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洪烈
李不偉獨自坐在院中,想起昨日之事,不自覺地又是一陣駭然。他從小到大,原本就沒經歷過生離死別的事,近日接連有人在自己眼前死去,早已觸動頗大,誰知昨日又見到紅袖的親生母親死於自己眼前,而且這看來這本是不該生的世上有哪個母親剛剛見到自己失散十多年的女兒,就會想到一死了之呢?
徐與雷鳴走了進來,看到李不偉獨自沉思,也不敢說話,生怕打斷了他的思路。過了許久,李不偉這才覺二人正站在身邊,忙回過頭來問道:「兩位兄弟,眼下有一件大事需要解決,咱們還得商議一番。」正說著,忽又臉露驚訝之色,原來徐與雷鳴重新換了衣服,完全的一副農家打扮,看上去與普通的莊戶人無異,只是李不偉卻一眼就看出二人腰間的衣衫下揣有一件物事,正是左輪手槍的模樣。
李不偉笑道:「不妨事。剛才不是打聽得清楚,徐州只有幾百名金兵么?想必金國也擔心其行蹤暴露,害怕蒙古人獲知其王爺身份,所不敢大張旗鼓。也正因為如此,附近的農戶甚至不知道金國王爺來此。」說到這裡,李不偉忽又想起那名嬰兒,轉頭向徐道:「小徐,那孩子如何了?」
徐道:「卑職已安排好了大人的行程,即日起便乘坐戰船沿河南下。那嬰兒將與大人同行。」
徐此時已知道了關於『趙先生』的事,也知道了趙先生原是這孩子的父親,但他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大宋哪位趙姓的將軍有那種特別的聲音,又在三十歲上下。不過徐自己也明白,在李不偉沒有同意的情況下,此事萬萬不可告訴旁人,因此關於那趙先生與嬰孩之事,徐誰也沒有告訴,就連齊大年等人也一無所知。
李不偉聽說要安排自己南下,搖頭道:「兩位兄弟,既然徐州城中沒有多少金兵,我也不急著動身。咱們還得想辦法找到紅袖,然後一同離開。」說著,又轉過頭去,對二人不理不睬。
徐與雷鳴早已熟悉李不偉的脾氣,二人對視一眼,知道再勸說也沒什麼結果,當下無奈相視苦笑。然而想起昨日的驚險,又均覺得此事馬虎不得。既然李大人不願就此回到江南,看來只有加強戒備,小心從事了。二人相互使了個眼色,就待離開此處去戰船上再調拔一批人手過來,卻聽到李不偉的聲音:「兩位兄弟,經過昨日一事,左輪手槍的機密或許已經外泄,大家相互轉告一下,獨自外出時不要攜帶這東西了。」
「是啊,那是左輪手槍!」史紅袖隱隱聽到一名金兵的稟報之後,從心底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
完顏洪烈皺眉道:「鐵彈弓?什麼樣的鐵彈弓有如此威力,竟然能洞穿頭骨?據本王所知,蒙古軍中並無此兵器。」剛說到這裡,忽又想起史紅袖尚在身邊,忙叫幾名丫鬟扶著史紅袖下去休息,自己卻留下下來,心中滿是疑惑。
那金兵道:「王爺說得沒錯,尋常的彈弓決無如此威力,想必是用了弩箭將鉛彈射出去,這才有可以洞穿頭骨。」
完顏洪烈微微搖頭,也不說話,與那金兵走出房間,轉向東邊的院中。
這院子正是史紅袖那天彈琴的地方,但此時卻成了停屍場。放眼望去,二十多名金兵的屍體擺滿了整個小院,每具屍體上都有幾個小孔,有些屍體的頭骨已被掀翻,顯然這鉛丸的威力不小。
那金兵垂道:「王爺,韓統領昨日押著那年輕人剛剛走出幾里,便遇到了伏擊。看情形,敵人似乎早有準備,而且又有偽裝,韓統領與眾士兵甚至沒來得及拔出兵器,便被射殺過半。而敵人似乎很不簡單,認人又是極准,儘管韓統領導與眾位士兵衣裝無異,卻是受傷最多,全身竟然有七處傷口。二十多名士兵,幾乎在傾刻間便已斃命。」
完顏洪烈吃了一驚,急問道:「有無打聽清楚,敵人有多少人馬?」
那士兵道:「回王爺,所有的士兵無一活口,當時的情形並沒人知曉。但根據腳印來看,敵人似乎只有二十餘人。不過其中一名士兵在撕打時,曾扯下敵人的一片衣袖,看樣子正是蒙古兵的服裝。」
聽聞此言,完顏洪烈暗暗心驚。他來到徐州只有不到十日時間,卻接連遇到了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情。先是宿遷郊外的幾十名騎兵與馬匹的屍,后又是自己帶來的二十多名親隨莫名其妙地被殺,而且幾乎都是在瞬間斃命,難道蒙古兵有了什麼新的武器?
完顏洪烈越想越覺得不對。宿遷郊外那近百名騎兵與馬匹,除了蒙古兵之外,其餘的都是身穿金兵服裝的宋兵。看那箭傷,宋兵中大半是被蒙古兵從背後射殺的,只有少數被人從前面射殺。至於蒙古兵,幾乎全部是前胸中箭,而且箭矢穿過身體之後,似乎仍能繼續射殺另外一人。至於跑得遠一些的蒙古兵,自然是在背後中箭,但這顯然是因為逃跑得慢了,仍未躲得過那種威力強大無比的弓箭。
然而,到底有哪種弓有如此的威力呢?對了,一定是弩!宋軍對弩極為重視,想必已經製造出一批新式的弩,不僅可以射出弩矢,還可以射出鉛彈!也正因為如此,他們不會對蒙古兵手下留情,而且以為那些穿著金兵服飾的士兵是金兵,這才將兩方人馬全部射殺。
想到此處,完顏洪烈已將事情的原委大概猜出一二,然而他更多的卻是驚懼。要知道,在這個時代,倘若有一方有了大威力的兵器,往往可以扭轉整個戰局。根據自己的分析,宋軍不僅有了新式弓弩,其射顯然也極為驚人,否則怎麼可能用二十多名弩手,便可瞬間射殺自己的相同數量的親隨呢?
……
史紅袖又回到原先那個屋中,她在這裡待了一晚,竟然有些捨不得離開。自己的親生母親曾居住過的房間,多少有些親切的感覺,哪怕是摸一下房內的桌几,也可以感覺到前人留下的餘溫,而這人還是自己在世上的至親。她此時早已忘記了悲傷,也深信自己在此處不會留得太久,只想著將眼前的一切都深深烙在記憶中,因為昨天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母親,沒想到只有短短一個時辰,便要永遠失去。倘若連親人的舊物也無法觸摸,老天待自己也真是太不公平了。
完顏洪烈悄然走進,看到史紅袖仍舊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心底微覺觸痛,畢竟眼前這個小姑娘是自己的親外甥女,而且又剛剛失去了親人,算起來,除了遠在江南那個位高權重的丞相,自己便是她唯一的親人了。如此想著,完顏洪烈又憶起多年前的往事,如今人去物非,也只有從這小姑娘的身上,才以找到自己妹妹的身影了。
「王爺,你又回來幹什麼?」史紅袖覺之時,完顏洪烈已在桌邊坐下了。
「紅袖,你仍是一直叫我王爺么?」完顏洪烈被這冷冷的聲音驚醒過來,猛然間一陣心痛,不由自主地如此問道。
此言剛出,史紅袖突地身軀一震,這句話她在昨日便已聽過,而且出自同一人之口,只次卻是對自己的母親說的,沒想到這人竟然又對自己問了同樣的話!
眼前這人,雖然貴為大金國的王爺,又是自己的舅舅,然而他卻逼死了自己的娘,如今又將自己軟禁起來,難道這就算是人世間的親情?剛才他假惺惺地前來問寒問暖,還沒說幾句便又急著離去,如今再次回來,顯然他的事已辦完了,關於那『鐵彈弓』的事情想必也告一段落了吧。
想到鐵彈弓三字,史紅袖不由得又想起了左輪手槍。沒錯!那士兵口中的鐵彈弓,必定是李大哥的手下帶著的左輪手槍。如此說來,李大哥已經脫臉了?
史紅袖不露聲色,淡然道:「你貴為大金國的王爺,我只是一個普通百姓,稱你為王爺不正好么?再說,雖然你是王爺,卻也無法永遠將我留住。你的手下連李大哥也留不往,李大哥必定會將我救了出去的。」
完顏洪烈無語,對史紅袖的問話不理不睬,只是一個人在那裡沉思。史紅袖心頭暗喜,心想我果然猜得沒錯,一定是徐等人為了救李大哥,這才使用了左輪手槍。剛才隱隱聽得有二十多名金兵死了,也一定是徐等人乾的。
「紅袖,我知道你現在對我懷恨在心,然而常言道,虎毒不食子。我完顏洪烈在這世上只有你一個親人,又怎會讓人傷了你?待此處事情一了,我便會帶你回到京城。等到大金國收復失地之後,咱們再一同回到中都。中都是你娘的出生地,想必她也願意安葬在那裡吧。」
史紅袖冷哼一聲,搖頭道:「王爺,你只想著自己的事,又何曾關心過我了?就連我娘,也不是被你逼死的么?」
完顏洪烈又是一愣,只覺得史紅袖連冷笑聲音,都與自己的妹妹完全一樣,至於說話的語氣,更是如出一轍。當下心頭微動,暗想:古人說親情至上,此言果然不假。洪秀與她的女兒幾乎從未相處過,但二人的神情舉止卻極為相似,若是換作十多年前,我定會以為這小姑娘就是洪秀了。然而事有大小,倘若我此時稍稍心軟放她回去,在旁人看來固然是無可厚非,然而又有誰能知道我的苦處呢?當下微微搖頭道:「紅袖,你娘並不是我逼死的,昨日你也看到了,是她自已為情所困,與人無憂。」
史紅袖又是冷笑一聲,面無表情地道:「王爺,其實我心中明白得緊,你只不過想將工囚禁起來,以此要挾我爹,以為從此便可掌控得了他。然而你只知其一,卻不知其二。」
完顏洪烈介面道:「願聞其詳。」
史紅袖道:「我爹身為大宋丞相,自然以國事為重,又豈會為了自己的女兒,而使得大宋被你掌控?我雖然是我娘生的,卻不會像她那樣自尋短見,更不會出家做什麼道士。我只會日夜想著逃回江南,然後將大金國王爺為了一已之私卻殺了親妹妹一事告知天下,讓世人都看看這人到底有何能奈,竟然會成為王爺。」話一出口,史紅袖自己的言語有些重了,畢竟眼前這人是自己的親舅舅,而且自己在他手裡,倘若惹火了他,將自己關在牢里,李大哥也不好營救了。
完顏洪烈面無表情,也不見他如此惱怒,忽道:「紅袖,你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不待史紅袖接話,又繼續道:「你可知道,你母親既是大金國的公主,而我又是王爺,為何現今的皇上卻另有他人?而你娘也只能稱得上是『大金國的前公主』?」
史紅袖聽得一怔,搖頭以示不知。
完顏洪烈道:「你外公本名完顏永濟,因上任皇上無子,平章政事完顏匡等人便立你外公為皇帝,交於次年改號為『大安』。然而當時蒙古崛起,鐵木真曾率領蒙軍多次攻打中都。後來中都竟然被圍。你外公主率軍頑強防守,終於擊敗了蒙古軍,保住了中都。然而事隔兩年,蒙古軍再次逼近中都,當時的右副元帥胡沙虎卻仍是一味遊獵,不理防務。你外公派使臣到軍營去嚴詞督促,沒想到之胡沙虎惱羞成怒,竟然聯絡完顏丑奴,蒲察六斤,烏古論孛刺等人反叛,從通玄門殺入中都東華門,佔據了皇宮,將你外公毒殺!」
史紅袖雖然知道些金國的歷史,卻從未聽過此事,而且又與自己的身世有關,當下也不答話,知道完顏洪烈還要繼續說下去。
完顏洪烈又道:「後來,胡沙虎擁立完顏珣為帝。而這完顏珣,正是時任皇上的親生父親!完顏珣繼任一個多月後,為了平謠言,終於派人殺了胡沙虎為你外公報仇。紅袖,想必你心存疑惑,胡沙虎既死,完顏珣到底算不算我的殺父仇人?」
史紅袖道:「倘若那完顏珣早有稱帝之意,自然算是你的殺父仇人,若是他先前並無此意,那倒不算。」口中如此說著,卻奇怪自己為何對此提不起興趣,彷彿金國的事情與自己毫無關係一般。
完顏洪烈苦笑道:「紅袖,你和你娘一樣,絲毫不知道世事險惡。試想那胡沙虎只是一個副元帥,大金國王室向來是完顏一姓,外人決無可能當上皇帝。」
史紅袖奇道:「按你說來,竟然像似上一任皇帝在背後主謀。既然是皇帝殺了我外公,你為何不找他報仇,卻將我關在這裡,甚至還要事事幫著那皇帝?」
完顏洪烈嘆道:「倒也不是如此。雖然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但胡沙虎已死,而且眼下又並非報仇的時機。你外公去世之後,先皇將當時的形勢判斷得清楚,知道我在朝中影響甚大,手中又握有大金國近半的兵力,自然不敢斬草除根以絕後患,便封我為大金國的王爺,繼續掌管東北一線的兵馬。後來,大金國南遷至南京之後,蒙古兵卻是步步緊逼。十多年來,蒙古從未忘記過要滅亡大金國,如今又將目標指向衛州。衛州是大金國在黃河以北少有的幾個據點,倘若此處失陷,北方就少了一道屏障。我完顏一氏向來是大金國的皇室正統,如今國難當頭,倘若內部再起了紛爭,恐怕亡國之日真的不遠了。也正因如此,我將這十多的仇恨埋在心底,只想著先抵禦外敵。至於報仇一事,也只有等到蒙古兵敗后再說了。」
史紅袖道:「想必你是要借著戰事,將大金國的兵權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中,只待著那一日的到來,便可以乘機奪回原本屬於你的王位?但這又與我們母女何干?金國若有能力,便憑著自己的能力去打敗蒙古去罷。」
剛剛說到這裡,史紅袖已想得明白:金國自從南遷之後,對長江一線騷擾不斷,早已將多年前的議和協定忘在了腦後。其實自己的父親又何嘗不是如此?倘若他只顧念及私慾,恐怕早就尋了自己的母親去往江南了。這些男人為了權利,做出一些常人不可理解的事情,原是再正常不過了。不這這完顏洪烈倒也難得,為了國家大事,竟然將自己的私慾埋在心底。想必我也是繼承了娘的血脈,凡事都能忍著,這一點倒與完顏洪烈有些類似他真的是我的舅舅么?
……
第二天,完顏洪烈仍沒有離開徐州的意思,史紅袖一人待在屋內,正想著如何獲知李不偉的消息,卻聽聞到有人求見,此人正是玉清。
剛一見到史紅袖,玉清『撲嗵』一聲跪了下來。史紅袖吃了一驚,正待上前相扶,卻聽玉清悲泣道:「小姐,奴婢沒有保護好公主,還請小姐降罪。」
史紅袖忙上前將玉清扶起,又詳細詢問,玉清只是泣而不答,過了半晌這才說出了事情的原委。原來,玉清六歲那年失去了雙親,被完顏洪秀所救,從此便跟了完顏洪秀。雖然完顏洪秀將她視為已出,但玉清心存感激,便心甘情願當了一個貼身小侍女。後來因為完顏洪秀準備加入全真教,玉清也就提前入教,並且開始學習劍法。誰知劍法尚未學完,完顏洪秀便已自盡身亡。
史紅袖聽得驚訝不已,又想起李不偉曾說起過玉清與完顏無雪,沒想到玉清竟然是自己母親的親隨,當下嘆道:「玉清姐姐,我常聽書上講起忠義之士,原本以為只有宋人才會這樣,沒想到就連金國的女子也不例外。」
玉清聽得一愣,忙道:「小姐誤會了。我原是宋人,公主在十多年前救了我,又將我帶回金國的。」史紅袖這才恍然大悟,心中對玉清又多了一份親近。
二人再聊得一陣,玉清只要一提到完顏洪秀,就忍不住流下淚來,而對於完顏洪烈則是一臉的忿忿之色,卻又不敢說出口來。史紅袖看在眼裡,覺得玉清不像是裝出來的,心下已是瞭然,又想以玉清的年紀,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偽裝到這個程度,當下問道:「玉清姐姐,我有一位姓李的朋友,姐姐也曾見過他的,是否知道他的下落?」
玉清微微搖頭道:「那日李公子進了這院子之後,我便離開了,直到後來聽到公主的死訊,我始終未見到他。前一陣子,他與另一位姓徐的公子住在山下的一戶農家,這個地方只有我和師妹知曉。玉清可以再去打探一下。」
史紅袖忽道:「不知那位完顏姑娘是何身份?」玉清道:「師妹是芮國公的女兒。」看到史紅袖面露迷茫之色,玉清又低聲道:「芮國公本名完顏合達,因為戰功顯赫,於一年之前被封為芮國公。」
史紅袖聞言吃了一驚,這位完顏小姐也是金國重臣之女,如今他也知道了李大哥的住處,不知道會有會有麻煩?還有,玉清看似可信,然而事關重大,倘若從她這裡走露了消息,恐怕金兵定會前往搜查。
然而史紅袖馬上又想得明白,既然有二十多名金兵死於非命,完顏洪烈若真的要追查此事,不等玉清告密,恐怕此時早已有幾千金兵趕來了。
玉清像似猜出了史紅袖的心思,忙道:「小姐請放心,玉清自然知道輕重,定不會將李公子的事情告知旁人。公主既然已不在人世,玉清唯一相信的人也只有小姐了。」二人商議半晌,玉清告退出去。
又過了一天,始終沒有玉清的消息,史紅袖疑心頓起,同時又覺得失望之極。正在焦慮不安之際,忽然門外走進一人,正是玉清。
史紅袖喜道:「玉清姐姐,可有了李大哥的消息了?他有沒有被關起來,還是已逃了出去?」
玉清忙掩上門,悄聲道:「是有消息了,但不是我找到他們的。昨天我與小姐告別之後,便去了那家農舍,誰知他們早已離開了,而且那小嬰兒也不見了蹤影。我正納悶間,忽然覺得眼前一黑,竟然被人裝進了一隻麻袋。」
到這裡,玉清面露窘色,微顯尷尬。史紅袖卻絲毫不覺,急聲問道:「那些人是誰?可是李大哥他們?」玉清臉上一紅,點頭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