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齊柏磊和夏安婕之間的感情，可以用突飛猛進來形容。

仗著以往的情誼，再加上齊柏磊是個學識豐富又有見解的人，因此夏安婕只要有問題，頭一個想到的就是他。

她常會打電話跟他聊天，說說自己生活上所遇到的大小事情，有時候會談談孟鈴熏，甚至有時候還會親自跑去求救，比如──令她頭痛的微積分。

由於兩人住的地方並不遠，所以後來夏安婕乾脆登門前來討教。

這天，她又背著背包，往齊柏磊的住處報到了──

「哇，真不敢相信，你一個單身的上班族，家裡環境居然整理得比我的狗窩還乾淨。」夏安婕那雙靈動的水眸在他家裡左看看、右看看。越認識他，越發現他真是朵奇葩，優秀得百年罕見。

這是間三十坪左右的小公寓，有兩間套房和客廳、廚房各一，雖然說坪數不大，但是一個人住還是顯得有些空曠，要整理起來自然也很費時。

夏安婕之前來過兩、三次，每次來都發現客廳永遠很整齊，抱枕、坐墊、報章雜誌都在原位，不像她所住的公寓，三個女生總是在比懶。像她偶爾心血來潮才動一下手，而宋知昀則是標準的自掃門前雪，自己的房間乾淨得不得了，其它公共地區就不管了，若不是孟鈴熏還算稍稍勤快些，她們那裡恐怕真會變成狗窩。

「其實我這個禮拜忙，沒拖地，妳記得穿室內拖鞋，免得乾淨的襪子成了我家的拖把。」齊柏磊老實地回答。

「一個禮拜沒拖地？可是看來還是很乾凈。」他到底是怎麼保持的？「真是不習慣，好想把它弄得一團臟喔，呵呵！」

「婕婕，看來我得通知妳媽咪去查探一下，免得妳住在垃圾堆里，有礙身心健康。」齊柏磊習慣了她率性的言語，跟她說話時，總是喜歡逗她。

「你……你敢跟我媽咪說，我就告訴乾媽你這裡藏個女人，到時候你就慘了。」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妳想造謠？」這個小妮子果真不是省油的燈。「妳千萬別那樣跟我媽講，免得讓她太開心。」

夏安婕朝他扮了個鬼臉。也對喔，她乾媽一直埋怨兒子不交女朋友，如果他這裡藏個女人，她鐵定會很開心。

「需要我幫你介紹女朋友嗎？」她曖昧地對他眨眨眼。

「這個……」齊柏磊鏡框后的黑瞳發出超強電力。「我想應該不需要，對方會自動乖乖投誠。」

「哈哈哈！真臭屁。」夏安婕放肆地大笑。看著他的眼睛，她心跳漏跳了一拍，果然有兩把刷子，算他狠。

夏安婕覺得這個傢伙也真奇怪，原本以為這麼多年來，他外表變得成熟穩重，個性應該也和以往大不相同，但最近她才發現，他對其他人說話是很客氣沒錯，但就是老喜歡逗她，和以往相比沒什麼改變嘛！

「好好好，為了堵你的口，讓你不去跟我媽咪告密，我這些零食分你吃。」她拿出自己的背包，從背包里掏出了五顏六色的零食，令人懷疑她來這裡的目的。

「婕婕，妳來我家露營？」不然幹麼帶那麼多零食？

「這些都是新口味，沒吃過嘛！」她興奮地拆了其中一包糖。「這是辣味的跳跳糖，很刺激喔，你吃過沒？」

齊柏磊老實地搖搖頭。跳跳糖他小時候吃過，但是沒吃過辣味的。

「那你吃吃看。」夏安婕將跳跳糖往他嘴裡倒。

頓時，齊柏磊只覺得口腔里噼哩啪啦的，味道還有些辛辣，嗆得讓他連忙找水喝。

「哇，太刺激了。」喝了水，他仍舊感覺到口腔里殘存的糖在跳動，惹得他皺緊濃眉。

「哎呀，小意思啦！」夏安婕又拆了另一包糖。「來試試這個好了，這個是蚯蚓口味的糖果。」

「蚯蚓？」那是什麼味道？「怎麼可能？」

「我還有鼻涕口味的，你要不要吃吃看？」

夏安婕果然是個新新人類，樂於嘗鮮，她所著迷的零食也十分與眾不同，花樣之多，令人傻眼。

「製造這些怪裡怪氣零食的人到底在想什麼？」齊柏磊十分感嘆。

「這叫做創意，要不然零食都一樣多無趣，吃多了也會膩。」夏安婕說起自己的想法時，眼睛水亮迷人，像是會發出光芒似的。

「妳說得似乎很有道理。」

「我說得當然有道理嘍！不只是我，我同學也很喜歡這些新奇的零食。」她小小的腦袋瓜子動得飛快。「阿磊哥，其實我有很多新想法耶！以後我想叫我爸爸開家零食工廠給我，我保證創造出更多有趣的零食給大家吃。」

「哈哈哈，那麼，工廠的名稱應該叫做『整人工廠』。」他相信她有此搞怪能力。

難怪最近一些六、七年級生，年紀輕輕，卻能夠坐擁百萬年薪。他們就是有豐富的想象力，加上新潮的創意行銷手法，才能夠打敗眾家好手，取得豐碩的收入。

「現在的人都很聰明，能夠整到人也算是高竿啦！」夏安婕說得眉飛色舞。

「是，算妳說得有理。」雖然聽起來有那麼一點古怪，但是有想法，總比每天只會鬼混的人強。

「這麼說來你會支持我？會跟我一起說服我爸爸？」夏安婕期待著他的答案。

齊柏磊那麼優秀，在她父母心目中的地位非常高，如果能夠得到他的支持，相信自己一定能很快地達成夢想，開一間屬於自己的零食工廠。

辦廠那麼容易，說開就開？望著她那雙靈黠的眼眸，齊柏磊失笑，覺得自己敗給她了，夏安婕真是個天真又可愛的女孩。

「這個……妳是來討論零食的嗎？我記得應該是微積分吧。」齊柏磊趕緊裝傻，顧左右而言他。「快，把微積分拿出來，我們一起奮戰吧！」

剛剛說起零食還眉開眼笑的夏安婕，在聽到「天敵」后，瞬間眼神黯淡，全身虛弱無力。

「哎喲！微積分根本就是『外星文』，我又不去外星球探險，為什麼要學？」她唉唉慘叫。

齊柏磊聽到她可愛的抱怨話語，忍不住笑開，所有工作上的疲累頓時消散，比什麼都好用。

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夏安婕就是最好的寫照。

期中考成績出來，以往小考成績慘不忍睹的微積分在齊柏磊的護航之下，竟然也能夠低空飛過，簡直就是奇迹。

雖然齊柏磊擁有超強電力，但尋尋覓覓對象太慢了，為了感激他的指導，讓她拿到成績時這麼幸福快樂，夏安捷決定也要賜給他幸福的人生，那就是重新為他介紹女朋友──孟鈴熏。

夏安婕覺得齊柏磊很優秀，而好友孟鈴熏雖然有些迷糊，但是清純可人，再加上兩人的個性都很溫和，相信他們絕對會成為一對佳偶，到時候她這個大媒人可居功厥偉啦！

晚上六點半，同樣的時間和地點，不同的是，這回來的除了夏安婕和孟鈴熏之外，還有另一個好朋友宋知昀。

宋知昀很忙，而且對感情這種事很冷感，完全沒有興趣。

但是近來，她的耳朵遭受強烈殘害，若說孟鈴熏對齊柏磊是崇拜到近乎花痴的地步，那麼相較起來，夏安婕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鈴熏，妳放心，阿磊哥他根本不像外表一樣高不可攀。其實他很幽默，也很容易親近，妳只管放大膽子跟他說話，就算說錯他也不會怪妳。」

「我知道。」孟鈴熏點頭，也感覺怪怪的。夏安婕說的那些都是她的口頭禪吧，只是她將那些話「發揚光大」罷了。

宋知昀反應更是哭笑不得。

最近她們三人提到最多的話題就是齊柏磊，尤其是夏安婕，每天幾乎開口閉口都是齊柏磊有多幽默、多聰明，讓宋知昀不得不好奇，這個齊柏磊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能夠讓她兩個室友都「瘋了」。

「來了，阿磊哥來了。」夏安婕眼尖地注意到門前的儒雅身影，連忙站起來高喊，朝他揮揮手。「阿磊哥，這裡！」

齊柏磊穿了件白襯衫，俊朗的臉上依舊戴著金邊眼鏡，斯文知性，高挑沈穩，無論走到哪裡都是焦點所在。

「小姐們好，我是齊柏磊。」他溫文有禮地對三個女子點頭。

「坐下坐下，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要搞那套無聊的禮儀了。」夏安婕熱情地拉著齊柏磊坐到自己身邊，而那座位正好面對著孟鈴熏。

在兩個好友的虎視眈眈下，孟鈴熏根本沒機會脫逃，但她仍是連看齊柏磊的勇氣都沒有，始終低著頭。

「拜託，鈴熏，妳低頭找金條啊？」老是這樣低著頭，怎麼倒追帥哥？夏安婕真是搞不懂她。「跟你們介紹一下。噹噹～～這位就是我的大恩人，也是我爸公司的潛力股、優質單身漢，他絕對是您的第一首選，齊柏磊先生。」

「婕婕，妳什麼時候改行賣膏藥的？」齊柏磊聽到她的推薦辭，差點想找個洞鑽下去。

噗！說得好，孟鈴熏和宋知昀用力憋笑，不敢表現得太明顯。

夏安婕則沒好氣地橫他一眼，這年頭好人真不好當耶！

「喂，我這是恭維。」她低聲跟他抗議。

「是是，小的真不識抬舉，誤會了妳，請繼續。」齊柏磊無奈又好笑地配合。

「這還差不多。」夏安婕繼續介紹坐在對面的兩位好友。「她們是我的好朋友宋知昀，和世界上最最最可愛的孟、鈴、熏。」

宋知昀只是看熱鬧的路人甲，不用太著墨；至於孟鈴熏，夏安婕在介紹她的時候特地放慢速度，並用曖昧的語氣強調。

「妳們好，幸會。」齊柏磊很有風度地站起身，跟兩位淑女握手。

宋知昀難得露出笑意，伸手一握。她開始有些能夠體會兩位好友為何會對他如此瘋狂了。

孟鈴熏則有些怯懦，手甚至還顫抖得很厲害。

「孟小姐，妳很冷嗎？要不要請餐廳的人調整一下空調？」齊柏磊關心著。

「沒……我很好。」只是見到心儀的人，很緊張而已。孟鈴熏沒想到他如此體貼，更是受寵若驚。

「那就好。」齊柏磊點點頭。「妳們點餐了嗎？」看見她們面前杯子里的水，他猜測她們似乎都習慣比約定的時間早到好一會兒，這點他下次會注意。

夏安婕應該感到高興的，齊柏磊原本就是個體貼的人，他那麼貼心地問候孟鈴熏，對她這個紅娘來說絕對是個喜訊。

但奇怪的是，她居然會在意齊柏磊的注意力放在別的女人身上，尤其他的語氣還那麼溫柔，讓她心裡有點酸。

酸？！

夏安婕為自己這個可怕的念頭而感到訝異，連連搖頭。

「婕婕，妳怎麼了？別告訴我妳又零食吃多了，不想吃飯？」齊柏磊輕斥著，口中卻有著掩藏不住的寵溺意味。

只可惜當局者迷，夏安婕完全聽不出來他的好意。

這個傢伙真是的，對孟鈴熏就那麼溫柔體貼，對她說話就愛用這種訓人的口吻，簡直就是差別待遇，也難怪她心裡覺得酸、覺得不平衡。

「哼！我哪有什麼要緊的？反正有鈴熏陪你吃就好了。」夏安婕沒注意到自己語氣中的不對勁。

少根筋又緊張兮兮的孟鈴熏當然更不可能發覺，她僅是急急地想否定。

「安婕、知昀，妳們要走？那我也要一起走。」她好害怕自己會被留下來跟齊柏磊單獨相處。

孟鈴熏知道自己這點很怪異，一般人能夠和自己心儀的對象單獨吃飯簡直就是求之不得的事，但她就是緊張嘛！

「妳要走去哪裡？」夏安婕這才又揚起一貫的笑容，拍拍她的肩。「我已經把妳賣給阿磊哥了，妳得跟他走。」

「別開玩笑！」齊柏磊和孟鈴熏異口同聲地回答。

齊柏磊的語氣認真，而孟鈴熏則是害羞不已。

但他們的話，卻讓夏安婕心裡覺得有點怪怪的。

「你們真有默契。」夏安婕滿肚子疑惑。他們怎麼會這麼有默契呢？

氣氛有點詭譎，只有宋知昀還能夠涼涼地作壁上觀。

「要聊天待會兒再聊，點餐吧！我好餓。」宋知昀化解了怪異的氣氛。

幸好夏安婕是個善忘的人，一下子就忘記了剛才尷尬的氣氛，又開始找話題，東拉西扯。

吃飯席間，因為她的妙語如珠和無厘頭，讓大家都覺得十分愉快。

飯後，茶點送來。「閑雜人等」當然也該識相地告退了，但是有人似乎聊得太愉快，忘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阿磊哥，你說要幫我找報告資料的喔！不可以騙人。」夏安婕從餐巾和餐廳擺設，聊著聊著，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行銷作業，又開始向他求救。

「沒問題，我什麼時候騙過妳？」齊柏磊很樂意幫她的忙。

「啊，太好了，阿磊哥真是個大好人，第一名！」夏安婕開心地抱了他一下，撒嬌著。

齊柏磊伸手幫她將遮到眼睛的頭髮撥開，並替她拿下黏在袖子上的飯粒。

兩人之間的互動十分自然，似乎他們早已習慣這麼做。

真是詭異啊！宋知昀看著他們。到底……今晚的女主角是誰？

「安婕，我們還有事，先走吧！」她試圖提醒繼續跟齊柏磊耍賴的好友。

「有事？哪有──」夏安婕在看到宋知昀暗示的眼神后，這才猛然驚醒。「呃！對喔，有事，我們有事要先走了。」

「妳們要先走？那我──」正在吃飯後甜點的孟鈴熏放下手中的小湯匙，連忙想要跟進。

「妳坐下啦！」搞什麼，她們替她安排約會，她怎麼可以走？夏安婕將她想要站起來的身影按回椅子上。「阿磊哥，晚點麻煩你送鈴熏回家喔！我和知昀有事先走了。掰掰。」

「等──」

不等齊柏磊有所反應，急驚風般的夏安婕已經拉著宋知昀匆匆離去了。

氣氛有點僵，孟鈴熏一直低著頭，感到呼吸困難。

齊柏磊覺得眼前的場景有些好笑，不過他可不想任由氣氛如此尷尬下去。

「鈴熏，我可以跟婕婕一樣，喊妳鈴熏嗎？」他開口，那低沈好聽的聲音，讓人心頭小鹿亂撞。

孟鈴熏連連點頭。「當然可以。」

「我知道妳和婕婕曾一起來聽我的演講。」

「呃？！」那天他發現到她們了？孟鈴熏終於好奇地抬起頭來看著他。

果然是個小美人！

齊柏磊不得不承認夏安婕說得沒錯，她看起來真的有股惹人憐愛的氣質，只可惜……他已心有所屬。

「那天我和婕婕爭車位的事，她有告訴妳吧？」

「有啊！」孟鈴熏點頭附和。「安婕就是那種個性，其實她沒有惡意，那天也是我太心急，一直Call她，真不好意思。」

「沒關係，婕婕從小就是這樣，個性衝動，毛毛躁躁的，到現在一直都沒變，真是拿她沒辦法。」齊柏磊一說起夏安婕，口氣中多了分連自己都沒察覺的嬌寵意味。

「其實她人很好，也很熱心。」共同的話題一開，孟鈴熏也沒那麼緊張，能夠侃侃而談了。

「熱心？有時候是熱心過頭了吧。」

「對啊，可是那也沒什麼不好，我們當朋友的都能受惠。」

「是沒錯，她就是這點可愛……」

莫名其妙的，他們的話題就這樣圍繞著自己所認識的夏安婕聊開了，原本兩人之間的生疏距離，也因此消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