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連著下了好幾天大雪的北京城,今天終於蒙老天眷寵,溫和的陽光露臉,把多日來的陰霾一掃而空,換上一地的朝氣。

京城裹第一大布商的齊莊大宅,更是一早就傳出熱鬧的嬉戲聲。

在大夥正忙著打掃多日來的積雪時,一個嬌小的身影頑皮的奔跑在雪地之間,鮮艷的紅色衣裳在雪白的大地中特別顯眼。

「月月,快呀!快接丟過去的球。」銀鈴般的笑聲響遍齊莊,使得四周的僕人都停下手邊的工作看著。

相異於少女笑顏的是一位年齡與她相仿的綠衣丫鬟,別以為不需工作,陪著小姐玩就是好差事,光瞧她東奔西跑的追逐紅衣少女丟來的繡球,就知道這外表嬌美可人的小姐有多不好伺候了。

「哎呀!月月,你笨死了,動作那麼慢。」紅衣少女見丟過去的球丫鬟接不到,生氣的噘起小嘴,一雙絨毛靴子重重的在雪地裹跺了一下。「快點,快點,它往右邊跑過去了,快過去撿啊!哎呀,你又讓它滾過去了,月月——」見丫鬟再一次失手,紅衣少女倏地柳眉倒豎,叫嚷起來。

月月沾了一身的雪花,捧著好不容易撿回來的繡球,可憐兮兮的走過來道:「盈盈小姐,你饒了月月吧!已經玩了大半天,月月的力氣都快用完了,你饒了我,回去休息吧!」

「說什麼鬼話,打從我到京城就開始下雪下到現在,好不容易放晴,我怎麼可以不玩個過癮呢?」她賴著姥姥纏了好久,好不容易姥姥才答應,讓她跟回鄉的車隊一起來京城找大哥。原以為脫離了姥姥的管束,可以大玩特玩一番,誰知天公不作美,連下了一個多月的飛雪,害得她不但沒有玩到,就連齊莊也沒有踏出一步。

這還不打緊,最可恨的就是她大哥,竟然也不懂得多疼惜這唯一的小妹,天天忙著打理布莊,陪都不陪她一下,還派了那麼多武師看著她,分明把她當犯人囚禁嘛!

越想越生氣,齊月盈一把搶過月月手上的球,用力的往前踢。

「鏘!」一聲,偌大的聲響明顯的告訴眾人,球打破了花瓶、古玩之類的東西了。

月月朝發出聲響的地方一看,雙腿不由得癱軟,跪了下來。「完……完了,那是大少爺的書房,這下我……我死定了。」哭泣的聲音從她打顫的嘴裹發出來。

自己怎麼這麼倒楣?大少爺的書房一向是庄裹的禁地,平時除了總管親自打掃之外,任何僕人、丫鬟都不能靠近,違者一律逐出齊莊,這下可好了,她雖沒有進去,可是卻讓小姐把球丟進去,而且還打破東西,少爺一定不會放過她,一定會把她逐出庄的,怎麼辦?

越想越是害怕,哭泣的聲音也越來越大了。

聽總管說,書房裹的東西都是名家之作,不是漢朝的骨董名玩,就是唐宋的詩詞名晝,而且都是價值連城的真跡。小姐不知打破了哪樣,少爺要是追究起來,要她賠償的話,那……那她怎麼辦啊!

月月敞開喉嚨,放聲大哭起來。

「不過是打破東西,你幹嘛哭得如喪考妣啊!」

月盈不明所以的蹙起秀眉,睜著明亮的美眸,不解的看著原奉站在四周看自己嬉戲的僕人們。怎麼個個都瞪大眼睛,苦著臉,然後紛紛逃開四散呢?仿彿此時的她突然變成了人人懼怕的女災星,或是他們想逃開一場大禍。

月盈快步的走往書房,那是一間自己從未見過的大書,它足足大了她繡房的兩倍不止。

書房的牆上掛滿了大大小小的畫,上面的署名,有些是她聽過的名家,有些是年代久遠、未曾聽聞的作者,其中還有不少是她大哥「無塵居士」的畫作。再瞧瞧另一面牆,從上到下都是各個朝代的名著史集,數目之多令月盈咋舌,她不由得懷疑這麼多書,大哥是否全看過?

除了牆上的書、畫之外,屋子裹還規畫成三個區域,除了中間一區擺設文房四寶,其餘一區都放置價值不菲的古玩,而她丟進來的球則靜靜的躺在右區一處翠玉白獅的碎片旁。

「啊!天啊!」身後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哀叫聲。月月不知何時也跟著她來到書房,她衝到玉獅旁,顫抖的拾起碎片。「是御賜玉獅,我這下真的沒救了,我……我死定了。」她哭得好不傷心。

這個玉獅是三個月前皇上御賜的,當時她在大廳裹見過一次,而今她照顧不周,讓小姐打碎了,恐怕難逃殺頭之罪。

可憐她才進庄四個月,上個月聽到要被派來伺候新來的小姐時,還高興的快飛了起來,以為自己終於可以升格當貼身丫鬟,不必干粗活了,誰知是自己的命不好還是怎麼著,這位期盼而來的小姐竟然刁鑽古怪,不是要她拿長梯陪著上屋頂練輕功,就是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整她。

雖說有時她也樂在其中,玩得不亦樂乎,但還是被整倒了,就像前幾日,盈盈小姐硬逼她一起爬上圍牆,說是當她的丫鬟不能不會輕功,天啊!那怎叫輕功,趕人上牆再推人跳下,那簡直就是謀殺嘛!害她扭傷了腿,好幾天下不了床呢!

想來她當初太天真了,原先還挺樂觀的安慰自己,認為這位十八、九歲的美麗小姐,不過是頑皮一點罷了,絕不會如其他下人所說的一般,是位漂亮的「催命羅剎」。

可是,一連伺候幾天下來,她再也不敢如是想了,這位盈盈小姐不止是催命羅剎,依她看來還極有可能是閻羅王派來的討命鬼。瞧她不過才伺候她一個月,可憐的一頭烏黑秀髮就漸漸轉白,而且她可貴的生命也要毀在她手裹了。

「嗚……小姐,你知不知道打破御賜的東西會被殺頭的。」

「不會吧!這麼嚴重。」她現在終於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了,難怪月月會哭得如此凄慘,圍觀的僕人也逃得那麼快。

她在月月的身邊蹲下來,學她拾起一塊碎片細看。「很普通的玉嘛!看不出來是什麼御賜聖品,月月,你不會搞錯了吧!我大哥不過是個小老百姓,哪會有什麼御賜的翠玉獅子。」

她太低估少爺的能耐了。說起齊秉禹,在京城裹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偏偏自家的妹妹不識。

撇開齊大少爺的文韜武略不說,光是他的潘安之貌,就不知迷煞了北京城裹多少富家千金,還被冠上「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稱號。

不過對於這個稱號,齊秉禹非常討厭,識相的別在他面前叫出來,不然鐵定招來一頓好打。別看他外表斯文,功夫可是一流哦!聽說還是拜過名師下過功夫的少林俗家弟子,不過「少林」這兩個字從就雍正開始就很敏感,因此是不是真的也沒有人敢去求證。

人怕出名豬怕肥,就因為齊秉禹的俊帥和功夫底子好,總有些人三不五時走往他的布莊,想與他攀親帶故,結成好友,沾染一下他的名氣,這中間還不乏頗有名望的王公貴族,但是冷傲的齊秉禹總是維持一貫有禮的態度,拒人於千里之外。

其中有一位是頗受皇帝重視的大將軍貝勒,在一次班師回朝時聽聞了齊秉禹的名聲,特地紆尊降貴的前往齊家布莊,想與他結交。誰知這位齊大公子對待的態度,仍是冷漠,讓這位貝勒爺大感不滿,立即與他動起手來,這一架上驚乾隆、下驚百姓,兩人打了一天一夜,齊秉禹才以一招險勝。

據說乾隆皇帝還為此特召兩人進宮,玉獅就是那時御賜的。

從此之後,這位貝勒只要一有空就上齊家布莊,不過呢?總是換來一張冷板凳就是了,並且還被人冠上「斷袖貝勒」之名,沒辦法,誰教他有事沒事老愛往齊莊串門子呢?

總而言之,出名的齊秉禹是大家矚目的焦點,也是京城裹茶餘飯後談論的傳奇人物。

月月見月盈像沒事人,哭得更是傷心。「你小姐本事大,又是少爺的親妹子,但我是個小丫鬟,命不值錢,到時候皇上怪罪下來,也是由我去頂罪,落不到小姐你頭上,嗚……嗚……都怪我生得不好……」

月盈被月月的哭聲弄得心亂,她挺有義氣的拍胸脯保證道:「算了,你別哭了,我向你保證就是了,萬一我大哥或是皇上怪罪下來,我一定說是自個兒打破的,絕不連累你。」

月月大喜,說:「小姐是說真的?」

這個死沒良心的丫鬟,見有人要替她死就高興了。「是,是真的,這樣你可以不用哭了吧!」

月月揚起左右兩隻袖子,快速的抹去臉上的淚水道:「當然,沒我的事,我當然就不用哭了。」她破涕為笑。

「你的淚水還真是收放自如啊!」月盈見她如此沒心肝,忍不住冷諷。

月月見月盈的臉板了起來,擔心的問:「小……小姐莫非反悔了?」說著又要哭了。

「不許哭!」一聲嬌斥,嚇阻了欲來的滂沱大雨。

月月趕忙停止哭泣。「那小姐不反悔了。」臉上的希望之光重現。

月盈真是又好氣又好笑,相處了一個月,她才知道月月竟有這種變臉的絕技。「是,我絕不後悔。」

不曉得這丫鬟死後下了地府會不會被判對她不忠?

當天下午,月盈打包好簡單的行囊,將打碎玉獅的罪過一肩扛起之後,趁著後院四下無人時,跳上紅磚矮牆,準備蹺頭回老家去了。

雖然她答應月月要獨攬過錯,不連累她,但可沒傻得答應乖乖的留在這裹,等上山三天的大哥回來打她。聰明如她,當然知道要逃回老家找靠山了。

嬌麗的臉龐回首朝齊莊露出笑顏,揚了揚手,她跳下矮牆,將紅艷的身軀埋入外面的雪白街道之中,消失於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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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時分,在通往京城的東郊山道上出現了一人一馬,鐵蹄奔騰的巨響打破寧靜,驚駭住雨旁來往的稀落商客。

棕色巨馬從他們面前呼嘯而過,高大的體型讓他們情不自禁的退避兩旁,深怕一個走避不及就成為駿馬蹄下的亡魂。

奕翔已經狂奔好幾天了,眼見城門在望,心裹的期待就更濃厚了。

這次他充滿希望回來,如果得不到瑞親王的諒解和祝福,也要尋求一個公平的了斷,最起碼他不能再讓柔名過著遮遮掩掩的日子,他要讓心愛的女人光明正大的活在陽光下。

齊月盈順利的溜出了齊莊,開心的遊逛京城,鮮少出來的她被外界迷炫住了,一會兒開心的看人唱戲、雜耍,一會又擠入人群中吃豆腐腦看熱鬧,一直玩到傍晚時分才意猶未盡的隨著人潮出了城門,四處的閑逛看風景。

景色越看越荒蕪,身邊的人也越來越少時,這才驚覺到自己因為一時貪玩而忘了趕路找夜宿的客棧,以致走在人煙稀少的山道上。

「怎麼辦?」她站在山道中央發獃。自己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是要繼續走下去呢?還是乖乖的回齊莊?

出來那麼久,不知庄裹的人發現了沒有?有沒有人奔上山去通知大哥呢?

大哥會不會處罰月月?如果大哥知道自己打碎了玉獅又偷溜出來,一定會很生氣,大概會狠狠的罵她一頓吧!說不定還會打她呢!

打!月盈噗哧一笑。

不,大哥不會打她的,疼她都來不及了,才捨不得打她呢!充其量是罵她一頓,再罰她閉門思過幾天,可是就這樣也挺讓她難過了。

既然大哥不會打她,那她也毋須急著回老家嘛!這一回去不曉得又要被姥姥關到何年何月才能再出來,不如趁此難得機會好好的玩個痛快,但要玩什麼呢?

她側著頭當真在山道中央思索起來了。

疾馳狂奔的奕翔,沒料到有人像傻瓜一樣的杵在山道中央發獃,因此當他意識到齊月盈的存在時,已經快撞上她了,他焦急的勒緊馬韁,迫使狂奔中的「追陽」停下來。

「追陽」一個收勢不及,立身揚蹄起來,將馬背上的主人奕翔狠狠的摔落在地上。

「啊!」奕翔摔落在碎石上,一聲悶哼之後立即暈厥過去。

「發生什麼大事了?」她齊大小姐猶自傻呼呼的看著倒下的公子。待左右看清狀況之後,才後知後覺的驚叫起來。「天啊!」她終於發現自己闖下什麼大禍了。

她跑過去推推卧地不起的他。「公子,公子,你怎麼了?」她焦慮的望向四周,盼能得到行人的救助。

誰知剛剛還看到的少數行人,現在竟都不見了,真是禍不單行啊!

「公子,公子,你醒醒啊!」她用力的拍打著奕翔的臉龐,企圓喚醒已呈昏迷狀態的他。「天啊!公子,千萬別死啊!你死了我就變成殺人兇手了。」

不知是她的拍打奏效了,還是老天聽到了她的祈禱,奕翔竟有一絲絲的回應。

太好了,我終於不必擔殺人兇手的罪名。她感激的快落下淚來。「公子,你沒事吧!你住哪裹?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我……我……瑞王……王府。」奕翔困難的吐出這幾個字后,又陷入昏迷狀態。

完了,怎麼會這樣?月盈再一次奮力的搖著他。「公子,你醒醒啊!拜託你醒一醒啊!」她再一次淪為殺人兇手,她急得哭了。

「怎麼辦?我怎會知道瑞王府在哪兒呢?」鮮少出門的她連回家的路都未必找得到,更別提不知在何處的瑞王府了。

「公子,求求你醒醒吧!你死了我怎麼辦呢?」月盈哭得更傷心了,沒想到她年紀輕輕就攬上害人致死的罪名,雖說無意,卻也難逃審判,怎麼辦呢?早知道就聽大哥的話,乖乖的待在齊莊別出來,就不會惹上這等麻煩事了。

哀凄的哭聲引來了一位推車的老者。「什麼事啊!小娘子。」

月盈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備感悲慟的道:「他……他快死了。」

老者看了一眼昏迷不醒、滿頭是血的奕翔,同情的點了點頭說:「是不是你相公受傷了?」

瞧她哭得那麼哀痛,一定是剛成親的小夫妻吧!那位老者心想。

月盈點了點頭,又覺不妥的搖了搖頭。這老漢說什麼?相公!她還未成親呢,哪來的相公?

老者俯下身子,探了探奕翔的胸口跟鼻息后說:「小娘子,放心吧!你相公沒死,只是傷重些,得趕快送去給大夫治療。」

「真的?」月盈啼涕為笑,拉著老者的手急急的問:「是真的嗎?老伯。」

「是真的。」老者肯定的點頭:「你相公住哪兒,老漢送你們回去。」

「住……住瑞……瑞王府。」她想起這人昏迷前說的話。

老漢瞭然的道:「原來你們是瑞王府的人啊!這樣吧!我剛好要進城,你把你相公扶上推車,我送你們去好了。」

齊月盈如遇救星的道:「老伯知道瑞王府在哪兒?」

「當然知道。」老漢邊幫忙抬奕翔上車,邊道:「瑞親王是當今皇上的親叔叔,權勢大得很,北京城裹誰不知道呢?你們去投靠他,准沒錯。」

他幫月盈將傷重的奕翔推向城門,朝瑞王府的方向走去,後面跟著奕翔的愛馬「追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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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上的天淵寺裹,一個面如冠玉、俊美無儔的男子和一個七旬老僧正在山崖邊的亭內對奕。

俊美的書生唇畔含笑,左手優閑的托著下巴,右手執起一粒黑棋在手中把玩,他的外表給人一種溫文儒雅的感覺,但他那對深幽的眼睛卻射出一道道令人驚懼的寒光,讓那些覬覦他美色的愛慕姑娘為之卻步。

「齊公子的棋藝果然精湛,老衲已經輸掉三盤了。」真澄老僧在連續被齊秉禹吃掉三個白子之後,舉手投降道。

齊秉禹笑意盎然的重整棋盤。「多謝老師父承讓了。」

真澄呵呵一笑,幫他把棋子拾起。「齊公子還要在京城住多久?」他和齊秉禹相交已好些年了,是忘年之交,也是知己。

一向予人倨傲感覺的齊秉禹,在他面前謙遜有禮無話不說,他可以和真澄談天說地,也可以與他論禪談國事,訴說心語。因此,真澄知道齊秉禹的秘密,這中間還包括了苗疆女巫託孤之事。

齊秉禹因生意上的關係,常來往於苗疆、京城之間,因此認識了一位苗族勇士阿然泰,他的妻子是一位知名的女巫,夫婦皆待人非常熱忱,齊秉禹也因此與他們結成了異邦好友,且一見如故。甚至為了他們的友誼,還曾經在那裹生活了半載。

可是十年前阿然泰的女巫妻子託人帶信來給他,說阿然泰因為介入苗族酋長之爭,情況危急,她希望齊秉禹能趕去幫他。

齊秉禹接到信后的第二天,就召集了幾名高手親信,日夜不停的奔赴苗疆,希望在慘劇發生之前,救得好友一家人。可是,他還是遲了一步,當他趕到時,阿然泰已經死在對方的狙擊之下,而阿然泰的女巫妻子、女兒也被關在敵營中。

為了救朋友的妻子、女兒,他不顧危險,奮勇的帶人殺進去,並且救出奄奄一息的女巫。她在臨終前親執女兒的手,將她交給他,求他看在阿然泰的分上,帶她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永遠不要再回苗疆。

齊秉禹黯然答應,在女巫過世之後,為她埋葬並且殺了仇家。遵照她的遺願,帶著年僅七歲的蘭娜離開苗區,寄養在中原的一處山廟。

齊秉禹的目光瞟向遠方的雲,十年了,蘭娜應該長大了吧!小時候的她就已經是個粉雕玉琢的小美人了,現在的她應該長得更亭亭玉立了。

唉!如果不是為了父母臨終的遣言,必須照顧月盈這個小精靈到出嫁,他早就去遊歷天下山川名勝,哪還會滯留此地呢?「不知道,也許等月盈出嫁再說。」

「齊公子的眼界甚高,能符合你條件的妹婿人選恐怕不多!」

「大師是在讚美,還是在揶揄在下呢?」

真澄大師哈哈一笑,撫著雪白的長須,「語雙關的道:「讚美、揶揄,對出家人來說都一樣,不一樣的是齊公子的心而已。」

齊秉禹擺好棋盤,拿起置於桌旁的摺扇輕搖的道:「其實不難,我正在為她物色出眾的人選。」

這個小精靈,他守護得夠久了,必須換個人來照顧了。

「找到了嗎?」

「還沒。」他倏地封口,眸光一掠,即刻察覺有人施展輕功上崖頂來了。

真澄笑著撫撫雪白的長鬍子。「是故友還是新知呢?」

齊秉禹冷眸一瞥落於亭外的偉岸身影,淡然道:「是只驅趕不走的豹子,他纏得我快惱火了。」

真澄失笑的搖頭,能逼得齊秉禹失常,這個將軍貝勒奕麒還真是不簡單。「或許他可以是齊公子的物色人選之一。」

「荒唐。」齊秉禹斥道:「他的身分跟個性都與盈盈不相稱,根本不能配成一對。」

老僧念經念胡塗了不成?要盈盈跟奕麒配對,簡直昏頭了。

真澄笑譫道:「是與齊姑娘不能配對?還是與齊公子你呢?」說完撫須大笑。「其實貝勒爺也算是有心人,前兩日才還朝,今日就來會齊公子了。」

齊秉禹一哂,將收拾好的棋子遞給真澄。「那小子有問題,我越是想離開他,他就越是纏著我,真是天生的……奴才命啊!」他本來想罵他「賤」,可是意識到這是個佛門凈地,不宜出口成「臟」,因此硬生生的將「賤」字給改成「奴才」。

真澄呵呵一笑,「普天之下,能把貝勒爺比喻成奴才的恐怕只有齊公子,當心點,別讓那位功勛彪炳的貝勒爺聽到,不然就慘了。」

齊秉禹唇角微揚,似笑非笑的道:「齊某敢說,就不怕人聽。」他刻意的揚高聲音,讓亭外的奕麒聽到。「他雖然貴為貝勒爺,見到皇上還不是三呼萬歲,自稱奴才?還不如我們這些平民百姓來得自在。」

「哎呀呀!」真澄急忙打斷齊秉禹的話,向漸漸走來的奕麒解釋道:「貝勒爺莫要見怪,齊公子笑語一句,請勿放在心上。阿彌陀佛。」

奕麒揚了揚手,在兩人的中間落坐。「不打緊,想是齊公子對於少林之事仍耿耿於懷。」

「我以為你不進來了。」齊秉禹嘲諷的道。

奕麒聳聳肩,不以為然的盯著桌上進行了一半的棋局。「我在想你什麼時候會受不了老和尚的棋藝而求我進來。」

齊秉禹斜睨他一眼,冷哼道:「那現在呢?我沒求你啊!」

「是嗎?」奕麒抬眼看著他的寒瞳。「你這不是拿話激我進來了嗎?」

「臭美。」齊秉禹嘴裹雖然否認被說中心事,可是手裹卻迫不及待的重整棋盤,打算好好的與他拚斗一番。沒辦法,誰教自己的棋藝那麼好呢?放眼京城,只有他跟自己旗鼓相當。

真澄立起身來,朝兩人行個禮,喊了一聲佛號之後道:「有麒貝勒當齊公子的對手,老衲可以去忙別的事了。」言下之意大有解脫的意思。

真澄走後,奕麒揚笑道:「真是可憐啊!瞧你把老和尚折騰成這樣!日後無聊儘管來找我,千萬不要再蹂躪出家人了。」

齊秉禹面無表情的道:「我蹂不蹂躪出家人關你什麼事,你只要乖乖的在外面遊盪,沒事少回來煩我就成了。」☆請支持四月天★

「很抱歉,這次恐怕不能如你的意了。」奕麒笑得很虛假、很邪惡,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齊秉禹知道他將永留京城時的表情。

「別把我當作朋友,區區在下一介布衣,沒資格高舉。」齊秉禹抬起一手阻止的說。「還有,你的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不如我意?」

「因為我奉旨還京,要永駐京城,不用再四處征戰了。」他亮著眼期待著。

「什麼?」齊秉禹緊蹙著眉,跳了起來。英俊的臉龐蒙上一層冷冽的怒意,咬牙切齒的道:「你是說要賴在京城裹不走了?想該死的留下來煩我?」

「不錯。」奕麒笑著斜倚在桌旁,慵懶而得意的看著自己的傑作。齊秉禹那張一成不變的棺材臉終於有一絲改變了。

他做作的靠近齊秉禹,得意的看著他驚惶失措的糗樣,嗲著聲音道:「人家我決定賴著你這個心上人不走了,你不高興嗎?」

齊秉禹雞皮疙瘩頓起,打了好大一個哆嗦跳起來,離得遠遠的吼道:「你這個『相公」離我遠一點,不然當心我一掌劈了你。」

奕麒笑得更淫蕩了,他追著齊秉禹跑過去。「別這樣嘛!我這一切都是為了你,難道你不知道嗎?別跑啊!秉禹,人家好想……哎喲!」一聲慘叫,他被齊秉禹的一記回身腿給踹飛出去,直摔到十尺外。

「你……你這個死沒良心的,連我都敢踹?我可是皇上御賜的將軍貝勒爺啊!」他狼狽的爬起來,撫著受創的胸口大聲哭叫。

齊秉禹冷哼一聲,重新踱回亭內坐下,將散了一地的黑白棋子拾起來。「如果皇上知道他欽點的將軍貝勒是這幅德行,怕不連夜撤了你,將你貶到蠻荒之地充軍才怪。」

奕麒一拐一拐的走回亭內,不滿的叫嚷著:「哎呀呀!瞧你說的是什麼話?我可是戰績彪炳的大人物耶,你沒看那些匪徒、叛黨一見到我就抱頭鼠竄,說有多威風就有多威風!皇上會撤了我才怪。」

齊秉禹冷眸瞟了他一眼,不屑的神情讓奕麒嘔個半死。「那是因為你還沒遇到厲害角色,不然誰跑誰追,還不知道呢!」

奕麒越聽越氣,一雙虎目睜得很大,好似恨不得瞪出兩團火來將齊秉禹燒死。「你的意思是說我遇到的都是些不中用的小角色啰?」

棺材臉又板起來了,奕麒恨他一副事不關己,卻又諷刺的冷漠樣子。

「不錯。」

「你……好,那你認為誰才夠資格跟我打?」奕麒強壓下怒氣,一定要問到他心服口服為止。

齊秉禹豎起拇指,朝自己一比,充滿傲氣的道:「我,如果你有辦法在百招之內贏得了我,那我就信服你。」

奕麒垂下雙肩,他就知道這自傲的傢伙沒那麼好收服。雖然自己的功夫很好,但要在百招之內勝他是絕無可能之事,這擺明的是減自己威風嘛!

「麒貝勒爺吉祥!」正當他在進退兩難的時候,崖下來了一隊官兵,為首的統領翻身下馬,跪地稟告:「啟稟麒貝勒,王爺有急事,請麒貝勒即刻回府。」

奕麒提起一口真氣,縱身飛下崖來問道:「知道是什麼事嗎?」

「聽說是翔貝勒回來了,不過身受重傷,昏迷不醒。」

「什麼?」奕麒大驚,沒想到大哥失蹤那麼久,竟然會突然回來,而且還受了傷。

他跳上統領剛空出來的馬背,揚首向崖上的齊秉禹高喊一聲:「齊兄,小弟有事先回去了,改日再上布莊與你相聚。」之後,就飛奔而去。

那些來報訊的士兵一見貝勒爺走了,立刻整隊跟上。

目送眾人離去的背影,齊秉禹揚起一眉,冷冷的道:「誰是你兄弟?最好別再上布莊來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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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勒爺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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