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告訴自己要斷了這份情、死了這條心是一回事。

可是當她親眼撞見江葳海與華薔薇竊竊私語的親密場面時，向晚還是無可避免的感到心臟一陣陣的緊縮、刺痛，讓她的胸口窒悶得透不過氣來。

她望著前方不遠處正在小聲交談的兩人，她的目光充斥著一股濃濃的哀怨，內心不禁湧現一抹痴心妄想。

她多麼希望站在江葳海身邊的那個女人是自己，但是她又比誰都明白江崴海對華薔薇的那份心意……

最後她看見華薔薇把懷中的花束塞給江葳海后，忽然轉身離開，看到這兒，她赫然發覺到自己不該又因為江葳海而分神，於是也跟著轉身回護理站。

「向晚。」

一個醇厚的嗓音夾雜著些許清冷在她身後揚起，她很想當做沒有聽見這聲呼喚，但她的身體卻不聽使喚的緩緩轉過身，對上他那雙盛著複雜神色的眸子。

「江醫師，有什麼事嗎？」她勉強扯出禮貌的笑容，細聲低問。

江葳海的目光在她身上轉了一周。「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好像很久沒看見你了。」

「是嗎？」她故意不在乎的輕哼，然而心卻緩緩淌出滴滴血淚。「我想這應該是你的錯覺吧！」

這是當然的，因為她打定主意要避開他，決定要斷了這份痴心愛戀，徹徹底底死了愛他的心，所以她刻意迴避與他見面，好讓自己能夠儘快的遺忘他。

直到正式與他面對面，她才知道想要忘記他、斷了情，是多麼艱難的任務，她無法說忘就忘、斷情就斷情。

「是這樣的嗎？」江葳海隱去了黑眸底下的濃濃疑惑。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這小妮子分明就是故意在躲著他，最好的證據就是她的雙眼一直在迴避他的探測。

難道他下的葯太猛了嗎？導致她的情緒反彈，造成了反效果？

「嗯，應該就是這樣。」她的心底一片麻亂，教她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江葳海把手中的花束塞給她。「這束花麻煩你幫我送到我二哥的病房。」

「這個……這束花……」一陣濃郁的花香朝向晚撲來。「這束花不是……」

江葳海適時的露出一抹哀怨的苦笑。「剛才的情形你都看見了對吧？」

向晚神情僵硬的點了下頭，眼前彷若浮現他與華薔薇相談甚歡的景況，喉間泛出深遠的苦澀。

「那麼你看了有什麼感覺？」他漆黑的雙瞳凝視著她無神的眼，別有含義的問道。

向晚沒有聽出他的另層含義，只覺得心隱隱作疼不已，差點把此刻內心的刺痛感覺脫口而出。「我覺得你跟華小姐之間的進展很順利。」

「順利？」江葳海冷哼一聲，話鋒突地一轉。「你覺得華薔薇怎麼樣？」

「怎麼樣？」她的腦中一片轟然，僵硬且機械式的回應。「她是個很棒的女人，不但漂亮又堅強。」

人不但生得美麗大方又獨立自主，是個充滿自信、走在社會前端的女強人，與之相較之下，她就顯得渺小平凡許多，也難怪這般耀眼的她才會吸引江葳海的眼跟心。

「是嗎？」他犀利的眼快速地掃過她木然的臉蛋。「華薔薇是個心高氣傲、桀驁不馴的女人，就像一朵多刺又教人無法放棄的美麗薔薇……」

「是呀……」她緩緩垂下眼，聽著他對華薔薇的觀感，她只感覺到心正一寸寸的死去。

她臉上所有的表情細微變化全詳細的落入他的眼，他的黑眸爍了爍，隱去了內心狡黠的想法。

「唉！」他故意嘆氣一聲。「正因為華薔薇是這樣高傲的女人，再加上她喜歡的男人是我二哥，所以我越來越沒有追求她的信心了。」

「什麼？」她是不是聽錯了？

江葳海瞥了她一眼，伸手捏了她柔嫩的臉頰一把。「為什麼你一副驚訝的表情？難道你感覺不出來嗎？」

「感覺出來什麼？」她傻傻的問，剛才好像聽見了一個令人錯愕的消息。

「我在華薔薇身上所受到的挫敗啊！」他指指她捧在懷中的花束。「她到醫院是為了我二哥，就算我二哥已經有了一個可愛的未婚妻了，她還是像以前一樣喜歡他……」

「華小姐喜歡……天啊！」她驚詫的倒抽口氣，漸漸死去的心在剎那間有復甦的跡象。

江葳海扯出一個難堪的苦笑。「看樣子我好像沒什麼勝算，對吧？再這樣下去，我怕自己會沒有信心再與她相處下去……」

他苦惱的模樣觸動了她內心的感情，在他的身上，她彷彿看見了另一個只知苦戀、沒有任何勇氣去爭取幸福的自己。

「江醫師。」她感受亦同的抓住他的手，雙瞳透出一股儼然的認真。「不要放棄！你千萬不要因為這個理由就放棄了，既然你喜歡華小姐，你就不能輕易放棄，把她從你二哥身邊給搶過來吧!」

她那副義正嚴詞的模樣讓江葳海一愣。「你比我還激動……」

意識到自己突兀的舉動，她連忙鬆開緊握他的手。「對不起，我只是想要鼓勵你。」

江葳海悠然微笑。「我知道。」

她抬頭凝視著他，一抹深沉的悲情從心中緩緩溢出。「如果你真的喜歡華小姐，你就該勇敢去爭取她，讓她知道你對她的一片心意，千萬別讓自己活在後悔的深淵之中……」

聽著她的鼓勵話語，江葳海突感胸中凝聚一股火氣。「向晚，難道你也有和我相同的經驗嗎？」

「我？」她趕緊矢口否認。「沒有，我只是……只是想要好好鼓勵你而已。」

江葳海深深的看她一眼，從她驚慌的神情可以窺知她將自己給緊緊包圍起來。「你說的這些鼓勵話語的確振奮了我，如果你也跟我有一樣的心情，那麼我也把這些話轉送給你，勇敢的去表達你的愛，說不定會有你意想不到的發展。」

「是嗎？」她小嘴微揚，沒有他那份樂觀與豁達。「如果真有那個對象的話，我會試試看的。」

我的對象就是你啊！如果我對你表白，你會接受我的真心情意嗎？

望著他散發出卓越自信的挺傲側臉，她不禁向他發出於內心深處的真心吶喊，然而他卻感覺不到她灼熱的視線，以及藏於她心中濃到化不開的深情……

因為他的心中壓根兒就沒有她，又怎麼會接受她呢？

江葳海斜睨她一眼，把她若有所思的落寞神情盡收眼底。「向晚，那束花就麻煩你送到我二哥的病房去，他只要看見花束就知道是誰送的。」

「喔，好。」她猛然回過神，記住他的交代。

「那麼我去手術室了。」他才微微轉身，然後又突然轉身面對她。「你的建議挺不錯的，我想我今晚就去找華薔薇說個清楚，然後把她從我二哥身邊搶過來！」

乍聞他所下的決定，向晚只覺得眼前一黑，險險招架不住的想轉身逃跑，但是她卻扯出鼓勵的笑容。「很好啊！我祝福你順利成功！」

「如果真能成功的話，你就是大功臣，到時候我一定會請你吃飯。」

「你可以不用那麼客氣，我只是提出我個人的看法而已……」

江葳海好似沒聽見她的輕聲回應，頂上剛剛才揚起廣播。「糟了，院長已經在找我了，明天的聯誼會你會參加吧？」

「聯誼會？」她一時轉不過腦筋來。

「外科跟內科合辦的聯誼會，那麼明天晚上我再跟你報告我的戰績，我先走一步了。」

看著他的身影匆促離開，向晚這才感覺到自己全身如同虛脫一般失去了氣力。

???

隔天下了班，向晚在徐若的拉扯下走出了醫院。

「小若，我還是不要去好了。」她掙脫好友的拉扯，轉身欲走回醫院去。

徐若不死心的一把將她給拉回。「為什麼不去？難道你又要回去找人跟你換班，然後留下來值小夜班？」

「因為我覺得我不太適合去參加聯誼會那種場面，你知道我一向都安靜慣了，我怕我會給大家掃興。」

徐若睨了她帶著黯然的臉龐一眼。「你是真怕會給大家掃興，還是害怕跟江醫師碰面？」

「我……」她咬了咬下唇，憶起了昨日江葳海臨走前的宣告。「我不想去聽他的好消息。」

徐若冷眼斜瞪著她。「你不是告訴自己要死心的嗎？既然要死心，就不要害怕去面對他；不然就鼓起勇氣去向他表白。」

「我怕配不上他……」

徐苦頭疼的拍額。「我拗不過你的自卑感，但是今天這場內外科聯誼會你一定要陪我去，我要趁這機會找個好男人。」

向晚露出苦笑，想要多加拒絕。「小若我……」

「別說我不愛聽的話。」她拉了她的手往前直走，揚手招了輛計程車。

「小若，我還是不要……」

她的回拒話語被徐若半路截斷。「只要你跟江醫師在同一家醫院工作，你就會無可避免的遇到他，一味的逃避不是你想死心的好方法。」

計程車一停靠好，向晚便被徐若給推進車內。「小若……」

「別用那種可憐兮兮的眼神看我，我只是在教你認清現實的可怕。」一偏頭，她向司機說了個地點。

隨著計程車的緩緩行進，向晚只感覺到內心隱隱的忐忑不安。「小若我……」

「你給我閉嘴！」她已經對她諸多的推拒說詞感到厭煩。「我不喜歡聽那些不想去的廢話，反正你一定要給我去參加，說不定在聯誼會上你會遇到比江醫師更好的男人。」

向晚可沒有她來得樂觀豁達。「希望如此……」

但是如果心中那份滋生已久的情愫可以這麼輕易抹去的話，那麼她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活在痛苦的煎熬之中……

就在她的思緒百轉千回時，計程車已經抵達聯誼會的會場外頭。

「到了，快下車吧！」徐若付了車錢后，便催促著她下車。

向晚抬頭瞧了瞧掛在外頭的酒吧招牌。「聯誼會在這兒舉辦？」

「不然你以為會在哪個大飯店舉辦？平常在醫院裡大家已經夠呆板、忙碌了，理所當然會想來這種比較可以放鬆心情的地方，我們別杵在這兒說話，趕快進去吧！」

在徐若的拉扯下，向晚懷著不安的心踏進熱鬧非凡的酒吧，室內昏暗的光線讓她不適應的皺起了眉。

「小若……」她一偏頭想要找好友，卻發現她已經不見蹤影，再找到她時，她已經把自己給投入室內播放的瘋狂音樂之中。

「真是的，她的心裡就只有玩樂……」比起她這個不知該如何享樂的無趣女人，徐若多了份奔放的活力，那是她所學習不來的。

望了望周遭陷入一片狂歡的同事們，她突然覺得自己與這熱鬧的氣氛格格不入。「如果我現在轉身就離開，我想小若應該也不會發現吧？」

反正她本來就不太喜歡參加這種熱鬧的盛會，要不是小若強迫她來，她根本就不會來參加醫院舉辦的聯誼會。

向晚的眼光穿過重重的人群，落在笑得恣意開懷的徐若身上。「小若她玩得很快樂，應該注意不到我……我想就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先離開吧！」

主意打定，向晚立刻轉身想要離開充滿歡樂氣氛的酒吧，但是突然一道身影阻擋了她的去路。

「向小姐？你不是三樓護理站的向小姐嗎？」

「是的，你是……」她對眼前突然出現的一張男性臉孔感到陌生。

「你不認得我？」男子臉上有著一抹失落，隨即自嘲的說：「這也難怪你不認識我，我每次見到你，你總是低著頭做事，除了江醫師之外，你都不跟其他人親近。」

聽他一提起江葳海，向晚心上一凜。「我沒有!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跟其他人相處而已。」

「原來如此。」男子釋懷的笑了笑。「我還以為你對江醫師有意思呢……原來是這樣啊!」

向晚心虛的看他一眼，沒想到在他人的眼中她是這樣的索離人群，而且企圖心這般的一目了然。

「如果沒其他的事，我……我可以走了嗎？」她看著身後的出口，小聲的詢問。

「你要離開嗎？」男子從她的眼神察覺到她的意圖。「你好像才剛到不久，為什麼不多玩一下再走？對了，我還沒有跟你自我介紹，我是外科的……」

「喂，你在幹什麼？」江葳海冷凝的聲音從向晚的背後傳出。

「江醫師，你怎麼了？」男子注意到江葳海臉上不同以往的凜冽眼神，但是雙頰的紅光卻又教他產生疑惑。

向晚心慌的轉身，小巧的鼻子卻撞上身後溫暖堅硬的胸膛上。「痛……」

「你沒事吧？」江葳海眼神複雜的在她臉上轉了一圈。

「小子，你該不會是想追向晚吧？」江葳海的目光冷冷的在他身上一掃，他的用心輕易便教他給看穿。

「咦？」向晚吃驚地轉頭看向那名有些靦腆的男子。「是這樣嗎？」

「這個……」男子尷尬的笑了笑。「江醫師你怎麼掀我的底？我是覺得向小姐她……」

「不行!」江葳海猛地以強健的雙臂自向晚身後將她抱住，雙目射發出炯然的拒意。「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被他的雙臂輕輕擁抱靠在他的胸膛上，向晚感覺到心臟的律動失去了準確度，緊張的燥熱感在轉瞬間迷漫了全身，哽在喉間的不知是感動還是驚嚇……

「江醫師？」男子擰緊眉，上前仔細端詳著江葳海的臉部。「你是不是喝醉了？」

平日所見的江葳海都是一副態度淡漠的模樣，他從不會突然發出厲聲的低吼，也不曾做出這種失控的舉動來。

「笑話！誰喝醉了？」江葳海嘴角泛著一抹冷笑，狀似神智清晰的出言反駁。

「江醫師，你喝醉了？」向晚這才察覺到依稀飄浮於鼻間的酒精氣味。

「我沒有喝醉。」他沖著她露齒一笑，看似正經的回嘴。

男子越看他的臉色就越覺得不太對勁。「你分明就是喝醉了，剛才我就看見你抱著酒瓶不放，就算你今天特別高興，你也不用喝得這麼醉。」

「高興……」向晚掀唇擠出苦澀的笑意。

這麼說來，他跟華小姐一定進行得很順利，所以才讓他高興得喝醉了……

江葳海睨他一眼。「我高不高興干你什麼事？你少管！」

男子接收到他頗沖的火氣，求助的目光看向被江葳海巴著不放的向晚。「向小姐，我想江醫師他是真的喝醉了，照這個情形看來，我看就麻煩你照顧他吧!」

「喔，好。」她莫名其妙的接下他人賦予她的任務。

「那……」男子一副泄氣的搔搔後腦，再看看顯出醉意的江葳海，無奈之情讓他打消發動追求攻勢的念頭。「沒事了。」

「真是個膽小鬼！」看見他離開后，江葳海不客氣的語出批評。

「什麼？」向晚聽見驟起的呢喃，一個回神過來，她已被一股蠻力給拉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