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想知道的話,到清來客棧天字型大小房。
柯大同留下這句話后,隨即神秘地離開,留下無柔一人呆坐在原地。
天字型大小房?無柔的心臟倏地狂跳,她在期待什麼嗎?如此嫣紅的瞼、如擂鼓般的心跳、慌亂的情緒,到底是為什麼?
揪著一顆心,她的雙腳卻不由自主的走到清來客棧,尋得天字型大小房,瞪著房門,手卻如鉛般沉重得無法舉起。
想見又不敢見的心情,教她心生退卻,轉身就想離開。但當地踏出第一步時,身後的門倏地拉開,一聲嘆息像看不見的絲繩將她的雙腿緊緊捆綁,再也踏不出步伐。
身後的男人自嘲的說:「我本來不想來的,但是……有時候人的心是不能自己,只能怪誰教我要愛上你。」
無柔聽著他的聲音,迷霧開始瀰漫雙眼,直到眼前變得一片模糊,她才發現自己哭了。
望著她挺直的背開始顫抖,封飛霧向前一步,伸出雙臂擁抱她。
「我可以將你的反應當成是高興吧!」
無柔轉過身,將臉埋在他的胸前,低聲輕喊道:「你為什麼要來?我真的不想見你啊!」
「我知道你不想見我,但是,你還是來了。」他緊緊的擁著她,她主動前來,間接的表達了她對他的感情,雖怯於付出,但她已經陷入感情漩渦中,早已無法自主了。
「我是個自私、懦弱的女人,我都不喜歡這樣的自己,為什麼你會喜歡我?」
「因為我也是個自私、惡質的男人,正好配你這種女人。」
「騙人!你喜歡我時還當我是男人。」她吸吸鼻,破涕為笑。
「對,所以我愛上的是你這個人,而非男女的性別。」封飛霧見她笑了,也展顏一笑。
「唉,怎麼辦?」無柔苦惱的望著他嘆息。
封飛霧挑眉笑看她近乎撒嬌的神態,「有我在,你擔心什麼?」
「我就是在擔心你啊!」她蹙起眉搖頭,「如果師父知道我愛上你,她絕不會原諒我,更不會放過你。」
封飛霧怔然地盯著她看,半天沒有反應。
「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
他吐出長長的一口氣,將頭靠放在她肩上,輕喃道:「這是你第一次承認愛我。」
無柔臉頰飛紅,羞赧中又為他難過。「你不是早知道我的口是心非嗎?」
「是啊!我還被你的死不承認傷了好幾次。」他抱著她,一顆心因為她的表白而心在飛舞,快樂得仿彿擁有了天下。
「這些話,我應該放在心中,不應該說出口的。」她輕嘆口氣,認真的說。
「你在擔心鬼羅剎?」
「師父……真的在調查我?」
「嗯,我的部下發現有人在問我們的事,所以我查了一下,是鬼羅剎派出來的人沒錯。」
無柔苦笑一聲,「師父一定沒有想到我會愛上你,看來,免不了又是一場風波。」
「你放心,我不會讓她有機會傷害你,你跟我回白水寨吧。」
無柔沉默了,一會兒才搖頭道:「逃避不是辦法,只會惹得師父更生氣,而且牽累更多人罷了。」
「你想回去面對她?按照她的個性,她不可能會原諒你。」封飛霧眉頭緊蹙,更用力握緊她的手,彷彿怕一放手,她就會消失。
「不論她想怎麼責罰我,我都甘之如飴。」一旦踏出第一步,向自己及封飛霧承認了心底的感情,她就沒有後退的路了。
「我陪你去見鬼羅剎。」
「不!你回白水寨等我,我一定會去找你的。」
「你以為你一個人對付得了鬼羅剎嗎?」封飛霧不以為然地蹙眉。
「我不想對付師父,我只是想讓她知道我的心情。而且師父沒有你想的那麼殘忍,她不會傷害我的。」
「你以為這麼說我就會放心?如果鬼羅剎那麼好說話,你會擔心害怕的寧願離開我,也不敢背叛她?」
無柔垂下眼眸,刻意輕鬆地笑道:「那是我自己膽小,不關師父的事。」
「你小要騙我,也不要想保護我,鬼羅剎並不可怕。」
「我相信你不會怕師父,只是,我不想因為我讓你們兩個反目成仇,這對天外樓和落鷹殿都不是好事。」她嘆了口氣,不想讓自己成為兩方的罪人。
封飛霧輕淡地挑眉笑,「你想太多了,很多事不是因為你才發生的,天外樓和落鷹殿早就有齟齬,衝突在所難免,只是尚未正式對決罷了。」
「我一直不明白,你們既然是天外樓的當家之一,為什麼會到中原來?甚至收了白水寨,在這裡一待就是幾年,天外樓的大當家都沒有說話嗎?」無柔皺眉問道。
他眼神一暗,「這事說來話長。」
「如果你不想說,我不會勉強你說。」
「不是我不想說,只是這個故事並不好聽。」
無柔偏頭笑看他,「我看的並不是美好的世界,聽的故事也不盡然是完美的,我相信你的故事也不會讓我詫異。」
封飛霧凝視著她溫柔的笑靨,柔情漾滿心扉。擁著她在床邊坐下,開始他不太長也不太好聽的故事。
「你看我就知道我和奔雲有外族血統吧?」
「嗯,我喜歡你的眼,我的師妹也有一雙貓眼,很美的。」她摸著他的眼眉,著迷地笑。
封飛霧握住她的手,放到唇邊輕吻,金褐的眸子因她的話閃動著流光。
「你是第一個這麼說的女人,一般人看到我們,都認為我們是邪魅的化身,不敢靠近我們。」他譏誚地笑道。
「不是不敢靠近,只是害怕靠近你們后,結果是失去自己的芳心。」她笑著為其他女人的行為做解釋,因為她也是這樣想,所以避之唯恐不及,只是終究逃不了他的侵略及魅力,死得很慘。
他挑眉勾唇挑逗地一笑,「我不需要別的女人的芳心,我只要這一顆心。」
他的手輕按在她的胸前,惹得無柔臉頰微紅,輕拍開他不懷好意的手,「你的故事還沒有說完呢。」
「很簡單,我們的母親是一位性烈如火、愛憎分明的女人,而我們的外族父親驚懾母親的美貌,在威脅母親的族人後,娶到了我們母親,只可惜母親心有所屬,對逼迫她的父親恨之入骨,連帶的也恨起有父親血統的我們。因為這樣,十三年前母親殺了父親,然後將我們兄弟扔在大漠中,若非天外樓的前任樓主救了我們,恐怕我們兄弟早已墓木已拱,也不會和你相遇了。」
他語氣淡然地說著,臉上不見一絲的怒氣,但無柔卻為他的平靜而心痛。
當年的他,不過是十二、三歲的少年,卻已歷經母殺父,又棄子的天倫慘事,他是經歷多少的折磨與心理建設才能在今日淡然自若的說出往事?
她同樣是個被拋棄的棄嬰,但與他不同的是,她不曾嘗過家庭溫暖,所以她有遺憾卻沒有太多的痛苦;他卻不然,他曾有父有母,卻在一夕間失去雙親,而造成他成為孤兒的元兇卻是他最親的母親,這種背叛的痛,只可能深埋,不會消失的。
她伸出手臂,用力抱著他,彷彿想為他的母親抱緊他,填補他內心的空洞。
「沒關係,有我在,我會陪著你一輩子,不會讓你再受被親人背叛的苦。」
「她做的不只是那些,我們身上的毒,也是拜她所賜。」封飛霧哼笑道。
無柔驀地抬頭,驚詫地看著他,「你母親對你們下毒?她怎麼可以!那個女人怎麼可以這麼狠心?人說虎毒尚不食子,她不但遺棄你們,還對你們下毒!」
「對她而言,我們不是她的兒子,只是她仇人的兒子。」
「如果我遇見她,我一定會替你報仇,讓她知道她不愛自己的兒子,但是我愛!她敢再對你不利,我絕對不會原諒她!」無柔恨不得他母親就在眼前,她可以為封飛霧討回公道。
「不會再見面的,我和奔雲在她下毒的那一刻,就已經與她恩斷義絕,不到黃泉不相見。」他淡漠地說,母親對他而言,不過是個名詞罷了。
不到黃泉不相見。多悲傷的一句話,她這才明白,沒有什麼天生母性這種事,也不是每個孩子都會是母親心頭上的一塊肉,這裡是個擁有諸多缺憾的人間。
「天外樓有五位當家,全是前任樓主的徒弟,我和奔雲分居三、四,目前的樓主是我們的大師兄,他知道我們中毒的事,所以默許我們離開天外樓尋找解藥,之後,就是白水寨的事了。」
「對了,我有個東西要給你。」無柔自懷中取出一張紙交給他。「這一頁是我從落英寶書上撕下來的,上面記載的中毒情形和你一樣,所以我認為解方一定也一樣,你身上的毒絕對有解。」
封飛霧看著手上的紙,感動於她的情深。「有你這番心意,就算這輩子解不開身上的毒,我也無憾了。」他深深地望著她,撫著她的臉頰輕喃。
「絕對解得開。」她伸手捂住他的嘴,堅定的眼神不容他說半句悲觀的話。
封飛霧只是笑著,他身上的毒只會讓他痛苦卻不會致命,所以能否有解,說實話他並不在乎,但她在乎,他就不會再說任何會讓她擔心的話。只是……能見無柔為他蹙眉擔憂,倒也讓他心裡感到被她愛著的滿足感。
明知道不應該將他的快樂建築在她的痛苦上,但誰能苛責一個未曾愛過人的男人享受心愛女子的關心呢?
「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了。」無柔看著窗外漸暗的天色,起身離開他的懷抱。
「你真的決定回落鷹殿?你知道你來看我的消息,一定早傳到鬼羅剎耳中……」
「我都明白,會來也早有心理準備。」她淡笑道。
「如果鬼羅剎敢傷害你,縱使兩敗俱傷,我也要她付出代價。」
「不,不管我受到什麼樣的責罰,我都不希望你和師父正面衝突。」
「十天,我會在這裡等你十天,只要你回到我身邊,我就不會和鬼羅剎作對。」他的眸子鎖住她的水眸,是承諾,也是威脅。
「十天不夠--」
「就十天。」他輕柔地打斷她欲反對的話語。
「你的毒未解,而師父得到落英寶書後,內傷大好,如果你們動手,不利的是你……」她咬著唇,焦急的看著他。
他伸出手指按住她的唇,不讓她繼續說下去。「我的決定不變,不想我們兩敗俱傷,你就要回來,回到我的身邊。」
無柔清亮的眸中泛起一層水霧,她不言,只是用力點頭。
她會回來,不論發生什麼事,都會回來。
XXK
無柔才踏進落鷹殿,隨即兩名侍女迎上前道:「慕容使,殿主有請。」
她心一跳,面上從容依舊,只是微頷首問:「師父在哪裡?」
「殿主在後山的梅林。」
悔林,顧名思義是一片梅樹林,每到寒冬,紅梅綻放,在雪中像一點點的火焰,全然不似外人所說的清冷孤傲。
她來到梅林,只見師父正在林中練刀,刀氣震得梅辦紛飛。美人練刀,本該如畫般的美景,但在無柔眼中,此時的紅梅卻似血,她的眼前是一片的腥風血雨,整個天地充滿煞氣,懾人的冷意寒透她的心底。
鬼羅剎將刀法走了一遍后,才緩緩收勢。將刀遞給一旁服侍的侍女,一雙精練的眼射向無柔。
「徒兒見過師父。」無柔恭敬地低頭問安。
鬼羅剎扯了扯唇問:「你瞧師父這一套『輕燕刀法』如何?」
「狠、雅、俊、絕。」她抬頭回道。
「狠、絕有,但論起雅、俊,為師卻比不上你。」鬼羅剎蝶形面具下的眼閃動著寒光,淡淡地說。
「徒兒的刀法不及師父十分之一。」無柔不解鬼羅剎的意思,只能謹慎地回答。
「是嗎?不及十分之一就已名震江湖,要是習得十全十,那豈不是獨步江湖了嗎?」鬼羅剎輕聲笑起來,語氣森然的令無柔心生警覺。
「徒兒的虛名是沾師父的光,而且徒兒沒有獨步江湖的野心。」
鬼羅剎睞了她一眼,點頭淡漠地說:「你們有資質,卻都無野心,所以才會一個個為了男人棄為師而去。」
無柔心中一驚,面色逐漸泛白。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
無柔心急速地跳著,凝聚了勇氣才敢抬頭看她,「徒兒知錯。」
鬼羅剎眉一聳,唇角譏誚地扭曲,「哼!若非有人來報你和封飛霧見面,只怕為師還被你矇騙了。無柔,你太讓為師失望了。」
「徒兒知錯,請師父責罰!」無柔渾身一震,倏地跪地道。
鬼羅剎睇視著唯一還留在身邊的徒弟,淡淡地說:「責罰若是有用,你那些師妹就不會反叛為師了。」
「師父……」無柔惶恐地低叫。
鬼羅剎眸中閃過一絲憤怒,但轉瞬間一變而為感傷,深嘆口氣道:「罷了!女兒心態,我又不是不明白,當初為師不要你們沾染情事,是為了保護你們,卻反而被你們當成仇敵,一個個離我而去,現在,我只剩你一個人了,再逼你,不是又會把你逼走了嗎?」
無柔驚詫莫名的看著鬼羅剎,從來不曾從她口中說出如此溫情的話,一時間,無柔不知是真是假。
「本來落鷹殿和天外樓有些梁子,但現下,你和封飛霧在一起,這些恩怨就讓它煙消雲散吧。」鬼羅剎溫和地笑。「封飛霧現在在清來客棧吧?」
無柔心中慌亂起來,唯恐鬼羅利會對封飛霧不利。「師父……」
「不用擔心,我不會再傷害徒弟的心上人了。我只是想,也許我們可以見見面,大家好好談談。」
這番話更教無柔驚懼交加,這樣的師父根本不像是師父了。
「如何?你能安排我們見個面嗎?」鬼羅剎笑問道。
「徒……徒兒……」
「怎麼?你不想讓我們見面?」
「徒兒只是覺得時機不對,而且他……他回白水寨了。」無柔說不出理由,只是不敢讓師父見著封飛霧。
鬼羅剎眼中閃過一絲怒氣,卻按自隱下不發。「好吧,反正不急在這一時,只要你們見面,師父終有一天會見到他的。」
相較鬼羅剎笑得眼都眯了起來,無柔卻是蒼白著臉,不喜反憂。
XXX
封飛霧看著手中的請柬,詫異地笑了起來。
「大當家,鬼羅剎派人送這信來,根本是會無好會,宴無好宴。」柯大同皺眉道。
「是不是鴻門宴尚不知呢。」他放下請柬,淡漠地笑。
「大當家,你不會真的要去赴宴吧?」柯大同愣了愣,大聲嚷叫起來。
「不是我去赴宴,是鬼羅剎要來。」他笑著更正柯大同的話。
「什麼?那個女魔頭要親自過來?!這更詭異了!」柯大同聞言眼皮直跳。
封飛霧顯得輕鬆自若,「就算她有備而來,也不見得討得了便宜。」
「可是這種事怎麼穆兄弟……不,是無柔姑娘一點訊息也沒有?她應該通知我們一聲才是啊!會不會是……」柯大同看著他,將心中的擔憂點出。
封飛霧的瞳孔一縮,沉思了一會兒才道:「鬼羅剎如果聰明,就不會用無柔來威脅我。」
「那麼,是無柔姑娘不知道鬼羅剎的舉動了?」
「也許,而且就算她知道,也沒有辦法阻止。」
「大當家,那個女魔頭不好惹,我看我們還是先避避吧。」柯大同總覺不安,忍不住勸道。
「她知道我和天外樓的關係,我怎麼能在她面前示弱,減了天外樓的威名?」他輕淡地拒絕。
「可現在你是白水寨的大當家,不是天外樓的人。」柯大同對天外樓的盛名不是沒有耳聞,但心底卻怕封飛霧和封奔雲會舍白水寨,回到天外樓。
封飛霧淡淡一笑,「我是白水寨的人,也是天外樓的人。」
柯大同嚅了嚅唇,沒有再說話。
驀地,封飛霧眸光一沉,斜睨著房門低斥:「誰!」
柯大同聞言飛離座位,一把拉開房門,但見到來人呆怔地叫:「穆兄弟……」
封飛霧聽到他的叫喚,隨即離座來到門邊,就見無柔含情的水眸凝視著他。
「你收到師父的請柬了?」無柔輕聲問道。
封飛霧拉起她的左於,倏地一怔。
「怎麼了?」無柔不解地看著他的怔然。
「沒什麼。」他恢復笑容,帶著她進房坐下。「她派人捎了信息要求見面,我答應了。」
「喔,師父還怕你會懷疑她的用心,所以叫我過來跟你說一聲。」無柔垂著眼,望著握著自己的大手。
「啊!穆兄弟,原來你知道女魔頭約大當家見面的事啊!」柯大同瞪眼問道。
無柔揚眉瞥了眼柯大同,淡淡地說:「當然知道,師父說要成全我們,所以想和飛霧見面。」
封飛霧凝視著她,金褐的眸中閃過一道寒光,淡淡地問:「你相信鬼羅剎的話?」
「為什麼不信?師父答應我要讓我們在一起的。」無柔輕柔地笑著,水眸泛著喜悅。
「我覺得那個女魔頭不會這麼好心,說不定是想在酒里下毒呢。」柯大同不以為然地說。
無柔橫了他一眼,微蹙眉道:「誰是女魔頭,你不要亂叫。」
「啊!」柯大同一怔,搔了搔頭,尷尬的抱歉,「說得是,她是你師父,我不該在你面前喊她女魔頭的。」言下之意,不是在她面前,他照樣喊女魔頭。
無柔輕哼一聲,不理會他,注意力又回到封飛霧身上。「飛霧,今大你一定要到,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如果師父真的認同我們,我們就能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了。」
封飛霧淡笑地點頭,「我會到的。」
「那就好。啊!我餓了,柯……柯大哥,麻煩你去叫小二送些吃的上來。」她看著柯大同說。
柯大同眉一皺,總覺得今天的無柔怪極了。他朝封飛霧望去,只見他神情如同以往,笑看著無柔。
「去吧。」封飛霧知道柯大同望著自己,淡笑地道。
「是。」既然大當家都不覺奇怪,那就是自己多心了。女人嘛,總是多變的。
隨著小二送上酒菜,柯大同很識相的退下,讓小兩口能夠談情說愛。
無柔勤快的為封飛霧斟酒布菜,回眸只見他一直盯著自己,眼神不禁飄忽了一下,低頭笑問:「你怎麼一直盯著我看,我的臉上有什麼不同嗎?」
「沒有。」封飛霧勾唇笑,收回視線。
「你真的愛我?」她咬了咬唇,偷覷他,聲音低柔地問。
「是,我愛著慕容無柔。」閃動著金光的眸子變得溫柔了。
無柔抿唇笑,整個人柔順地靠著他說:「我真幸運,能遇到你。」
是的,她太幸運了,能夠得到這個男人。
封飛霧垂首看著她,嘴角微勾,在她看不到的時候,眼中露出一絲的諷意。
「來,喝一杯吧。」她將酒杯遞到他的唇邊,甜笑道。
笑得太甜美了,甜得讓人目眩。
封飛霧合作地飲下她手中的酒,注意到當他喝下酒時,她眼中閃過的得意和歡欣。
他伸手撫著她的髮絲,笑意盎然地說:「你今天的心情很好?」
「當然好了,誰都不能將我們拆散,你是我的人了。」無柔笑得妖魅,輕輕地在他耳邊呼著氣。
「我是無柔的男人,卻不是你的男人。」他眼睛倏地一冷,手指閃電地點住她的穴道。
「你瘋了嗎?怎麼點住我的穴道?快放開我!」無柔瞪眼看他低叫。
封飛霧撇唇輕笑,「我沒有瘋。」
「飛霧,我是無柔啊!」
「很像,但你不是。」
無柔睜大眼,惱怒地說:「你說什麼?我明明就是慕容無柔,你是眼瞎了嗎?」
「你的臉像無柔,眼神、行為卻不像。」他淡淡地說,銳利的盯著她看。
她輕輕一震,額上滲出汗珠。「什麼像不像,我就是我。」
「無柔練雙刀,雙手指間有繭,而你左手光滑無繭這就是最大的證據。」他冷笑道。
「無柔」聞言嘖聲,「沒想到會被你識破,不過就算你知道又如何?你喝了我下的斷魂散,沒有我的解藥,不出三個時辰你必死。」
他挑高一眉,「斷魂散?你真以為我喝了那杯酒?」
「不要想騙我,我親眼看著你喝下去的。」
「是嗎?你為什麼不看清楚?」他退了一步,她這才發現剛才他站立的位置有一攤水,忍不住倒抽口氣。
「你……將酒逼出來了?」
「既然知道你不是無柔,我又怎麼會喝你的酒。」
「哼!不要得意,就算你沒有喝那杯毒酒,殿主也不會讓你活過子時。」被人耍弄的羞窘氣得她大叫。
「鬼羅剎要殺我大可以親自出手,為什麼要你假扮無柔來下毒?」他現在最想知道的是無柔的下落。
「哼!」女子轉過頭不回答。
封飛霧眯了眯眼,冷冷地撇唇笑,「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她要你假扮無柔,我就不會提防你,自然就會喝下『無柔』的毒酒。不過,你難道沒有想過,一旦被我發現你是假的,我會怎麼對付你嗎?」
女子瞪著他陰沉的笑臉,勇氣突地像球消了氣。「你……你要怎麼對付我?殺我?打我?」
封飛霧緩緩地搖頭,笑得和煦而無害。「錯了,我只會用刀在你的臉上劃上幾道,當是謝禮。」
「啊!你敢!」女子尖聲大叫,如果被划花了臉,那她還有臉見人嗎?
「我不敢嗎?」封飛霧揚眉反問。
俊美的臉孔泛起陰森的笑容,看起來比任何景象還恐怖。女子心驚膽戰地叫道:「我信你敢,我信!只要你不要下手,我什麼事都答應你。」
「無柔怎麼了?鬼羅剎有沒有傷害她?」
「她……」女廣心虛得眼神四處瞟,就是不敢看著他。
「說!」他沉聲低斥。
「好好好!我說,我說。殿主怕慕容使壞事,所以點了她的昏穴開在地牢里。」
「只是點了昏穴?」
「是,殿主沒有傷她一分一毫。」
得知她平安無事,封飛霧心中的大石這才落了地。沉思半晌,又露出讓女子膽寒的笑容。
「現在,我還有一件事要你配合。」
女子冷汗淋漓地暗嘆,如果說殿主鬼羅剎是鬼,這個俊美得過分的男子就是魔,不管她幫誰,下場都會很慘,絕對很慘。
XXX
鬼羅剎一臉高傲地看著被捆綁起來的封飛霧,嘴角噙起滿足而狠毒的笑容。
她瞥向一進門就垂著頭的「無柔」,讚賞道:「無柔,你做得很好。」
「無柔」低著頭細聲道:「謝師父讚美。」
她移回視線看著一臉冷漠的封飛霧,笑道:「被自己的愛人背叛很不甘心嗎?我的徒兒向來聽話,『無柔』對我更是言聽計從,你以為她真會為了你背叛我嗎?」
封飛霧面無表情的盯著她,不發一言。
「不說話是無話可說吧?」鬼羅剎得意地笑看抿緊唇不言不語的男人。「真是可惜,如果你不是天外樓的人,也許,我會讓無柔跟著你,收了你當我的卒子。」
「你利用自己的徒弟去達成你的野心,也包括讓她們去引誘男人?」封飛霧金褐的眸子閃過一絲怒氣。
「你訝異嗎?」鬼羅剎在椅上坐下,輕啜口「無柔」奉上的茶。「有需要的話,我會讓她們成為妓女,只不過,她們對於殺手的身分做得很稱職,所以還沒有用到她們身為女人的部分。」
「對自己的徒弟如此無情冷血,也難怪你的徒弟一個個離開你。」封飛霧冷笑道。
鬼羅剎眸中一閃而逝的怒氣,教她按捺下來。
「我有無柔就夠了。是吧?『無柔』。」她朝站在一旁的女子輕聲問。
「是,無柔任由師父差遣。」女子低垂的臉上早已冷汗涔涔。
「你想利用她殺我?」
「殺你?也許,不過只要你離開中原,回你來的地方去,我就不殺你。」
封飛霧先是輕笑,繼而狂笑,「你是怕和天外樓為敵,所以不敢殺我?」
鬼羅剎眼神暗了暗,冷聲道:「落鷹殿和天外樓早有過結,殺了你不過是再加一樁新仇,我有何好怕。」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殺我?」他揚眉輕笑道。
鬼羅剎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皺眉低斥,「啰唆什麼?你真這麼想死?」
「我不想死,但是……你卻會死。」封飛霧倏地起身,身上的繩索不知何時已經鬆了開來,
鬼羅剎眼一眯,怒眼射向女子,怒喝道:「你敢背叛我!」
女子一顫,驚慌的抬起頭,搖手忙道:「不!不!我沒有!我是被逼的!」
鬼羅剎拍桌起身,一隻手朝女子伸去,但尚未碰到女子就被一陣掌風逼開。
「呃!」鬼羅剎退了幾步,忽然體內一陣真氣亂竄,她心一驚,連忙卸了真氣,四處奔竄的真氣才逐漸平息。
「你下的是什麼毒?」她驚恐的瞪視他。
封飛霧冷淡地看著她,「不是毒,只是一種讓你永遠無法凝聚真氣的葯,讓你終生無法再殺一人。」
「什麼?!快給我解藥!」沒有武功,豈不是教她去死!
「既非毒,又怎會有解藥。」封飛霧聳肩笑道。
鬼羅剎咬牙切齒地瞠目瞪他,「你忘了無柔在我手上?」
封飛霧臉色陰沉下來,「你現在武功盡失,還想威脅我嗎?」
她陰惻惻地笑,「是威脅,也是警告,如果你不快把解藥交出來,無柔只有死路一條。」
封飛霧利眼射向瑟縮在一旁的女子,沉聲道:「你說過無柔只是被點了昏穴。」
「是……是……」女子被他一瞪,立刻立正站好。「她只是被點了昏穴。」
「哼!你們以為我會對背叛我的人這麼仁慈嗎?我早在她的食物中下了毒,只要她吃下那些食物,不出三日,就會化成一攤血水。」鬼羅剎桀桀笑道,得意的看著封飛霧臉色遽變。
「你竟然這麼狠心想殺她?」他咬緊牙怒聲質問。
驚聞無柔可能中毒,彷彿雷轟電劈得他肝瞻欲裂。
「我不想殺她,我只是要教訓她,讓她嘗嘗苦頭,但現在,只要你不給我解藥,我保證她會死得比我更快、更慘。」
封飛霧身形一動,人已竄到她面前,一手掐著她的頸子,恨聲問:「她人在什麼地方?」
鬼羅剎從不曾脅制於人,她撇唇冷笑,「想救她?拿解藥來換。」
封飛霧一雙眼眸瞬時幽闇的駭人,五指逐漸收攏,只聽得頸項卡卡收縮的聲音,鬼羅剎瞪眼張嘴,五官扭曲,眼看就要斃命,柯大同突然沖了進來叫:「大當家,不能殺,殺了就救不了無柔了!」
一句話震醒封飛霧的神智,他倏地放手,身子不穩地退了幾步。
鬼羅剎跪倒在地上用力的喘息,喉嚨如火炙般的痛苦,更加深她對封飛霧的怨恨。
「快說!解藥在哪裡?」柯大同一手揪著鬼羅剎的衣領,將她扯離地上。
鬼羅剎狠瞪著他,幾時受過這等無名小卒的欺負,咬牙暗自發誓終有一天要殺了這個莽夫。
「瞪什麼瞪!快說!」在平時他不用說想捉鬼羅剎,只怕指頭還沒碰到她就得去跟閻王報到,但現在她提不起真氣,就像個平凡人般脆弱,他一根手指就能殺了她,自然氣焰張狂。
「要救她光解我的毒。」她有恃無恐地冷笑。
「女魔頭!不要以為我不敢殺你!」柯大同握著拳低吼。
「殺吧,只要你們不怕害了無柔。」
柯大同這一拳怎麼都打不下手,咬緊牙,推開鬼羅剎。「哼!不要得意,我們會找到人的。」
「是找到人還是找到屍體還很難說。」鬼羅剎陰陰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