喜歡這裡，我不要回去。」韓薇琪是真的很喜歡這裡，也不想這麼早離開。如果可以，她想永遠留在這裡。

「不管妳要不要，都得回英國去，」駱凌輝失去耐性。

「其實不一定要我回去，你可以直接叫毓辰回來就好了。不過，你得想清楚，她現在好不容易擺脫身分重新生活，如果你這樣強迫她回來，她會不快樂的。」

「就算如此，妳也沒必要繼續留下來。」

韓薇琪覺得駱凌輝根本就是公報私仇，氣她和毓辰交換身分，因此一直想把她給趕出去。

可是，她一點也不想離開。因為……她想做的事還沒有做。

韓薇琪走向羅賢一，眼眶泛著淚光，哀求地道：「一哥，求求你，我是真的很喜歡這裡，你就答應讓我留下來，我求求你，一哥。」

阿三和林龍見她向一哥哭求，/心想簡直就是浪費時間，白求了，因為一哥根本就不會被女色所惑，而且他一向也最討厭女人在他面前哭哭啼啼。

「一哥……」韓薇琪努力地擠出淚來。

羅賢一看著她，眉心斂緊。

「一哥，你就讓我留下來吧！求求你……」

半晌，他才開口，「妳想留下來就留下吧！」然後，他對駱凌輝說道：「就讓她留下來。至於毓辰的事，交給你去處理。」說完，他便大步離開客廳。

「啊哈！太棒了，我可以留下來了。」韓薇琪高興的模樣，完全不像前一秒還在哭的人，她興奮得像只蝴蝶，回樓上去了。

阿三和林龍對一哥竟然答應讓她留下來，驚訝不已。

「輝哥，這到底怎麼一回事？一哥他怎麼會對她心軟了呢？我們還以為一哥會立刻把她給轟出去咧。」

駱凌輝一點也不訝異一哥的決定，因為韓薇琪太像某個人了。

利落短髮，個性開朗活潑，偶爾還會撒嬌，她的一舉一動，甚至連表情都像已過世的夫人……

＊「歡迎光臨！」

羅毓辰代替韓薇琪在一家餐廳當服務生，一見到進來的人是馬克，朝他露出笑容，「馬克，你今天好像比較晚一點，餐點照舊嗎？」

「嗯。」馬克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因為已經過了用餐時間，店內客人只有幾位。

一會兒，她端上了他的餐點，「請慢用。」

他一邊用餐，一邊看著工作中的她，他覺得她變了，以往過於輕率的態度不再，現在的她有氣質多了，而且她認真工作的模樣很吸引人。

他用完餐之後，又點了杯飲料。

羅毓辰替他送上飲料，順便收拾桌上的餐盤。

「薇琪，時間晚了，待會兒我等妳下班，我們一起回去好了。」

他的話讓正在收拾餐盤的她怔了下。她抬頭看了他一眼，就見他對自己微笑著。

該不會被薇琪說中，馬克真對她有意思？

但他和薇琪都認識這麼久了，不會現在才想追她吧！

或許是她想太多了。「你先回去好了。今天輪我值班，待會兒要留下來清潔，恐怕要很晚才能離開。」將桌面收拾乾淨，她轉身準備離開。

「薇琪，等一下。」他開口叫住了她。

「嗯？」

「我知道現在說的話有點唐突，但我想問妳，願意和我交往嗎？」

她聞言瞠大了眼。他還真的對她有意思？

看到她驚訝的模樣，他不禁失笑，「對不起，或許我該換個好地點，但是，只能說我真的很喜歡妳，連一秒也等不下去。」

馬克是個很nice的人，不過她早心有所屬。

「雖然我們認識許久，但說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現在的妳和以前不太一樣，不但更漂亮，而且認真的表情看起來很吸引人。」

馬克雖然說得無心，但卻讓羅毓辰心驚不已。他已經能察覺出她和薇琪之間的不同了。

「馬克，很抱歉，我一直當你是好朋友。」她用了薇琪的話。

「妳的意思是，我被拒絕了？」他的表情有些失望，「妳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嗎？」他知道她目前並沒有男朋友。

「……嗯。」儘管那個人現在不在她身邊。她對他露出友誼的笑容，「馬克，我希望我們以後還是朋友。」

「真是的，我為什麼這麼沒知覺，到現在才覺得妳很可愛呢？」他嘟著嘴故作抱怨。

見兩名客人走進店裡，她朝他歉然地笑了笑，「抱歉，不能和你多說了，我去忙了。」

羅毓辰離開餐廳時已經十一點半了。

九月的倫敦市夜裡有些寒意，讓她拉緊身上的外套。

幸好薇琪的公寓距離餐廳不遠，走路只要十幾分鐘。

她邊走邊想著晚上發生的事，看來以後她得盡量避開馬克，不是拒絕他的追求，而是他居然察覺出她和薇琪之間的不同，她得要小心。

想到薇琪，她已經兩天沒有打電話來，不會有什麼事發生吧？

她曾打過電話給她，可是房間電話沒人接，她又不能打客廳里的電話。只能安慰自己，她沒有打電話，應該就是沒事。

不過有件事讓她感到非常困惑，凌輝他……直到現在都還沒有發現屋子裡的女孩不是她嗎？

雖說薇琪一直避開他，讓他無法看清她的長相，但難道他一點也不覺得事情不對勁嗎？

想到一向寵她的凌輝，竟然過了這麼多天仍未發現薇琪是假的，她的心有點小小的失落。

失落？！

忽地，她小臉泛起一抹苦笑。她為什麼會感到失落呢？難道她希望凌輝發現薇琪是冒充的，然後跑來英國找她嗎？

她究竟在期待什麼？

自己任性地跑來英國，現在又因為寂寞和空虛，而希望凌輝來英國找她，這真的很好笑。

感覺愈來愈冷，羅毓辰加快腳步，轉過街角，看到佇立在她公寓樓下的一個高大身影，俏顏瞬間怔住。

是她的幻覺嗎？

因為她剛剛一直想著凌輝，甚至渴望見到他，才會錯認現在站在路燈下的男人是凌輝。

她身體僵硬地往前小步走著，愈靠近對方，就愈覺得他是凌輝，而她的心跳也跳得更快，更大聲。

在距離不到五公尺的地方停下腳步，她晶眸瞠得不能再大地看著他。

駱凌輝張開雙手，微笑地道：「妳不會已經忘了我吧？我的小辰辰。」

熟悉的溫柔嗓音和動作，讓羅毓辰霎時紅了眼，然後直衝入他寬大溫暖的懷裡。

「凌輝！」她感動得啞了聲，然後緊緊地偎在他懷裡。

修長的手臂環抱住懷裡的小女人，他的臉上有著滿足淺笑，「我剛剛還以為妳已經不記得我了。」

「怎麼可能！」她一輩子也不可能會忘了他。

已經近二十天不見的兩個人，緊緊地擁抱住對方，半晌都無法分開。

直到一名男子從他們身旁經過對他們吹了聲口哨，才將他們從喜悅感動中拉回神。

羅毓辰立刻羞紅了臉，拉著駱凌輝回到公寓。

一回公寓，羅毓辰立刻泡了熱茶給他。因為她剛剛摸了他的手，好冰。

「你在樓下等了很久？」在端熱茶給他后，她好奇地問。

「還好。」只等了三個多小時。

因為他只問了韓薇琪住址和電話，忘了問她打工的地方，因此他來到公寓樓下，發現她住的樓層沒有開燈，知道她打工還沒有回來。

「你為什麼不先打電話給我？而且薇琪怎麼沒跟我說呢？」他的手那麼冰，肯定等了很久，真讓她心疼。

「韓薇琪她不知道我來英國。」也沒有必要讓她知道。

「你會來找我，那就表示你已經知道我和薇琪交換身分的事了？」她的情緒仍然很激動，她沒想到他真的會跑來英國找她。

「嗯。」

「凌輝，我、我不知道薇琪說了什麼，但是……」薇琪是怎麼跟他說自己為什麼要交換身分的？雖然見到他很高興，可是，她又覺得很難過，因為她老是做出讓他很傷腦筋的事。

看著低頭懺悔的她，駱凌輝再一次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

那天知道韓薇琪是假冒的之後，他其實很想馬上打電話給她，甚至飛來英國。

沒有他在她身邊，她作了惡夢要怎麼辦？這是他們之間沒有見面也沒有通電話間隔最久的一次。

可是韓薇琪的話讓他猶豫了。

她不想要當羅毓辰，她在這裡過得很快樂。

他是想過要放她自由去飛，可是沒有想過讓她離開他這麼遠。他不知道她內心的陰影還是那麼強烈存在，強烈到她連羅毓辰都不想當了，這件事真的讓他有著很深的挫折感。

「薇琪沒有說什麼，不過當我知道妳們交換身分之後，還是感到很驚訝。如果妳告訴我想出國留學，我想我和一哥都不會阻止妳的。」她這樣做真的很冒險，如果被海關人員發現，可能會吃上官司。

「那你今天來倫敦，是要帶我回去嗎？」

羅毓辰不知道如果凌輝開口要帶她回去，自己是不是能拒絕得了他。直到今天見到他，她才知道自己有多麼想念他。

「那妳呢？妳想跟我一起回台灣嗎？」

「我……」她圓瞠眼看著他，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雖然內心已有答案，但她仍無法說出口－－

如果可以，她希望他可以留下來陪在她身邊。

不過她很清楚他有自己的工作，說出來，只會增加他的困擾罷了。

深邃的黑眸將她臉上欲言又止的掙扎神情全看進眼底。

「妳不用這麼煩惱，一臉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模樣。我剛剛是開玩笑的，我並不是要來帶妳回去，只是來看看妳過得好不好，我明天中午就回去了。」

他終究還是捨不得看見她俏顏有著不安、痛苦的表情，就算只是皺眉，那也不是他樂意見到的。

不過他得走了，因為他怕待下去，他會想收回剛剛那些話。

「你明天中午就要回去了？」羅毓辰驚訝地看著他。

「對。」其實這陣子為了一筆十億上地的交易，他一直很忙，但他很清楚，若不來倫敦看她，他一定會無法專心工作的。

「好了，很晚了，妳該休息，我先走了。」駱凌輝站起身，拿過自己的外套，然後提起放在門邊的皮箱。

「走？你要去哪裡？」她著急地跑到他身邊。

「去飯店。我剛剛看了一下，這房子只有一個房間，我想我不方便在這裡過夜。我明天上午再過來找妳，之後才會去機場。」

他要走了？

雖然他說了明天上午要來找她，可是她和他見面還不到半個小時，而且他明天中午就要回台灣了……她不想他這麼快就離開，她想他留下來陪她。

而且他回去之後，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可以再見到他？

羅毓辰緊緊抓住他的手，「你可以住在這裡，不會不方便的。我房間的床讓給你睡，我睡沙發，反正我個兒小，睡沙發不會不舒服的。」

「妳……」

「我不准你現在離開，就在這裡過夜吧！」

駱凌輝可以感受到那抓住自己的小手，愈來愈用力。「好吧！就在這裡過夜，不過，我睡沙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