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門上傳來輕微地撥啄聲，一定是那個小女孩。

他打開門，一張預期中的小臉出現在眼前。

「有事找我？」他示意香緹進來。

「隨便坐。」

「老師……」香緹小小聲地說：「剛剛的事，對不起，我不該誤會你的。」

奚文梓微微一笑，又變成了原先和善親切的模樣。

「說這些都沒有用了，不過我希望，你能夠從這次事情里學到一件事，那就是——永遠不要爭強鬥氣。受氣不是永遠的，只要你爭氣、努力，終有一天，你會站上巔峰，屆時的你，還會在乎今天這種小事嗎？」

「是，老師。」香緹不敢再懷疑奚文梓的話了。

此刻的奚文梓在她眼中，是睿智、成熟而有智慧的，香緹決定將他的話，好好地收進心裡，永遠不再質疑。

「今天莫妮卡這麼一鬧，破壞了我原本的計劃。」

奚文梓嘆息。「不過這樣也好，反正我馬上要離開台灣了，只不過我還是不放心將你交給其他人。」

明知道他說的是公事，可香緹的心，卻不由自主地高高吊起，臉頰也紅透了。

這句話聽起來好親密，好像她是他的誰誰誰似的。

不過等等!

老師要離開台灣?!

「咦，老師你要走，那我該怎麼辦？」

即使鮮少見面、即使每次氣氛都很尷尬，但下意識中，香緹已經將奚文梓視為自己依靠的人。

他一走，她該何去何從？

「你的年紀還輕，不用擔心機會消失，老實說，當初我就有慎重考慮過，是不是該讓你這麼年輕就出道？」奚文梓雙手交握，皺眉凝思。

「畢竟我無法確定，日本的那一套是不是適用於台灣。而且，我希望你能成為一個實力歌手，能在樂壇上走的長遠。年紀太輕，不但發展受限，更重要的是，你會無法承受那麼大的壓力。」

「老師的意思是……」

「我決定，在我離開這段期間，繼續栽培你，讓你接受更多訓練。兩年後再出道，你說好嗎？」

「嗯!」香緹爽朗地答應。

奚文梓為她的乾脆感到奇怪。「你不怪我耽誤你，不讓你早點出道嗎？」

「不不不！」香緹用力搖頭。「我完全相信老師。」

隔了一會兒，卻又不忍住問：「可老師為什麼要離開台灣，會去很久嗎？什麼時候回來？」

奚文梓一愕，接著大笑。「小女孩，竟然管起我的行蹤來了。」

「我沒有啦！」一問出口，香緹才發現自己造次了。她羞得雙手亂搖，小腳連連跺地。

「我只是希望能早點見到老師，再跟您學習。」

「一些私人的事情，是有關我家裡在美國的事業。」

說到這裡，奚文梓微微嘆息。

這次離開，是為接掌奚氏做準備，父親要求他回美國熟悉公司事務，以免與當地企業界脫軌。即使他百般不願，卻仍然無法違逆父親的意思。

他不懂，為什麼道明是會熱衷於商場之上？他討厭——那種令人窒息的生活方式！

演藝圈雖然惡名昭彰，但在這裡，他是至高無上、自由自在的，不受拘束，可以盡情發揮自己的才能。

這才是他所想要的!

但奚家就他一個獨生子，既然繼承了父親的餘蔭，就必須付出!他不是不懂感恩；只是，這讓他覺得累。

想著想著，他不禁羨慕起眼前的香緹。

她要的那麼少，只希望生活好過、家人健康平安。

他多渴望有這麼簡單的願望。

「兩年之後，我會回來的。」奚文梓開口了。

「什麼？好久哦！」香緹輕輕叫起來。

「兩年對你來說，很快的！你只要努力努力再努力，時間很快就會過去的。」

他笑容可掬地說，像是對她充滿了信心。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可是莫小姐怎麼辦？

老師這麼一去，莫小姐豈不是很寂寞？她對自己這麼好，香緹認為自己有義務幫她。

然而香緹並不知道，那時候的自己，已經在年輕的少女心中，對他悄悄埋下了情愛的種子……

西岸陽光充沛，少女的皮膚柔潤的發亮；有時候望著她們健美的身材，我都會想，你是不是有控制飲食，照著減重的計劃去做呢？

發聲基礎是很重要的，這決定著你將來音樂壽命的長短。像張嘉玲，她雖然是PUB出身的女歌手，歌藝堪屬一流，但唱歌方式不對，因此才出道兩年，聲帶已經受損，再也沒有以往美好的聲音。

我想好好保護你，希望你在音樂的路上走得長久。所以，不要任性，該練習時就練習，要聽老師的話，這樣我才能安心。

一直沒有回信給你，工作大忙，但我可沒忘記籌備專輯的事。認識洛杉磯最有名的錄音師，我正在和他討論錄製專輯的可行性，喜歡這兒嗎？將來是否願意來這裡錄音？

聽到你有長足的進步，我覺得很高興，希望你一直保持下去，母親與妹妹可安好？若有不方便開口的急用，但說無妨，千萬不要憋在心裡。

已經看過無數次了，可每當香緹情緒低落，或因減重而心情煩躁時，她就會將這些信打開來，一遍又一遍地看著。

這些都是奚文梓兩年來，寫給香緹的e－mail，數一數，至今也有二十封了呢！

老師曾說，他兩年後就會回到台灣，算一算日子，期限快到了，可字裡行間，卻沒有透露一點他要回來的消息。

她好失望。

在奚文梓長達兩年的訓練計劃下，她已經不再是昔日那個畏縮、膽怯的微胖少女了。她變得大方、瀟酒，全身充滿自信；當然，外表的改變也是她自信的來源。減去多餘的贅肉，抹上合宜的淡妝，香緹成為一個出色的超級辣妹。

這兩年來，她不斷接受唱歌和舞蹈的訓練，並且在奚文梓的示意下，學習作詞作曲。

為了達成奚文梓所要求的，香緹非常地努力，雖然一個月才用e－mail而他連絡一次，但香緹依舊不敢鬆懈。

奚文梓在工作上是很嚴格的，他是個完美主義者，絕不容許作品有一絲一毫的瑕疵。

她日以繼夜的苦練，確實做完每一項功課，只為了得到他的稱讚。

兩年的訓練，香緹終於看到自己的蛻變，她從一隻平凡的醜小鴨，化為展翅的天鵝。而原本對奚文梓思念、感恩的心情，也隨著時間而開始變了……

或許是不用直接面對面吧！透過mail，香緹可以暢所欲言、將心事盡情吐露；也因此，兩人的關係反而變得比較親昵。

她喜歡他的笑、他的酷；他溫柔的問候與鼓勵，在香緹眼中，他的一切都變得那麼迷人。

不知何時，她已經戀上了她的「Simon老師」。

雖然這麼做，很對不起照顧她的莫小姐，但香緹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已經有整整兩年的時間，沒見過老師了。

她好想念他啊——

日子匆匆地過去了。

兩年後——

陽光燦爛的下午，西區街頭，年輕人們個個打扮得時髦亮麗；有染金髮的、有穿鼻環、舌環的，還有一些澀谷系裝扮的少女，都自在地穿梭在人行步道上。

然而，即使奇裝異服的人再多，都掩蓋不了某個女孩的光彩。

女孩的身材並不高，但那一雙綁腳的高跟涼鞋，卻巧妙地襯托出小腿的優美曲線。她身上穿的，是一套白底藍邊的背心熱褲，將漂亮的蜜色肌膚，大方的裸露出來。

她那一頭長到腰際、呈大波浪的捲髮，敷有銀藍色的染料，遠遠地看起來，像是閃著水色光芒的柔軟波浪。

小而翹的鼻頭上，架著一付淺灰色的太陽眼鏡，一雙圓眸則靈活地東張西望。

女孩的模樣相當甜美嬌俏，引得路過的男女老少，都對她投以注目禮，甚至還招來怪老頭的搭訕。

亞香緹滿不在乎地嚼著口香糖，一個人在街上亂逛。

手機鈴聲輕快地響起，是公司打來的，香緹迅速接起。

「我是香緹，現在正在西門町……什麼，老師回來了？他不是在洛杉磯？好！我馬上過去!」

掛掉電話后，香緹的心大力跳動起來。

他回來了，他終於回來了。

在相隔兩年後，老師終於回到台灣了。

她興奮地全身發抖，手顫抖地差點握不住手機!

她想見他！

帶著滿心的歡喜與期盼，香緹迅速地往公司去了。

奚文梓在美國待了整整兩年，雖然這兩年來，接觸的都是與自己興趣無關的企業體系，但他可沒忘了與道明是的約定。

他人不在，訓練亞香緹的計劃，卻沒有中斷。藉由e－mail與視訊網路，他清楚地掌握著亞香緹的一切，包括她的改變。

算一算，也差不多該是讓她出道的時候了。

該從什麼地方起步會比較好呢？

廣告？電影？或是直接以歌手的身份？

正在思索間，門忽然「砰」一聲地打開來。

奚文梓只覺得眼前一亮，一抹纖巧的身影映入眼帘之中。

「老師，你回來了啊！」香緹小臉紅通通地。

或許是太過興奮了吧！她竟然忍不住落下眼淚。

「傻孩子，哭什麼？讓我瞧瞧！」奚文梓笑著迎向她，將她由頭到腳仔細看了一遍。「雖然早知道你瘦身成功，不過親眼見到，還是很受驚嚇。」

他完全沒想到，在經過兩年細心的栽培下，香緹竟會變得如此嬌艷美麗。

卸下一身嬰兒肥的她，輪廓整個突顯出來，變得非常搶眼出色。

老實說，奚文梓自己幼年時也油敦敦地，很明白減肥前後的差別，但香緹她實在……

實在太叫自己意外了！

簡直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最重要的是，他看得出來，香緹不再自卑了。

自信的光彩遍及她全身每一處，連眼角餘光都濺出光芒。對於現在的香緹，他非常地滿意。

「當然，我沒有一天忘記老師的話，每天都很努力、很努力地學習。」香緹像是討賞的孩子似的，對他撒嬌。

奚文梓笑而不語。

真是太完美了，香緹完全照著他所想的路線走，甚至變得更好，看來道明是這下輸定了。

「香緹，你回來了。」莫妮卡的身影自另一邊的房間走出來。

那是老師專屬的休息室！

看到莫妮卡微濕的頭髮與有點凌亂的衣裳，還有她臉上藏不住的幸福，香緹忽然知道了！胸口彷彿被大力擂了一下，只是震驚，還不知道痛。

香緹的臉色變得蒼白，她獃獃地問：「莫小姐，你……」

「你們繼續聊，我先去忙了。」莫妮卡忍不住嘴邊的笑意，匆匆離去了。

奚文梓神色不變，依舊氣定神閑地。

「香緹，我在國外已經寫了好幾首歌，並且由洛杉磯很有名的編曲老師為你編曲。下個月，還有舞蹈老師會從紐約過來，你要有心理準備，兩個月後，你將會正式出道。」

「呃……嗯……」想到莫小姐方才的笑容，香緹心情好低落。

原來老師喜歡的是莫小姐。那她自己……真是自作多情了。

回國的前半年，奚文梓早就部署好一切，為香緹的出道做好全面準備。現在他回來了，計劃當然要立刻執行。

他以為香緹聽到會開心的，可她卻一臉茫然。

一定是太緊張了，他能體會香緹的心情。

「放心吧！有我幫你，一切都會沒問題！」

「老師。」她開口了。「您和莫小姐……」

奚文梓微微聳肩。「小孩子別管大人的事，你該做的，就是趕緊把歌練好，知道嗎？」香緹點點頭，心裡卻有一股悲哀，慢慢地擴散開來。

短短兩個月里，香緹經歷了有生以來最忙碌的時期。

錄音完成之後，接下來必須試妝、拍宣傳照，並且認識各大媒體記者，以打好將來的關係。

初步的接觸完成後，公司在六星級飯店舉辦記者會，將星耀年度力棒的新人，正式介紹在眾人眼前。

財力雄厚的星耀集團，買下三大都會區市中心的超大看板，並且在各大眾交通工具上，秀出整版廣告。

不但如此，各大有線、無線電視台，幾乎二十四小時撥放亞香緹的MV，星耀專屬的ShineTV，更為亞香緹製作一個音樂專題。

而貴為老闆的奚文梓，此次竟破天荒地帶女弟子，出現在鏡頭前，更為香緹增添了話題性，一時之間，整個台灣幾乎被亞香緹給佔據了。

奚文梓企圖表現出香緹的活力與青春，因此第一波攻勢以快歌為主。

MV中的香緹，刻意穿上性感的背心熱褲，將苦練兩年的舞蹈盡情發揮出來，再配上節奏感強烈的舞曲，瞬間吸引了青少年的注意。

網路上開始出現「你覺得蔡雨林和亞香緹誰比較漂亮？」、「張嘉玲和亞香緹出專輯，該買哪張好？」的標題。

眾網友討論地沸沸揚揚，亞香緹變成了網路上炙手可熱的偶像。

然而，最重要的唱片銷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