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長大后的羅巧眉是宮裡的常客,因為宮中的蘅妃和菱妃最喜歡她梳的髮式,隔個幾天就要請她入宮幫著梳頭。

每次梳完,不是塞珠寶首飾,就是塞銀子給她,所以她也很樂意不時入宮走兩圈。

不過今晚按照約定來到皇宮的時候,宮裡卻顯得冷冷清清。她記得每次來到宮中,都能聽到歌舞之聲,今天是怎麼了?

「王公公,宮裡怎麼這麼安靜?」羅巧眉直問。

王公公小聲說:「羅姑娘,一會兒您說話請小心些,今天午時有刺客入宮,雖然沒有傷著人,但是驚擾聖駕,皇上很是震怒。可能一會兒各位娘娘也沒空和您說話了。」

「刺客?」雖然認得這兩個字,但她從沒見過。在她眼中的司空朝向來安逸,曾幾何時竟有刺客出沒?

果然,當她來到菱妃所住的玉寰宮時,就見菱妃正愁眉苦臉地坐在院子里。

「巧眉啊,你聽說了嗎?宮中居然有刺客。」

她走上前,一邊行禮一邊問:「刺客是什麼人?來刺殺皇上的嗎?」

「誰也不知道。當時皇上正好在我這邊休息。外面人影兒一閃,我出聲叫了起來,刺客就跑了。雖驚動了宮中的侍衛,追了一段,但誰也沒追到。」菱妃忽然咬緊銀牙,「我知道了,一定是蘅妃那個賤人!看著皇上寵我冷落了她,所以才派人來害我!」

「不會吧?這可是砍頭的大罪呢!」羅巧眉不想介入這種宮廷紛爭,看菱妃無意梳妝便要告辭離開,菱妃卻拉住了她。

「你等等,我還有話問你。我今日才聽說晏清殊與你原來是表姐弟,你們同住一個屋檐下,知不知道他的喜好?」

羅巧眉不解地反問:「娘娘問這個做什麼?」

「我有事拜託他,想送點東西做謝禮,但又看不出他有什麼好惡。畢竟他是個外臣,我可不像蘅妃那種女人,又不好召他入宮私詢,你幫我去打聽看看,打聽到了,我重重有賞。」

羅巧眉笑道:「他那人脾氣古古怪怪,只怕娘娘放了一座金山在他眼前,他也不見得看得上眼。」

離開玉寰宮,照例她會去蘅妃那裡。但在蘅妃的寢宮門口,宮裡卻攔住了她。

「羅姑娘,我們娘娘在學琴,不便人打擾,姑娘還是改日再來吧。」

學琴?怎麼沒有聽到琴聲?

她好奇地張望了一下,從門口可以看到內殿中有燈光搖曳,但是看不到人影,於是準備離開。

殿門忽然打開。只見蘅妃披散著頭髮快步奔出,好像在拭淚,一轉眼就跑進旁邊的偏殿廂房去了。

羅巧眉正困惑不解,卻見從後面施然走出的人竟然晏清殊。

他貌似平靜,衣著整潔,懷中依然抱著他的那張古琴,邁步走向門口,對守門的宮女點了點頭,什麼話也沒說。

晏清殊一側身,忽然看到站在門口的羅巧眉,於是眉頭一蹙,「你來這裡做什麼?」

「你來得,我就來不得嗎?白天不是和你說了,娘娘們邀我喝茶?」

「喝茶?是來喝西北風的吧?」他冷嘲熱諷,繼續向宮門口前行。

羅巧眉跟了過來,小聲問:「你把娘娘得罪哭了?」

「與你無關。」他冷冰冰的話讓羅巧眉只好閉上嘴巴。

兩人正走著,前面花徑中也走過一隊人馬,為首的男子高大英挺,臉龐稜角分明,羅巧眉一見到來人,忍不住喜上眉梢,揮手交道:「太子殿下!」

晏清殊本走在她身前,聽到她的叫聲沒有張望,反而回頭瞪她一眼,「皇宮之中,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你還顧得體統?」她朝他做個鬼臉,蹦蹦跳跳就要過去,卻被晏清殊一把拉住。

「殿下入宮必有正事,你少去煩他。」

但此時太子司空晨已經看到他們,快步走了過來。「巧眉和清殊,好巧,你們都在宮中。」

「殿下是為了刺客的事情來的嗎?」羅巧眉急忙問道。

「正是,宮中不太平,勸兩位還是先回府比較好。」司空晨雖然心事重重,但還是對著羅巧眉笑了笑,「巧眉,那件事就拜託你了,我近日有些忙,你做好了,就到太子府找我。」

「放心吧,」羅巧眉拍著胸口保證,「您吩咐的事情,我幾時敢不好好辦?」

晏清殊忽然冷涼地插話道:「殿下還有急事,讓人家忙去。」他拉起羅巧眉的手臂,就強行拖著她往外走。

「哎,哎,拉拉扯扯,你才是成何體統!」羅巧眉也不敢大聲喊,掙扎無效,一下子就被晏清殊拉出了宮門。

「行了行了,我騎馬來的。」

她剛要爬上馬背,又被晏清殊一下子拽了下來,差點沒摔個大跟頭。

「晏清殊,我可沒得罪你吧?」她叉著腰,真忍不住怒了。

他的眸光淡漠,「上我車來,有話說。」

「哼!請人上車,說話要客氣些,幹麼這麼野蠻?看你貌似一個文雅人,對別人也都客客氣氣的,唯獨對我老是冷冷冰冰又粗魯?」羅巧眉嘟囔著。

將自己的馬拴在他的馬車上,她才進了車廂。

「有什麼話要說的,就說吧。」她坐在他對面,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晏清殊盯著她,「你就這樣一天到晚混吃等死,不覺得膩煩?」

「什麼叫混吃等死?」羅巧眉覺得今天的他真好笑。「你一天到晚難道不也在混吃等死?不對,我應該問你,你一天到晚圍著那些娘娘打轉,給人家彈琴,陪人家聊天,還……咳咳,你不覺得膩煩嗎?」

晏清殊的黑眸像淬了墨,沉聲問:「還什麼?何不把話說完?」

「哼哼,心知肚明就好,何必要我挑明?」她嘴裡嘀嘀咕咕的,「至少我是靠雙手的本事賺錢,哪像你!長了張好皮相又怎麼樣?難不成還能搓成堆、論斤賣不成?」

「啪」的一聲,從她對面丟過來一件東西,差點砸在她身上。

那東西在廂板上滾了滾停住,原來是個茶杯。好在杯身結實,竟沒有應聲破碎。

晏清殊突然發了這麼大的脾氣卻是羅巧眉沒想到的。她一下子怔住,低頭撿起茶杯,看著他,「真是大少爺脾氣,連說都說不得。」

「旁人說我美色惑人,我只當他是白痴,原來你也是個白痴。」他冷笑連連,「你要是再說這種話,小心我封了你的口!」

她拍著胸口故作驚駭狀,「怎麼?你還要殺人不成?」

晏清殊又是一記冷笑,「別以為我做不出來。」

羅巧眉只好傻笑著乾咳幾聲,道:「晏大少爺,那能不能告訴我,您找我上車有何貴事?」

他白了她一眼,理直氣壯地說,「忘了。」

羅巧眉聽了一口氣喘不過來,差點被他這兩個字噎死。苦笑不得的瞪著他,忽然她伸手去捏他白皙的臉頰。「怎麼了?你現在不僅脾氣大,忘性也大了?」

倏地,他反手撥開她的手,下一刻就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兩個人幾乎要撞個滿懷。

幸好她急忙低頭,才不至於讓自己的額頭撞到他高聳的鼻子。

面對此刻的狀態,兩個人都有些感到意外,所以沉默了好一陣子,誰也沒有移動,更沒有說話。

一陣狂躁的心跳聲響起,羅巧眉起初以為是自己的,後來細聽,才知道那是從晏清殊的胸口傳出。

看來她的話把他氣得不輕?

她暗中吐了吐舌頭,小聲說:「清殊,我道歉。」

「你知道你錯在哪裡了嗎?」

他的心跳聲竟然那樣激烈,她真怕他的心會從胸口蹦出來。

「我不該和你吵架。」她乖乖認錯。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她又何必和一個小弟弟計較?

「哼,你根本就不明白!」他抓著她的手腕怒道。

羅巧眉忽然發現他連手心都是滾燙的,怕下一刻他真的會做出什麼更衝動的事情來,她急忙用力掰開他的手,跳下車子,落荒而逃。

剛剛她還擔心他會不會又叫住自己,但是馬車內很安靜,大概是他也懶得再和她糾纏下去吧。

她這個表弟啊,除了人長得漂亮、彈琴一流之外,真是沒什麼優點。脾氣臭、嘴巴壞,天天端著大少爺的架子耀武揚威。唉,也就是她這樣寬宏大量、溫和厚道的人不和他計較,才能忍得了和他在同一家屋檐下生活。

看來,以後還是盡量避開晏大少爺比較好。以確保她的小命安全無慮。

晏清殊站在太子府門前。他並沒有急著進去,即使周圍過往的行人已經對他側目良久,他依然只是在門口靜靜地等待著。

太子府的管家認得他,客客氣氣地說:「晏先生,您還是先進府休息吧!太子最近忙著緝拿刺客,不知道何時才會回來。」

「沒關係,主人不在,我就在門口等。」他也客客氣氣地回答。

但像他這樣在府外等人,一等就是大半天的,還著實少見。管家忍不住暗中狐疑,這位京中官場的風雲人物此次來找太子,不像是有事相求,倒像是來找碴的?

待司空晨從外面回來,就見他急匆匆地進門,甚至沒有看到等候在門口良久的晏清殊,還是管家提醒他的。「殿下,晏先生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

「晏先生?」司空晨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哪個晏先生?」待回頭看清來者,才恍然大悟笑道:「清殊,怎麼來了也不進去坐,在門口吹冷風?」他不由得輕斥管家,「現在太子府越來越沒規矩了,讓外人看了,倒覺得太子府連起碼的待客之道都沒有!」

管家覺得委屈,又不好辯解。

倒是晏清殊做人直率,解釋道:「是我自己要在門口等。」

司空晨看他一眼,見他神情凝重,於是沉聲問:「有事?」

「嗯。」

「那還是進來談的好。」

這一次晏清殊並沒有多言,跟著司空晨走進太子府。

落了坐,上了茶,司空晨遣散伺候在旁的一干人等后,這才開口。「是不是有什麼急事或難事,特意來找我?」

「殿下應該知道最近京城中頗有動蕩,刺客之事只是開端而己。」

晏清殊的話讓司空晨一驚,「怎麼?連你都看出來了?」

「看出來的人很多,只是大家都不便說罷了。」晏清殊望著他,「殿下。請恕清殊多言提醒,殿下大難即在眼前,還是早做準備才好。」

司空晨震驚地望著他,好一會兒才道:「你指什麼?」

他卻起身,「清殊告辭了。」

司空晨看出他不願多說,便笑道:「多謝你今日專程來為我示警,難怪你剛才在外面不肯進來!是怕進來之後。讓人家說我們是同黨嗎?」

晏清殊無言一笑,算是默認。他正要走,忽然留步轉身問道:「殿下近日拜託我表姐做的那件事……不知道殿下的限期是哪一日?」

「限期?也沒有刻意要求。怎麼?她有麻煩?」司空晨沒想到晏清殊其實是在套他的話。

「她這個人向來是死鴨子嘴硬,有難題也不肯服輸。我只怕……她會耽誤了殿下的大事。」

司空晨爽朗地笑道:「不過是一副玉鐲,石料我已經給她了,她若是雕不好,我再找宮廷的玉雕師父。上次見她給菱妃雕的那個玉簪實在精美。所以才想請她幫忙。」

晏清殊也不拐彎抹角,直問:「殿下讓她雕刻玉鐲,可是為了送給心上人?」

聽到司空晨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說:「我以為你向來是個寡言的人,沒想到也會關心這些瑣事。不管那副鐲子是送誰的,總之請告訴巧眉,讓她不要太有負擔。我不怕雕壞,送東西,重要的是心意。」

晏清殊幽幽笑道:「殿下喜歡的那個女人,只怕不喜歡這些東西。殿下可能白費心了。」

司空晨臉一沉。「那是我的事,我不問你和菱妃、蘅妃是什麼關係,你也不必管我的私事。」

又一個將他視作男寵的人……晏清殊在心中嘆口氣。外人面前他也懶得解釋了,反正該問的已經問出來,他也沒有再逗留的必要。

步出太子府,晏清殊卻沒能回家,只因路上有個騎馬飛奔而來的太監將他攔住。

「晏先生,在這裡遇到您真是太好了,陛下有旨,傳您入宮。」

「我沒有帶琴。」他以為又要他入宮演曲。

「陛下不是要您彈琴,只說要您凈身入宮即可。」

「凈身入宮?」這個訶聽來真有些詭異,倒像是要他不要攜帶任何的兵器。他一個小小樂師,難道還能做刺客不成?

刺客?晏清殊忽然覺得心緒紛亂。莫非自己和什麼事情牽扯上了?

入宮,不是在某間宮室面聖,而是在荷花池邊。

現在正逢秋季,荷花早已凋零,池中連殘荷枯葉都難以見到。

一國之君司空豪在池邊負手而立,似有滿腹的心事。

晏清殊走至跟前,正要拜倒行禮——

他擺擺手道:「行了,不必拜了。朕有話問你,你站著聽即可。」

晏清殊平靜地望著他——這位已經五十多歲的皇帝,曾以武力在眾皇子奪位之爭中取得勝利,打下自己的江山。但此刻的他,看上去有些疲憊,這些年縱情聲色犬馬,早已讓昔日強壯的身體變得衰敗,不復當年。只有當他看向晏清殊的時候,那雙炯炯有神的眸子,還有著他應有的威儀。

「清殊,你入朝做樂師也有幾年了吧。」

「回皇上,三年了。」

司空豪點點頭,「三年,時間也不短。就是普通縣衙小官,三年也該升職了,更何況你的父親是當朝丞相,你也算是個聰明伶俐的人,怎麼就一直不想往上爬呢?」

晏清殊笑道:「小臣眼界狹窄,自知能力淺薄,實在不敢妄想高攀。況且爬得越高、摔得越慘的道理,小臣是知道的。」

司空豪直勾勾地看著他,「你倒是個聰明人。但是,倘若有人非要讓你往上爬呢?」

「誰?」

「朕。」

晏清殊一震,卻不敢開口問。

司空豪古怪地笑笑,「膚知道你雖然不問朝政,但是耳濡目染總是聽到一些。朝中最近有些亂,朕想派人查一查,可是放眼看去。沒有幾個朕能信得過的。就是信得過。又怕太顯眼,調查起來容易打草驚蛇,所以朕左思古想,選中了你。」

晏清殊心頭一沉。「皇上,小臣資質魯鈍。」

「魯鈍之人彈不出那樣上乘的琴技。」

「小臣心智單純,只怕學不來那些勾心鬥角……」

「單純的人,不可能周旋於各宮之中,還深得寵信。」司空豪的話忽然變得犀利起來,「晏清殊,你是要抗旨嗎?」

他無奈地俯下身,「小臣不敢。」

「回去吧,等朕的旨意。」司空豪擺手,不再聽他辯解。

晏清殊只得領命退下,待走出宮門時,天上忽然飄起小雨,守宮門的太監忙要給他打傘,他卻推開婉拒了。

車夫幫他打開車門等他上車,他走到車前,猶豫了下,忽然笑了,「先將車趕回府吧,我要自己走走。」

「少爺,下著雨,您又沒帶傘……」

車夫的話還沒有說完,晏清殊已經逕自走開。

這場雨,起初只是淅淅瀝瀝的下,而後卻漸漸大了起來。水珠成串的從空中跌落,很快就在地上形成了水窪,街上的人全都慌張地忙著跑回家,擺在外面的鋪面招牌,或是民家掛著的衣物,也都已抱回了屋內。

但就在這煙雨迷濛的時候,人們卻驚訝地發現,有個俊美如謫仙的白衣男子,竟然悠閑地在雨中散步,彷彿此刻不是大雨傾盆,而是陽光普照的好日子,而他身後還跟著一輛馬車,始終亦步亦趨地緊隨,顯然是在等他上車。

晏清殊回到家時,已經是渾身濕透。

守門的管家見到,嚇得驚呼,「少爺,您怎麼了?」然後大聲斥責車夫,「老何,怎麼越老越不會伺候了?竟讓少爺淋成這樣?」

「不要驚動別人。」晏清殊淡淡的道。

「趕快給少爺燒幾桶熱水,拿身乾淨衣服來。」管家急著吩咐婢女們。

晏清殊卻笑著擺手,「這樣挺好,不過是淋了點小雨。」

正好羅巧眉打著傘要出門,乍然看到他渾身濕透的樣子,也嚇了一跳。「你這是怎麼回事?」

「你要出門?」他眯起眼看她。

羅巧眉將傘遮擋在他的頭上,然後拉著他說:「我先送你回去換衣服。這麼大的人了,還喜歡玩小孩淋雨那種把戲。」

她的個子沒有他高,幫他打傘還得踮著腳,晏清殊既不彎腰,也不伸手接傘,然後趾高氣揚地往自己的房間走,由著她高舉著傘為他遮雨。

管家要伸手接傘,羅巧眉忙說:「您先忙您的,這邊我來就好。得給他燒熱水……」

「已經吩咐下去了。」

「哎——」羅巧眉不走快一點,幾乎快追不上晏清殊的腳步。

他一進自己的院子,婢女們就驚呼道:「少爺您……」

「住口。」晏清殊冷聲命令,「都下去,誰也不許到夫人那裡去報訊。」

羅巧眉跟著進了他的房間。「你這是幹什麼啊?不打傘也可以坐車啊,怎麼淋成這樣?」

「啰嗦!」晏清殊蹙眉道:「又沒請你進來,你怎麼比我娘還嘮叨。」

「要不是你是我表弟,我才不管你呢。」她皺皺鼻子,將傘收起放在屋角。

他斜了一眼道:「把傘丟出去,別在我屋子裡滴水。」

「你怎麼這麼不知好歹!」她索性端起姐姐的架子,叉著腰訓他,「不管怎樣,你是晏家千頃地里的一根苗,你看姨娘對你多緊張,這些年,給你登門說親的人那麼多,她一樁都沒有同意,還不是為了給你找一個最好的女子匹配,你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可知有人會為你擔心著急?」

他猛地盯著她,「誰?難道是你?」

他幽幽的目光看得她忽然心緒不寧,連忙閃開他的凝視說:「哈,可輪不到我擔心著急,自然是你爹你娘,所謂身體髮膚受之父母……」

她還要繼續嘮叨,晏清殊已經不睬她,逕自開始脫衣服。

「你、你、你……」第一次有男人在面前寬衣解帶,羅巧眉嚇得不輕,連忙背過身去。「你怎麼說脫就脫?也不打聲招呼。」

「幫我把衣服拿出來。」他像吩咐下人一樣命令她。

「我去叫人拿給你。」誰知道他的衣服放在哪裡?

「床頭那個箱子里就有,你想凍死我嗎?

這可惡的臭嘴巴,做啥一副厭惡鄙視的語氣。

羅巧眉只好到床頭的箱子前,打開來隨便翻了翻。這裡的衣服多是淺色的,尤以白色居多,也分不出每一套有什麼不一樣。

她隨便翻出一件來,轉身剛要遞給他,卻見他已經赤裸了上半身,正在脫下半身的褲子。

「天啊!」她一把將衣服扔到他身上,自己卻一下子蹲到地上,捂著眼睛。

一陣低笑聲從面前傳來,笑得她渾身都在冒火。

「晏大少爺,您……」什麼時候把衣服穿好?她捂著眼,頭都不敢抬。

「你一天到晚看死人,怎麼現在倒裝起矜持來?莫非……」他款步走到她身邊,也蹲下身子,拉下她捂著眼睛的手,托起她的下頜,「你暗中覬覦我的男色已經很久了?」

羅巧眉又氣又惱,又羞又怒,再顧不得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站起身大聲說:「我看的都是死人,難道你也是死人不成?我可不比你那些相好的娘娘們,巴不得看見你脫光了衣服……」

他的秀眉猛地擰起一個結,倏然將她拉倒按在床上,自上而下地俯視著她,怒道:「我早說過,你要是再說這種話,我就封了你的口!」

「有膽子你就封啊!」渾然不覺又什麼危險,雖然他冷峻詭異的笑容讓她心驚膽顫,但斷不可能真的為此動手傷她。

面對她的挑釁,晏清殊的唇角笑意妖冷惑人:「這可是你自找的。」

語畢,一個滾燙的熱吻重重壓在羅巧眉的唇上。

她懵然未解,只覺得呼吸變得困難急促,用力想推開他,他卻將她箍得更緊,牢牢扣鎖在他的懷中。

那吻越發升溫,他用力撬開了她的牙關,探入她的口中與她的小舌糾纏,似乎恨不得將她的唇瓣都一併吞下佔有。

她恍惚著,感覺有什麼不對……手掌觸及的,是他赤裸而光滑的胸膛,雙唇和鼻子都被他強大的蠻力壓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不對……不對……不對!

羅巧眉驚得在他的手臂上狠狠掐了一把,終於讓晏清殊因為疼痛而鬆開了氣力,她趁勢翻身跳下床,氣喘吁吁地盯著他——那張向來白的像細瓷一樣的面龐上竟泛起桃花一樣的紅暈,雙眸燒著灼灼火焰,與平時的清冷截然不同。

「清殊……你……太過分了!」她罵不出更難聽的話來,丟下這一句話就逃出房間,連傘都未拿,甚至撞到了端著熱水盆剛走到門口的婢女,將水盆撞翻在地。

「表小姐……」婢女莫名其妙的看著她倉皇逃跑,哀嘆自己還得再去打一回熱水,忙不迭對屋內的主子說:「少爺,奴婢失手打翻了熱水,請您稍等一下,奴婢這就去再打一盆來。」

屋內的晏清殊彷彿沒有聽到她的話,逕自扯過羅巧眉丟給他的那件衣服,穿在身上。

奇怪,剛才還冷得如寒風刺骨,此時全身卻像火一樣的燙,是真的要燒起來了嗎?

他的小小陰謀,就快要得逞了啊……

翻身倒在床上,他將半張臉都埋進柔軟的棉被中,那裡依稀還殘留著一絲羅巧眉身上的氣味,淡淡的繚繞他鼻尖,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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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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