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尉遲、尉遲。」

皇宮裡,九曲彎橋上,一名男子揚著手,對著前方不遠處叫喚著。

九曲橋上,一名穿著銀色英武鎧甲的男子停下腳步,回首看著那道由遠而近的身影,俊逸的臉上勾起一抹笑。

那人越走越近,一張絕世風流的桃花臉也落入尉遲秀的眼底,「魏將軍。」頗為稀奇地看著對方,他記得,此人若不到值班日,是絕不會進宮一步的。

魏齊給了他一記白眼,表示對他揶揄眼神的不滿,「我是不想進來,但江將軍身體微恙,今兒個該他巡視東宮,我只好代他的職。」

尉遲秀頷首,同時笑看著他,「那應該在東宮駐守的你,怎麼會在這御花園裡?」當職卻擅離職守,又是何故?

魏齊尷尬一笑。其實他是在偷懶沒錯,這傢伙明知故問嘛!

給了他一個瞭然的笑容后,尉遲秀舉步向前,身後另外兩名副將識相的離他們兩人幾步遠。

「找我有何事?」行進中他問道。

魏齊揉揉有些僵硬的頸子,「沒事就不能找你聊天?」挑起眉,他有些挑釁地說著。

「你要是給大將軍撞見了,可就有得瞧,想聊天,等出了宮再聊不成?」尉遲秀睨著他。真服了他的隨性,好在如今是天下太平的日子,要不以他這樣當職,早就依軍法處斬或卸職了。

魏齊不在意地擺擺手,「放心啦,大將軍今天都不會進宮,況且我出宮哪有機會跟你聊?每次約你,你都找借口推託不到。」他有些埋怨,說到底,他跟尉遲也算從小一起長大,更是沙場上的同袍,如今升調回宮,兩人見面的機會反而少之又少。

「要是你約我的地方能夠換一換,我想我會很願意跟你見面。」尉遲秀嗤笑一聲,誰教他每回約見面的地方,不是花街柳巷,就是他那座宛若青樓的府邸。

「老宋不是也有約你去酒樓?」魏齊抗議。一樣都是去酒樓,為什麼他約,就不肯來。

白了他一眼,尉遲秀停下腳步,「因為他約的地方就只是『酒樓』而已,而你約的酒樓,通常有一堆胭脂粉味。還有,快回東宮去,我還要巡視別的地方。」

「多聊兩句不成啊?」他氣瞪著眼。

尉遲秀瞟他一眼,一手向不遠處的兩位副將揮了下,兩名副將立刻跟上前。

轉身離開時,他丟下一句,「不行。」而後一點也不留情地走人了。

留在原地的魏齊嘴裡叨念了幾句后,撇過頭,氣呼呼的也走了。

近秋的長安,熱氣仍然襲人,午後的街道上,行人銳減,多數人都不挑這個時間出來走動,大半都躲在酒樓里聽曲喝茶。

不過,有些時候也有例外,就如同現在正在大街上一隅拉拉扯扯的三人。

沈耬荳一張秀美的小臉蒼白如雪,唇色也染了白,一看就知道身體不適,但身體不適的人卻還站在毒辣的大太陽底下曝晒著,這可不是她自願的。

「小姐,待會兒到尉遲府詢問后還是沒消息,咱們就到下一位十六衛將軍府去問問。」一直跟在她身邊的阿福說道。

小綠極為不悅的瞪著他,「不行!這座將軍府去完后,小姐一定要回去休息!」這個卑鄙的小人,難道他沒看見小姐人很不舒服嗎?

這近半個月來,小姐天天奔波在大街上,長安城這麼大,他也沒為小姐雇頂轎子,太陽又那麼毒辣,流了汗又吹了風,小姐早就病了,這個小人居然還這麼壓迫小姐!

「老爺子還等著消息,咱們自然要把握時間,小姐,妳說是吧?」阿福嘴裡說得客氣,但攙扶著沈耬荳的手,卻用著十足的力量,硬是將腳步虛浮的她往前拖。

小綠再也忍不住了,氣呼呼的衝上前,「你放開小姐!」她伸出手,跟他拉扯了起來。她要保護小姐!

「妳幹什麼?」阿福低斥了一聲,用力的推開她。

「啊!」小綠摔跌在地上,一時之間爬不起來。

「小綠!」沈耬荳掙扎的想抽回手,但那隻鐵臂卻緊緊拽住她的手臂,她一回頭,只對上一雙帶著惡意的眼。「放手!」她氣急敗壞的搥打著阿福。

「閉嘴!快點找一找,不要浪費我的時間!」眼見街上並沒有其他的人,那張憨厚的臉孔一變,猙獰又恐怖。

「放開小姐!」小綠從地上蹣跚的爬起來,又沖了過去。

三人拉拉扯扯的,但由於地點在街道里的巷中,所以沒有人去注意到,就算真聽到了什麼,那麼燠熱的天氣,也沒人想出來多管閑事。

甫巡視交接完畢出宮的尉遲秀,正想回府好好休息一下,卻在穿過通往尉遲府的一個街道時,聽見小巷中傳來吵雜的聲音,其中還夾雜著女人的尖叫聲。

眉一擰,臉色微沉,他快步的往小巷奔去,一踏進巷中,他就看見了一張陌生又帶點熟悉的臉龐。

是她?

微微一愣后,他也看見了一個惡仆欺主的下人,想也不想的,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上前,同時架開惡仆的手。

阿福被突如其來的攻擊得退後幾步,鬆開了手,詫異的定眼一看,瞧見一名俊逸的男子輕扶著沈耬荳。

「放開我家小姐!」他惡聲惡氣的吼著。

清冷的目光緩緩移到他臉上,再低頭看著身側那張蒼白的小臉,劍眉蹙緊,一股怒意不知打哪燃燒了起來。

「小姐?你有侍她為主嗎?膽敢在這小巷之中欺主,是無視王法了嗎?」尉遲秀跨步上前,滿腔的怒火,讓他無法剋制地用最嚴厲的語氣逼問對方。

阿福被他的氣勢嚇退了幾步,「不、不關你的事!快點放開她!」雖然他的武功不弱,但也能明顯感覺出來,眼前這人的武功只會比他高,不會比他低。

「小姐!」小綠突然驚呼一聲。

尉遲秀回頭一看,正好看見沈耬荳無力地摔向地面,他手一手伸,順手將她抱進懷裡,同時感到腦後傳來風聲。

「啊!」小綠驚叫著,雙眼圓瞪,看著那把就要戳進他腦子的匕首。

他頭也沒回,一手緊抱著懷中人,另一手往後一揮,凌厲的掌聲硬生生逼退身後人,再回過身,將腳邊的石子往對方踢去。

石子疾射而出,阿福急急閃過,同時看見那個莫名其妙出現的男人就要將沈耬荳抱走了。「等等!」一個箭步追了上去,想要搶回他懷中的人。

尉遲秀對他下手也不客氣,一手翻飛,拍上他的胸膛。

「唔!噗——」阿福退了幾步,一手捂著胸口,半跪下身子,口一張,吐出滿口血。

「等、等……你是誰?」他痛苦地抬頭瞪著越來越遙遠的身影,喘息追問著。

尉遲秀沒理會他,逕自抱著懷中人離開了。

小綠猶豫了一會兒,拎起裙擺追了上去,這個公子會出手幫小姐,她相信他不是壞人。

眼睜睜看著沈耬荳走出自己的手掌心,阿福臉色十分難看,這下糟了,他該怎麼跟主子交代?

「陳伯,她還好嗎?」尉遲秀看著躺在床上的可人兒,和她那纖細的手腕上浮現一圈深紫的指痕,讓他忍不住握緊了拳。

坐在床旁的老者閉著眼,仔細感受指尖的脈絡,沉吟了一會兒后,鬆開了手。

一睜開眼,瞧見主子擔憂的神情,他安撫地一笑,「少爺,您別擔心,這位姑娘只是風寒入體,再加上近些日子陽光毒辣了些,她一時受不住,才會暈過去。」

真是難得,他從沒見過少爺會用這種眼神看著姑娘家呢。

說起他們少爺,可是全京姑娘心目中最受歡迎的未來夫婿人選,多少名門望族都想招少爺當女婿,更別說少爺的身份特殊了。

少爺雖然身為尉遲家的後人,不但沒有半點紈絝子弟的行為,相反地更為謙虛和努力,沒靠著尉遲這個姓,單憑自己的實力,年紀輕輕就當上十六衛的將軍之一。

尉遲秀聽陳伯這麼說后才放心,「那待會兒就麻煩陳伯你抓幾貼葯,讓下人熬了送過來。」

陳伯點點頭,從床畔起身,走到一旁已備好筆墨的桌子些藥單,同時一雙眼睛還不住偷偷地打量身後的動靜——

少爺站在床邊,看著床邊的人一會兒之後,居然伸手想為她蓋好被子!

「將軍大人,奴婢來就成了。」小綠趕緊上前一步,主動護衛自家主子。

她一路跟著他,才弄懂了他的身份,原來他就是今天主子要拜訪的尉遲將軍,巧得嚇了她一跳。

陳伯一雙老眼忍不住瞄向窗外。他真想看看今天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升起來了?少爺竟會想幫人蓋被子?

「陳伯,你在看什麼?」尉遲秀一轉身,就看見他好笑的動作。陳伯是尉遲府里的大夫,府裡頭有誰生了病,都是他負責醫治的。

他連忙把目光移回紙上,「沒、沒有。」

不一會兒,陳伯一邊將紙上的墨汁吹乾,走到主子身邊,眼睛還不時瞄向床上的女子,「少爺,藥單寫好了。」

「那你去忙吧。」尉遲秀輕聲吩咐,「好好照顧你家主子。」

「是。」聽到他的囑咐,小綠下意識應了聲。

沒辦法,身為丫鬟本身習慣就已經很難改了,再聽到這麼有威嚴的命令,讓她想不照做都難。

尉遲秀跟著陳伯一起離開,走出房門后,老人家這才忍不住問道:「少爺,那位姑娘是您的……」紅粉知己?

他看他一眼,薄唇微彎,「陳伯,你這是替誰問的?」

今日會遇見她,只是一個偶然,不過……方才在小巷中膽敢對他無禮的人,證明了他那日在酒樓所見並沒有猜錯,這主僕三人之間,果然有問題。

陳伯尷尬地抓抓頭髮,支吾著不知怎麼說,「那個……」少爺果然精明!適才,當少爺抱著一個姑娘進門時,那可是轟動全府的大事情,老爺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沒一會兒,少爺派人來找他,要讓他替屋裡那位姑娘看病,老爺一聽,馬上要他趁機向少爺打聽一下,看是不是他未來的兒媳婦有底了。

「你下去吧。」尉遲秀也沒真要個答案,擺擺手,轉身先離去。

陳伯看著他的背影,輕嘆口氣,這不他要向老爺交代?煩惱地抓住頭。算了,就照實說吧。

不過,這位姑娘怎麼感覺很像誰?陳伯站在原地苦思許久,想到頭髮都掉了三根了,最後實在沒有頭緒,放棄!找老爺去吧。

清風徐徐拂面,熟睡中的人兒緩緩蘇醒過來,身邊傳來一陣陣清涼的微風,舒服得令她忍不住輕吟,圓眸徐緩地張開,一時之間還以為自己仍在家鄉。

在家裡,每當天氣炎熱她無法入眠的時候,貼身的丫鬟也都會坐在床旁為她揚風,好讓她能夠舒服地睡一覺。

「小姐,您醒了,肚子餓嗎?」小綠的問語從耳畔傳來,如同以往一樣。

唇邊綻放一抹溫柔笑意,她輕輕搖首,「我不餓,不是同你說過了,不用特意為我揚風嗎?我可不想累壞你。」語畢,自然地偏頭看向丫鬟。

「小姐,你總算醒了!」小綠放下手中的扇子,激動得眼淚都快掉下來。

「這裡是……」這一瞬間,她想起來了,自己不在江寧沈家,而是在京城……

但她現在是在哪兒?

小綠看出主子的疑惑,連忙開口說道:「小姐,這裡是尉遲將軍府。」說到這個,她想起將軍大人說過,等主子醒來要馬上告訴他。

「尉遲將軍府?」沈耬荳半坐起身子,感受到自己體內虛弱不已,頭還有些發昏,只能如綿無力地靠在床柱上。

她仔細回想,對了,想起來了,她跟小綠還有阿福在巷子里吵了起來,然後……搖搖頭,後面的事情她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小綠細心地將枕頭曬在她背後,手腳俐落地幫她整理一下紊亂的長發,最後為她蓋上被子后才又道:「小姐,你稍等一會兒,我去端你的葯過來。」順便去通知將軍大人好了。

「小綠……」還想說些什麼,但她一轉身就離開了。

沈耬荳嘆口氣,半倚在床柱旁打量著四周。尉遲將軍府?這長安城中,複姓尉遲的也只有一家,細緻的柳眉擰起,她努力回想自己昏倒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好像……阿福硬扯著她往前走,小綠跟他吵起來了……然後呢?模模糊糊中,好像有人抱住她?

「你還好嗎?」

就在她沉思的時候,一個低沉的嗓音突然從她身邊冒了出來。

她整個人清震了一下,下意識捂住胸口,偏頭看向床邊,那裡不知何時站了一個男子。她順著對方儒衫衣擺,緩緩往上移動視線,看到了一雙深沉黝黑的眸子,微微一愣。

沈耬荳怔然地看著他,那爾雅俊逸的容顏,如同墨潭般的黑眸,引得她移不開目光,心窩撲通撲通的心跳,加速跳動。

她盯著他,尉遲秀自然也看著她,莫名的對她居然有份熟悉的感覺,她那雙晶燦的眸子盈盈如水,惹人心憐。

察覺到自己的想法,他半垂眸,徐緩地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下,「沈姑娘,你身子還好嗎?」

他的聲音讓沈耬荳收回了心神,睫羽輕顫地垂下,避開他那雙眼,「好多了,謝謝。」兩頰不由自主地冒出熱氣。

他是誰?一副主人的模樣,莫非是尉遲將軍?

尉遲秀看著她滑落的袖口顯露出的白皙肌膚,上頭有許多深淺不一的瘀痕,黑眸緊縮了下。

「在下尉遲秀。」看出她眼底的不安,他主動出聲。

抬起水眸對上他的眼,沈耬荳一點也不詫異眼前這個人的身份。他器宇軒昂,就合該有個尊榮顯貴的身份才是。

「民女沈耬荳,見過將軍大人。」掀開錦被,她正打算下床福身行禮,他已經先一步伸手制止她。

「沈姑娘身體微恙,不必特意起身。」

耬荳、耬荳,原來是朵花啊!看似平凡不起眼,卻能堅韌地生存在惡劣的環境,真是人如其名。在他眼中她就像一朵小花,需要人用心呵護。

「沈姑娘,你知道你已經昏迷兩日了嗎?」尉遲秀微使巧勁,讓她再倚躺回床上,同時不著痕迹的帶開話題。

沈耬荳聞言一愣,兩天了?難怪剛才小綠看她醒來的表情會這麼激動,沒想到她這一躺,竟躺了兩天。

「沈姑娘,聽下人說,你似乎是來長安尋親的是嗎?」他薄唇勾起,沒有說她身邊那個貼身丫鬟,說的可不只這些。

「呃……是啊。」她不自在地動了動脖子。他的笑容怎麼讓她覺得心頭有點痒痒的……咦?等等,兩天,那阿福呢?

「沈姑娘不用擔心,你那位欺主的惡仆,我已經代你將他驅離了。」彷彿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尉遲秀說道。

她倒抽了口氣,一雙水眸不敢置信的圓睜,「什、什麼?你、你你你、你說,你把他趕走了?」這下慘了!

原本就已經蒼白的神色更加難看,沈耬荳心底一沉。這下可好了,名義上,阿福雖然是爹派來陪她上京的馬夫,但其實根本就是陳家派來監視她一舉一動的人,他居然趕走了阿福?這下子,家裡不知道會掀起什麼風暴?

將她一臉驚慌害怕的神色盡收眼底,尉遲秀不動聲色,裝出一臉不解,「以我那日所見,那位惡仆實在太過分了點,似乎不適合再留在沈姑娘身邊。怎麼?會有什麼事嗎?」

「啊?」他這一問,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搖了搖頭,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沒、沒有啊。」

咿呀——半掩的門扉突然讓人推開來,進來的正是去端葯的小綠。

「將軍大人。」一轉頭就看見他倆,她先是對著尉遲秀福身行禮后,才端著葯來到床旁。「小姐,該吃藥了,我還有端碗白粥,你多少吃一點。」一點也沒發現兩人之間氣氛有些怪異,她自顧自的說著。

「喔。」吶吶地頜首,沈耬荳瞄著床邊的人,心裡著急得很。她急著想問小綠一些昏迷后的事情,偏偏尉遲將軍在一旁,她又不好開口。

「對了,小姐,我們乾脆請將軍大人幫忙吧,將軍大人位高權重,也比咱們主僕在京城裡瞎貓亂碰好多了。」小綠一邊喂她喝粥,一邊說出自己藏在心底很久的想法,看將軍大人那一天會出手救小姐,肯定也是個好人。

「咳!」沒想到她會突然說這話,沈耬荳嚇了一跳,連忙使眼色要她別亂說。

「不知道沈姑娘尋的是何人?說不定尉遲能幫上點小忙。」

沈耬荳遲疑了一下。依尉遲將軍的身份,若是他肯幫忙,那自然是比她這樣大海撈針好多了。

這麼一想,她心一定,開口道:「是我姑姑,多年前,她跟家裡有些誤會而失去聯繫,我爺爺思親甚深,讓我出來尋她回家。」

「很多年前就失去了聯繫?」尉遲秀沉吟了下,「看樣子,如今沈老爺子,身體已經不如往常活動自如了吧?」

她跟小綠兩人面面相覷,愕視著他,「你、你怎麼知道?」太厲害了吧?她只是說爺爺很想姑姑而已,這樣他也能猜得到爺爺已經病重在床?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莫非他學過讀心術?

下意識地趕緊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懷疑地盯著他看。

她單純的反應惹得尉遲秀輕笑出聲,「這很簡單。第一,你說已經失去聯繫許久,既然已經失聯許久,又為何現在才沈姑娘你到長安尋親?這麼久的歲月來不曾找過她的原因,多半是她離家時,和家中某人鬧不和,才完全了無音訊。第二,而在這麼多年後有突然起了尋人之心,多半是此人身體病痛虛弱,想再看一次當年離家而去的人。」這其實是很容易理解的推論。

沈耬荳邊聽邊點頭,想想他說的也是,「爺爺當年和姑姑的確鬧得很僵,甚至還說父女情斷,姑姑自此離家,就再也沒回來過。」輕嘆口氣,往事種種,她這個做小輩的也無法評斷些什麼,只能儘力完成爺爺的心愿。

「沈老爺子病得很重嗎?」她憂愁的模樣,讓他心底微微一疼。

點點頭,她一想起爺爺就忍不住擔憂起他的身子還能撐多久,「希望能夠快點找到我姑姑。」

「不知她喚什麼?有什麼特徵?你告訴我,明日起我讓人多注意。」這一瞬間,有個想法竄過腦海,尉遲秀仔細看著她的面容,而後又輕輕搖頭,他想起宋曜文說她長得很眼熟的原因了。

這沈姑娘居然長得跟曜文的親娘,也就是自小幫忙照顧他長大的芸姨有幾分相似!但芸姨本姓王,親人也早就死絕了,應該不可能是沈姑娘的親人。

物有相同,人有相似,這世上長得有幾分模樣相像的人不知凡幾,不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我姑姑叫沈蘭,蘭花的蘭。聽我爹說,其實我的五官頗為神似姑姑年輕的模樣,她今年四十歲……聽說,當年姑丈投筆從戎去了。」沈耬荳很不好意思地說出這些無力的線索。

尉遲秀微微一愣,「就憑如此,沈姑娘你這些天是怎麼找人的?」四十歲?那更不是了,芸姨今年不過也才三十多歲。

「每座將軍府都去問啊。沒辦法,我只會這麼笨的方法。」羞赧地紅了雙頰,她也知道這辦法不聰明,但除了用這種笨方式,她實在不知還能怎麼做。

他為她感到些微的心疼,身為十六衛之一,他當然知道長安的將軍府有多少,更別說還有南衙北衙之分以及衛禁府,怪不得她會奔波到生病。

再加上一個如牢頭般的僕人時時盯著,雙重壓力之下,她想不病也難。

「沈姑娘,此事就交給尉遲,這些天,你就好好休養身子吧。」

露出笑容,沈耬荳欣喜地看著他,「將軍大人,那就麻煩您了。」太好了,終於能看見一絲希望。

「沈姑娘,你在此好好歇息。」尉遲秀直到親眼見她喝了葯后,才開口說。

「嗯,將軍大人您慢走。」她點點頭,舌根尚有葯的苦味盤旋著,忍不住吞吞口水,秀氣的眉微微蹙起。

對她輕頜首之後,他便轉身離去。

小綠將瓷碗等收到桌上去放好,走了過去,「小姐,再喝杯水吧。」細心地再遞上一杯蜂蜜水。

接過水慢慢喝著,沈耬荳同時也問她心底的著急,「小綠,你這兩天有聽見阿福來找咱們的消息嗎?」

小綠搖搖頭,「沒聽尉遲府的人提過,小姐,你問這個幹麼?阿福走了不是正好?」她不懂,為什麼小姐這麼怕阿福?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陳家派來的人,萬一他向陳家人說了些什麼,那沈府豈會平靜?」這其中的厲害關係,小綠這丫鬟不懂,她這做主子的怎能不知道。

「小姐,咱們跟陳家的婚事又還沒定,他們憑什麼派人來監視?哼!小姐獨門的盤龍織法,我想老爺是不可能輕易交給別人的。」說到這,小綠就一肚子火。

沈耬荳低頭看著自己柔嫩的雙手,輕輕嘆息,「是啊……」想當年,奶奶教她盤龍織法這門獨技,是為了確保她在沈家日子不會太難過,沒想到,現在會演變成這樣。

偏頭看向窗外,黑紗滿布的天空里,繁星閃爍,月關清明,但她的心,卻無法像月兒一樣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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