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呀！」空姐第一個尖叫出聲。

其他乘客也在她影響下，紛紛大聲嚷嚷。

「布傑·靈頓……你想幹什麼？」烈異常地緊張，「你想以武力帶走肯？」

「咻！」布傑將食指伸進嘴裡，發出一聲響亮的口哨聲，示意一直尖叫不已的驚慌乘客保持冷靜。

但眾人的叫聲卻有增無減。

「可不可以安靜點？我有話要說，喂！你們聽到了嗎？」

已陷入慌亂當中的人群又怎會聽進布傑的話，布傑皺了一下眉。

人聲雖吵雜，但布傑知道有一個方法很快便可讓他們閉上嘴巴。

「砰「一聲刺耳的槍聲忽爾響起。

原喧嘩不已的頭等艙霎時鴉雀無聲，和剛才的吵雜情況相比，形成強烈的對比。

「浪費我的子彈，叫你們安靜，但你們偏不聽！」布傑為了使眾人平靜下來，只好朝上開了一槍。

「你很鎮壓靜呢！」布傑不理會眾人，轉向肯的方向，「肯，你連死也不怕，你以為我會相信你會為了剛才那番別腳的說辭而離開我？」

「你想怎樣？」肯看著布傑，「別傷害辜！這是我和你之間的事！」

「沒錯！這是我和你之間的事，與他人無關！即使是你的哥哥！」

布傑瞪了烈一眼。

「肯，如果我告訴你，你不跟我走，我就殺了你，你會改變心意嗎？」

「你即使殺了我，我也不會跟你走的！」肯毫不遲凝地答道，「我死也不會跟你走的！我討厭你！十分討厭你！從你買下我的那一刻，我就打從心底討厭你了！」

死，並不可怕，唯一令肯感到可怕的是，離開布傑后那股無法言喻的空虛寂寞。

但他不得不離開，為了布傑的將來，他必須離開他！

我死了未嘗不好，至少，不用再被寂寞啃噬自己早已殘破不堪的心靈！

還有，我死後，布傑會死心，他不會因心我而身敗名裂！

能死在自己深愛的人的槍下，也是另一種幸福。

「你開槍吧！」一切便可結束了……

「肯！」烈突然大聲喊道，「不要！布傑·靈頓，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你不要開槍！不要！」

布傑蔑視地一笑。

「你是誰啊！我有什麼地需要身你要的嗎？少自大了！」

「怎麼沒有？」烈從懷中拿出一份文件，「你看！這是你解困的鑰匙：土地權利書。你離開這裡，這就是你的了。」

布傑稍稍看了眼烈手上的文件，然後伸出手。

「拿到土地權利書後，你要立即離開！」烈不忘提出條件。

「你或許忘了一件事，這裡是我控制大權，不是你！」布傑移開指著肯的槍口，改為指著烈。

「不要！布傑！」肯大聲叫道。

「拿來，你沒有選擇！除非……」布傑邪邪一笑，鬆開保險掣，「你想再也見不到你的好弟弟。」

烈直盯著布傑，但也只有心不甘情不願地交出土地權利書，「這個謝謝了！」旋即將它收藏在西裝的暗袋內。

「土地權利書你收下了，還不快離開？」烈提醒道。

「你好像搞錯了，我從來沒承諾過你什麼！」布傑一臉無辜，「不過既然你要把土地送給我嘛，我就卻之不恭收下它羅。」

「你……」烈氣得發抖，「你竟然食言！」

烈露出一副隨時撲上去打布傑一頓的模樣。

「冷靜一點！」布傑的槍還指著烈，「所有人現在全部退出頭等機艙，立刻。」

乘客再次騷動起來，布傑不耐煩地將槍口指向陽眾人，冷然道：「誰三秒內不消失，我要他立即人間蒸發！」

「走吧！走啊！」眾人一聽立即爭先恐後地衝出頭等機艙，不消一會兒，機艙內中餘下三個人。

「你還不走，是不是想立即上天堂，蒙主寵召呢？」布傑冷冷地瞪視著仍停留在原地的烈。

「哥，你走吧！」肯力勸，「這是我和他的事，我不想連累你，你走吧！」

「我不能留下你。他瘋子，我不能讓你和一個瘋子獨處！」

「對！你說得沒錯，我是瘋子！所以，你再不消失，我不相信你能看見明天的日出！」布傑不以為意地一笑。

「哥！我求你走吧！不要管我！」肯聲淚俱下地哀求著。

「你再不走，我不保證我的槍會不會走火。」布傑把槍指著烈。

「我……」烈瞪了布傑一眼，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肯移動腳步，「肯，你一定要平安無事，我在外面等你，你一定要出來！布傑·靈頓，你若敢傷害肯，我定跟你沒完沒了！」烈咬牙切齒。

布傑沒搭理烈，只是把他掃出頭等機艙。

終於，偌大的機艙內只餘下二人了。

「不相干的人全消失不見了。」布傑坐在肯身旁。

「布傑，你想幹什麼？」肯拭去眼淚。

「沒幹什麼……」布傑停頓一會兒，伸出沒握槍的左手，替肯抹去淚痕，「別哭。」

「布傑，算了吧！」肯沒拒絕，「我和你已經結束了。」

「誰說的？」布傑縮回手，臉上儘是憤怒。

布傑重新站起來，用槍指著肯。

「我不會跟你走。」肯平靜地說道，「你開槍吧！」

「你以為我不敢嗎？」布傑解除保險掣，將食指放在板掣上。

「肯，你還記得我在遊艇上說過什麼嗎？我對你說過：『我是捨不得殺你，但如果你變了心，我不得不摧毀掉我最心愛的東西！我得不到的東西，沒人可以得到！』你還記得我的話嗎？」

他怎麼會忘掉，布傑的一言一語，他都記得一清二楚。

「我最後一次問你！」布傑冷著一張臉，身上散發著迫人的寒氣，「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肯仍是搖頭。

「好！」布傑冷笑，但仍掩蓋不了他臉上的痛苦，「是你自找的，你可別怨人，我得不到的東西，任何人也得不到！」

布傑露出痛苦至極的表情，他愛肯至深，只要還稍微有一點理智，他都不會對肯痛下殺手，但憤怒已支配了現在的他。

「砰」一聲槍聲，伴隨著大量鮮紅色的血散開，純白色的機艙牆上，迅即染上一片鮮艷的血紅色料……

時間彷佛停止了般，空氣也像是凝住了……

「肯！」

烈在機艙外徹底抓狂了，他不顧一切地打開機艙的門，在那頭，正有一個血淋淋的事實等著他……

槍聲過後，空中瀰漫著刺鼻的火藥味。

肯原閉上眼睛，靜待死神的召喚，然而，布傑是開槍了，血也湧出來了，但，布傑射擊的，並不是肯。

而是，機艙內的另一個人——他自己。

烈一聽見槍聲，立即拔腿沖入機艙，但他看到的，竟是布傑的心臟位置正湧出大量暗紅色的鮮血。

布傑慢慢倒下，猶如民鏡頭重播般……

他慢慢地往下倒去，直至「啪」一聲，布傑倒在地上，血在地上擴散。

烈搞不清楚狀況。

他看了看肯，肯仍安然無恙地坐在他的位子上。

「肯！」烈立時走到肯的身邊，「你沒事吧！」

肯獃獃地看著布傑，他聽見槍聲響起的好一剎那，以為自己終於得到解脫了，布傑也不會因為他而遭受任何的打擊，然而……

在槍聲響起后，他卻感受不到任何的痛楚，原以為只是被槍擊中后，痛極而產生的麻痹感覺，但肯等了又等，等了許久，他還是沒感受到應有的痛楚。

他只好睜開眼睛，看看自己是身處天堂，還是地獄？

肯不是在天堂，也不是在地獄，他仍在機艙內，但他睜開眼看見的情景，令他更難以置信。

「布……布傑……」肯十分艱難才擠出這句話來。

布傑躺在地上，心臟處不停湧出駭人的鮮血，他小聲地喚著肯。

「肯……」

「布傑！」肯衝過去。

「傻瓜……」布傑染血的手撫上肯的臉，「我……怎麼捨得……殺你……不過……要我忍……失去你的痛苦……倒不……如……自我解……決算了……」

「布傑……」豆大的淚珠無聲無息地滑下。

「你……現在……還要……離開我……嗎？」布傑彷佛說話說得甚困難，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咽喉深處擠出來似的。

肯拚命地搖頭。

「今生……今世也……不會？」布傑大口喘著氣。

「我肯·貝爾今生今世都絕不離開你布傑·靈頓！」

「那麼，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肯看著布傑，只要是他能做到的，他都會去做！

「我……我的衣袋裡……」布傑指著他的西裝右袋，「有……有一份……文件……拿出來……」

「是這份嗎？」肯拿出一份文件，上頭沾了鮮血，令肯的淚掉得更凶。

布傑微微頷首。

「你……願意……在那份……文件上……簽……簽名……證明你……一生一世……都絕不……離開我嗎？本……來我是想用……槍威脅……你簽的……但……那就沒意思……了……你……願意簽……名嗎？一生一世的……專屬……契約……？

肯想也不想，從口袋裡拿出一支筆，大筆一揮，簽下了一生一世的專屬契約。

「布傑，你看！我簽了！你看見了嗎？」肯高舉已簽了名的契約。

「這樣……我也……死得瞑目了……咳咳……」布傑話還沒說完，又連咳數聲，血涌得更厲害了。

「不要！你不可以死！」

「這……這份……契約……我會一直……一直帶在身邊……直至……下輩子……我再遇見你……」布傑抖顫地從肯手上接過契約書。

「肯，最……最後一個……請求……你能吻……吻我一下嗎？」

「你不能死！不要！我不准你死！」肯聲淚俱下。

「肯……」布傑深情地看著已哭成淚人的肯，「你……你是我的……最愛……」

「我愛你！布傑！」

肯低下頭，吻上布傑蒼白的唇。原只是羽毛般的輕吻，卻在吻上布傑后，旋即變為火辣辣的深吻！布傑靈巧的舌頭俐落地探進肯的口腔，不停地挑逗著肯的感官。

「你……」

肯用盡九牛二虎之力，方掙脫開力大如牛的布傑。

「你騙我？」

「肯，你還不夠老練呢！」布傑一笑，然後便像沒事人般，迅速地站了起來，起身的同時還不忘小心翼翼地收起專屬契約書。

「你很少看電影吧！你沒看過《驚聲尖叫第一集》嗎？變態男主角兼殺人狂魔，不是用拍戲的血漿來騙女主角嗎？肯，證明你真的很久沒看電影了，這部片子很受歡迎的。不打緊，日後我會多抽空陪你去看電影的。」

「你……這個大騙子！」肯雖然震憤，但心中卻有一個疑團……

我明明聽見槍聲的……

「你想說，你聽見槍聲吧！」布傑看穿肯的想法，「這個把戲的要訣是，第一槍必須是實彈，目的是要讓你相信這個真槍實彈的槍，但其後的，卻是空炮彈。全槍只有第一槍是實彈，就像俄羅斯輪盤一樣。」

「你這渾蛋！竟然用下三濫的手段來騙我！」肯頓時怒火中燒。

枉費他剛才還這麼緊張他的生死。

「我也是迫不得已，我知道你一定不肯跟我走。苦惱的我只好絞盡腦汁，設下這個圈套了。」布傑露出為難的樣子，彷佛他才是受害者似的，「肯，你不要忘了，你已簽下這個一生一世的專屬契約書。你一生一世都不可以離開我！」

「你……」肯氣得說不出話來，「你不從事電腦業，也可改行去當演員，你演技精湛，必定大紅大紫！」

「多謝誇獎。」布傑厚臉皮地回嘴，「我也是想了許久才想到這個辦法。你看，現在不是很好嗎？我不用一分一毫，便拿到你哥的土地權利書，而你又一生一世也不會離開我！真是兩全其美的方法！」

布傑話是這樣說，但他決定稍後給烈一筆可觀的金額，做為購買土地的費用。

「你這個大騙子！」烈也不甘示弱地罵上一句，「看來，要拆散你們是要比登天還難了。如果我再堅持要你倆分開，難保下次這位和瘋人無異的布傑·靈頓先生，不會拿出核彈來做戲。我的心臟負荷不了這麼刺激的情景，你們想怎樣就怎樣吧！我再也不管了。」

「哥……」

肯知道，烈是默許他和布傑在一起了。

烈走到肯跟前，輕輕擁抱他。

「本來我想祝你幸福的，但我想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因為，幸福已經在你手中了。

許多人終其一生都無法找到一個如此深愛著自己的人，但你確實找到了。

後續的事，肯不太記得了，他不記得他是怎麼離開騷動不已的機艙，唯一記得的是，在騷動中，一雙鐵臂緊緊地摟住他。

他知道，他已擁有這雙手臂，並且，擁有幸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