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如果，這個世界有神，我會問他一個問題——

假如，您在製造人類時，不加入有感覺的心臟的話，人類，是不是可以活得輕鬆一點？幸福一點？

躺在床上的肯，看著身邊熟睡不已的布傑已經很久了。

該離去了，肯已告拆自己不下數百次，但他的腳卻像是鎖著千斤重的鉛……想走也走不動。

布傑……你會忘了我嗎？你會選擇另一個人來取代我嗎？

我不知道……

或許，你忘了身為同性的我是一件好事。你有一個遠大的理想，但我卻不巧是你實現理想的絆腳石……

我知道，我必須離去，對你，或是對我，都是好的吧！我必須如此想……

「真的該走了……」

肯看了眼時鐘，時針正指著七時，他和烈相約的時間快到了。

肯站起來，他的下體仍感到十分乏力及酸軟，這是昨夜激情過度的後遺症。他將手放在腰部，彷佛這樣可以重溫昨夜和布傑和纏綿時光……

在離去前，肯決定留下片言隻字給布傑。

只希望布傑能忘了他，然後，如正常人一般，結婚生子，白頭偕老。這才是布傑該擁有的幸福生活。

肯簡單地寫了幾句便擱下筆，他將便條放在書房書桌的正中央，如此，布傑一起床就可以看到。

肯再一次察看周遭的一景一物。

別留戀了！

他合上眼。

回頭再看布傑最的一眼，肯的眼淚終於不聽話地滑了下來。他不想走，但他不得不走！

再見！布傑。願你夢想成真，早日建成你的世界電腦王國！

我會一直在遠方祝福你……

***

「肯……」

布傑慢慢從睡夢中醒了過來，手下意識地伸往床的右邊，期待能尋找自己心愛的人的胴體。

然而，手的期望竟落空了。他摸到的只是冷冰冰的床單而已，並沒有溫熱的軀體躺在那兒。

布傑不知是否有不祥的預感，他猛然醒來，用力轉過頭去，看到的卻是已空無一人的右床，一股冷意從布傑的腳底倏地竄起，他不願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

不會的！

肯或許是在沐浴。又或許，他去了廚房煮早餐給我吃……

是的！他不會從我身邊消失！

不會像四年前那樣……他不會這麼做！

布傑下床直接沖向浴室，但在那頭等著他的，只是空空如也的一室悄然。布傑再衝去廚房，但也只是換來更多的焦躁和不安。

「老闆！你起來了嗎？」真出現在布傑的眼前。

「真！」布傑拉著真，緊張地問，「肯呢？你有沒有見到他？」

「肯少爺？」真有點愣然，「肯少爺一早便離開了。我記得，我在花園澆花時，看見肯少爺正從大門離去。」

「你為什麼不阻止他？」布傑快抓狂了。

他竟然再一次從自己的身邊溜走！

「老闆，」真一臉正色，「肯少爺之所以離開，原因不問可知。他是不得不走，是為了你著想啊！」

「為了我？」布傑還是難以置信，「他又逃走了！像四年前那次一樣！他又將我再度推入黑暗的深淵！」

「老闆，你為什麼要這樣想呢，」真委實不明白，「肯少爺是真心愛你的。他覺醒到他再也不是你的男寵，而是您的愛人，他不願你們的關係成為別人中傷您事業或名譽的把柄，這一點您應該清楚，不是嗎？」

「我不知道……」布傑雙手掩面，「我……只知道他又從我的身旁消失了，四年前的事再次重演。」

「老闆……」

真知道，布傑外表雖然堅強，在商界戰無不克，攻無不勝，但其實他的內心，是十分需要一個人來支持他繼續堅強地活下去的！沒有了這個人，布傑會完全崩潰。

精神極度恍惚的布傑來到書房。

「這是……」布傑無意間掃過書桌，發現有一張寫了幾行字的便條。布傑拿在手上細看。

布傑：

請不要來找我，若你真的愛你，讓我做一次抉擇。好嗎？

這就是，你在最後要對我說的話嗎？

肯！我不會讓你走的！你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再從我布傑·靈頓的身邊溜走的！你覺悟吧！肯！

***

機場——

「肯？你在看什麼？」忽爾回過頭的肯，引起烈的注意。

「沒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我會覺得布傑在呼喚我呢？

肯合上眼。

你還放不下嗎？肯·貝爾。

你的抉擇是正確的，對布傑、對自己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除了我們的心會難過以外……

「各位乘搭CP318號航機，前往加拿大的乘客，請儘速前往登機處辦理手續，飛機即將起飛。謝謝合作！」

「我們上機吧。」烈道。

「嗯！」肯頷首。

不久，二人便已順利登上飛機，安坐在頭等航內。

快要離開了。肯由座位的狹小窗戶往外看。

布傑……你現在在做什麼？

「肯，扣上安全帶。飛機快起飛了。」烈提醒道。

肯隨即從沉思中回過神，系好安全帶，靜候飛機把他帶離他心愛的人的身邊。

然而過了約一個小時，飛機仍舊沒有起飛，停留在原地。

烈沉不住氣，他拉著一位經過的空姐，厲聲地質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飛機怎麼還不起飛？」

「很抱歉！這位先生，因為跑道出了點意外，所以飛機暫時不能起飛，請先生耐心地稍候一下。」空姐笑容滿臉地回答烈的不滿。

「哼！」烈轉開臉，「真倒楣！」

「算了。哥，只是稍微延遲罷了。」肯好言相勸，「謝謝你。」后一句話是向著空姐說的。

「不客氣。應該的。」

「先生，你不可以進去的！先生。」頭等機艙外正傳來一陣激烈的吵雜聲。

「又發生什麼事了？」烈緊緊皺著雙眉。

頭等機艙的門倏地被打開，一名高大的男人旋即進內。

「先生，你不可以這樣硬闖！」空姐大聲阻攔著。

那名男子絲毫不理會空姐之言，兀自走向最前頭的烈及肯的身旁。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布傑·靈頓！

「是你？」烈探出頭察看令他心煩不已的真兇到底是誰，躍入他眼瞼的竟是布傑！

「肯，我來了。」布傑向肯伸出手。

「肯！」烈立刻阻止，「你要跟布傑走了？」

肯看了布傑一眼，再看看烈，稍頃，他低下頭，「布傑，你還是回去吧！我不會跟你走的。」

烈滿意地一笑。

「喂！你別死纏爛打，我弟都說不會跟你走了；還有，你如果再不走，我就不把那塊地給你！」

「隨便你。」布傑不理會烈，他走向肯，站在他跟前。

「肯，跟我走！公司的事你不用擔心。我自有辦法擺平它！來！跟我走！」

「不行！」肯一口拒絕，「我不能跟你走！」

布傑語帶平靜地追問：「你如果說得出一個我可以接受的理由來，我便立即消失，而且永不再煩你！」

布傑，你還不明白嗎，世人是不會接受同性戀的，分手對你、我只有好處，你難道不明白嗎？我怎樣被人輕視也沒關係，我不在乎！但你不同，你出身名門，有名譽，有地位，我不能自私地為了自己，而成為你人生中不能磨滅的污點。絕對不能！

烈說得對，我們分開是最好的結局。

「布傑·靈頓，你給我聽清楚，我絕對不會跟你走！」肯換上冷冰的臉孔，「我最後說一次，我不會跟你走！請你立即離開這兒！別再來騷擾我！」

「肯，你在騙誰？」布傑又怎會相信肯的謊言，「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

「你可以不相信，但請你立即消失。」

「肯，我是不會走的！而你也休想離開英國！」

「你憑什麼？」肯瞪著布傑。

「我憑什麼？」布傑凄苦地一笑，「你由窗戶看出去便一目了然。」

肯猶豫了片刻，慢慢轉頭望向窗外，眼前的情景令肯頓時目瞪口呆，久久說不出話來。

「如你所見，整條跑道已被上百架貨車佔據，沒有我的命令，貨車是絕不會駛開的。你搭乘的這架飛機，也根本無法起飛！肯，我有力量，所有你不用怕！那塊地的事，以我的能力，一定可以擺平。你不用替我擔心！」

「布傑·靈頓！你知不知道你阻礙航機起飛是違法的！」烈失控地大叫，「你不怕被起訴嗎？」

「我怕的話便不會做了！」布傑白了烈一眼，「除了失去肯之外，沒有任何東西能使我感到害怕。肯，我的事你真的不用擔心，我自有辦法！」

「誰為你操心？少自作多情了！」肯回過神，繼續他的戲碼

「你要我給你一個離開的理由。好！你給我聽好！我現在不比往日，我哥哥有著無數的錢財，現在的我要什麼便有什麼，我再也不是昔日那個被你任意玩弄在股掌間的肯·貝爾了！為什麼我要留在你這個變態同性戀的身邊，充當一件玩物啊？我可以開展更美好的人生！」

適合你的女性，滿街都是，放棄我吧！

「一個很好的理由！」布傑毫不受肯的言論所影響，「但是，我——不相信！」

肯的臉色倏地一白。

「你不相信是你的事，快滾出我的視線！」肯強忍著在眼眶打轉的熱淚。

「看來，你是不會跟我走的了。那麼，我只好拆諸最後的手段。」布傑自衣袋中拿出一把烏黑髮亮的微型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