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場 年輕人
何田進了會議室,他面帶笑容,並且看起來像是在對著每一個人微笑一樣。..co這並不容易,實際上這種難度頗高的技術,何田還沒有能夠完全掌握。
因為如果沒有能夠掌握好分寸,那這人看起來就像是在目無焦距地傻笑一般。何田勤加練習,閑時揣摩,也不過是讓眾人都感覺不到自己被忽視了而已。距離傳說中的那種一眼看去,每人都感到自己是在和對方單獨打招呼,還有一段距離。
這是何田剛來江北都市報的時候,還是被葉蘭帶著的,一次到某機關採訪去。接待的人見到葉蘭就大獻殷勤,把何田幾乎忽略掉了。那採訪的內容似乎又頗有點內幕,等葉蘭說明了來意,那人的態度便急轉直下。
當時又恰好來了一群人,看起來像是有點來頭的。那接待的人當真是未語先笑,眉目含情,立刻扔下了葉蘭她們,跑過去散煙倒茶。
這面具換得之順暢,猶如行雲流水,不帶半分煙火氣,幾乎已經是宗師境界了。何田當時便驚為天人,坐在一旁細細觀察,才學得來了一鱗半爪,也就是如今在同一時間內對多人打招呼的技術。
當時在回去的路上,何田還讚歎說,當真是十步之邑,必有俊士,那人將來的成就不可限量。葉蘭卻說,那人雖然變臉之術厲害,但是卻忘記了莫欺少年窮的道理。現在被他冷面相對的人,說不定將來有一天就能夠掌握他的前程了。若是其中有人睚眥必報的,恐怕真是會讓他不進反退了。這就是戰術上優秀,但是戰略上卻一塌糊塗了。
這番話讓何田也很贊同,現在知恩圖報的人就已經很少見了。但是對於自己看不順眼的人,特別是有著不愉快回憶的人,順手陷害一下,很多人倒是樂意去做的。
所以何田現在一眼掃過會議室,同是新人的,基本上都在點頭招呼。老記者們架子大點,但臉上也沒有不悅之色。
會議室這樣的地方本來是不分地盤的,但是由於種種原因,某幾個老記者有著雷打不動的老位置。也許只是想離領導近些,也許只是想在窗戶前面好吹風。那些座位上沒有標記,但卻不會有人去搶先坐。因為那幾個老記者固定了位置,和他們關係好些的朋友,也會坐在周圍。
這樣一來,無形中就劃分出了會議室中的地盤。人比野獸高級就體現在這樣的地方,至少他們在劃定地盤的時候,不再使用尿液來提醒同類了。
何田沒有所謂的老位置,他很清楚,對於某些人來說,這也是特權的象徵。所以他每次都是看看會議室裡面的情況,然後再決定自己該坐哪裡。
這次因為有幾個新人坐在一起,還在向他打招呼,何田也就很自然地走了過去。坐下后,大家聊了聊自己當天的行程,哀嘆的聲音佔了大半。
從理論上講,採訪部就是採訪部,其下那些所謂政法組、經濟組的組長,都已經不是「官」了。那些霸佔了相關政法、經濟等等部門資源的記者,都是採訪部的。這些只能夠去採訪下某地污水橫流、蒼蠅亂飛的小記者,還是採訪部的。
對比一下彼此的實際情況,難免讓新人們感覺有些受欺負。他們認為那些老記者只是佔了資源上的優勢,要換了他們,照樣寫出甲級稿來。很顯然,老記者們對此嗤之以鼻,也不會將自己手中的資源交出來。所以新人和老記者間,有些若有若無的敵意。
何田卻覺得,那些佔了資源優勢的,也是靠了自己的本事。要維持住關係,可不是嘴上說說就是了。那些畢竟是政府部門,不需要去求記者,而是記者去求他們。特別是一些關係重大的,還需要隔三岔五的請客去吃吃喝喝來維繫關係。
並且能夠霸佔住那些大部門的,也是少數。還有一些像葉蘭這樣的老記者,也是沒有和某部門是那種幾乎是排他性的關係,而只是基本上和所有的部門,都保持著良好關係。
所以雖然何田覺得某些老記者擺資格的樣子很可笑,但是另外一些新人以為自己和老記者的差距只是在資源方面,那也是大錯特錯的。這樣下去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要麼是時間長了,新人們默默忍受,努力工作,然後變成老記者。或者就是來一次爆,然後被總編鎮壓下去。
何田是坐在後面的,會議室不大,圍著橢圓形會議桌的椅子坐不下所有人,還有一些椅子是在後面一點的位置上。有些新人認為坐在後面是身份低一等的標誌,所以都搶到前面去坐。何田卻知道,自己坐在後面,實際上是給老記者一個暗示——自己不是和那些小毛頭一夥的。當然了,從位置上講,那裡又是在新人聚集地的一邊,不會讓新人們覺得自己是「叛徒」。
何田將自己的手用筆記本擋住,凝神讓指間上的一小塊液態金屬變成蝴蝶的形狀。雖然他不知道這個熟練了以後,會不會有什麼新變化。但是熟能生巧的道理,他還是知道的。特別是現在,他有了許多的想法,都需要來驗證。
記者們66續續地到來,何田正想著葉蘭怎麼沒有到,卻聽著耳邊「蘭姐」、「蘭蘭」的打招呼聲亂糟糟地響成一片。還有幾個年齡小的,怪聲怪氣地喊著「蘭阿姨」。當然了,不管他們是在喊什麼,葉蘭都在微笑點頭。
葉蘭氣質淡雅脫俗,工作起來又不是嬌滴滴的花瓶模樣,所以無論新人老人,都對其有幾分敬意,願意與其親近。
而葉蘭自己也沒有架子,全然沒有美女和老記者的矜持,對大家的態度都不錯。就算是有人開玩笑,只要不是惡意的,都能夠含笑而對。這樣的人,當然極受歡迎。
何田抬頭看去,葉蘭手裡拿著紙筆,正向這裡走了過來。兩人視線相對,葉蘭目光清澈地含笑點頭,就像是對其他人一樣。何田臉上也無異色,微笑回應。
葉蘭看了看剩下的位置,大家基本上都在座位上了,只有何田這個位置的附近還有兩三個空位,另外還有就是給採訪部主任留的那個位置了。
最後葉蘭選的位置相對離何田稍遠,但也不過是兩三個椅子的距離,周圍倒是有好幾個新人。那幾個興奮得連臉上的青春痘彷彿都在閃閃光的年輕人,已經在開始學習一邊色迷迷地打量長腿**,一邊道貌岸然地談論國際局勢。他們當下就圍坐在旁邊,如同孔雀開屏般高談闊論,努力吸引葉蘭的注意。
真是熱血沸騰的青春啊,何田暗自嘆息著,讓手指恢復了原樣。他們離得還算比較近,萬一現了何田的這點小秘密,那就不好解釋了。
主任還沒有來,這也是常見的情況了。領導嘛,總是有特權的。在場的人多,即使某幾個心中有怨氣的,也不敢說出來。
何田低著頭,正在想著該如何開自己掌握的液態金屬,卻突然聽到了旁邊有人在說自己的名字。沒錯,就是剛才有人說起了。何田隱蔽地向那邊打量一眼,微微側過耳朵,傾聽著那群人的動向。
不需要太長的時間,何田就聽出來了些端倪,又推測出了前因後果。吸引他注意的,是那些小傢伙中似乎正要努力成為領袖的人,那是那個戴著金絲眼鏡,臉上還有些稚氣的年輕人。
他叫莫憑欄,當初何田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很是震撼了一把。沒有想到現在還有人會起這種頗有古意的名字,想來這莫憑欄的父母也是妙人。
這人有熱血,還有幾分文字功底,就是在人際交往上還需要歷練。何田對他沒有什麼特別的態度,倒是感覺莫憑欄有種若有若無的傲氣。
剛才他們不知何故,講到了人的名字上。莫憑欄一直是以自己的名字為傲的,事實也是如此,在一大堆的「江、海、洋、剛、強、斌、亮、歡」之類很容易就同名的人之間,他的名字算是讓人印象深刻的了。
所以莫憑欄就把自己的名字猛誇了一遍,簡直是要毫無疑問地壓過那些庸碌之輩的意思了。這自然就引起了公憤,大家都是在想著要博美人一笑,憑什麼就要讓你踩著我腦袋往上爬啊?
那幾個年輕人言語中就帶了些火氣了,卻又沒有能夠真正反駁倒莫憑欄。雖然那些有趣的、有來歷的名字確實是有,但是在場的人中間可沒有西門吹雪、東方不敗啊。莫憑欄也是聰明,只抓著這一點,就說這概率確實是小。眾人也沒有辦法反駁他,就開始有些胡攪蠻纏了。這樣一來,在聲勢上更是落了下風,不由得更是暗恨不已。
剛才何田聽到了自己的名字,竟是一直在作壁上觀的葉蘭,她說何田的名字也是有來歷的。眾人自然不信,「田」這個字,只能想到土鱉而已,又哪裡有什麼來歷了?就算是有歷史、有來頭的田,那也還是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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