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隨著第三波、第四波打歌，香緹的人氣度愈來愈高，唱片銷量也如她的知名度般，一路往上攀升。

因此她更加忙碌了，各界的邀約不斷，廣告、戲劇、現場活動，還有不少百貨商場，希望能請她到現場來為公司增加人氣。

由於香緹的唱片約和經紀約，都簽在星耀手中，因此一切活動都由星耀代為出面處理。

或許是想斬斷香緹的妄想吧!

奚文梓埋頭於第二張專輯的製作中，盡量少和香緹接觸，因此莫妮卡便成為香緹對外的發言人。

結束報社聯訪后，香緹又趕往下一個活動。在小巴上，香緹閉眼假寐，腦子裡都是方才歌迷瘋狂的景象。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麼風光的一天！

還記得兩年前，自己還是個路邊賣盜版CD的小販，大聲叫賣著音樂人的心血結晶，沒想到今天，她竟然成為被盜版的對象。

這一切，都是奚文梓賜給她的。然而，他卻也教她嘗到心痛的滋味。

愛一個人——好難!

偷偷覷了一眼忙碌中的莫小姐，她心裡浮上些許罪惡感，可她太想知道奚文梓的消息了。忍了半晌，她還是開口了。「莫小姐。」

「唔？」莫妮卡抬起頭來，一臉詫異。

「怎麼不休息，有事嗎？」

「已經很久沒見到老師了，他在忙些什麼？」

莫妮卡聞言，臉色頓時一黯。「他最近……最近有點私事……」

「私事？」香緹疑惑。「他不是在籌備我的第二張專輯嗎？」

「要說是公事也對，他跟茉莉走得很近。」莫妮卡臉色滲著苦澀的表情。「茉莉就是你第一首主打歌的作詞者。」

什麼?!她差點從位置上跳起來。

哼哼!怪不得一開始賣得這麼爛！原來是歌詞寫得糟！

香緹「恨屋及烏」地想。

眼眸輕轉，見莫妮卡眼眶微紅，香緹不禁同情起她來，心裡亦為她覺得不值。「你跟老師……」香緹問得很含蓄。「他沒給過你承諾嗎？」

莫妮卡搖搖頭。「我能說什麼？迷戀美麗男子，擔心多於關心，有那麼多狂蜂浪蝶在他身邊，我算什麼？」

「話不能這麼說，既然他已決定和你在一起，就不該再去沾惹別的女人!」香緹生氣，也不知道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莫妮卡。

「我去找他說清楚！」

「不!」莫妮卡急忙捉住她的手，神態慌張。「香緹，千萬別去!」

「為什麼？」就算他不愛自己，他也不能這麼對莫小姐啊!

「我……我……」莫妮卡猶豫，隔了一會兒，才說：

「因為他會罵我，你也看過了，他對我是不假辭色的，而且他不希望外人知道我們的關係。」

一句「外人」將香緹推得好遠，她臉色蒼白地靜默下來，不語。

莫妮卡小心翼翼地說：

「Simon是個很棒的人，每一個學生，他都會花很多心力去栽培、訓練，但他做人太溫柔了，常常對學生有過度的照顧與保護，也因此造成許多學生的錯覺，以為他對她們是不同的！」

莫妮卡看著她，露出歉意的一笑。「香緹，我知道你不會喜歡Simon，所以只對你說真心話，其實對Simon來說，學生不過是一個能證明他能力的工具！他不會隨意動情的。」

或許是空調開得太強了一些，香緹的指尖微微發冷。

這就是他拒絕自己的理由嗎？

是啊!她怎麼能忘了呢？

自己只不過是他的「學生」，一個為他賺取名利的工具。

她太天真了。

哀傷而動人的西洋情歌，悠閑地飄揚在酒吧內，昏暗的燈光下，三三兩兩的客人或坐或站，低聲交談著。

吧台上放著兩杯透明的茴香酒，一隻修長的食指無意識地輕敲桌面，看得出來食指的主人還沒有醉。

「我不懂，若你不喜歡她，直接拒絕掉就好，何必在這裡愁眉苦臉？」道明是拿起酒一口喝乾。

「我已經拒絕了！但是……」奚文梓嘆了口氣。「她還年輕，可以找到更好的男人，沒必要將感情放在我身上。」

「幹嘛這樣說自己？你已經是少見的好男人啦！」道明是拍拍他。

「是嗎？」奚文梓苦笑。

「若真是如此，妮莉當年為什麼不選擇我？」

「呃……那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有病，為了不拖累你，才會和你分手。」道明是無奈地說。「這都是我們十幾歲時的事啦!你還一直念念不忘？更何況，你不是也照顧她妹妹莫妮卡了嗎？」

「這也是我惟一能為她做的事了!」

想起往事，奚文梓的情緒一下子跌入谷底。

莫妮莉……他的初戀，來得快卻也去得快，像風一樣。

奚文梓眼眶有些酸酸的。

「你真的對你家的小女生沒興趣？」道明是舉手再要了一杯酒。

「我在電視上看過她了。不錯，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你真的很厲害，她彷彿變了一個人，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若是平時，他早就露出自信的笑容，在道明是面前得意起來；可他沒有，仍讓憂鬱的情緒發酵。「她那麼小，我甚至不把她當女人!」奚文梓說：「而且她還是我的學生，你說，我怎麼能夠接受她的感情？」

「當年的莫妮莉也是這樣說你，可她最後還不是接受了你，若不是後來她得了病，她也不會離開你。」

道明是提醒他。「你心裡對那女孩是有感情的，否則，你不需要找那麼多理由來拒絕她！」

奚文梓「唰」一聲站起來，差點將椅子掀倒在地。

他對香緹有感情？太可笑了！

不不不，他和莫妮莉是不一樣的，雖然當年他才十六歲，但他一直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他對妮莉，絕不只是少年對愛情的憧憬和迷戀。

想到這兒，香緹的神情和話語，突然在他眼前浮現——

老師，你不相信少女也有真感情吧！對你來說，我或許只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女孩，不知道愛情為何物？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對你，絕對不是一時的迷戀與傾慕而已！

「我不可能對她有感情的！」奚文梓嘴硬地說：「這兩件事不能相提並論。」

道明是聳聳肩。「對我來說，這完全一樣，我不明白你為什麼硬要將這兩件事分開！」

突然，一個身段窈窕的女郎走了過來，對兩人拋拋媚眼。「兩位帥哥，我叫蘇菲亞，可以請我喝一杯酒嗎？」

「有什麼問題？」道明是笑笑，伸手又叫了一杯酒，接著說：「酒來了自己到旁邊喝，我和我兄弟有事要談！」

女郎瞬間變了臉色，她氣憤地瞪了兩人一眼，轉頭走開。

「你想好了沒？」道明是揉揉肩膀，一臉疲憊。「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有必要想這麼久嗎？」

他說：「對我來說，你其實對她有意。女人倒追，你又不是第一次碰上，但你以前只會拿來當笑話講，可這次，你卻苦惱成這樣，這還不夠明白嗎？」

「我跟那些女人只是玩玩，她們也未必對我真心，但香緹是不一樣的。」

道明是伸伸懶腰，一臉索然無味。「我不想再跟你爭執了，這種事你得自己去想，以公平一點的角度去想，別太自以為是。我不跟你說了，有人在等你。」

奚文梓不經意地回頭，卻見到香緹不悅的小臉。

他心頭一震，臉上卻沒露出半絲表情。

「你怎麼會到這裡來？一個單身女孩子，很危險的。」他故意很冷淡地說。

「你會在乎嗎？」香緹插著腰，神情有點兇惡。

幾個星期不見，她看起來更加成熟自信了，人需要靠身份地位來肯定自己，果然不錯。他懶洋洋地拿起酒杯，不經意地說：「有什麼事嗎？」

「你為什麼避著我？」她走到他面前，要他看著自己。

「避你？」奚文梓微微一哂。「你想太多了，我最近很忙。」

香緹不語，她走到道明是剛才的位置，一屁股坐了下來。「老闆，給我一杯威士忌！」

奚文梓卻更快地打斷她。「給她果汁就好。」

「你……」香緹咬住嘴唇。「不，我就是要威士忌，給我威士忌！」

她對酒保大聲說道。

「連酒保都會叫成老闆的孩子，裝什麼大人？」奚文梓一臉訕笑，揚手示意酒保。「給她仙人掌果汁就好了。」

香緹不服氣。「那你呢？我不在乎你拒絕我，我知道你有選擇的權利，可你既然和莫小姐在一起，就不該傷她的心，還跟別的女人在一起！」

奚文梓一愣，接著搖頭。「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香緹既傷心又失望。

她想不到自己尊敬、愛慕的老師，竟是這樣一個不負責任的花花公子。

可該死的是，她卻無法將自己的心收回來。

「我有我交朋友的權利，不只是你，連莫妮卡也沒資格管，懂嗎？」奚文梓的神情仍然是溫柔的，可態度卻是那麼生疏淡漠。

「很抱歉，我待會還有約會!先走了。沒事的話，你也趕快回去，已經成為公眾人物了，一言一行都要特別小心。」

「你會這麼在乎我、關心我的安危，就是因為我現在成了公眾人物？」

香緹心裡好難受，她討厭他用功利的眼光看待自己，她才不是工具，她是活生生、有感情、有思想的人。

「隨便你怎麼說，我要走了。」奚文梓突然對角落的女郎揮揮手。「蘇菲亞，你不是想要我請你喝酒嗎？走，我們到別家去。」

女郎一愣，臉上立刻堆滿假笑地走過來，甚至大膽地將手伸進奚文梓的手臂之中。

「我們走。」奚文梓對她笑一笑，接著一起走出酒吧。

一股酸意直冒鼻頭，但香緹硬生生將它壓了下去。

不值得的，他不值得自己為他流眼淚。香緹問的對，她和老師相處沒多久，怎麼會喜歡上他呢？或許事實正如他所說，自己對他只是一時的迷惑與愛慕。

但此刻在她心中，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悲傷？即使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她心裡還是無法背棄他。

幻想破滅了，對他的感情依舊沒有變，這一切，真的只是迷戀與愛慕嗎？

她已經分不清了。

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道上，車子呼嘯而過，她好孤單、好落寞。

受盡擁戴又如何？歌迷支持又怎樣？

她只要Simon的感情，不要其他的。

「喂，你看，是亞香緹耶！」突然有人叫道。

「真的唉，本人還滿漂亮的!」

「去跟她說話，明天就可以跟阿龍他們炫耀了。」

一群約十六七歲的少年們，在不遠處竊竊私語，然後一起走過來，擋住香緹的去路。「喂，幫我簽個名。」一個染金髮的少年毫不客氣地說。

香緹冷冷看他一眼，繼續往前走。

「靠，真耶!個屁啊！」另一個少年不滿。「自以為是大明星就那麼，他媽的！」

心情已經夠惡劣了，還碰上這幾個沒家教的小鬼!香緹心中燃起一把怒火。

那幾個少年還在罵。「長那麼矮，胸部又小，營養不良咧!」

「一臉機車相，大概是被男人甩了！」

這句話刺中她的痛處!

香緹猛地轉過身，出聲就大罵：「去你個死小鬼，廢話那麼多找死啊!有爹生沒娘教，Fuck!」

少年們變了臉色，立刻氣勢洶洶地擁上來，髒話、國罵一起開腔。「我ㄨ林老木咧……」幾個人愈逼愈近，其中一個竟還伸手來抓。

香緹反射性地給那個小鬼一腳，接著轉頭就跑。不料小鬼反應極快，一腳就踢上香緹的背。

她一個重心不穩，仰天摔倒。少年們立刻圍過來，伸腳就想踹香緹的肚子，不料他突然大叫一聲，整個人反而向香緹身上跌去。

少年們機警地回過頭來，其中一人卻又被打倒。

「香緹，你沒事吧！」熟悉的嗓音直鑽入耳中，也逼出了香緹的眼淚。

是他!他一直沒有離開，他一直跟在自己的身邊。

少女心立刻被狂喜淹沒，興奮的淚水叫她看不清他的面容。

但她知道，此生的自己，註定只能愛他一人了。

少年們紛紛敗退，哀嚎與咒罵聲四起，香緹帶著崇敬的眼光，看著奚文梓利落打退敵人。等戰事終於告一段落，他才喘著氣，緩緩走到她眼前。

「你究竟要讓我擔心到什麼時候！」他露出無奈的表情。「以前的你，聽話、懂事、可愛，現在為什麼都變了呢？」

「是你改變了我！」香緹看著他，笑中帶淚地說：

「是你教我要有自信、有勇氣；是你告訴我，你會保護我、照顧我，所以我不害羞、不結辶耍我決定要爭取我想要的。」

握住他伸出的溫暖大手，香緹笑了。「即使對不起莫小姐，我也不在乎了。」話才說到這裡，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暴吼。

香綬親眼看到一個沒昏透的小鬼，拿著鐵棍正要朝奚文梓猛力砸下。

她想也不想，立刻拉住他用力轉身，讓自己的身體完全地護住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