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五年後

「你不覺得你該找個女人定下來了嗎？」

華傑翻著報紙，分心的看了華幼凌一眼，沒有多大的回應。

這是位在羅曼蒂克大道和古堡大道交會的羅騰堡，這裡有著中古世紀的古城風情，要不是因為自己的德國姐夫力邀，他根本就不會想要跟華幼凌這個聒噪的女人同行。

「那個模特兒叫什麼來著？桑雅……」她看向自己的丈夫詢問，「是這個名字吧？」

瑞奇·華德聳了下肩。這幾年華傑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他根本不會為難自己試圖去記住任何一個名字。

他的想法很簡單，他相信浪子終有一天會定下來，不過那當然不是因為認識什麼了不得的女人，而是因為浪子認為該定下來的時候，他就會定下來！

也要到那個時候，自己才打算正經的看待華傑身邊的女人，至於現在……看著華傑，瑞奇很明白。還不到時候吧！

「這叫桑雅的，好像跟在你身邊很多年了吧？」華幼凌的手從盤中拿出一塊切好的蘋果塞進嘴巴里，口齒不清的說。

華傑不以為然的一撇嘴，「你管好自己的事就好。」對於自己的雙胞胎姐姐，他一向不太留情面。

「我也想啊，但是你是我弟弟。」她雙手抆腰的立在他面前，「別忘了，你快三十歲了。」

「那又怎麼樣？」他將報紙丟到一旁，氣如果你找我來德國的目的是要找我麻煩的話，我立刻藏走。」

五年前，她下嫁給瑞奇，並且搬到德國定居，不過她出嫁，並不代表他的耳根可以清靜，畢竟她大小姐高興，不是從德國跑到法國找他，就是要他到德國來，一切就如同她沒結婚一樣。

「我是關心你！」華幼凌氣呼呼的。

「省省吧。」華傑伸手要拿盤子里最後一塊蘋果，但被她眼捷手快給搶了。

「吃不到、吃不到！」她臉上儘是得意的神情。

「幼稚。」他冷哼了一聲，「與其一直想我的事，不如想想你自己，都結婚幾年了，還不生小孩。」

「小孩不重要，我跟瑞奇好就好了。」華幼凌瞪著他說。

「是不重要，還是你生不出來？」他起身走向樓梯的方向。

她想也不想的要跟上去。

「我想休息，你最好別過來。」華傑的口氣中有著嚴肅。

瑞奇聽了，立刻伸出手拉住自己的愛妻。

「你拉我幹麼？」

「你惹火他了！」他看著華幼凌的目光有著無奈，「別騙我說，你沒有看出華傑不高興。」

「看出來又怎麼樣？你難道沒聽到他跟我說的話嗎？」她咕噥著，「真是沒大沒小的傢伙！」

「他不是故意的，」瑞奇點了點她的鼻子，要她消消氣，「我看他應該不會在這裡待太久。你再這麼不知節制的拚命激怒他，我真怕哪一天我不在家的時候，他會氣得把你丟出去。」

「他才沒那個膽，就算只比他早出生三分鐘，我還是他姐姐，而且，這裡是我家！」華幼凌不以為然的表示，「我真的不明白，他幹麼不好好安定下來？」

「凡事都有原因的。」

聞言，她立刻巴了上去，「什麼原因？你知道什麼內幕嗎？」

瑞奇無奈的看著壓在身上的嬌小身軀，輕嘆了口氣，「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知道，華傑是個聰明人，在他想定下來時就會定下來。」

這個答案並沒有讓華幼凌滿意，她想起了江紫雲，這些年來，她沒有向華傑提過這個可人的小女人，華傑也沒說，但她知道，這個女人傷害了一向意氣風發的弟弟。

原以為這世上，只有他拋棄人家的份，卻沒料到，他最後遭到一個看起來毫無殺傷力的女人拋棄，紫雲未留隻字片語的離開了，這樣的結果，可以想見華傑受的打擊有多深。

「瑞奇，你說我們回台灣，好不好？」

他警覺的看著她，「我有工作，走不開。」

「那我自己回去，總行吧？」

他一把摟過她，用力的吻了她一下，「你說呢？」

「不行！」她悶悶下樂的回答，「可是我想回台灣找一個人。」

「誰？」

「江紫雲。」

他對華幼凌一挑眉。他聽她提起過，也知道華傑似乎還挺重視這個叫江紫雲的女人，只不過他們不是已經分開了嗎？

頭一、兩年，幼凌有試圖請台灣的朋友尋人，但好像都沒有什麼消息。現在，她是又想要開始第二波計畫了嗎？

「找她做什麼？」

「解救我弟弟。」華幼凌說道；「他愛她，只不過自尊受損，拉不下臉去找人家。」

「別替華傑預設立場。」瑞奇當下決定，早點讓華傑回巴黎，然後他要帶著愛妻回法蘭克福，不然若再讓她這麼不顧一切的插手華傑的事，他可不敢保證她弟弟不會抓狂。

「我才沒有，只是——」看到華傑從樓上走出來倒水的身影，她立刻閉上嘴。

看到她驀然噤口的樣子，瑞奇忍不住揚起了嘴角。在某一個程度上，愛妻也不算太白目，至少還知道江紫雲這個名字現在還是個禁忌話題。

「不然我們折衷一下。」直到華傑的房門再次關上，華幼凌的手立刻滑上來圈住老公的脖子，「你幫我派人去找江紫雲，而且全世界都找，我就不信這樣還找不對到人！」

「為什麼我要答應你這種事？」

「因為你若不答應我，」她的唇刷過他的，「我會自己去！」

瑞奇忍不住一笑，低頭望著她的眼神滿足愛意，「你威脅我？」

「你早該習慣了，不是嗎？」她愉快的說。

「好吧！」他同意，「我會做，但是你得要答應我，乖乖留在法蘭克福至少一年的時間。」

他是商人，一點都不會吃虧！華幼凌瞪著他想。這幾年來，她依然如同婚前一樣，跟著紅十字會四處跑，對此他可是很不開心的。

「好吧！」她決定先答應他，反正他晃點過她，所以若她晃點回去，應該也是算「回饋」而已。

「不過你確定找到江紫雲對華傑是件好事嗎？」

「當然！」華幼凌語帶肯定，「他愛她啊！」

「可是這女人傷害了他，你覺得以你弟弟的個性，有可能會讓她好過嗎？」瑞奇提醒。

她一愣，但語氣堅定的說：「拜託，華傑不會那麼幼稚的！」

對此，他是持保留的態度，畢竟華傑太優秀，當他一個人沉思時，渾身散發的孤獨氣息讓他明白，江紫雲傷他很重，因為傷得太重，所以才絕口不提……

在華傑心中的怒火還未真正消去前，他不認為讓兩人重逢是件好事，不過看著愛妻興匆匆的表情……他在心中嘆了口氣。看來他的妻子抱著不一樣的看法，而他只能隨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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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傑翻著桌上的毛片。他喜歡這個攝影師的風格，很細膩、清新。

「你是從哪裡找來這個攝影師的？」他好奇的問著負責這次的拍攝企畫。

宋清海在巴黎的總公司，可以說是唯一的一位華人主管。

「是……」他遲疑著。

「為什麼吞吞吐吐？」華傑繞過辦公桌，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問．

「是瑞奇·華德先生引薦的。」

他姐夫？！他有些驚訝的看著宋清海。

「不過，雖然是因為華德先生，我才有機會看到她的作品，但不可否認，她很有兩把刷子。聽說，她是渡邊次一大師破例所收的最後一個學生。」

「看起來是還不錯。」華傑壓下心中的疑惑。奇怪？姐夫這個航運的巨賈，什麼時候跨足到攝影這塊領域了？！

宋清海大膽的建議，「總監，我想，這次的春裝照可以交由她來試試看嗎？」

這一、兩年來，Lassie發展出了另外一個較年輕的品牌，在價格或是設計都顯得平易近人，主要是為了迎合年輕的族群，而他們正在為這個品牌尋找適合的模特兒和攝影師。

「但是景色和人物畢竟不同。」看著桌上的風景照，他很快的做了決定，「你叫他再多拍幾組人物的相片給我，我再來下定論。」

「我早知道總監會這麼說。」宋清海笑了笑。

筆傑描了他一眼，「你已經交代下去了嗎？」

「是。」他點點頭，「我派了幾個模特兒給她，她也在前天就飛來巴黎準備。事實上，他們現在正在攝影工作室拍攝。」

「很好！」他給了宋清海證賞的一瞥。不可否認，有個能力卓越的手下，可以使忙碌的他多些喘息的空問。

「不過，總監，有一點我要先告訴你。」

「什麼事？」開始處理公事的華傑分心的問。

「這位攝影師很年輕，」宋清海遲疑的說：「若是用她的話，或許會有人說閑話。」

「這一行講求的是能力，年齡並不代表什麼。」對此，他自有一套看法，「只要他行，我自然會用他。」

「我明白了！總監，你要去看看嗎？」他興奮的問。

「如果有時間的話。」華傑不解的看著宋清海，「我怎麼覺得……你有一點不尋常？」

他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

華傑淡淡一笑，放下手中的筆，抬頭看他。與宋清海共事近三年的時間，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麼毛躁的樣子。

「昨天晚上，我跟渡邊大師的弟子吃了頓飯。」

「然後呢？」

「她很迷人！」

他的眼底閃過好奇，「攝影師是個女人？！」

宋清海點頭。

華傑不難看出他對這個女人很有好感。這挺難得的，在這一行里，他們美女看得多了，所以美麗並不是可以打動他們的唯一條件……

江紫雲！

她的影像就這麼不請自來的閃進他的腦海中。他想起了她總是紅撲撲的臉頰，雙眸因笑容而晶亮不已。

想到她，他覺得好像有一把刀用力的刺入了他的心！他迅速的將她的影像給甩開。這幾年來，他強迫自己不去想她，這樣痛苦才會麻痹。

「你可以去看看他們拍攝的進度，」華傑淡淡的說道，「但我希望你別把公私混為一談，在你去之前，把所有攝影師的資料全拿來給我看一下。」

宋清海的臉龐被興奮點亮，「是！總監。」

下屬離去之後，華傑臉色一黯，但他隨即深吸了口氣，要自己將情感放空。

他低下頭，繼續埋首子桌上的設計圖，他正忙著為秋裝做準備，但他的專心持續不了多久，華幼凌打電話來中斷了他的思緒。

「你看到瑞奇介紹的那位攝影師了嗎？」她劈頭就問。

「還沒。」華傑簡單的回答。

「你該去看看！」華幼凌的口氣很興奮，「她很棒。」

「我知道，」他不甚熱中的說，「那是你老公介紹的，就連宋經理也說她不錯，而且看樣子，他對這個攝影師還挺有好感的，說不一定，你們還無心撮合了一段姻緣。」

華幼凌那一端因為聽到他的話而一片死寂。

「幹嗎不說話？」華傑懷疑的問。

「我警告你，」她突然放聲尖叫，「你立刻給我放下你手邊的工作，滾去看那個攝影師！」

她的大吼聲使得他連忙把話筒拿遠，「你是哪根筋不對？」

「我管你，如果你現在不去，我就宰了你！」

「你莫名其妙！」華傑哼了聲。

有這麼一個雞婆的姐姐，真是上天開的大玩笑，偏偏，他還一輩子都擺脫不了她。

砰的一聲，他將電話給掛上。反正對華幼凌，他永遠不需要所謂的紳士風度。

思緒被打斷，也不用畫了。他拿起外套，冷著一張臉，疾步的走出辦公室。