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經過一整晚的甜蜜，海希傑到現在還捨不得離開康心這溫柔鄉，要不是門外的電鈴猛

按，他死都不下床。

「有人來了。」康心紅著臉推開海希傑，慌亂地找著衣服。

「在這裡呢！」海希傑笑提著康心的小褲褲在她眼前晃著，害康心一張臉紅得

跟只蝦子似的，她連忙搶回，然後里著被子衝進浴室。

海希傑著迷地欣賞著她嬌羞的樣子，但電鈴魔音穿腦似地貫進他的耳朵，絲毫

不肯放他干休。

海希傑扒了扒頭髮，不耐地出去開門，等一下他一定要給這個不識相的傢伙一

拳。

「海希成？你來做什麼？」開了門，海希傑驚訝地看著一身狼狽，還渾身酒臭

的海希成，不明白他為何會一大清早的跑來找他。

「希傑，如果……如果我曾經對不起你，你會不會……」海希成醉得口齒不清。

昨晚回去以後，久未夢見商綺的他，可能因為白天被王運升這麼一刺激，所以

害他整晚都夢到商綺來向他索命，他就快被逼瘋了！

「沒關係。」海希傑以為海希成是為了靠攏日升集團出賣自家人，而內疚的跑

來向他認錯，既然海希成都知道錯了，他這個做堂哥的，也不能再計較。

更何況，叔叔臨終之前，還特別交代他要好好照顧海希成。所以這麼多年來，

雖然海希成處處和他作對，但他只要不犯下大錯，海希傑也是能忍就忍。

就拿這次海希成背叛自家人來說，雖然海希傑明知道是海希成所為，但仍對他

抱著一絲希望，盼著良心未泯的他能及時回頭，否則要是股東堅持要使用法律途徑，

一切就難挽回了。

幸好，叔叔在天之靈保佑，海希成終於能及時省悟了。

「你……你原諒我？」海希成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海希傑竟然能原諒他殺了商

綺？！

海希傑點頭。

「可是……商……商綺……不肯……」海希成的眼底突然布滿恐懼。

「你為什麼突然提到她？」海希傑奇怪地看著海希成。他不是為了出賣公司來

道歉的嗎？怎麼會突然提到商綺？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商綺她……我……」海希成突然跪地痛哭，

仍是無法說出自己當年的罪狀。

海希傑看了情緒反常的海希成一眼，怕他待會兒會說出什麼話讓康心聽到，而

惹她不開心，於是他連忙將海希成拉往地下室的游泳池畔。

「到底怎麼回事？」到了地下室，海希傑立刻問道，但見海希成遲遲不說，他

故意作勢要離開。「如果你不說，我可要走人喔。」

「不要！商綺死了！」海希成急忙地抓住他。

「這我當然知道。」

「是我不小心害了她……」海希成小聲地在口中囁嚅道。

他說得極小聲，海希傑聽不太清楚地問道：「你說什麼？」

海希成忽然激動地抓著海希傑叫道：「她的鬼魂一直纏著我，我一直作噩夢，

我快要死了嗎？我不想死──不想死！」

「海希成！」海希傑一喝，希望能叫醒神志彷佛有些混亂的海希成。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海希成哭喊著。「希傑，你跟她比較好，你去跟她

求情，說我不是故意害死她的，叫她別來纏著我了……」

「你說什麼？！商綺是你害死的？！」海希傑不敢相信地猛然揪住他，額角青

筋爆突。

「那是意外，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相信我，求求你相信我……」

「你到底是怎麼害死商綺的，說！」

「商綺很美麗，可是她只願意和你玩，我嫉妒你，那天看她一個人站在欄杆邊

背對著我，我只是好玩的推了她肩頭一下，她就掉下去死了，我好怕、好怕……所

以把她丟下海……」海希成邊哭邊說著，說到最後，臉上又是一副見鬼了的驚駭樣。

海希成話未說完，海希傑就狠狠地揍了他好幾拳。「你太可惡了！你太可惡了！」

海希傑怎麼也想不到害死商綺的人，竟然會是海希成！

此時，海希成酒已經醒了一半，他忍著痛任海希傑打著。

「打吧打吧，如果你肯替我去向商綺求情，你喜歡怎麼打都無所謂。」

海希傑放開他。「我不會替你求情的，商綺來勾你的魂是你的報應！」

聞言，海希成蒼白的臉色此時更加慘白，他不要死啊！

他急急地拉著海希傑。「希傑，難道你忍心看著最疼你的叔叔他唯一的兒子死

嗎？」

「什麼事我都可以看在叔叔的面子上，不和你計較，但是你害死了商綺，我不

會原諒你的！」

「希傑，我求你……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才肯幫我求情？」海希成又跪了下來。

「除非商綺活過來！」海希傑硬著聲音說道，而後甩開海希成憤然地朝樓梯方

向離去。

他不會報警的，他要讓海希成一輩子活在痛苦中！

海希成頓然駭立在原地，久久無法動彈，腦子裡不斷地重複著──商綺活過來

……商綺活過來……

「不！商綺變成鬼了，她不會活過來了──」

狂吼一聲，海希成拔腿就跑，卻撞到迎面而來的康心，他一看清康心的臉，雙

眼猛地駭瞠，嘴巴張得大大的，雙腿定在原地動也動不了。

洗好澡看不見海希傑的康心，知道一向有晨泳習慣的他，一定是到地下室晨泳

了。本來想等他上來的，可是一想到他們相處的時間隨時很可能被剝奪，所以想見

他的念頭，令她克服恐懼地搭著電梯來到地下室，反正到時候只要離水池遠一點就

好。

來到地下室，乍見到海希成的那一刻，康心心裡感到一陣恐慌。

海希成一大早跑來，是來拆散她和海希傑的嗎？還是又來叫她陷害海希傑？

康心四處張望，看不到海希傑，她心裡開始有些著急。該不會是海希成已經迫

不及待對海希傑下手了吧？

她寒著眼，走向海希成問道：「海希傑呢？你把他怎麼樣了？」

「不要過來，求求你……」海希成終於能發出聲音了，但一雙腿仍是動不了。

他害怕地一手遮著臉，一手拚命地揮趕著康心。

看到海希成像是受了什麼刺激，而精神呈現半瘋狂的樣子，康心忍不住地走近

他，想知道是什麼事情讓他變成這樣，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已經靠近池畔。

康心緩緩走近，令海希成誤以為是商綺要來索他的命，驚懼之下他一把將康心

推開，正好把立在池畔的康心給推下了水。

突然的、猛力的動作，讓康心來不及躲開地被丟進水裡。「啊──」

「救……救命！希傑救我……」驚恐的康心在水中雙手胡亂地揮舞、求救著。

看見康心落水，彷佛十三年前的那一幕重現，海希成頓時臉色發青呆立在池邊，

一動也動不了。

好難受……不能呼吸了……誰來救救我……康心雙手無助地在水中揮舞著，身

子不斷地往下沈。

別怕，我會一輩子保護你的……只要你不哭，長大后我就娶你……娶你……

剎那間，片段回憶就像快速轉換的幻燈片在康心腦中播放著，填滿了那段空白

的記憶，而小男孩童稚的聲音，不斷地、堅定地在她耳邊響起，讓恐懼的康心心安

了，眼閉了……

「海希成，康心呢？」上樓后找不到康心的海希傑，聽管理員說她下了地下室，

於是他連忙跑下來，就怕海希成會胡言亂語惹康心不開心。

聽到海希傑的叫喚，海希成呆凝的臉，這才開始出現了表情。他驚慌、發抖地

看著海希傑，嘴裡喃喃念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說完，海希成又像十三年前那樣地逃掉了。

海希傑才在奇怪海希成為何又是一副被鬼嚇到的表情，就赫然看見水裡載浮載

沈的康心。

「康心！」海希傑嚇得失了魂，連忙跳下水拉著沒有動靜的康心回到岸上，替

她做著人工呼吸。

此時的他只覺心神俱顫，全身仍是止不住地發抖著。

沒一會兒，康心在吐了幾口水后，終於轉醒了，但神志卻不是很清楚。

「康心，你沒事吧？」海希傑擔心地看著她蒼白的臉。

「我不哭……我不哭……」神志恍惚中，康心喃喃地重複著耳邊的誓言，愈說

她淚流得愈凶。

「康心別怕，一切有我在，我會一輩子保護你的。」她脆弱不堪的模樣，令他

感到萬分的心疼、自責與內疚！

「我不哭……小傑哥哥……」

聞言，海希傑心倏地一震，她語末的話雖然模糊，但他卻聽得一清二楚──康

心叫他「小傑哥哥」？！

從來沒有人會叫海希傑「小傑哥哥」，只除了商綺，但商綺也只有在被父親打

的時候，她才會小傑哥哥、小傑哥哥地不停地哭喊著要海希傑救她。

如今，溺水時無助的康心下意識之中也向「小傑哥哥」求救，難道康心就是商

綺？！

「我不哭……我不哭……小傑哥哥……我不哭……小傑哥哥……我要嫁給你，

我不哭……」康心淚不停地流，還是重複著那句話。

聽到康心口中說著他曾向商綺許下的誓言，海希傑更能確定她就是商綺！

原來商綺沒死！原來他愛的康心就是商綺！霎時，狂喜傾入他體內。

「小傑哥哥……」康心昏了過去。

「康心，醒醒……康心……」海希傑緊抱著康心，連忙將她送往醫院。

海希傑緊握著康心冰冷的手，心底的害怕隨著時間的消逝，就快啃蝕去他的心

魂了。

「何醫生，都已經一天一夜了，她為什麼還不醒？」海希傑啞著聲音問道。

「我們替她做了腦部的檢查，並無發現她有缺氧情形，應該只是受到驚嚇而已，

相信很快就會醒來的，只是……」何醫生看了看手上的病歷，欲言又止地。

「只是什麼？快說呀！」海希傑暗啞地吼道。他真是會被這個慢郎中氣死！

「你可知道她腦部曾經受過傷？」

海希傑搖頭，他心疼地看著她，像她這種保鑣的特殊身分，一定常常出使危險

任務，受傷肯定在所難免。

「病歷上記載，她的傷已經有十三年了。」

十三年？！那不正是商綺落水的那年？

種種跡象的脖合，顯示康心真的就是商綺，可是她為什麼把他忘了呢？難道是

因為頭部重擊讓她失去記憶了？海希傑心疼地緊握著她的手。

「醫生，她頭部的傷會讓她失去記憶嗎？」

「很可能。」

「那她可能恢復記憶嗎？」海希傑問的音調有些發抖。他真怕醫生會告訴他，

康心再也記不起以前了。

「很難說。」

「有說等於沒說，你別告訴我要等什麼奇迹之類的話。」海希傑氣悶地撇撇嘴，

說著電視劇里常出現的台詞。

何醫生拍拍他的肩笑著安撫道：「海先生你很專業嘛。沒錯，對待失憶的病人，

除了耐性等候真的別無他法。再等等吧，多點耐性給她。」

海希傑點頭，然後送走了何醫生。

他坐回床邊，執著康心的手，重重地吻著她。

「康心，你快點醒來好不好，只要你醒來，不管你是否能恢復記憶想起從前，

我都會一輩子好好的愛你、保護你，康心……」遲遲不肯醒來的康心，令海希傑再

也忍不住害怕地哽了聲音。

耳邊又傳來這樣堅定的誓言，恍惚中，康心看到一個酷似海希傑的小男孩，手

里拿著一束白色的小花向她走過來，他的笑容好大、好燦爛，哄得她的心暖暖的…

…

商綺，你就像小白花一樣純潔美麗……商綺……嫁給我……商綺……

小男孩不停地喚著她，她想奔向他，可是他卻緩緩地往霧裡退去，當她追上時，

身體忽然感到一陣旋轉，霎時，畫面一換，她突然置身在□黑的大海裡面，小小的

身子不斷地往下沈……

「救……我……救我……小傑哥哥！」康心窒息般難受地呼喊著，手無助地在

空中揮舞著。

「康心，我在這裡，別怕、別怕！」海希傑抓住她的手，喚著她。

康心倏地睜開眼睛，但神志彷佛還彌留在剛才窒息的空間里。

片段的畫面，終於連接成一部長長的回憶影片，她是商綺！她記起來了！

「康心，看著我，告訴我你哪裡不舒服？」海希傑著急地看著兩眼獃滯的她。

「希傑……」康心回過神，虛弱地看著他，淚，不自覺地從眼眶滑落。

海希傑──她小時候最愛的小傑哥哥，她竟然一忘就是十多年，而他卻珍藏著

她的畫像，從未忘懷過。她好感動、好感動，慶幸自己能擁有海希傑的愛，更慶幸

物事全非的十多年後，她還能再次遇到海希傑，成為他心中所愛。

可是今天為虎作倀的康心，早已不是那個純潔如天使的商綺了，她根本配不上

海希傑這麼好的男人。

也許是她作惡的報應吧，所以老天爺才會安排她遇上海希傑，在愛上他之後又

得離開他，看來，她和海希傑之間註定沒有未來，以前如此，現在亦是。

「喔！康心，你嚇死我了。」見康心終於回神，海希傑忍不住激動地緊緊抱著

她。

康心摟著他，臉埋進他的肩窩，淚無聲地流。下星期，股東會結束之後，也該

是她離開的時候了。

海希傑更加用力地摟著康心，彷佛要將她融入自己生命般地，再也不和她分離。

「對不起，以前都怪我不好，才會讓海希成差點害死你，讓我們兩人分隔了那

么久，幸好老天保佑，我們又相遇了，康心──不，我應該叫你商綺，你是商綺、

你是我的小商綺……」他滿心幸福地感謝上天讓商綺平安無事，更感謝上天將商綺

又帶回他的身邊。

聞言，康心心陡地一驚，立即變了臉色，原來海希傑知道了！

她一把推開了海希傑，坐離他遠遠的。

「我說過別把我當成商綺，我是康心！」她絕不能承認，因為，如果她醜陋的

那一面被揭發了，一定會破壞商綺在海希傑心目中單純潔美的形像。這輩子他們無

法相守，至少她要讓海希傑記得她心地最美的那一刻。

「你是的！」海希傑非常肯定地說道。

「不是！」康心刻意寒下臉，還故意駁斥道：「還說喜歡我，原來只是因為我

像商綺罷了，你根本就不是真心的！」

「我是真心的，康心，你為什麼不承認呢？難道你昏迷時的囈語全都是假的？

你叫我小傑哥哥的──」

「你聽錯了！」康心打斷他的話。

「康心，難道你真忍心忘了我？」海希傑情長地喚著，語氣里彷佛有著被拋棄

的痛苦。

康心不答，她表面冷淡，心卻糾結著。

「康心，你明明就是商綺，為什麼你不肯承認呢？」海希傑不肯放棄，怎麼都

想問出一個結果。「難道是你還沒恢復記憶？」

這是唯一可能，否則康心不可能不認他的。

「我沒有失去記憶，我記得清清楚楚我是誰，我父親是康正道，母親是方亞芳，

我小學讀基隆國小，十歲失去雙親，被社會局送去孤兒院，你還要知道得更多嗎？

我都可以說給你聽。」她僵著聲音，背著鳳姊給她的身世內容。

「夠了！」海希傑打斷她的話，內心非常痛苦。

為什麼，明明她是商綺，卻對康心的過去熟悉得像是親身經歷，難道真是他錯

了嗎？

「我不是她，請你以後別再搞混了。」

海希傑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而後凝望康心，情深情摯地說道：「既然你不肯承

認，那也沒關係。我這麼問你，只是想確定商綺有沒有死，反正我愛的是你軀體里

的靈魂，所以不管你是誰，我都會愛。」

康心心頭一梗，她壓下那股蝕人心肺的酸澀，才不讓自己脆弱地承認一切，繼

而撲進他懷裡。

因為，她和他根本就不可能的，早在她進入鳳園的那一刻就已註定了今天這種

結局，她不能愛也無法愛，這次她放任自己愛上他是個意外，她一定要在鳳姊發現

前結束這段感情，否則鳳姊不會放過海希傑的。

「如果你沒事，出院吧。」她倏地冷著臉，突然拔下手上的點滴。

海希傑來不及阻止，又氣又心疼。「現在有事的是你！」

「你走不走？」康心已經下床準備出門了。

無奈之下，海希傑只好收拾東西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