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爹、大媽,我回來了。」章以雯囁嚅的說。她和陳士威趕回舞會會場時,就已經不見章克謹他們了,一問之下才知道他們已經回家了,陳士威忐忑不安的護送她回章家后才在她的堅持下先行回去。
「你還知道回來!」姜明瑩一臉火氣。
「對不起,我回來遲了。」章以雯小聲的認錯。
「沒關係,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章克謹維護的對章以雯說。
「什麼回來就好,她知不知道有多少人著急地找她,瞧你自己剛才還急成什麼樣,這會兒就只一句沒關係,你這個做爹的還有沒有一點父親的樣!」姜明瑩將在舞會時所受的氣全在此刻發泄出來。
「你這是做什麼?以雯平安回來就好,況且她是和陳司長的公子一起出去的,有什麼好不放心的?」章克謹微怒的低吼。
「你就知道袒護她!」姜明瑩氣得冒火。
「她又沒做錯什麼,況且今晚還為我們章家增光,為國民政府募得大筆戰爭費。」章克謹為此還頗為得意。
提到這個姜明瑩就更氣了,今晚的風頭全讓這小賤人搶盡了,最教人氣不過的是舒恩看上的居然是她而不是敏敏,還與她旁若無人的共舞了一曲,這小賤人的狐媚術就跟她娘一樣,不要臉!害得敏敏得不到舒恩的青睞,讓自己的計畫全部付諸流水,這口氣教她怎麼咽得下去?
「她不知羞恥,也不知道用什麼方法讓舒恩跟陳士威為了她爭風吃醋,真是丟盡了我們章家的臉,你還好意思稱讚她,她應該羞愧得無地自容才對!」
「大媽……」章以雯難堪的低下頭。
「還有臉叫我!」姜明瑩一個箭步上前就給了章以雯一個耳光,「賤人!」敢壞了她和敏敏好事的人,休想她會饒恕!
章以雯撫著臉滿是錯愕。
「明瑩,你太過分了!」章克謹暴怒。
「我只是幫你教訓一下你的寶貝女兒!」
「你——」
「爹,大媽說得沒錯,是我不對,我該受罰。」章以雯不想爹為了自己和大媽起衝突。她知道姜明瑩是為了她今晚大出風頭而震怒,她讓大媽感到不舒服了。
「你少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今晚你誰不去搶竟去搶了敏敏最重要的兩個男人,你的心機可真重,存心破壞敏敏的幸福!」姜明瑩怒火高漲地逼近章以雯。
章以雯幾乎無路可退。「大媽,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什麼時候搶了敏敏最重要的兩個男人?我又何時破壞了敏敏的幸福?」對於姜明瑩的指控,她感到惶恐。
姜明瑩抓住她的手腕,「還說沒有,你有魅力、你手段高,可以同時讓兩個男人看上你。」她極盡嘲諷之能事。
「大媽,我求你不要這麼說,告訴我做錯了什麼?」章以雯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是啊,明瑩,你有什麼不滿就一次說出來吧!」章克謹也不耐於姜明瑩這樣的無理取鬧。
姜明瑩冷哼了一聲,目光掃向章以雯,「你知道陳士威是敏敏的心上人嗎?」
拿在章以雯手上的絲絹立刻滑落地上。士威是敏敏的心上人?她太震驚了。沒錯,敏敏是曾向她提過喜歡的對象是商務司長的公子,而士威正是,她怎麼會這麼大意沒有想到,難怪敏敏今晚態度好奇怪,定是自己無形中傷了敏敏,她真該死。
「說不出話來了吧?你居心不良居然搶自己妹妹的心上人,你還知不知恥!」姜明瑩怒罵。
「大媽,我……」章以雯驚慌失措。
姜明瑩不放過她,繼續聲色俱厲的說:「至於另一個男人你就更了不得了,全重慶市的未婚女子都想攀上的人,卻讓你先勾引上了,你倒也知道選料要選上等的,凈挑頂尖人物下手。」
「大媽,我沒有!」章以雯倉皇的反駁。
「沒有?沒有就不會像花蝴蝶一樣和人家縱貫舞池跳到忘我的地步,你簡直像個高級交際花,章家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女兒,可恥極了!」
「夠了!明瑩,你說夠了沒有?說穿了就是你心眼太小,私心太重,如果今晚與舒恩共舞的人是敏敏,你還會說她丟了咱們章家的臉嗎?」韋克謹點明的說。
「我……」姜明瑩心虛。
「以雯也是我們章家的人,你不喜歡她、容不下她,從小我就把她遠送南京,現在她好不容易回到這個家來團聚,你還要處處刁難、排擠她,試問以雯做錯了什麼?唯一做錯的人是我,我不該和薇娟生下她的,你要怪就怪我好了!」章克謹大怒,把壓抑多年的心裡話一古腦說了出來。
姜明瑩目光含怒,「怪你!不用你交代,我是怪你,而且早怪了你好多年。沒錯,我是容不下她,我根本不想見到她,她應該死在南京也不應該回來!」她毒辣的挑明。
章克謹忍不住狠狠甩了她一個耳光。「住口!」
「爹!」章以雯驚傻了。
「你敢打我,我跟你拚了!」姜明瑩像瘋了似的沖向章克謹。
章克謹不斷避開她揮打過來的拳頭,最後忍不住把她用力往牆角推去,「瘋女人!」
「大媽——」章以雯大驚,急忙趕到姜明瑩身邊。
「娘怎麼了?」章敏敏剛進屋立刻尖叫道。章廷偉和章國諒聽到聲響也趕了過來。
「大媽她可能撞到頭了,昏了過去。」章以雯見姜明瑩額頭撞傷了一大塊,血正汨汨地流出。
「怎麼會這樣?」章敏敏驚叫。她看向了章克謹,見他一臉懊悔。
「先別管這個了,救娘要緊。廷偉,你快派人去請醫生,快去!」章國諒連忙一面交代,一面抱姜明瑩回房。
醫生不到半個時辰就趕來了,立刻為姜明瑩包紮傷口。
「醫生,我娘她沒事吧?」章敏敏擔心的問。
「不礙事的,只是有點輕微腦震蕩的現象,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廷偉吁了口氣,「娘沒事就好,剛才嚇死大夥了。」
大夥也安了心,尤其是章克謹更是大大吁了口氣,但抬頭看見章敏敏怨懟的目光,不自覺又心虛的低下頭來。
「爹,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可以對娘動粗?」章敏敏忍不住替姜明瑩抱不平。
「這不關爹的事,是我——」章以雯連忙愧疚的想將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
「又是你,你一來,家裡就被你鬧得雞犬不寧,你究竟想怎麼樣?」章敏敏咄咄逼人。
「我……」
「敏敏,她是你姊姊,你怎麼可以這麼對她說話?」章克謹生氣的斥責。
「我不管,你們聯手欺負娘就不對!」敏敏替姜明瑩叫屈。
「好了,你們都別吵了,有外人在不好看。」章國諒提醒他們還有醫生在,別讓外人看笑話了。
醫生尷尬的笑了笑,「我想病人沒什麼問題了,我先走了。」別人的家務事他不想沾惹。
「醫生,慢走。」章國諒難堪的送走醫生。見醫生離開了,國諒才有些不高興的對章敏敏說:「敏敏,你不應該這麼沒大沒小的!娘受傷爹固然有不對的地方,但你也不該當著外人的面在這裡大呼小叫的!」
「連大哥也怪我,都算我的錯好不好!」章敏敏掩面跑了出去。
「敏敏——」章以雯立刻追了出去。
「爹,你和娘……」章國諒這才無奈的詢問,以往娘再無理,爹從來不曾對娘動粗過,今天到底起了什麼爭執會鬧得這麼不可開交?
「唉!還不都是你娘無理取鬧。」姜明瑩受傷,他也不好過。
「唉!」章國諒也嘆了一聲,他大概可以知道是什麼原因了,娘為什麼老是想不開,非要鬧得爹翻了臉不可?
***
章以雯追上了章敏敏。
「敏敏!」她攔住妹妹。
「你追出來做什麼?」章敏敏摔開章以雯的手,別過臉去。
「敏敏,我想和你談談。」
「談?談什麼?」她不耐煩的問。
「談士威。」
章敏敏惱怒,「為什麼要跟我談他?」
章以雯急著向她解釋:「敏敏,你誤會了,我和士威只是朋友——」
「夠了,我眼見為憑!」章敏敏生氣的打斷她的話,事實擺在眼前,以雯姊居然還要騙她!
「眼見為憑?你見到了什麼?」章以雯訝異不解。
「我看到他曾送你回來。」章敏敏醋火熏天。
章以雯失笑,「只看見他送我回來就斷定我和他的關係?」
「就算他送你回來不代表什麼,但今晚在舞會上他對你的表現,也夠讓我明白他對你是怎麼一回事了。」章敏敏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今晚你是因為這個原因對我生氣的嗎?」章以雯小心翼翼的問。
「不是!」她立即否認。
「那你為什麼一晚上都對我——」
章敏敏躊躇了一會兒才說:「我是生氣你不該與那個姓舒的這麼親密地跳舞。」
章以雯吃了一驚,「難道你也喜歡上舒恩了,所以大媽才會說我破壞了你的幸福?」
「在我眼裡除了士威,其他的男人我才看不上!」章敏敏嗤鼻。
「那你為什麼這麼氣我與舒恩跳舞?」
「哼!我是生氣你不該與士威交往後,又與其他男人在眾目睽睽之下親匿的擁在一起。」章敏敏老實的說出心裡的感受。
她可以接受自己不如以雯姊,也可以忍痛祝福以雯姊和士威,因為她覺得以雯姊是那麼的完美,絕對比自己還配得上士威,可是以雯姊怎麼可以在有了士威之後還與別的男人公然調情,她為士威抱不平,更為自己的忍痛退讓感到不值!
「我沒有,我只是和舒恩跳了一首曲子。」章以雯解釋。
「對,一首忘情的眼中只有彼此的舞曲。」章敏敏嘲諷。
章以雯想起了自己與舒恩共舞的情形,臉頰也忍不住泛紅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
「他在離去前對你含情脈脈的樣子,以及你失魂落魄的表情,在場的人都看得很清楚,你不用否認。沒想到你是朝三暮四、水性楊花的女人!」章敏敏不恥的怒罵。
章以雯十分難堪。「敏敏,你聽我說,你誤會了,我和舒恩以及士威都是朋友,全都是舊識,我們的關係也清白得很。」
章敏敏仍是一臉的不信。「舊識?你們何時認識的?」
章以雯無奈的將與舒恩以及陳士威認識的經過告訴她。
「這麼說來你只是救了士威,巧遇舒恩罷了。」章敏敏終於明白了一切。
章以雯點頭。
「你和士威真的沒什麼?」章敏敏有些驚喜。
「這麼說好了,我絕對不會搶自己妹妹的意中人的。」章以雯明白的告訴她。
「以雯姊,對不起!」她突然哭著抱住章以雯。「我要為我剛才所有不禮貌的言詞說抱歉。」她覺得自己實在很慚愧,除了誤會以雯姊之外,還說了一些愚蠢的話來傷害人。
「傻瓜,自己姊妹說什麼抱歉!」章以雯抱著她,發誓要好好保護這個天真善良的妹妹,絕不做出傷害她的事。
***
香國寺
「以雯,你跪了這麼久,都許了什麼願?」李大嬸好奇的問。
今天一早,章以雯便帶著李大嬸來到重慶有名的香國寺上香。
「什麼願也沒許,我不想給神明增添負擔。」她恬靜的回答。
「那你跪了這麼久,都在想些什麼?」
「我什麼也不想。」章以雯笑笑。
「不想?」李大嬸實在難以理解。
「是啊!大嬸,你先去燒些紙錢,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不理會李大嬸的抗議,她步出寺廟,靜靜地繞著寺里的花圃走。
她今天是出來透氣的,在那個家裡令她有窒息感,老覺得格格不入,再加上自從姜明瑩受傷后對她更是不容,處處針對她,讓她動輒得咎,幾乎要待不下去了,所以才會假藉進香之名,離開那個家一天。
她吁出了一口氣,仔細欣賞起這間寺廟。香國寺不小,是間歷史悠久的古廟,所有的建築都十分考究,寺內的一切擺設也都經過巧妙的規畫。她走進了一條小巷,小巷子直接通到一座後山的小林子。
她眼睛一亮,「想不到這裡還有這麼一個世外桃源。」她放鬆的深吸一口氣。「連空氣都好新鮮!」
「空氣在哪都是一樣的,是心境不同吧?」舒恩不期然的出現了。
她嚇了一大跳,「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含笑,「我說過我會來找你的。」他走到她面前。
章以雯以為他只是在說笑,沒想到他居然真的出現了。「你跟蹤我?」這是唯一可以解釋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她大怒。
他搖搖頭,「我不需要跟蹤,我的手下太多了,就連這間香國寺都有我的眼線,我可以輕而易舉的得知你的行蹤。」
「你到底是什麼人?」她心驚的問。在舞會時她就發現每個人對他都是又怕又敬的,他的身分是個謎,他對她的態度也是個謎。
「別管我是誰,你只要當我是追求你的人之一就行了。」舒恩執起她的手審視。
對於他的舉動,她覺得奇怪而想縮回手,但他收緊不讓她扯動分毫,她索性放棄。「追求我的人?你是說你在追我?」
「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她搖頭,「看不出來。」他是那麼的玩世不恭又是那麼的無法捉摸,她根本分不清他所講的追求到底代表著什麼意義?
舒恩托起她的下顎。「我如果不是要追求你又何必在舞會上與陳士威爭取你,今天又為什麼要來見你?」他徐徐的說。
「錯,舞會時你並沒有爭得我,你放棄了,而今天來見我只是履行你那天的承諾。」她為他的行為下注解。
「錯,舞會那天我不是放棄,只是突然覺得可笑,我不想再繼續這個無聊的遊戲,而今天我是想著你,想見你!」他緩緩將她抱入懷裡,緊貼著他剛強的身子。
章以雯並沒有掙扎,任由他抱著,她經常想到他,想到他的冷漠,想到他的眼神,那是一對具侵略性的銳利眼神,讓她忘也忘不了。
「你是我唯一見過再也移不開視線的女人。」他坦承。
「你也是唯一讓我失措的男人。」
他輕笑一聲,在她額上輕印下一吻,靜靜凝視著她。從空屋裡初次見到落魄的她時,他就有股衝動想帶她走,但當時他有任務在身,因而作罷,卻也牢記住她的一切,暗暗發誓他會回來找她。他想珍藏她,因為在看盡一切亂世險惡后,她是唯一令他想保有的。
他纏綿的吻上她的唇,深怕捏碎了她,他是那麼的珍視她,那麼的想擁有她。「如果我要你跟我走,你願意嗎?」
她迷戀上他的吻,感受得到他如炬的愛意,也珍惜的回吻著他。也許世人會說她放蕩,說她無恥,竟對著一個只見過數次面的男人如此不羈,但面對他,她似乎可以拋開一切,與他遠走高飛,也許她的細胞里有著瘋狂叛逆的因子,她真是被束縛太久了。章以雯想。「願意!」她毫不遲疑的回道。
得到答案后,他狂吻她,吻得驚心動魄,幾乎要將她揉進體內。兩人雙雙跌入草坪,吻得纏綿忘我,眼裡只有彼此的存在,彷彿又回到了舞會那時旁若無人的演出,滾動交纏的身影掃起片片的枯葉。
他們喘息著,擁著彼此。
「也許剛才有人經過?」她想起了這裡的空曠。
他埋進她的頸項。「不會有人經過,這裡只屬於我們。」事實上整個香國寺因為他的出現而關閉封鎖了,不會有人來打擾他們,更不會有人敢貿然出現。
她輕笑,「你好霸氣。」
「吻了你就叫霸氣?」
她搖頭,「是你的行為舉止散發出來的都是霸氣。」
「喔!因為我是霸主,所以我有霸氣。」他理所當然的說,將她由草坪上扶了起來,輕柔的為她整理零亂的頭髮。
她噗哧一笑,「現在的你又看不出一絲霸氣了。」她覺得他亦剛亦柔、亦正亦邪。
「你沒聽過英雄難過美人關?我成了你的繞指柔了。」舒恩輕拭去她臉上被泥土弄髒的污痕。
「真的嗎?」她瞅著他。
「還不相信?」
「你太令人難以捉摸了。」
「你不也一樣?我們是同類人,理應在一起。」他重新將她擁人懷中。
「你說要帶我走是真的嗎?」章以雯仰頭問。
「當然是真的,不過不是現在,我要你等我,你願意嗎?」他深情的要求。
「等,可以,但告訴我期限。」她不要盲目的等待,她需要的是具體的承諾。
他臉色低斂,「也許一年,也許十年。」
她嘴微張,直直看了他好一陣子。「好,我等。」
他吁了一口氣,「不問我原因?」
她緩緩搖頭,「不問,等,只因為你!」既然認定他,她是勇敢執著的。
舒恩感動的撫著她的頰。「你是與眾不同的,獨一無二的章以雯。」他猛然將她揉進懷裡。他沒有看錯,她是他的珍寶,獨一無二的珍寶。
抱著章以雯,他久久不能自己。
「砰——」不遠處突然傳來巨響。
「怎麼回事?」章以雯在舒恩的懷裡驚慌的問。
「沒事的。」他安撫。
「報告。」一名小兵低著頭緊急來報。
「發生什麼事?」舒恩斂眉。
「好像是日軍空襲重慶了。」小兵稟報訊息。
「可惡!」舒恩低吼。
「舒恩先生,你可否移駕,這裡太危險了。」小兵緊急的請求。
「嗯,叫所有人準備,我們馬上離開。」舒恩向小兵交代完又轉向章以雯。「我先送你回去。」
「不,你有事先去處理,我可以自己回去的。況且我還要找到大嬸,她和我一起來的。」她焦急的說。
「我不會放你一個人身陷險境,李大嬸我早安排她先回去了。跟我走,我得確定你平安無事才會放心。」他護著她離開香國寺。
他們一路鑽著小巷子走,耳邊不斷傳來炮聲隆隆。舒恩領著她躲過了不少空中降下的炮擊。
「砰——」
「啊!」一顆炮彈就在她右方不到四十公尺的地方爆開。她受到衝擊摔至一旁。
舒恩大驚,連忙趕到她身邊。「你受傷了沒?」
章以雯看著自己被碎彈劃過的腳踝,它正汨汨的流出血。
他急忙查看。「糟了,劃過動脈了。」他撕下她的裙擺,綁住了傷口,阻止血再大量的流出。「你忍著點,我背你!」他先扶她起身。
「還是由屬下代勞。」一旁的小兵見狀立即請示。
他瞪了小兵一眼。「不用!」
小兵心一驚,急忙退至一旁。他不解,以前舒恩先生的女人遇到這種情況,也都是由他們這些下屬代勞的,這回怎麼不同了?而且還顯然惹惱了舒恩先生?揣錯心意的小兵擔心回去會受罰。
舒恩背著章以雯火速向前奔跑,一群小兵也跟在後頭護著。
他們跑到了市區,日軍的轟炸行動似乎結束了,但街道的景象令人慘不忍睹,毀壞了不少房舍,也炸傷了不少人,處處是殘磚敗瓦,傷患一個個被抬出,小孩的哭聲四處響起,這就是戰爭的代價,章以雯看著這一切,心中十分悲憤。
這些人何罪?何辜?他們又為何而戰?為誰而戰?
背著她,舒恩背後一片濡濕,她淚濕了他的衣襟。
他停下腳步,感受到她的眼淚將她放下。「是腳痛嗎?」他檢視她的腳傷,已不再流血了。
她痛心得淚眼模糊,抓著他的衣襟激動的問:「告訴我為什麼要有戰爭?為什麼?」她痛哭。
他愣了一會兒,撫著她的發,試圖穩定她的情緒。「因為權、因為利。」
「為權為利何苦害了這些人?他們只求溫飽啊,要權要利他們儘管你爭我奪去,何苦傷及無辜?」她激憤不已。
「以雯,認清楚事實,戰爭是無情的,沒有對錯,只有輸贏。」他無奈的說。
「不——」她埋進他的胸膛大哭,「我不要只有這樣的選擇,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以雯,你冷靜點,冷靜點!」他輕搖她的肩,要她堅強的面對現實。
好一會兒她才穩住了自己的情緒。「對不起,我失態了。」她抹去了臉上的淚水。
「不,你的反應只是代表著你的心還沒被這場戰爭殲滅。」舒恩柔聲勸慰。
「戰爭再持續下去,它就快蕩然無存了。」看著這塊土地滿目瘡痍、哀號四處,她的心都冷了。
「以雯,別灰心,它們會復甦,生機會再起的。」他給她希望。
章以雯冷眼看著這一切。「會嗎?」她甚至不確定自己還有明天,如何奢望看到生機?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不忍心讓她再看著這黑暗的一面。
她突然臉色驟變。「對,你快送我回去,不知道家裡現在怎麼樣了?」經過剛才那場轟炸,希望家裡沒有事才好。她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