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６章

有人歡喜，有人愁哪跟樊宇楓達成解除婚約協議的江雁不知有多開心，一點也不為自己的快樂是建立在好姊妹的痛苦上，而感到愧疚；反覷殷敏芊，為好朋友兩肋插刀的下抄…怎是一個慘字了得！

這幾天，她都快被媒體給煩死了，一個個來向她求證，深夜跟樊氏總裁出雙入對的是不是她？

不管她怎樣否認，都沒人相信那不是她，精明犀利的記者可不是好騙的唉，人真的是不能做壞事礙…接獲公司的正式開工通告，殷敏芊收拾了簡單的行李，隨著廣告製作組員，登上前往米蘭的班機。

能暫時離開台北，不失為一個避避風頭的好方法。

之前聽說，這次到米蘭拍廣告，隨行的還有樊大總裁本人，然而，一直到他們划位登機，樊總裁連個影子都沒出現，或許人家貴人事忙，分身乏術吧？

殷敏芊暗中鬆了口氣，樊宇楓沒一塊去，她緊繃莫名的神經也可以放鬆了，可是，奇怪的，心底卻又湧上一種難以言喻的失落感……唉，她是怎麼搞的嘛！？

不行她不能讓樊宇楓影響她的情緒，她要把他的身影擠出腦海，好好的調適一下自己的心情，認真的工作。

『這是我的……座位？』

她很訝異，一行人都在經濟艙，只有她一個人被安排在頭等艙。

空中小姐親切地問：『有什麼問題嗎？殷小姐？』『沒什麼。』她愣愣地坐下，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注目和麻煩，還是隨遇而安吧不過，她並不喜歡這樣的差別待遇，她要找個機會跟負責人說一聲，她寧可跟大伙兒一樣，也不要自己一個人得到厚待。

『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

她被這熟悉的嗓音嚇得幾乎跳起來，一轉頭，看見樊宇楓一派輕鬆地在她旁邊的空位坐下，對著她笑了笑。

『你？』殷敏芊眨眨眼，不敢置信地瞪著在飛機起飛前一秒，才突然出現的他。

『幸好趕得上。』樊宇楓將及隨身行李擱在座位下。

『你……你……』乍見到他，她內心竟盈滿了強烈的欣喜『才幾天不見，殷敏芊小姐，你怎麼變口吃了？』他挑眉笑道。

『誰口吃了』可惡，居然這樣取笑她『我只是很意外，你怎麼會突然冒出來？

樊總裁，你確定你沒有上錯飛機？』『上錯飛機？怎麼可能？』他呵呵一笑，神情愉悅又輕鬆，『公司很重視這支廣告，所以我打一開始就打算全程監控。』騙鬼殷敏芊皺皺鼻子，她雖然不愛用腦，但，用她傲人的胸部想一想也知道，身為樊氏的總裁，他肯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那他幹嘛要緊盯著這支廣告的拍攝，還刻意安排二人坐在一塊？就算他真的對她有意思，也未免做得太明顯了『不管怎樣，我覺得我跟你還是不要坐在一塊比較好。』瓜田李下，她真怕會被記者撞見。

『你擔心蜚短流長？』樊宇楓笑問。

『你沒聽過人言可畏？』

樊宇楓直盯著她，似笑非笑地，『人言可畏？難道你不覺得，現在才告訴我這句話，會不會遲了點？』殷敏芊瞠著水眸。

『那晚，你跟我共進晚餐時，還有，你跟我回到我的住所時，怎麼就沒有想起人言可畏這四個字？』他瞅著她問。

『呃……』殷敏芊被他盯得頭皮發麻。

『此一時，彼一時那時我喝了點酒，腦袋不是很靈光，當然什麼至理名言都想不起來啰』她強詞奪理地硬拗。

『好個此一時，彼一時』樊宇楓揚唇而笑，目光炯亮犀利，『那時我都不怕人言了，更何況是現在殷敏芊小姐，你該曉得我跟你好朋友江雁已經達成解除婚約的協議了吧？』『我應該知道嗎？這好像不關我的事吧？』她努力裝傻。

實際上，她不但是第一個知道，而且還讓歡天喜地的江雁請了一頓大餐，害她差點消化不良。

『畢竟，是「我們」的緋聞促成我恢復自由身，我覺得你絕對有這個權利知道。』他沒有錯過她心虛的神情。

『別提了，我也是受害者耶』她擺擺手，不想繼續跟他討論這個敏感的話題。

『我倒認為，有時緋聞也不見得是一件很糟的事。』殷敏芊困惑地睇他一眼，『真的嗎？』樊宇楓挑了挑眉，『我聽說，江雁就很高興我傳出緋聞，而且，我同意解除婚約，她還興高采烈的約了朋友去慶祝。』『呃……』心裡一驚，那炯然犀利的目光，根本就是把一切都看穿了天哪，他會不會把這筆帳算在她頭上啊？

『其實，解除這項婚約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聽到他這麼說，似乎沒有怪罪她的意思，殷敏芊吁了一口氣，『唔，你能夠這麼想，那就太好了』至少她可以減少一些罪惡感。

樊宇楓好笑地瞅著她，『是嗎？你也覺得很好？』殷敏芊用力點頭，口沒遮攔地說，『當然好至少江雁可以不必那麼苦惱，不用擔心必須嫁給……呃……』

『原來，嫁給我是一件這麼痛苦不堪的事？』他故意很沮喪地說，好笑地等著看她有什麼反應。

『不是啦』殷敏芊很後悔自己大嘴巴，該講跟不該講的都講了出來。

『以你的條件，還怕沒人願意嫁給你？江雁只是……跟你太熟了，就像兄妹一樣，沒辦法來電嘛』她訕笑道，『天涯何處無芳草，對不對？安啦，樊總裁，你一定會遇到更好、更適合你的女人。』樊宇楓點點頭，一語驚人，『我想，我已經遇到了。』『啊！？』不會吧？這麼快！？

她從詫異中回過神來，『那，我該恭喜你了？』這麼說，她根本無須對他感到歉疚嘛，她引起的緋聞不但沒有對他造成傷害，搞不好還幫了他一把。

可為什麼聽到他已心有所屬，她心裡卻萬分的不是滋味？

『除了恭喜，難道你就沒有別的話要對我說？』樊宇楓逗著她。

『什麼啦？』她嘟嘴，心裡已經酸得冒泡了，口氣當然好不到哪裡去。

『你這個人煩不煩啊我都恭喜你了，還不夠嗎？』『我以為你至少會想知道，那個女人是誰。』他扯著迷人的笑容。

『去』酸酸的、澀澀的、苦苦的……長這麼大，她還是第一次嘗到吃醋的滋味，『我幹嘛要知道我又不是當記者的』『真的不想知道？』他拉長了聲音，『真的一點都不好奇？』『不要吵我啦，我要睡覺了。』殷敏芊沒好氣地說，粗魯地將眼罩戴上，心中波濤洶湧，無法再平心靜氣地面對那張笑意魅人的俊臉。

要是不小心讓他知道，她變得有多在意他，恐怕會被他笑死噢不她可丟不起這個臉『殷敏芊小姐？殷敏芊……』樊宇楓微傾著身子，在她耳畔輕喚著，『敏芊……芊芊……』可惡他不是已有心上人了？幹嘛還這樣肉麻兮兮的叫她！？

殷敏芊握緊住雙拳。不行，她不能理他因為她現在一定會忍不住先賞他一個耳光，然後再痛罵他一頓，這樣的話，搞不好會讓他猜出她有多麼在乎他算了，忍一忍，還是繼續裝睡好了。

『唉，你真的睡了呀？』見她沒反應，樊宇楓自言自語地說，『我本來還想告訴你，我遇到的人就是你啊，我喜歡的人是你……』『咳……咳……』什麼太意外了啦沒想到裝睡也會被口水噎到，殷敏芊捂住嘴，猛咳個不停。

樊宇楓幫她掀去眼罩，一手順著她的背，『怎麼了？你怎麼了？要不要喝杯水？』『咳……你……』不待殷敏芊說什麼，他已招手叫空姐端一杯水來，『什麼都別說，來，先把水喝了順順喉。』在他的協助下，她喝了一大口水，這時，察覺到他對她體貼而親密的舉動，她霍地臉紅了。

『樊、宇、楓』她惱羞地自他雙臂中掙脫開來，柳眉倒豎地瞪著他。

樊宇楓揉了揉太陽穴，『怎麼會這樣？男人表白后，女人不是該羞答答的嗎？

怎麼會是一副想砍人的兇悍樣？』『你！』殷敏芊生氣地說，『你說什麼！？我兇悍？』『好，好……』他舉起手，一副息事寧人的樣子，『你再兇悍我也一樣喜歡，好不好？』『樊宇楓』呼，真的會被他氣死不過，他說喜歡她耶，是真的嗎？這種事，堂堂樊氏總裁應該不會隨便說說，或拿來開玩笑吧？

『你別老是連名帶姓的叫我，聽起來多生疏啊這樣吧，以後我叫你敏芊，你就叫我宇楓，噢不，我還是叫你芊芊好了……』『我跟你很熟嗎？』殷敏芊翻了個白眼，本來應該生他的氣，可她心裡卻是甜滋滋的，話一出口居然像在打情罵俏。

樊宇楓點頭，『可不是嗎？你想想看，我們的緣分可以追溯到小時候，別忘了，你迷路時，是我救了你。』殷敏芊一時語塞。唉，都怪她自己啦，看照片時幹嘛提起往事？

不過，老實說，他倆也真的滿有緣……思及此，她臉上不自覺地漾開甜甜的笑。

『還有啊，』見她嬌甜一笑那可愛動人的模樣，他心裡漲滿了柔情蜜意，也升起了逗她的念頭，『我們都接過吻了，我也摸遍你身上的每一個部位，這樣還不算熟啊？』『別再說了』她又羞又窘，雙頰發燙。

天哪，那些羞死人的事怎麼可以再提『芊芊……』

她把頭扭向一邊，不理會他。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她一點也沒察覺到，在空姐又羨又妒的眼中，身旁這個出色的男人是多麼的疼愛她、寵溺著她。

『芊芊，我是被你搞出來的緋聞弄到連未婚妻也沒了，難道你不覺得應該對我有所補償嗎？』樊宇楓扯唇淺笑，她愈是不理他，他愈是想逗她。

『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我搞出來的緋聞？』殷敏芊打定了主意，這種事一定要撇個一乾二淨，死也不要承認『別忘了，我也是受害者耶，那誰又該補償我？』『既然我們同病相憐，不如我補償你，你補償我。』說到底，他就是要跟她哥哥纏。

『你有完沒完啊！？』殷敏芊禁不住好氣又好笑，『誰要跟你補償來補償去的』照理說，她是該討厭他這副無賴的樣子，可是，他每一句無賴又無聊的話，都讓她心裡甜滋滋的。

『你不願意？』俊臉上寫滿了令人不舍的失望之情。

『我不……』她撇頭，臉紅了，羞於承認自己無法拒絕他，『我不管你了，我要睡一下，你不要再跟我扯些有的沒的。』『好吧，你休息一下。』不知不覺地，飛機已攀上三萬英尺的高空，二人間的微妙情愫也在不知不覺中加劇有他在身邊，彷若守護神在守護著她，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要不是一陣不尋常的震蕩，她絕對會沉人最香甜的睡夢中。

『發生什麼事了？』

她被另一波更強烈的震蕩駭著了，睜開眼，只見空姐神色凝重的進出機長室，氣氛有說不出的緊張。

樊宇楓安撫地拍拍她，『沒事，大概是遇上亂流吧。』殷敏芊臉青唇白，她胸脯大膽子小，每次坐飛機都會擔心飛機會掉下來。

突然又一波震動。

『呀』她禁不住失聲驚呼，眼中滿是驚懼。

這時，空服員透過廣播，提醒大家暫時把座椅調回九十度，並且要繫上安全帶。

殷敏芊早已嚇呆了，樊宇楓神色鎮定地幫了她一把。『來，你先坐起來，安全帶繫上。』『天哪，飛機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了？』她害怕得發抖，神情像只受驚的小白兔。

『別怕，不會有事的。』他沉聲安撫她。

『我的天哪……』她捂住驚懼狂跳的胸口，機身搖晃得厲害，她覺得自己快要暈了。

『不用怕，握著我的手，你或許會覺得好一點。』樊宇楓溫柔地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好像要把膽量傳一些給她。

像攀住浮木的溺水者，殷敏芊不顧一切地用力抓住他溫熱的大手。

真的耶，她覺得自己沒那麼害怕了。

『你……你都不怕飛機會掉下去嗎？』見他冷靜自若，面無懼色，她真的很想知道，他是如何辦到的？

『有什麼好怕的？怕也不能解決問題隘他給她一個平靜的笑容，然而，他的回答卻令她更沮喪。

沒錯她這麼憂懼也於事無補，可是……她就是沒辦法不害怕嘛樊宇楓向她眨眨眼，深情地補上一句，『再說，能跟你死在一塊，我也了無遺憾了。』殷敏芊一愣。

好感動喔，她的心都要融化了啦，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呸呸呸大吉大利』一回過神來，她忙啐道，『誰要跟你死在一塊喔？你不要烏鴉嘴好不好』真的是好的不靈，壞的靈，飛機像喝醉酒似的搖晃起來，劇烈的程度令人心驚膽顫。

這次，透過廣播傳來的是副機長沉重的聲音，簡短的解釋說飛機引擎出了一點問題，呼籲大家不要驚慌，保持冷靜。

『天哪，我怎麼會遇上這種事！？』殷敏芊大口大口地吸氣，她真的有很努力的試圖保持冷靜。

然而，當空姐一臉凝重的分給每人一張白紙和一支原子筆時，她馬上就崩潰了。

『嗚－－這下死定了啦』她緊揪著樊宇楓的手，害怕的哭了出來，『人家還不想死啦……嗚嗚……』『冷靜點，芊芊……』樊宇楓不住的安慰著她。

『嗚－－飛機出事了，我們就要完蛋了，你叫我怎麼冷靜嘛』她知道自己很不爭氣，但她就是沒辦法不害怕啊『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有我在你身邊，你不要怕，嗯？』他心疼地吻了吻她的額頭。

殷敏芊流著淚，抽抽噎噎地，『怎麼能不怕，我們就要死了……』樊宇楓用力將她的手握緊，『別伯，人總是要死的，沒什麼好怕的。而且，有我跟你作伴，黃泉路上你不會孤單、不會寂寞。』『對喔，還有他們……』她想起在經濟艙的一伙人。

『很熱鬧是不是？到了另一個空間，或許我們的廣告可以拍得更棒。』他輕快的說，試圖讓氣氛輕鬆些，減緩她心中的不安。

『不要』殷敏芊皺著眉兒，愈想愈傷心，『從飛機上掉下去，一定會死得很難看，拍出來的效果一定很差……』樊宇楓被她孩子氣的話逗笑了，『那我們可以先去外科整形礙…』『真的？』『真的。』殷敏芊吸了吸鼻子。算了，當前急務是先把遺書寫好。

她拿起筆，可是，手抖得厲害，這種情況下寫出來的遺書恐怕也沒人看得懂，那寫跟不寫有什麼分別？

『要不要我幫你寫？你想寫什麼？』樊宇楓問。

『給爸爸媽媽，我好愛你們……』她的眼淚撲簌簌的落下，『你們不要傷心、不要難過，因為有個男人說會陪我，所以我不會害怕，也不會孤單，你們不用擔心，也不要惦著我……』『還有嗎？』樊宇楓柔聲問。

『還有，給殷若姊姊，水藍表姊，童彤表妹……』她以手背拭去眼淚，抽噎道，『來生，我還要跟你們做姊妹。』『還有呢？』『還有給江雁－－你這個超級損友，我真的是被你害死了，我只答應你去接近樊宇楓，製造一些緋聞……嗚……沒想到會搞到必須跟他死在一塊送佛送到西天，我真是幫你幫到底了，你下輩子一定要好好報答我，記得喔』樊宇楓忍不住發噱，『完了？』這個小女人真的好好笑，不打自招，什麼都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殷敏芊點了下頭，『暫時就這麼多，我不能耽誤你太多時間，你自己也必須寫一些遺言什麼的……你快寫，不然就來不及了……』樊宇楓洒然而笑，『我很快的。』只見他振筆一揮，僅在紙上落下寥寥幾個字。

空姐匆匆回收紙箋時，樊宇楓將自己幫殷敏芋代筆的交了上去，獨漏了他自己的那份。

樊宇楓含笑將那張紙遞給她，『這是寫給你的。』『寫給我！？』她指著自己的鼻子，又吃驚、又不解。

她就坐在他旁邊耶，大家一起死，幹嘛還把遺書寫給她？

『你自己看看。』他對她擠眉弄眼的。

殷敏芊心裡毛毛的。天啊，他該不會是秀逗了吧！？

略一低頭，她緩緩的把視線投在那張紙上，剛毅有力的筆跡，龍飛鳳舞的寫著幾個字－－芊芊，答應我，這輩子做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