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回到家的江紫雲以頭痛做借口，拒絕華傑出席他續攤的慶功宴活動。

他回來時，天都已經微亮了。

「你好多了嗎？」他壓在她的身上問。

她有些迷糊的看著他，「什麼，你回來了啊？」她轉頭看著窗戶，「現在幾點了？」

「四點多了。」

她露出意外的神情，「這麼晚——不，該說……真是早。」

「我也不想啊。」他低頭吻了吻她。「你好多了嗎？」

江紫雲有片刻不能理解他的意思，最後才想到——「你是指我的頭痛嗎？」

「不然呢？」華傑好笑的看著她。

「已經好了。」她對他露出一個笑容，伸手輕撫他的臉頰。「你們去了哪裡啊？」她聞到了他身上的酒氣，他看起來很疲累。

「在桑雅飯店的總統套房裡！」他呼了口氣，抓起她的手，把唇印在她的手掌上，「一大票人，都是我在法國的夥伴，你沒去真是可惜。」

他跟絕大部份熱戀中的男人一樣，希望自己的好友都能見見他心儀的女人。

「是嗎？」關於見他法國友人這件事，她持保留態度，對於跟他的友人碰面，基本上她都覺得有點畏懼。「可是，桑雅不是說她身體不舒服嗎？」還記得昨晚離開慶功宴會場時，穆秘書是這麼跟她說的。

「是啊。」他緊抱著她，發出滿足的輕嘆，「但她並沒有不舒服，她只是找個借口讓我跟她回飯店，她想給我一個驚喜，因為她找了一堆法國的朋友來台灣替我慶祝！」

「她還真有心！」她不由的低喃。

華傑靠近她，撫弄著她的頭髮。「不是有心，只是好玩而已。吻我！」他語帶渴望。

江紫雲感覺脈搏加速，抬頭吻住了他的唇。這吻熱烈又深長，兩人的呼吸都加快而急促。

他的手放在她胸前，激情的觸碰使她愉快的輕嘆。

她可以感受他身體的力量，跟他在一起的感覺就像觸電一樣，狂熱在她的體內流竄，沒多久，便跌入忘我的感官樂趣中……

「很抱歉！」激情過後，華傑抱緊她，柔聲的說：「你不舒服，但我昨晚卻沒有親自帶你回家。」

「你不需要道歉。」她低語，看著他的眼神充滿柔情，「昨天對你很重要，你是該把正事擺第一。」

「你才是該擺在第一順位的！」

他的話甜蜜了她的心。

「我得去洗個澡，」華傑拍了拍她，「等我一會兒。」

江紫雲微笑的看著他赤裸的走進浴室，就在這個時候，她突然想起了渡邊次一的提議……

靜靜的，她躺在床上看著華傑走出浴室，拿著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髮。

「還很早，」他對她匆匆一笑，「你不再睡一會兒嗎？」

「不睡了，反而是你該睡。」她單手撐著頭，仔細的看他，「你一個晚上沒闔眼，很累吧？」

「是挺累的，我覺得我可以睡三天三夜！」

「發表會結束，放鬆個幾天，應該是可以被接受的。」

華傑將毛巾丟進衣物籃里，躺到她的身旁，順手把她摟進懷裡。「再陪我睡一會兒。」

江紫雲微笑，看他心情還不錯，不由得輕語，「華傑，我想跟你說一件事。」

「什麼？」

深吸了口氣，她說：「我想去南美洲。」

「做什麼？」閉上眼，他不甚熱衷的問。

「有個攝影師要去南美洲拍攝，我想一起去。」

可以感覺他的肌肉在她的手掌下緊繃，她不敢動，就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你現在跟我說這個，是在問我的意見，還是你自己已經決定了？」華傑沒睜開眼，只是淡淡的問。

她看著他，一顆心直往下沉。雖然他沒有把眼睛睜開，但是他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我……」她深吸了口氣，趁自己還有勇氣的時候開口，「已經決定了！不管你說什麼，我都決定要去。」

他倏然張開眼睛，黑色的瞳眸閃著怒火，「這是否算是你送給我慶祝髮表會順利結束的禮物？」

「不是的！」她以安撫的口氣道，很清楚自己觸怒了他，「其實我也是想問你的意見，但定……」

「我會反對！」他冷酷的介面。

江紫雲嘆息，「是啊！我怕你會反對。」

「既然如此，說與不說，好像沒有太大差別。」華傑粗率的說。

「你為什麼要這麼生氣？」她忍不住指控，「難道就因為跟你在一起，所以我不能去追求我的夢想嗎？」

他看著她，完全迷惑了。他從沒想過要阻止她追求夢想，但她話語中的意思好似因為他，所以她得要放棄似……

「你要去就去，」他的聲音平緩，語氣陰沉，「請別讓我影響了你。」

華傑語氣中的疏遠令她感到畏縮，她的手碰觸他，但是他卻閃開。

「我累了！」他再次閉上眼睛，「想睡了。」

她的手硬生生的停在半空中，強烈的情感逼她觸摸他，但她不敢！

如果這次她投向他的懷抱，這將代表著她會照著他的期望，去他要她去的國家，走他想要她走的路。

江紫雲忍住眼中的淚水，拉開視線，不發一語的起身。終有一天……她相信終有一天，他會明白的。

在他們勢均力敵的時候，他會明白的……至少她是這麼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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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之間籠罩著低氣壓，江紫雲看著華傑專註的側臉，遲疑著——

她實在沒有勇氣告訴他，明天一早，她便要搭機到日本去。這幾天，他們根本無法好好交談。

「華傑。」她叫喚著。

他從面前的雜誌分心，看了她一眼。

「我有事想告訴你。」她咬著下唇說。

華傑將手中的雜誌放下，他的臉上有她從沒見過的警戒神情，而且她從未見他以這種神情看她。

「什麼事？」他等待著。

「我——」江紫雲才開口，刺耳的電話聲隨即響起。

「說啊。」華傑不打算理會電話。

「你先接電話吧！」她嘆了口氣。

他將電話接起，低語了幾句之後，立刻將電話掛上。「我有事要出去，等我回來再談。」

「出了什麼事嗎？」她注意到他的臉色有變。

「桑雅他們喝了點酒，開車被警察攔了下來，」他揮了下手，不是很在意的說，「我先去處理。」

江紫雲想叫住他，但最後她沉默了，看著他進房去換衣服。她真的無法接受他們之間的甜蜜感覺，會因為她選擇去追尋自己的夢想而消失……

鼓起勇氣靠近他，想要親吻碰觸他，但他的唇只是象徵性的碰了碰她臉頰，然後轉身離去。

她難掩失望的送他出門。

於是，她靜靜的待在家裡等待著他回來，但是當破曉的晨光點亮黑暗，他除了打一通電話告訴她，說會晚點回來外，就消息全無。

江紫雲從窗戶望出去。再不走，她會趕不上飛機了！但是她的腳卻定在原地，遲疑的沒有動作，只因為她希望在臨去前再見華傑一面。她知道他會生氣，是她會說服他，讓他明白她的立場。

一思及此，她立刻伸手拿起電話，撥著熟悉的號碼——

「喂！」

電話接通，但是江紫雲沒有料到接電話的是個女聲，「請問……華傑在嗎？」

「他剛進去洗澡。」桑雅用英文回答，「是江小姐嗎？」

「對。」江紫雲冷靜的回應，也在同一時間認出她的聲音。

華傑跟桑雅在一起，而且他在洗澡，這代表著什麼？

「有什麼事嗎？」她語氣輕快的問。

「我可以跟他說一下話嗎？」她腦中閃過華傑與桑雅兩人的親密畫面，困惑自己的聲音怎麼還可以這麼理智？

「可能要等一下，因為他才剛進去！對了，我聽說，你要去南美洲是嗎？」

江紫雲有點意外，「你怎麼會知道？」

「我跟Jay之間沒有秘密。」桑雅的語氣有著甜蜜。「男人偶爾會迷失，但終會發現什麼女人才是最適合他的。」

這一番話給她帶來了痛苦。

「其實你自己想通，離開華傑也好。」不在意有沒有得到她的回應，桑雅逕自又說：「畢竟要照顧個孩子挺累的，Jay也需要喘息。雖然我總覺得夢想是屬於小孩子的玩意兒，太不切實際，但是你若要去逐夢，我也只能祝福你，Jay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深吸了一口氣，她平穩的說；「我今天要去日本，手機不會帶在身邊，請你告訴他，我到機場之後會打電話給他。」

「好。」桑雅沒有再聽她繼續說下去，立刻不留情的將電話給掛上。

遊戲結束！江紫雲不會再是她的威脅。

桑雅的眼神一冷，低頭看著醉得癱在沙發上的金髮男子。這是她與Jay的共同朋友，原本她很生氣他吐得扶他上樓的Jay一身，但現在……看著緊閉的浴室門，這倒成了件好事！連天都幫她吶……

她直截了當的將華傑電話里的卡片拿走，丟進垃圾桶。想找Jay嗎？等下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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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候機室里，江紫雲不死心的再撥了一次華傑的電話，但是沒有用，依然是沒有回應。

她失魂落魄的坐在角落，想起華傑和此刻可能陪在他身旁的桑雅……

這個情況真是諷刺，想到她一個人孤單的坐在這裡想著他們，這樣的認知，今她窒息也令她感到痛苦不已。

看著外頭晴朗的天空，她靜靜的思考起自己的命運。

她一個平凡的女人，在遇見華傑之後，人生有了轉變，也因為遇見他，她強烈的意識到他們兩人之間有太大的不同，所以她選擇再次踏上一條陌生而且需要挑戰的人生道路。

淚水刺痛她的眼睛，一夜無眠使她的頭如同被重擊般的難受，但是心痛的滋味更是難以忍受。

為了夢想和未來，她離開了，只是萬一她這麼一走，他們不會再見面怎麼辦？還有，她不成功怎麼辦？就算成功了，他們再見時，他若真的已經跟桑雅成了一對，她又該如何？

江紫雲用力的眨回刺痛眼睛的淚水。現在不是她該想這些的時候！她走向公共電話，堅定的又撥了一次——最後一次！

她在心中祈禱著讓華傑接電話，她想要聽他的聲音，她得要上飛機了。

最後，她失望的將電話掛上，拿著登機證走向登機門。

她這麼一走，對現在的他們來說，到底是一個逗號還是一個句號……江紫雲的心中沒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