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當兩人一同出現在拍攝地點時，所有人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天要落紅雨了！

小芹居然會和瑞連恩先生一起來？

「看什麼！不認識我啦！」拎著早餐，卓筱芹以一副兇惡的晚娘面孔喝醒所有發獃的同事。

「準備好了沒？你們還有十五分鐘。」

撇下眾人，她才剛見了個清凈的角落準備開始享用她美味的早餐，林亞樂就不懷好意的踱了過來。

「唷！還有早餐吃，真是幸福美滿。」

卓筱芹硬生生停下動作，不滿的抬起眼。

「你就沒別的事好做了嗎？」

「我是來關心你耶！」

林亞樂揚起一抹好善良的微笑。

「畢竟你和瑞連恩先生那麼『友好』的畫面實在是太嚇人了，我真懷疑你是不是發燒，還是還沒睡醒嘛！」

「閉嘴！」

卓筱芹真是後悔沒拒絕風尚武的「順風車」。

「我們兩個什麼也沒有，如果這是你想挖的八卦內幕。還有，不是你勸我和他好好相處的嗎？」

「但我沒料到你會照著效啊。」

林亞樂好不驚訝的推得一乾二淨。

「你什麼時候這麼聽我的話了？」

「林亞樂！」卓筱芹覺得胃口盡消。「奶茶送你，拜託你閉嘴。」

「一杯奶茶就想打發我？」林亞樂挑高了眉。「我什麼時候變成乞丐的？」

「要不然你想怎麼樣？」卓筱芹的臉黑了一半，很想把整杯奶茶送給林亞樂洗臉。

「透露點內幕如何？」林亞樂快樂的建議。「你和瑞連恩先生進展得如何？」

卓筱芹決定不吃了!

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而後輕輕的抓住林亞樂的領子。

「開工了！」

***

難得的一天，沒有唆的林水靜，也沒有擾人的風尚武，向來大牌的王珍妮也不耍脾氣，心情出奇的好上群人連忙把握時間趕拍進度。

這時，手機鈴聲驀地響起，卓筱芹不耐的接起。

「喂。」

(我又哪裡惹了你，要你這麼生氣？)

電話那頭的女聲，純粹是絕對的取笑。

「珍珍？」卓筱芹的心情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怎麼會想到要打電話給我？」

(我找你三、四天了，手機不是沒電就是沒人接，你到底在忙什麼？)

「我手上有個案子在趕拍嘛，你找我有什麼事？」

(要開小學同學會了，我負責通知你。)

朱珍珍的話像是有些許無奈，但國小同學們的感情好是不爭的事實，每年總會聚個一、二次。

「又開？」卓筱芹怎麼覺得才開過不久。「什麼時候？」

(這星期日十一點，有沒有空？)朱珍珍想起她在忙。(算了，你先去忙你的，有空記得回我電話。)

「了解。」

卓筱芹真是感謝她的體貼，因為王珍妮的臉已經開始往下拉了。

連忙將手機一放，卓筱芹繼續投入工作中。

同學會？她不禁想起那個悲嘆所有同學盡失聯絡的男人。

唉，找他去吧!免得他一到假日就凈是拉著自己出門到處晃。

就這麼決定了。

***

「風尚武!?」

日式包廂內響起一連串驚呼聲，眾同學們皆被這名意外之客給嚇著了。

不需要卓筱芹作介紹，大伙兒全認出了他，畢竟他的混血兒臉龐與那雙紫色眼眸，教人想忘記都難。

但，讓大家懷疑的是，這兩個人是怎麼又搭上邊的？

於是一群人立刻拉住風尚武，卓筱芹身邊也聚集了不少同學，大家七嘴八舌的全是問著兩人的事。

「我們只是因為工作的關係遇上的，其餘什麼也沒有，想問什麼自己去問他！」忍不住丟下這段話，卓筱芹逃出眾人的包圍與審問。

該死，珍珍怎麼還不來?

瞥了一眼人群中的風尚武，卓筱芹決定出去透透氣，免得又有人跑來向她追問風尚武的近況。

真好笑，人就在那裡他們不去問，竟然跑來問她！

主意一打定，卓筱芹腳底抹油的偷溜出去。

風尚武一面與人寒暄，眼角則看著她的小人行徑。

這人，就這麼把他丟下啦！

但是風尚武沒打算抽身跟退，只因他今天會出席這場聚會，也是有目的。

而目的尚未達成，他自然是得留下。

目的很簡單，當年他休學隨母親回法國，之後的事情他全不清楚，自然不知道卓筱芹到底是為了什麼而改變；但這些同學們不一樣，他們大多上了同一所國中，即使不同班，對小芹的事總該也略有耳聞吧！

無論怎麼說，他總是非常好奇，尤其那晚在淡水河畔，他總覺得小芹的表情有點怪。

而今天，他最大的目標就是小芹的死黨——朱珍珍。

如果自己沒記錯，朱珍珍連上了國中，都還和小芹同班，她應該最清楚小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所以，即使周遭的同學熱情太過，風尚武仍是帶著淺笑待在原地，等待目標出現。

至於卓筱芹，反正她是躲不掉的。

瞧，現在她不就進來了，而且手裡還牽著個人。

咦？這人好眼熟，她是……

風尚武抬起頭，正猜想著，一旁的同學已證實了他的猜測。

「珍珍，你怎麼這麼晚到？」

果然是朱珍珍。

「睡晚了。」朱珍珍一笑帶過，在看到風尚武時表情僵了下，隨即拉著卓筱芹坐到另一桌去。

風尚武眼神一閃，不明白她這樣的態度，是否仍記著自己小時候惡劣的態度？

不論如何，自己必須和她談談。

***

因為風尚武的出現，一群人意猶未盡的續攤到茶藝館泡茶。

趁著卓筱芹和另外兩名同學聊得正起勁，風尚武偷偷拉了朱珍珍走出包廂。「有什麼事？」

朱珍珍看著眼前依舊帶著強大魅力的男人，表情不是冷凝拒絕，卻也不是熱情歡迎。

那是一種評估的眼神。

「看來，你還記得小時候的事。」

風尚武笑了笑，看來自己小時候果真很惹人厭。

「記得是記得，但不見得在意，畢竟事情已經過去了。」

朱珍珍是真的不在乎，只不過，在尚未弄清楚風尚武現在的想法前，她會持保留態度。

經過她今天的側面觀察，他的確和小時候的樣子差很多，但是能相信幾分，她不敢下斷語。

「如果真的過去了，那我能不能請教你一個問題？」

風尚武相當客氣的詢問。

「看你想問什麼。」

朱珍珍無意刁難，但也不見得有問必答。

這女人還是和小時候一樣！

風尚武嘆了口氣。

「我想知道，為什麼小芹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現在這個樣子？」

朱珍珍奇怪的重複。「現在什麼樣子？」

「她和國小時完全不一樣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受了什麼刺激嗎？」見她一副不解的模樣，風尚武只好猛提問題，希望她至少能回答其中一個。

「你說她的個性喔。」

朱珍珍這才會意，只因卓筱芹這個改變已經好些年了，一時間她還真沒辦法聯想到。

「其實真正的原因我也不大清楚，她像是突然間就改變了。」朱珍珍看著他。「你就是要問這個？」

「嗯。我一直覺得很奇怪。」風尚武點點頭。「你能不能回答得詳細一點？」

朱珍珍陷入回憶中。

「我問過她，但她一直沒說，班上的人都很驚訝，但是沒有人知道原因，久而久之，大家也都習慣了她現在這個樣子。」

「都沒有人知道原因？」

風尚武皺眉。如果朱珍珍沒刻意隱瞞，那的確應該沒人知道了。

「嗯，她誰都不說。」朱珍珍笑了笑。「我還以為是因為你的刺激呢，原來你也是一頭霧水。」

「我？」風尚武好不驚訝。「可是在我休學之前，她都還好好的呀！」

「所以我說是你的關係嘛！」朱珍珍笑著解釋。「我還記得很清楚，她把頭髮剪得亂七八糟來上學的那天，正好是你休學回法國的那天。」

「我休學回法國的那天？」

風尚武重複著她的話，感覺自己似乎找到一點頭緒了。

「是呀，從那天開始，你就沒來學校了；也就是那天一大早，小芹一來班上就嚇到了大家，因為她把頭髮剪得一團亂，問她怎麼搞的，她只說是自己剪的，其餘什麼也不說。」

想了想，朱珍珍又道：「也就是從那時候起，小芹就變得很男孩子氣，言行舉止也粗魯了起來。最慘的是她的頭髮，從那時候開始就一直維持著那亂亂的樣子。」

「到底是怎麼回事？」

沉默了半晌，風尚武只能這麼問。

「誰知道，她什麼都不肯說。」

朱珍珍也很好奇，不過都過了這麼多年，她知道小芹更是不會說的。

「記得她以前最愛留長頭髮的，現在卻變成這樣。」

「還有，那天知道你辦了休學，她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你事前都沒和她說嗎？」

朱珍珍當時總是想不明白，但是長大后回想，其實風尚武當年應該滿喜歡小芹的吧；要不然也不會這麼多同學，他就只欺負她一個。

也因此，她現在才會站在這裡和他聊天。

一切的事情，長大后再來想，只覺得小時候稚氣得可笑。

「其實，後來大伙兒都在猜，也許是因為你走了，小芹非常難過，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這個原因也是很有可能。

「其實，當時小芹是很喜歡你的。」

風尚武聽了，滿臉驚訝的看向她。

「好了，我先進去了。」

沒理會風尚武，朱珍珍好笑的拍拍他的背，徑自先進了包廂，留下風尚武站在原地，想著當年。

離開台灣前，他特地在她回家的路上等她。

他離開后，小芹就剪掉長發、改變柔弱的個性。

這中間到底有什麼關聯？

想了半天，就只有那個吻。

是因為那件事嗎？

他真是越來越搞不清楚了。

***

「早。」

看著踏出門的人兒，風尚武揚起笑道早。

「你又來了。」

卓筱芹皺眉，為了他的不請自來。

「上車吧！」

風尚武沒去計較她那副嫌惡的表情，徑自下車為她開了車門。

「你真的很閑耶，你都不用進公司嗎？」

卓筱芹坐上車，對於他三天兩頭的出現感到非常不可思議。他是不是無業游民啊？

「進呀，怎麼不進。」風尚武笑了笑。「但是這支廣告很重要，我盯著也是應該的。」

風尚武看著她，其實心裡想說的是——因為你很重要，所以我盯著也是應該的。

至於公司的事，交給威爾就好了，要不然他帶他來台灣做什麼？

「總而言之，你就是不信任我們的辦事能力嘛。」卓筱芹嗤笑，硬挑他的語病。「既然如此，你當初何必紆尊降貴的遷就我們這家小公司？」

風尚武失笑。他會這麼做，還不是為了她。

「你誤會我了，只是我覺得反正也不怎麼忙，看看廣告拍攝進度也不錯啊。」

卓筱芹瞥了他一眼，這個問題再討論下去，也得不到結論的。「開車啦！再聊下去都要遲到了。」

「道命。」

風尚武笑笑，為了她，他可是心甘情願當免費司機接送的。

朱珍珍說，小芹當年也是喜歡他的。就不知道過了這些年，她心中是否仍有他存在的地位?

這個問題很重要。

他再待在台灣的時間也不多了，到底該怎麼快速拉近與她之間的距離呢？

除了那次出遊與同學會，他和她的關係就僅限於公事上的接觸，其餘的什麼也沒有。

這不是個令人滿意的狀況。

但，他該怎麼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