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柳瑩雪走在街上，心思卻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

不姐？小姐？小——姐——」瑞兒一連喊了她好幾次，好不容易才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怎麽了？瑞兒，有事嗎？」

「有事的是小姐吧？小姐，您是不是有什麽心事呀？瑞兒喊了好幾聲，小姐都一直沒反應……」

「沒有啊！我哪有什麽心事？我只是剛好在想點事情，才會沒注意到你的聲音。」柳瑩雪有些心虛地否認。

哎，她知道自己今天表琨得很「奇怪」，而這一切，全都是秋旭日害的！

昨晚他離開之後，她躺在床上，嚴重失眠，輾轉反側了好幾個時辰，腦中不斷浮現狄旭日的身影。

今天一早醒來，她的心情沒有半點改善，一顆心依舊糾結得厲害，所以她才決定要出來走走、散散心，但是很顯然地效果不彰。

她在心裡無奈地輕嘆口氣，停下腳步瞥了身後的狄旭日一眼，就見他的俊臉沒有太多的表情，完全看不出喜怒哀樂。

柳瑩雪咬了咬唇，心裡有些懊惱。

真是不公平啊！她自己一個人煩心了一整個晚上，想不到狄旭日卻好像沒事人似的，一點不尋常的反應也沒有！

「小姐，小姐！」瑞兒忽然壓低了嗓音，興奮地輕喊。

「怎麽了？」

「您瞧，是姜公子耶！」瑞兒小小聲地說。

柳瑩雪怔了怔，抬頭一看，果然就見姜仲元走了過來，令她大感詫異的是，姜仲元的臉上掛了彩！

「姜公子，你受傷了？」她驚訝地問。

一看見害他昨晚被揍的「罪魁禍首」，姜仲元撇了撇唇，沒多說什麽，倒是當他看見柳瑩雪身後的狄旭日時，不禁充滿敵意地眯起眼。

狄旭日一看見姜仲元，心裡也同樣不爽到了極點，那雙灼亮的黑眸幾乎要噴出憤怒的火焰。

要不是顧慮到柳瑩雪在一旁，而姜仲元畢竟是她所喜歡的人，他早就繼續昨晚未完的教訓，再狠狠地痛揍這混蛋一頓了！

「瑩雪姑娘，你怎麽會跟他在一起？」姜仲元皺眉問道。

「喔……」這下不承認也不行了。柳瑩雪只好坦白道：「他是我爹請來的保鏢，負責保護我的安危。」

「原來是保鏢啊！」姜仲元輕哼一聲，眼底掠過一抹輕蔑。「瑩雪姑娘，我勸你最好換個人。」

「呃？怎麽了？」柳瑩雪不解地問。

「你這個保鏢根本是非不分，搞不清楚青紅皂白就隨便出手打人，我就是個血淋淋的例子！」

聽了姜仲元的話，柳瑩雪驚愕地倒抽口氣，轉頭望向狄旭日。「你……你動手打他？」

「沒錯，我還嫌打得太輕呢！」狄旭日哼道。

就憑姜仲元昨夜在清平院中出口譏笑柳瑩雪自作多情，主動想接近他，狄旭日已經恨不得將這個虛偽的傢伙大卸八塊！但他不想當著柳瑩雪的面再次提起這件事，就怕她會深受打擊，傷心難過。

姜仲元像是看出狄旭日的顧忌，嘴角悄悄揚起一抹冷笑。

「瑩雪姑娘，我勸你最好小心一點，依我看，你的這個保鏢對你存有非分之想，是個危險人物。」

「你少含血噴人！」狄旭日憤怒地吼道。

姜仲元根本不理會狄旭日，他繼續對柳瑩雪說：「你大概不知道，這傢伙昨天晚上醉醺醺地從清平院走出來，嘴裡還大聲嚷嚷著什麽自己配不上小姐之類的話，後來在街上遇到我，竟然不分青紅皂白就揪住我的衣領，兇惡地質問我為什麽那天在茶樓里跟你這麽親近……」

「你在胡說八道什麽？明明就是你自己上妓院，還跟一個叫云云的花娘卿卿我我、放浪調情！」

「你才胡說八道，我豈是那種人？」姜仲元全盤否認，撇得一乾二凈。「瑩雪姑娘，昨晚他警告我，要我離你遠一點，我不肯答應，他就出手揍人，要不是正好有旁人經過拉開了他，不知道我還會被他揍得多慘呢！」

聽了這番話，柳瑩雪不禁指控地望著狄旭日。

從他昨晚對她的勸告來看，他若真的出言警告姜仲元也不令人意外，而且剛才他不也親口承認了自己動手打姜仲元，甚至還嫌自己打得太輕了！

「我真是想不到……」她的眼中流露出一絲失望。

雖然早知道他會出手打人，但她以為他只會教訓那些討債的凶神惡煞，想不到他竟然連無辜的美公子也不分青紅皂白地毆打，這樣豈不是恃強凌弱嗎？

「瑩雪姑娘，像他這麽粗暴蠻橫的人，你要是再繼續跟他走得太近，我怕你會有危險呀！」

「可是……他……」柳瑩雪的心有些亂。

「別猶豫了，瑩雪姑娘，你最好立刻回去勸你爹快點換個人當保鏢，免得養虎為患哪！」

「夠了！你這個滿嘴胡言的傢伙，看我不給你一個、水生難忘的教訓！」狄旭日忍無可忍，想要一拳將這個虛偽的騙子打飛到天邊去。

「住手！」柳瑩雪及時攔住了他。

「瑩雪，相信我，你被他騙了！」狄旭日皺眉說道。

「你這個只會使用暴力的野蠻人，不僅愛動粗，還愛造謠，想要破壞我和瑩雪姑娘的感情，連我去妓院這麽離譜的謊話也編造得出來？哼！你就算把我打得半死，瑩雪姑娘也不會再相信你了！」

「你這傢伙……」

姜仲元臉上得意洋洋的神情實在刺眼極了，狄旭日很想不顧一切地打掉他滿臉的虛偽，柳瑩雪卻沈聲嚷道：「夠了，你走！我不想見到你！」

「瑩雪，你真的被騙了……」

「是，我是被騙了，我被你給騙了！」柳瑩雪激動地嚷道：「我以為你雖然粗魯，但至少是真心關心我的，但我想不到你竟然會騙我，我根本就不相信姜公子會去清平院！」

一想到昨天為了他的親吻而徹夜難眠，一想到昨夜他的身影不斷地浮現腦海，害她不禁悄悄懷疑自己是不是對這個男人動了心，柳瑩雪就覺得自己真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我不需要你的保護！你別再跟著我了！」

狄旭日的俊臉一陣僵硬，她的話宛如一把利刃，狠狠地刺入他的胸口。

他從沒有想過被自己中意的女子誤會、厭惡、不信任，是這麽難受的事。那種感覺就像胸口隨時要爆炸開來似的，是極度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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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許狄旭日繼續跟著她之後，柳瑩雪像是故意要氣狄旭日似的，接受了姜仲元的邀請，和他一塊兒出遊。

瑞兒一開始被狄旭日的火爆怒氣給嚇到，害怕地僵立在一旁，直到小姐和姜公子相約出遊，她才趕緊識相地找了個理由離開，讓小姐可以和心上人單獨相處、培養感情。

此刻，柳瑩雪和姜仲元並肩漫步在城外近郊的一片花林，樹上的櫻花開得很美，一陣風吹過，落英似雪，繽紛而迷人。

置身在這麽美麗的景緻中，該是令人目眩神迷、心曠神怡的，但柳瑩雪的眉心卻一直舒展不開。

她發現自己的心情好不起來，即使知道身旁是自己中意的男人，她卻絲毫沒有雀躍欣喜的情緒，甚至還有點悶悶不樂。

怎麽會這樣呢？

她在心裡輕輕地嘆息，狄旭日那張陽剛的俊臉竟不經意地浮上腦海。

天哪！她明明都已經將他給趕走了，怎麽他還這麽「陰魂不散」，不斷地來擾亂她的心思？

「瑩雪姑娘？瑩雪姑娘？你怎麽了？」

「嘎？」柳瑩雪猛地回過神，對上姜仲元疑惑的表情，頓時有些尷尬。「喔……沒什麽，這裡太美，看得我都失神了。」

姜仲元目光專汪地望著她，柔聲說道：「這片櫻花林雖美，但是在我的眼裡，你比花兒更美。」

「真的嗎？」柳瑩雪忍不住一陣臉紅。

「當然是真的。」

姜仲元暗自打量著柳瑩雪，她雖然沒有清平院那些花娘的嫵媚銷魂，但也是個難得一見的大美人。

重要的是——根據他的了解，柳家是京城中赫赫有名的富商，要是他娶了她，就可以少奮鬥個好幾年，那倒也不錯。

姜仲元在衡量過後，決定要迅速將柳瑩雪娶進門，反正看來她是真的已經愛慕他許久，要將她弄到手，簡直比吟詩作對還容易。

正當姜仲元在心裡打著如意算盤時，迎面有幾個女子走來，其中一個赫然是清平院里的云云。

當云云看見姜仲元和柳瑩雪走在一塊兒時，美艷的臉孔立刻閃過一抹不悅，她的媚眼一眯，故意上前來找碴——

「姜公子，真巧呀！想不到白天也能遇到你。」

「請問……」柳瑩雪訝異地望著眼前這個艷光四射的女子，問道：「你們……認識嗎？」

「當然認識，我不但認識姜公子，連柳姑娘也認識呢！」

「呃？」柳瑩雪多打量了她幾眼，很確定自己並不曾見過這名女子。「敢問姑娘是……」

「我叫云云，是姜公子的老相好，昨晚他還到咱們清平院來呢！」云云一臉得意地宣告。

「你在胡說什麽？我幾時上清平院了？」姜仲元急忙否認。

「我哪有胡說？姜公子瞼上的傷，不就是在我房裡被打的嗎？」云云對柳瑩雪說道：「昨晚姜公子譏笑你主動接近他，是個很不害臊的女人，結果有個高大的男人突然闖進我房裡，二話不說就揍了他一拳。」

聽了云云的話，柳瑩雪的臉色一變。

為什麽連這個清平院的花娘也這麽說？難道狄旭日所說的都是真的？難道姜仲元真的常常上清平院？

看出柳瑩雪的懷疑，姜仲元連忙板起臉，生氣地斥喝：「這位姑娘，我根本就不認識你，你為什麽要說謊陷害我？喔！我知道了！一定是姓狄的那個傢伙派你來的，對不對？」

「你在說什麽？什麽姓秋的傢伙？我根本不認識。」

「不用狡辯了，哼！一定就是那傢伙派你來搞破壞的，你死心吧！柳姑娘豈是這麽愚昧的人。」

云云氣惱地瞪著姜仲元，對這個虛情假意的男人徹底死心。

「柳姑娘，我的話信不信由你，只是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這個看似風度翩翩的男人，骨子裡放浪得很！」

云云冷笑了聲，隨即和另外幾個姊妹們離開。

姜仲元在心裡暗暗咒罵了云云幾句，臉上卻裝出一副受了天大冤枉的表情——

「瑩雪姑娘，你要相信我，我怎麽可能會上清平院那種地方？一定是你那保鏢心有不甘，故意找了清平院的姑娘來破壞我們的感情，你一定要相信我，自從我在街上遇見你之後，我的心裡就只容得下你的身影了！」

他激動的反應和認真的告白，讓柳瑩雪心中升起的懷疑又壓了下去。

她勉強扯開笑容，說道：「姜公子，請別擔心，我沒懷疑過你。」

「真的嗎？那太好了。」姜仲元鬆了一口氣，問道：「瑩雪姑娘，我可以喊你瑩雪嗎？我想我們之間，可以不要那麽生疏的。」

「嗯，可以啊！」

「那太好了，瑩雪，我好高興你願意相信我，對我來說，你的信任是這世上最珍貴的。」姜仲元一邊矯情地宣告，一邊在心裡盤算了起來。

看情形，狄旭日肯定也喜歡柳瑩雪，他得想辦法先將她弄到手，等到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飯，還怕她跑了不成？

「瑩雪，我知道林子里有一條美麗的小溪，我帶你去那兒走走如何？」姜仲元說著，主動拉住了她的手，往山林深處走去。

在她的手被姜仲元拉住的剎那，有那麽一瞬間，柳瑩雪有股衝動想要將他的手甩開。

一意識到自己下意識的反應，柳瑩雪有些錯愕。

此刻的一切，不是她本來夢寐以求的嗎？為什麽她的心裡卻升起一股想要抗拒逃避的衝動？難道她的心在不知不覺中起了變化？

「就是這裡，很不錯吧！」來到小溪旁，姜仲元笑問道。

「嗯，這裡真的好美……」

清澈的溪流、潺潺的水聲，伴隨著一陣陣迎面拂來的清涼微風，確實令人感到十分愉悅。

「你喜歡就好。」

「謝謝你。」

「不用客氣，我還知道很多相當不錯的地方，如果你喜歡的話，改天我再帶你去。」姜仲元殷勤地說。

「這樣會不會耽誤你太多的時間？」

「那有什麽關係？對我來說，能讓你開心比什麽都重要。」

聽見他的話，柳瑩雪的心裡一陣感動。「姜公子，謝謝你……」

「瑩雪，你永遠都不用對我說謝謝，因為我是真心真意地希望能讓你每天都幸福怏樂。」

在姜仲元專註的凝視下，柳瑩雪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見自己的「告白」對她造成了預期中的效果，姜仲元又加了把勁，對她說道：「瑩雪……你真的好美，你是我見過最美、最迷人的姑娘。」

「是嗎？可是……剛才那位云云姑娘，不是更美、更動人嗎？」柳瑩雪對云云的嬌艷嫵媚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姜仲元的表情不禁一陣僵硬，趕緊說道：「不，她怎麽能跟你比呢？你的氣質高貴優雅，她卻只是個墮落的風塵女子，根本比不上你。瑩雪，你怎麽會突然提到她？難道你還不相信我？」

「不是，姜公子別誤會，我只是真的覺得她很美艷而已。」

聽她這麽說，姜仲元稍微鬆了口氣，接著又說：「瑩雪，在我的心裡，你比她要美麗迷人多了，我真希望能夠一直跟你在一起。」

一直？這兩個字讓柳瑩雪驚訝地眨了眨眼。

他的意思……是希望和她永遠不分開嗎？

柳瑩雪的一顆心撲通撲通地狂跳不止，這是生平第一次，有男人對她做出這樣的宣告。

「瑩雪，如果我上門去提親，你爹娘可會答應？」

「我……我不知道……」柳瑩雪的心情有點亂。

如果在幾天以前，她相信自己肯定會因為姜仲元的這番話而興奮雀躍，甚至控制不住地傻笑不止。

可是現在……她雖然免不了心跳加速，但卻沒有預期中那種驚訝狂喜的情緒，甚至心情還陷入前所未有的紛亂……

毫無預警的，狄旭日的身影浮上心頭，那晚被他親吻的情景也浮現腦海，讓她的心變得更亂、更厘不清了。

看出她沒有驚喜若狂的反應，姜仲元不禁皺起了眉頭。

原本他以為自己說出這番話之後，柳瑩雪應該會滿臉欣喜嬌羞，想不到她卻露出一臉迷惑。

怪了，依照她先前的表現，她該是愛慕他的呀！難道是狄旭日那半途殺出的傢伙，讓她的心產生了動搖？

可惡！他怎麽可以讓狄旭日那個粗魯蠻橫的傢伙捷足先登，他才不讓那野蠻人佔盡好處！

姜仲元眯起眼，決定要加把勁，徹底擄獲她的心。

「瑩雪……」他用著充滿感情的聲音輕喚。

「嗯？」

「我想，我真的愛上了你，自從那天在街上相遇，你的身影就好像烙印在我的心中，怎麽也抹滅不掉。」他一邊說著「感人肺腑」的情話，一邊伸手撫摸她柔嫩細緻的臉頰。

當他的手掌貼上她的臉頰時，柳瑩雪打從心底升起一絲莫名的抗拒，甚至有股想要逃開的衝動。

她勉強忍耐，表情卻顯得有些僵硬。

看出她的不自在，姜仲元不是很在乎，他相信自己只要繼續施展魅力，她的心很快就會被他徹底擄獲。

他的目光在她美麗的臉上游移，最後落在她嫣紅的唇瓣上，一陣短暫的沈默後，他的臉緩緩地朝她靠近。

從他的舉動，柳瑩雪猜出他想要親吻她，而這讓她心中的慌亂瞬間增強了好幾倍，甚至有種想要尖叫的衝動。

她忍耐再忍耐，強迫自已不要「妄動」，但就在姜仲元的氣息拂在她的臉上，幾乎要吻住她的時候，她終於還是忍不住伸手將他給推開。

「不要！」

姜仲元原本以為自己止同定能夠一親芳澤，想不到她竟在最後關頭猛地將他推開。更慘的是，他完全沒料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所以毫無防備的他被這麽一推，整個人立刻重心不穩地跌倒，還撲通一聲掉進了溪里！

「啊！對不起！」柳瑩雪驚呼一聲，連忙道歉。

或許是習慣了狄旭日的高大強壯，她怎麽也沒料到自己伸手一推，竟會將美仲元給推倒。

「沒關係，我……哎喲！」姜仲元想要站起來，卻不小心踩到了布滿青苔的石子，整個人再度跌入溪中，狼狽極了。

他那狼狽不堪的模樣實在有點滑稽，但柳瑩雪卻一點也笑不出來。

她又無法控制地想起了狄旭日的吻，想起了當時她一瞬間的意亂情迷，可為什麽對象換成了姜仲元，她卻完全無法忍受？難道她的心真的在不知不覺中被狄旭日給擄獲了？

看她失神的模樣，姜仲元的臉上掠過一抹陰沈，看來他必須使出非常手段，才能順利得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